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

沃野云空

一

       秦雨是省招聘的特殊岗位教师，扎根山村三年就可以正式上岗成为国家的在编教师，秦雨不是师范毕业生，她毕业于一所普通高校的音乐系，毕业后因为工作难以落实，就随了妈妈意愿，在网上报了特聘。

        当秦雨跳下公交车，一双脚踩在牛角山的这片土地上时，一股混杂着青草味的清新气息迎面扑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再舒缓的慢慢吐出，顿时把毕业后找工作的所有懊恼挥之殆尽。当时她嘴里哼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差不多一路跑跳着去了学校。

       孩子们喜欢秦老师，把秦老师当做山里最漂亮的百灵鸟，孩子们喜欢听秦老师唱歌，当秦老师弯起眼角，温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珠贝一样晶莹的牙齿，发出婉转的声音时，最调皮的孩子也会噤声屏气，变得小心翼翼。

二

       山坳里就是牛角村，山坳里就是牛角村中心小学，中心小学的对面便是肖克开的一家类似于超市的杂货店。不光是秦雨和牛角村就连附近几所村子的日用零碎物品都是从肖克的超市选购。秦雨经常是在放学后走进去，买方便面的时候多，肖克长得浓眉大眼，除了买和卖的客套语之外，话从来不多，秦雨看他手里经常捧着书，没人的时候整个小店显得很安静，在肖克给秦雨打点东西的时候，秦雨会拿起肖克的书溜上两眼，有时是《茶花女》有时是《普希金》有时又是《三毛全集》，后来秦雨就经常把肖克的书借来看。


        夏季的牛角村蝉嘶蛙鸣，满村的苜蓿花到处缭绕着粉红色的梦。山上银灰色的石块垒砌的田垄，石垭间有一丛丛一束束垂下的红色枸杞。早晨或者傍晚远远看去一片葱茏间就像西施的一张脸含烟带雨。秦雨常常爬到半山坡，忽闪着一排浓密的睫毛，尽情的享受着眼前的一切。


        在秦雨深深地沉醉在眼前的一切时，另一双眼睛也在不远处静静地打量着她，他就是肖克，暮晚云霞满天的时候，肖克会把小店交给老父，自己到山上闲逛，信步之中他常常看到坐在半山坡的秦雨，秦雨一手托腮，晚风徐徐地轻撩着她的鬓发，看去就像开在山间的一朵苜蓿花。于是肖克会找一个最佳的位置，把秦雨放在自己的取景框。

三

        故事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自然的就像这流动的水，是偶然的雨制造了一次有意的邂逅，还是无心的雨给有心的人提供了一次机会，谁也说不清。只记得那天傍晚，蝉叫得特别起劲，一远一近的两个人还没缓过神来，雨就噼噼啪啪的从头顶砸下来。不一会儿秦雨的手就被肖克拽起来，跟着肖克的一阵猛跑，两个人就来到了附近的山洞。秦雨跑红了一张脸，肖克喘着粗气，这雨已经山呼海啸般在洞口汇集成溪流向山脚下淌去。此时秦雨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被肖克紧攥在手里，肖克也些有局促，赶紧松开秦雨的手，接着又脱下自己的T恤拉过秦雨给秦雨擦拭脸上头上和身上的雨水。倒弄得秦雨有些呆愣，任肖克用颤抖的手擦来擦去。当擦到秦雨的脖颈，肖克的手停住了，T恤从手里掉下来，肖克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秦雨有些慌乱，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肖克一把抱住秦雨，狂乱的吻就像雨点一样砸下来。秦雨闭上眼睛，她看到满山坳的桃花开了，一片嫣红。


        从那以后，每到孩子们放学散去，肖克的小店都会播放着几首伤情的歌。秦雨躺在自己的宿舍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淡淡的有点伤感的曲子，脑子里满是肖克的一张脸，心里不禁烦躁起来，自那天傍晚以后秦雨再没去过肖克的小店，也不到山上去了。

四

        肖克的老婆小米，在县城里打点两家店面较大的杂货店，两个人打算在明年把两家杂货店合并一下在县城开一家中小型超市。他们有一个女儿在县城上学，而且今年小米又怀了孩子。所以肖克每个星期都会过去一次住上两天。今年的夏季雨水比较多，再加上肖克的心绪烦乱，找个借口回去的时候就少了很多。

