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议舒芜与季羡林
lqm407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有几个中国文化名人相继谢世了。季羡林先生去了,任继愈先生去了,舒芜先生去了……。他们都是接近百岁的老人,去世是必然的事情。但回顾他们的文化贡献和为人情况,这很能引起我们的很多感触。
季羡林先生去世那阵,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来纪念他,称赞他的为人。现在对着舒芜先生,我心头也是有话要说,只不过不知从何说起?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对舒芜先生的了解不是太多。因为他虽然是个文化人,但其著作不为公众所熟知。有一定年纪的人是知道他的大名的。因为,在1955年那场批判“胡风反革命集团”的运动中,舒芜就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
胡风大名鼎鼎,大家都是知道的。胡风与舒芜可以算是师生与文友的关系。按照舒芜的话来说,胡风是“一贯挈我掖我教我望我的”老师。1954年,因为胡风一份文艺意见的问题,中国最高领导人决心要整治整治胡风。舒芜看准时机,就主动地将胡风与他交往的私人信件作为胡风的“反革命罪行”材料交给了《人民日报》。这些信件经过最高领导人的批准,再行掐头去尾,改头换面,被作为“第一批材料”刊登在《人民日报》上。《人民日报》还加了很长一段鼓动人心的按语。(按语一般都是当时的最高领导人亲自撰写的)《人民日报》一共连篇累牍地公布了三批材料,材料全是没收查抄来的私人信件。于是,“胡风集团”倒了,“胡风分子”被揪出来了,2000多人惨遭批斗,一些人被判重刑,胡风本人坐牢坐了二十多年……
当然,胡风是被冤枉的。“胡风集团”子虚乌有,“胡风分子”都是为中国的文化事业作出过贡献的饱学之士。“文革”后,胡风被彻底平了反。一场闹剧终于在人们的悲喜交加中收场了。
回过头来再说舒芜。有文友说过,积极参加政治运动的人都是抱有豪赌心理的。此话有些道理。但参与豪赌的人并不一定把把和牌。舒芜虽然红极一时,但在翻云覆雨的政治运动中,他还是没能逃脱“右派分子”的命运。他的生活道路并不亨通。他“讣告”上的头衔就是明证:“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退休干部、原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文学编辑室编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仅此而已。他的名声也一直不好。那时候,许多文人私下称他为“无耻”、文艺界的“犹大”;就是现在,还有人称他为“共和国第一告密者”。
这就说到了做人的问题。
季羡林先生曾经说过:这一生能做个“好人”就行了。好人就是,想到别人的时候比想到自己的时候稍微多一点。一个百分之六十为他人着想,百分之四十为自己着想的人,就算是一个及格的好人。这段话是季老的做人原则。季老也是从“历次政治运动”中过来的人,但他却没有告过密,没有对老师和文友干过落井下石的事情。他正直正派,堂堂正正做人,老老实实做学问。所以,他的为人一直受到世人的尊敬。
当然,在我看来,对舒芜先生也应该给予谅解。一是因为那个时代生存环境不好,形势逼迫着一些人干坏事;二是舒芜先生对自己的行为有着忏悔。他在《回归五四》序言中说道:”那么多人受到迫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乃至失智发狂,各式惨死,其中包括我青年时期几乎全部的好友,特别是一贯挈我掖我教我望我的胡风,我对他们的苦难,有我应负的一份责任。”
舒芜先生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原谅他的理由了。比起那些做了错事、丑事、恶事,祸害了许多人但至今仍然装聋作哑的人来说,他还是值得我们称道的。再说,他已经去世了。中国人有着原谅死者的传统。
虽然我对舒芜先生做人的态度如此这般,但舒芜先生的一些思想文化见解还是引起了我的共鸣。比如他对“国学”的评价。他认为,“所谓‘国学’,实质上是清朝末年、一直到‘五四’以来,有些保守的人抵制西方‘科学’与‘民主’文化的一种借口,是一个保守、笼统、含糊而且顽固透顶的口号,于是就提出一个含糊其辞的概念:‘国学’”。“现在居然搞出一大堆所谓的‘国学名人’,真是荒谬”。“所谓‘国学’,并不是传统文化的概念。如果‘国学’指的是传统文化,那么中国的传统文化都应该是‘国学’,墨子是不是‘国学’啊?还有诸子百家,好像又不包括在内。”舒芜强调说,“我是最反对一些人提出所谓‘尊孔读经’这些东西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明白中国历史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尤其是近现代思想史、文化史、文学史,”他认为,“搞噱头、吸引眼球,也不能这么个搞法,不能开历史的玩笑。”
我崇敬的季羡林先生是大家公认的“国学大师”(虽然他自己并不承认),我不太崇敬的舒芜先生又是这样激烈地抨击“国学”,而我又是倾向于舒芜先生的观点的。这看来似乎是矛盾的。
其实,这是统一之中的矛盾,矛盾中的统一。对于自己所喜欢和不太喜欢的人和事物都要具体分析,具体认定,不可以偏概全,也不可以全概偏,更不能盲从。
[ 本帖最后由 lqm407 于 2009-8-23 11:36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