组诗《像大理一样风花雪月》之十

张卫平

十　树—每一个村庄的桅杆

久远的季节　炎热中突降大雨
漫长的迁徙之路　就此嘎然而止
在一条溪流或山泉边栽下一棵树
树活了　它发芽　开花　结实
树活了　一个村庄也活了
所有的村庄漫延了空寂的原野
空寂的原野　生动而鲜明起来
犹如一艘艘的航船　已将锚钉死
它们泊在苍山洱海间　不再远行
一个巨大的舰队　高低起伏　错落有致
只有大青树　成为所有树的标志
在最初的岁月里疯长后　突然停止
作为每一个村庄的桅杆　风动　心动
穿透土地的深处　成为原乡的根须

一个个迁徙的部族　在定居之前
曾经历了多少的树　多少的落叶
迁徙的路上　沁凉的荫影
仅只是作为短暂的休憩
直到遇见了一棵大青树
遇见了更多的大青树　苍然林立
更多的部族在阔大如贝叶的枝叶间
将血脉中的日常与传奇重新抒写
一个一直向前并不断回望的民族
终于壮大　并不断汇聚
大青树下　血液奔突　泉流漫涌
所有的根须紧紧地纠结在一起

大青树　蝉鸣伴奏着的罗盖
使他们高贵　怡然　欣喜
粗大裸露的树根旁插满了香火
光影的过渡暗合了日月
人们围坐　诵经不止
如群蜂扇动微弱而繁多的羽翅
细碎而最轻最柔地流淌下来的
是月光的变幻透薄　是阳光的清澈明丽
这里光影浮动　心香袭人
这里的诵经声　如涨落的潮汐
神性的树啊　无影张帆
要带领我们驶往何处　在无法入眠的今夜

独木成林　古典而又当下的风景
阔大叶片上的语言无字
因而隐喻了所有的帆
因而隐喻了一个民族的心史
高原之上　千山万水　重峦叠嶂
无尽的风雨隐去了无尽路上的痕迹
马队的蹄音　如斑驳的桨声
或者疏缓　或者紧密
所有的马帮必将从树下出发　踏碎风霜
所有的马帮必将回来　回归苍洱风月
现在　骡马们在树荫下歇息
进料　排泄　打着响鼻
空置的马鞍微斜
努力地模仿双翼
在所有的方向上
发散而又收敛　紧张而又舒驰
风吹过去了　花开花落
果实被摘尽了　时光如流溪
大青树的光　照亮了不同的面容
大青树的影子　覆盖了不同的话语
食物的气味　记号的痕迹
广大的世界来来往往　融汇交织
荞麦与青稞带来了遥远的气息
村旁生长的　是稻谷　包谷　小麦　洋芋
一切都在阳光与雨水下疯长
在绿野平畴间呐喊与细语

一切　难道不就犹如作物吗
孩子们在大青树下躲藏　嬉戏
这些未来的赶马人
未来的水手　深藏曾经迁徙的记忆
眼中充满了他们父辈遗落的
欢乐与忧伤　山青与水绿
他们奔跑　欢呼
并且在游戏中成长　教谕
他们踩在大青树裸露的根上
奔向他们心中的目的
被踩的大青树　却痛了
因为这些柔软的接触　短暂而轻逸
它本能地把根须往里收了一收
于是　整个村庄　一阵颤栗
村庄啊　听到了自己骨胳清脆的响声
流淌开一个民族被阳光沸腾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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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轻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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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山流水

厚实而流畅，读后令人振奋。

万里山水

独木成林　古典而又当下的风景
阔大叶片上的语言无字
因而隐喻了所有的帆
因而隐喻了一个民族的心史
高原之上　千山万水　重峦叠嶂
无尽的风雨隐去了无尽路上的痕迹

－－叙写生动，语言在流畅中不失精致。场景壮阔，情感丰厚明朗。

张卫平

谢谢万里山水。
在本组诗中，我就是想让一个固定的地方体现它漫长历史与诗意时空中的“万里山水”

邱天

拜读！

戈眉

于是　整个村庄　一阵颤栗
村庄啊　听到了自己骨胳清脆的响声
流淌开一个民族被阳光沸腾的血液

大气,丰满,好诗,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