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之八——驴儿[原创]

王一

　　　　　　　　　　　　　王一

　　驴儿其实该叫猴子的，虽然他很高，但精瘦精瘦的，村里人有句话说瘦得跟猴样大概是对驴儿说的，这句话搁在他身上科是珠连璧合，因为驴儿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风吹麻杆一样。

　　驴儿有个好出身，在村里说不上是高干子弟，至少也是村中层干部子弟，父亲从解放后就是大队长，一直干到现在还没退休。驴儿虽然有个当大队长的爹，但却没仗着大队长什么势，唯一让驴儿感到终生受益的是，驴儿在大队长爹的帮助下，那一年挤掉了猫儿的名额，成了一名军人。

　　那时候村里人都穷，能当上兵是最大的荣耀，不仅可以一身戎装地回家探亲，而且能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得到村委会送到家里的慰问品，比如几斤猪肉或月饼什么的，那阵式就像欢迎打了胜仗归来的英雄一样，又是敲锣打鼓，又是鞭炮齐鸣的，但这样的时间毕竟很短，因为部队的服役期只有三年，但就这短短的三年时间，驴儿也没熬到头儿，大概两年多的光景，驴儿被部队上遣送回来，后来村委会过年过节也不再去他家里了。

　　驴儿常说，那时候当兵就像现在干部下基层镀金一样，其实真就是这样，村里人因穷讨不上媳妇打一辈子光棍的大有人在（猫儿就是一例）。驴就在当兵的第二个年头戴着党员的头衔回家探亲结婚的。不明真相的村进而人开始琢磨驴儿没服完役就加石料的原因，但终没得出结论，所以最圆满的解释就是驴儿在部队上犯了错儿。

　　回到村里的驴儿进了党支部，血气方刚的他一心想当村支书，但在推选支部书记时被撤了下来，原因是没服完役，着实受了一次小打击的驴儿，把怨气全撒到女人身上，以后的两年，女人一不小心生了三个女孩，接踵而来的是党员被开除，计划生育罚款，生活每况愈下，忽一日，整理行囊独自一人走出村子。再回来时三个女儿已陆续上学了。

　　驴儿这一次回来却是西装革履，手拎提包，一幅占据半个脸的茶色大眼镜架在鼻梁上。村里人问他时，他神采飞扬，讲述怎能样去城里的战友家，怎样在一个老头跟前长跪不起，拜师学易经的经过，总之现在是前知几百年后知几百载，给人看风水，占命卜卦。后来村里人少了镢头、铁叉，跑了鸡鸭牛羊什么的就去找他算，果真按照他指的方位去，竟能寻来。但也招惹来不少祸害，一天二娘喂的鸭子入圈时少了一只，慕名找驴儿算，后来二娘顺着他指的方向去找，谁知竟是鸭家，二娘认准了鸭子一定在鸭家，鸭娘就说没有，最后二娘硬闯进鸭家鸭毛也没发现一根，得理不饶人的鸭娘硬是打了二娘一耳刮子，二娘也毫不示弱嘴上功夫不行，手倒利落，狠狠还了鸭娘一耳刮子，用她特有的严重结巴的话语说鸭子一定叫鸭娘杀了。直到两个女人都吵骂打累了，二娘才道出原委，说是驴儿算出来的。

　　谁知鸭娘的以后几天围着驴儿家门口大骂，骂得驴儿不敢出门，在家坐卧不宁，直到驴儿的女人买了两只鸭子去鸭家赔理道歉后，鸭娘的气才消停下来。驴儿经受这次打击之后，放出言语绝不再给村里人算卦。没有人来算，就没有进钱的项目，驴儿三个孩子和家里人情事事的花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于是他开始向城里转移，每逢大集小集，但骑上自行车带一马扎，坐在闹市路边摆摊儿，城里人爱看手相，他就给看手相，城里人爱美，他就给人拿掉脸上身上的痦子，反正几天换个地方，想找后账都难找到他，这远比在村里给人算卦挣的钱多。

　　驴儿为了宣传自己，开始用红纸写字到处张贴，走到哪里贴到哪里，宣传单上写明周易研究会会员，师承ＸＸＸ，署名驴大仙人，谁知这一宣传果真奏效，后来慕名到村里来求他的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做生意的、找孩子的、找东西的、求财求人的，再后来竟有城里当官的开着小轿车来请驴儿算官运的，驴儿一时成了村进而的焦点，说驴儿那会儿幸亏没当完三年兵，幸亏没当上支部书记。

