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月20日,是我们成都十四中1300多名知青的特殊纪念日。那天薄薄的雾气垄罩着校园,20多辆解放牌卡车,在红旗如海、歌如潮中缓缓驶出校门。人民南路广场人山人海,大喇叭反复播放着最高指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送行的父母、兄弟、姊妹,望着表情木然的我们涌出莫名的眼泪,这一切,仿佛拉开了整整一代中国知青多舛的命运。
四十载光阴弹指一挥间。山还是那座山,路还是那条路,人还是那些人,只是华发已鬓白,步履已滞缓。
2009年5月17日,我们一行13人踏上了重归第二故乡的路程。小车驶出市区朝龙泉山开去,约30分钟后小车沿柏油马路依山傍水而上。过去曾是层层梯田的龙泉山,而今已是树木葱茏,桃红柳绿,山鸟鸣啼。在这秀丽的风光中行驶,使人感到十分惬意。眼前的这一切,可怎么也无法和三十七年前的那凄楚一夜吻合啊!
记得那是1972年深秋的一个下午, 我搭乘一辆货车从富加返蓉, 回家看望病中的母亲。车到藉田已是下午6点过钟, 这里距成都还约有40公里。 师傅突然停下车向我说:“我要在此装货, 明天回仁寿。”我只好下车,用仅有的钱和粮票,买了两个冷馒头,怀着一颗思家念母的心结,只身徒步向成都走去。 天渐渐黑了,公路在山边、河岸上不断延伸。河滩上时有鸭棚里的马灯映出鬼火般的螢光;河水发出哗啦啦地喘息声;农舍里不时传来刺耳的狗吠声;阵阵河风袭来,使人不寒而慄。我无助的拖着疲惫的脚步,向着成都、向着家不停地奔波……。
突然,公路两旁传来农民吆喝兜售水果的声音,把我从尘封往事中拉回。我们下了车,看着黄澄澄、水汪汪的枇杷和个大、色鲜、肉嫩的桃李。这桃子和李子嫁接的水果竟让我们不知为何物,纷纷争相品尝,其味还真甜、脆可口。
汽车径直驶向仁寿开去,约30分钟后抵达仁寿县城。县城已非当年一街独撑,少了冷清、贫疾、简陋的城貌,取而代之的是宽敞整洁的大道和车来人往、欣欣向荣的景色。一出县城,路还是那条路,只是辅上了水泥,小车驶进李家坝不见了火力发电厂,一座陈旧的水泥厂孤单的矗立在公路旁,看来它如同电厂和知青的命运-样,将被历史的长河湮灭,被人们渐渐疏远淡忘。
一晃富加到了,老街依然如旧,新街新貌,现代气息尚浓。商店里商品琳琅满目,人们脸色红润,浓浓的仁寿乡音不时串入耳门,仿佛重重地提醒我们,这就是魂牵梦萦的第二故乡----富加。我们流连在富加街上,寻觅着当年的踪影,区公所大门依旧,供销社已不复存在,当年惟一的饭馆生意依旧兴隆,区医院已建成集门诊、住院、内、外科等科目齐全,设施齐备的仁寿县笫二人民医院。更为惊喜的是,我们竟寻到了散落在此40年的女知青某某,倍感欣慰的是,她扎根在此早已发芽、开花、结果儿孙尽有,正享受着人间的天伦之乐。
小车继续进发,公路变为崎岖的山路,车道为两车道,但路很平整,干净。约5分钟便到了作东、道倡下乡的生产队----柳沟村五组。小车拐进窄窄的村道,经过一采石场,七弯八拐,我们终于见到一池塘,仔细一看,十分熟悉,这勾起了我们的思绪,池塘旁的作东、道倡的土坯房早已不在,池塘坎上新建的砖木结构,镶满瓷砖的四合院,显的格外气派。几个稚童瞪大眼睛问我们找谁?这时,一位年近7旬的老人迎上来,作东、道倡和他紧紧握手相认,原来他是当年的富农子弟彭某某。在那个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年代彭某在生产队处境十分艰难,但他很关心知青的生活,硬是从鸡屁股下省下几个蛋,用草帽遮住悄悄送给作东、道倡改善伙食。他说改革开放后,他娶了个小他9岁的媳妇,儿子也很争气,成绩优秀,现已成才......。
辞别了彭某,我们一行来到了柳沟村一、三、四、五组。我和冀渝一下车,原来公路两旁的田地全部盖成了砖瓦房,人们纷纷走出房屋相识,手握在了一起,话又拉回了那个岁月。送报纸的彭海员,打衣服的刘建忠,一目了然的刘某某等等,不识的人和已识的人坐在了一起,人人是那么兴奋,话题杂乱,但倍感亲切。一群小孩吃着冀渝散发的巧克力,舒心的甜笑,使我隐隐感觉一丝惆怅。
夜幕即临。我们踏上回蓉的路程,感悟万千:四十年啊!莫过于农民的主食红苕变成了大米;土坯茅草房变成砖瓦房;煤油灯变成了电灯;弯弯小路变成了黄泥村道;大多数农户变成不喂猪的农民;田里耕耘者变成了老人;留守儿童都上了学,使人感到农村硬是变多了。
如果再过5年或10年他们生活是啥样呢?彩电、洗衣机、电冰箱等家电他们会有吗?农村会实现机械化吗?农民、农村、农业、“三农”问题能解决好吗?
2009.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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