        肖克从不沾酒，自那天他却老想酒喝，从一瓶到两瓶到三瓶，有一天晚上他竟然连喝了五瓶青岛。喝的自己晕晕乎乎的到外边去小解，便从学校的铁栏杆的大门看到秦雨的宿舍还亮着的灯。他心下里一阵燥热，来到学校不太高的墙根下，扳着一块突出的墙石一个跟头就翻到了墙内。夜静悄悄的传来草丛中蛐蛐的低鸣，肖克没有蹑手蹑脚，仗了酒气径直朝秦雨的宿舍走去，门没有关，虚掩着，肖克从门缝中看到秦雨还没有睡下，而是躺在床上愣神。于是肖克想也没想就推开门走了进来，而秦雨扭过头来看了看肖克，就又把目光移到屋顶，肖克走过来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对秦雨说：“怎么还不睡？”秦雨也没吱声。一会儿坐起来，长发披散在胸前，光洁的脸明显的瘦了一圈，她定定地看着肖克，肖克笑了笑，挪过椅子坐到秦雨面前，伸出手想把秦雨眼前的 一缕头发帮她掖到耳后，却被秦雨一下子挡开了，这时秦雨已经满脸泪水，肖克顺手把秦雨揽在怀里，秦雨开始还用拳头捶打了两下，她越是捶打，肖克搂得越紧。后来干脆双手抄起秦雨把她抱在怀里。那一夜两个人说了许多话，肖克就像从来没有恋爱过，兴奋纯真的象个孩子。


        不该发生的似乎来不及控制就已经发生了，事情刚刚露出端倪， 就一传十十传百的整个牛角村都心照不宣了。


        肖克照样跟秦雨上山去，不同的是以前两个人各去各的，而现在是两个人一起，肖克牵着秦雨的手。两个人说心事看风景，把眼前的所有都踩在了脚底下。肖克经常想起小米，想起小米肚子里的孩子，想来想去，肖克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喝两口闷酒，一到晚上还是忍不住要翻墙去找秦雨。


五

        事情最后还是传到了小米的耳朵里，小米不动声色，把店暂时交给店员打理，带着女儿挺着肚子事前没有打招呼在傍晚时分就赶了回来。回来后肖克不在家，她就猜出肖克此时正在山上和秦雨风花雪月。她打发女儿去了奶奶家，自己坐在家里，她没有哭，也哭不出来，只觉得心里闷的厉害，一个月有余了，她想看看自己的男人变了吗？她不敢相信，温柔体贴的丈夫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了心。

        肖克是在太阳完全落山踏着夜色回来的，进屋开灯的时候，乍然看到大着肚子的小米坐在床上，被骇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招呼声，我好去接你，你大着肚子不方便。”小米看着眼前的丈夫，话跟以前说的一样，周到体贴。哪不一样了呢？眼睛，闪着神采的眼睛，这是他跟自己生活八年从来没有过的一种眼神，一种光亮。小米的心悸痛了一下，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这时肚子被小家伙踢了一下，小米鼻子竟然酸涩起来，不过她还是站起来背过身去，用手擦干了将要奔涌而出的眼泪，她知道这眼泪不能流，一流就说明自己什么都知道了。一边抹一边小声对肖克说：“我想你了，孩子也想你了。”肖克听了一脸的不自然，对小米说：“你歇着，我给你做饭去。”话一出口，肖克也觉出了自己说的有些生硬，于是他转身出去了。他给小米弄了一碗荷包蛋，小米挑了两口就放下，肖克看着小米，心下里觉得小米也许什么都知道了，这样也好，所以就等着小米质问或者发作。但等了一晚上，小米什么都没说，静静的躺在自己的身边，由于肚子越来越大，她只能朝右边侧卧，呼吸有点急促，这就正好和肖克面对面躺着。肖克闻着小米呼出的气息，温馨而又熟悉，他不自觉的就把小米揽到怀里。当小米的肚子贴着自己的肚子时，肖克清楚地感到了小米肚子里的小生命偶尔的踢腾。肖克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小米的肚子，心里一阵酸涩，一阵内疚，他想到秦雨，想到秦雨对自己的痴情，又想到老婆孩子对自己的牵系，辗转反侧一夜未睡。而小米在他的轻抚中倒安然的睡熟了。

        天刚蒙蒙亮，肖克就起来站在场院一颗接着一颗的吸烟。他理不出一个头绪，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哪怕自己承担的再多一点，左思右想，最后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碎了。


六

        当秦雨再来店中买东西的时候，迎面看到的却是坐在柜台后面的小米，小米因为怀孕脸上隐隐的长了一些蝴蝶斑，但依然掩饰不着眉宇间的伶俐俊俏。小米断定秦雨会来，所以提前打发了肖克，看到这个清纯的姑娘走进来，眼睛四下里寻觅，小米断定这就是秦雨，于是小米绽开一张笑脸，问秦雨要买什么？秦雨未置可否，只是张着眼睛看着小米，小米说：“妹子，这里没外人，姐姐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事怪肖克，我在这里替肖克对你赔声不是，你不看别的，你看看姐姐的肚子，没了肖克，我这该怎么活，你不能让一个孩子刚出世就没有爸爸疼。你还年轻，完全可以寻找新的生活，而姐姐我却不能了。”秦雨听了未发一言，只是木木的点点头，然后就起身出去了。

        当肖克从县城回来时，秦雨已经辞了职再没有了秦雨的踪迹。他不敢去问小米，两个月后，孩子出生了，胖胖的一个男孩，而肖克抱起孩子的时候，脑子常常闪现秦雨天真的笑容。也在此时，小米在饭桌旁表情复杂的看着失神的肖克。