　　名声越来越大的驴儿承包了村里十亩桑园，女人植桑养蚕，驴儿给人算卦，日子开始有了一些复苏。驴儿倒觉得少了点什么，村里马上面临换届，自觉并不比别人差的驴儿，开始在村里游说上届甚至上几届村委班子不为村民办实事的事实，诸如村路晴时一身灰，雨时一身泥，路两旁卖掉的大树款项不公开，卖给砖厂的土地钱不知去向等等等等，村里人听他讲得头头是道，但联合起来要在换村主任时新选一个，驴儿就在临选前一天买了烟、肥皂、洗衣粉之类的东西，趁着夜幕走访他认为能说得上话的人家，每家一块肥皂、一包洗衣粉、两盒烟，自认为稳操胜券的驴儿，第二天选举时竟比原村主任少了近一半的票数，后来驴儿才从猫儿的口中得知，原来村主任朝村里人身上使的钱比他多近一倍。

　　落选后的驴儿心里不是滋味，在经过几次上访之后，事情顺其自然地不了了之。窝了一肚子火的驴儿的梦又一次破灭了，但终归有那么多来求卦的人淡化了他的这点小挫折，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驴儿重又给人算卦。

　　忽一日，驴儿在家约好来人求卦，来人是几个彪形大汉，进得门来，不由分说一阵拳打脚踢，没等驴儿反应过来，头上脸上身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不知哪儿酸哪儿疼，再拾起剩下一只镜片的眼镜看时，来人早已不知去向，懵懂中想起来人是那个开小车来算官运的人找来的。后来几天不敢出门的驴儿听村里人传说这件事越来越离奇，说那个当官的贪了多少多少，身边有多少打手，县城里作的案子不计其数，给他算不准官运的驴儿活该遭此一劫，捡条命回来是便宜了他。

　　因为这件事，驴儿的生意开始萧条起来。村里人有句话叫祸不单行福不双至。这一年天气大旱，桑园因浇不上水，大半枯死，没有桑，蚕养得也驴儿似的精瘦，因此产茧数量少质量也差，到交承包金时，驴儿找到村主任，用他那张常给人算卦的嘴穷尽其能地说今年的自然灾害，求他能能减免承包金，但村主任一口咬定不能减免，被薄了面子的驴儿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你行！

　　村主任说：我行不行又不求你算卦，我难道还把握不住我自己？你成天给人算，就不想着给自己也来一卦？

　　村主任说得驴儿无言以对，白瞪着还有点儿淤血的眼睛回到家里，越想越生气，吸着烟粗略算了算，去了农药、化肥，今年养蚕白搭功夫算了扯平了，于是拿着镢头进地但刨，由于今年的雨水极少，桑树根并不大，驴儿镢头也不用，两手握住桑苗用力的提便拔了出来，等到女人赶来想拦住他时，桑园已被他刨掉了近三分之一，又急又气的女人终于拦住了几近疯狂的驴儿，这时的驴儿才有些清醒。

　　女人说：你给谁生气？这桑树招你惹你了？它有什么罪？

　　驴儿说：都是他妈桑蚕惹的祸，你不是不减承包费吗？我不承包还不行吗？

　　女人说：有本事你给村主任说去，刨桑树有屁用？

　　驴儿说：我刨给他看！

　　女人说：他心里不笑才怪呢。你全刨掉他就给你减免了？他还不是想报复你？

　　驴儿想了想，愤愤地扔下镢头，蹲在那里孩子似的哭起来。女人见他那样也不理会，独自拿起镢头将驴儿刨下的桑树又重新挖坑栽上。

　　从那以后，驴儿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再给人算命，一心一意和女人一起经营着十亩桑园。后来村里人传出，驴儿从部队被遣返回来的原因，是在猫耳洞的一次战役中临阵脱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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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

人生在世，真是酸甜苦辣，一种人一种命啊。

左显辉

活生生的人物，写活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文确实达到了这样的目的！

李幼谦

用故事的笔法写小说，读起来很明快，但如果情节集中一点可能效果会更好。

王一

不必太集中了吧，我只是在寻找一种图径，怎样去写活一个人，其实后来我越来越怀疑自己了，所以索性不去想，将生活中的一些东西稍作整理，自然而然就隐去了那种想法，蓦然回首的一瞬，只觉得这样才最适合

纪慎言

记得有位大家说过：写东西最高的技巧是没有技巧。
白描也是很好的一种写法。
所谓文无定法。因人而异；因材而易。

王一

应该是这样

王一

也许吧

糊涂

随着叙述轻快地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