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文人之二：《马作家》

人在天涯

　　
　　马作家在联系买单的。

　　马作家请人吃饭都是找别人为他买单。马作家在一个小机关里，身份低微，拿一份微薄的薪水。

　　马作家酷爱文学，在当今社会，和文学结缘的人大多是贫困、低微的，除了文学，他们一无所长。他们的性格也大多是善良和软弱的，不可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也很少有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

　　因为喜欢文学，马作家至今仍住在５0多平米的旧楼房里，家里只有一台要淘汰的电视机，一台嗡嗡作响的电冰箱，别人的交通工具已经过渡到小轿车了，他仍旧骑着一辆吱吱作响的自行车去上班。因为喜欢文学，老婆和他离了婚，老婆离开他的时候仍旧恨得牙根发痒：“老娘下半辈子就是去当鸡，也不跟着你这窝囊废过了！”

　　马作家并没感觉到现在的生活有多么苦，相反，他对此是满意的。他的工作清闲，有大把的时间安心创作；一日三餐虽然以青菜为主，衣服也多是便宜的货色，但相比那么多下岗、没有职业的，他的心里就有了一点平衡感；别人开着小轿车招摇过市的时候，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别看他们现在挺舒服，出了事故，哭都来不及呢！

　　所以，我们的主人公马作家对现在的生活是满意的，不但满意，他还感觉幸福，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叫莫鹛的女人。

　　一个月前的笔会上，马作家见到了这个在网上特“疯”的女人，见了真人，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张扬、那么闹。她静静端坐的样子引起了他的好感，尤其是她在酒桌上被一群人围攻得无力还手的时候，他像个英雄一样横空出世，替她喝下了所有的酒，即使是毒药，他也会替她喝下的。

　　是夜，他和她在桂树下对月品茶，风是清的，月是朗的，语言已经变得可有可无。杯子空了，又满上，满上，又空了，他们似乎说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说。直至弯月西斜，各自回屋歇息，他的心里竟然没有一点邪恶的念头。

　　笔会回来后，马作家一直克制着不去和莫鹛联系，他想用时间来证明她在他心里的位置，一个月过去了，他终于忍耐不住向莫鹛发出了邀请。

　　现在，马作家就等候“君再来”酒店，他还联系到一个买单的。这个买单的是某部门有点实权的李科长，李科长喜欢追风附雅，马作家经常帮他改稿子，推荐发表文章，让他买单也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莫鹛走进房间的时候，马作家和李科长都吓了一大跳，两个人正勾着头看李科长的那篇文章，莫鹛来得没有一点声息。

　　李科长抬头看到莫鹛的时候，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先是煞白，接着是水洇般一片红。

　　莫鹛也认出了眼前的李科长，她的两只脚动了动，似乎想逃离这里，但马作家已经指着一个座位对她说：“来，坐这里吧。”

　　花色的拼盘端了上来，大盘大盘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端了上来，杯子里的酒也满上了，空调在嗡嗡地运转着，李科长和莫鹛的脸却是冷的、不自然的，任他们怎么伪装也无法掩饰。

　　这酒是没法喝了，就是一个傻子也看出他们之间有问题了。莫鹛低着头吃菜，李科长在手机上鼓捣着什么，一会儿的工夫，他的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后，李科长说单位里有急事，逃也似地走了。

　　房间里剩下马作家和莫鹛尴尬地坐着，马作家有意要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话说出来却干巴巴的，像被挤干了水分。

　　李科长走后再没有回来，马作家拨他的手机，关机。马作家的汗刷地一下流了出来，马作家的兜里只有１００元钱，今天的这桌饭菜没有五、六百元是拿不下来的，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寻思着该怎么应付今天的局面。

　　马作家去了一次卫生间，他再次拨打李科长的手机，依旧关机。他找出朋友的电话，打算向他们借钱，考虑了很久，却张不开口。他该怎么说？说他请人吃饭没带钱吗？说他找了个替他买单的，那人却提前溜走了吗？

　　只好回到房间，房间里却没有人，马作家正纳闷着，手机短信铃音响了，是莫鹛发来的：我有事先走了，帐已经结过了。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马作家一个人，空调依旧在嗡嗡运转着，马作家脱下外套，面对着一桌子的酒菜，他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菜。酒桌上的酒瓶空了，盘子里也是一片狼迹，马作家披上外套，喷着酒气，朝外走去。

　　小城灯火正通明，无月，风里夹杂着烟尘气，马作家推着他那辆吱吱作响的自行车踉踉跄跄地走在小城的马路上。

　　马作家走过小城里最高的钟楼，走过最大的广场，走过最宽的马路，走到老城区，走进那套只有５０平米的老房子里，马作家躺在那张他睡了近２０年的大床上，第一次，他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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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人在天涯 于 2009-6-18 08:44 编辑 ]

陌笛

呵呵呵，穷作家的浪漫很难实现。小说写得朴实，认真。问候。

焦庆福

学习并支持朋友新作！ :handshake

杨友泉

先提起来！往后看。现在头晕了。

天下为公

学习问好朋友！
欣赏了文章
好功夫

杨友泉

写出了在经济大潮中文人的生存现状，心理描写细致。

王三虎

深有同感，记者也如此，上头来人赶紧联系饭托。不过，要是情人，最好还是自己埋单－－能少许多GANGA，强烈推荐加精

高老庄主

酸，不就一顿饭么，吩咐下去：给像马作家这样的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