七

       秦雨回了家，她发现自己两个月没来好事，正好别人给她张罗着介绍对象，她就将错就错，在一个月后结了婚。她的丈夫是一个憨厚老实的有一份体面工作的男人。虽然男人丑了点，但秦雨的日子过得比较平静。白天秦雨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她望不到了昔日的风景，但会在不自觉间，眼前浮现昔日的一些画面，肖克的眼睛，肖克的嘴唇，肖克的只言片语。她也想忘掉，想把心里的影子一个个掷出去，不过越是这样想，那种感觉却越来越膨胀。所以她终日恹恹的没一点神采。

        在丈夫的精心照料下，秦雨渐渐的发起胖来，她的身体完全走了形变了样，一张脸也失去昔日的秀气，只是那双眼睛还能看到昔日的影子，不过已经十分呆滞，她再也没有唱过歌。孩子出生之后，秦雨变得越来越木讷迟钝，后来演变到一到傍晚就会跑出去，半夜才会回来，不然就会坐在自己的家门口喃喃自语。这种情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一次。
      

        秦雨的孩子浓眉大眼很可爱，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肖克的影子显露无疑，她的精神状态渐渐的好起来。
      

        孩子十六岁那年考上了省重点高中，秦雨跩着胖胖的身体跟老公一起把孩子送到学校送到宿舍，宿舍里已经有人在那儿铺床，当秦雨帮儿子铺好床垫，老公帮儿子去兑换饭票。蹦蹦跳跳的就进来一个孩子，远远的喊着爸爸，秦雨抬头看去，对面铺床的男人应了一声便直起腰回过头来 ，秦雨一下子呆住了，眼前的男人竟然是肖克，肖克一时没认出秦雨来，就对秦雨笑了笑。肖克老多了，与年纪并不相称，头发斑白了许多，随着那个孩子的脚步秦雨的孩子也打了水回来，两个孩子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秦雨和肖克都同时惊叹两个孩子竟然如此相像。这时肖克才转过头来仔细的打量秦雨，而秦雨转过身去装作铺床单的样子，眼泪却如雨水一般扑扑簌簌的落下来。





[ 本帖最后由 沃野云空 于 2009-7-12 10:20 编辑 ]

天下为公

婚外恋的作品看了很多，但这一篇，在作者轻松自如的文笔之中，看到了真实合理的情节设置，看到了生动真实的细节描写。特别是人物个性鲜明，语言流畅。作品把社会上一个真实的一类，像电影一样再现在读者面前，现实且深刻。提请精华。

芳香碧丝草

都太快了吧？也不等我？

沃野云空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7-10 17:05 发表
婚外恋的作品看了很多，但这一篇，在作者轻松自如的文笔之中，看到了真实合理的情节设置，看到了生动真实的细节描写。特别是人物个性鲜明，语言流畅。作品把社会上一个真实的一类，像电影一样再现在读者面前，现实且 ...

谢谢天下老师的点评，问好天下老师。

沃野云空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09-7-10 18:27 发表
都太快了吧？也不等我？

邱天

还是一个情字了得。

沃野云空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7-10 20:56 发表
还是一个情字了得。

情为何物？

邱天

原帖由 沃野云空 于 2009-7-10 21:59 发表


情为何物？

情？婚外恋哈。

沃野云空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7-10 22:07 发表


情？婚外恋哈。

恩，多了去了。

邱天

原帖由 沃野云空 于 2009-7-10 22:11 发表


恩，多了去了。

如此，世界便充满爱，阳光灿烂。

yuemanxilou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7-11 07:34 发表


如此，世界便充满爱，阳光灿烂。

呵呵

沃野云空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7-11 07:34 发表


如此，世界便充满爱，阳光灿烂。

这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我把它呈现出来，看看婚外恋的发生，发展和结果是怎样的，个中得失由大家去体味吧。

yuemanxilou

笔法细腻，平铺直叙，真实地再现了现实生活，展现了人物性格的多重性，给人们留下情和理的思考。

沃野云空

原帖由 yuemanxilou 于 2009-7-11 12:50 发表
笔法细腻，平铺直叙，真实地再现了现实生活，展现了人物性格的多重性，给人们留下情和理的思考。

谢谢朋友关注，问好。

霍名夏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09-7-10 17:05 发表
婚外恋的作品看了很多，但这一篇，在作者轻松自如的文笔之中，看到了真实合理的情节设置，看到了生动真实的细节描写。特别是人物个性鲜明，语言流畅。作品把社会上一个真实的一类，像电影一样再现在读者面前，现实且 ...

　　婚外情故事，写得颇有生活味道。
　　精华小说！

　　ＰＳ：“特舒岗位”是个什么岗位？是不是“特殊岗位”？如果是，开篇就错，这样的明显错误作者本应发现和避免。作文要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