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满鱼的树(修改稿)

佳儒

                     
                                                    （一）

       在一片宁静的山坳里，蓝天白云在心形的碧绿湖面上悠悠飘荡，佳如着一身洁白的衣裙在长满青草的湖边小径上缓缓地走着，不时用手撩开拂向她面庞的发丝，一双姣好的眼睛盛满了渴望……
　　
　　突然，在她的正前方，出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垂柳，那浓密的低垂的柳丝就像少女一头飞散的黑瀑，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柳树上居然长满了鱼，活蹦乱跳的鱼啊！
　　
　　佳如飞奔过去，准备去采摘这不可思议的果实。当她来到树下，准备用手去触摸鱼的时候，那棵垂柳忽地一下长高了许多，佳如踮起了脚尖，够不到，她又使劲儿跳了跳，还是没有够到，最后她拼尽全身的力量奋力一跃……
　　
　　只听扑通一声，佳如就从床上摔落到地板上。
　　
　　清醒过来的佳如，摸摸自己被摔疼的手肘，慢慢爬起来坐回到床上，将厚厚的被子拉到下巴处，大睁着双眼，听着隔壁房间里建国响亮的呼噜声，一阵凄伤涌上心房，泪水渐渐充满了眼眶……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里，佳如听任自己的思绪像一个飘忽不定的幽灵一般，恣意的四处乱窜……
　　
　　“咦，羞死了，我看见啦。”一个小男孩笑着说。
　　
　　“你看见什么了？”小姑娘一边问一边将裙子往下拽拽。
　　
　　“我看见你和我不一样啊。”小男孩指着女孩说。
　　
　　“你是男孩，我是女孩，我们俩当然不一样了。”小姑娘红着脸说。
　　
　　“反正你被我看见了，干脆你给我当媳妇好啦!”小男孩洋洋得意。
　　
　　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在那个小山村炸响，“你坏死了，我告你妈去！”
　　
　　想到这里，佳如往上拉拉被角，苦笑一声，低声说道：“哎，还真是嫁给他啦，建国这霸道的坏小子！”
　　
　　自从那次哭闹事件发生后，建国有好几个月没有和佳如说一句话，因为他忘不了屁股被打肿的痛，而佳如倒像是忘了那件事一般，还是追着建国说话，建国要么不理会，要么就叫她坏丫头。他认为这女孩不仗义，就为那一点儿小事去告状，太不够意思啦！
　　
　　后来两人开始一起上小学。佳如学习好，还是班干部，深得老师同学们赞扬，建国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甚至故意找茬将佳如气哭了好几次，佳如尽管委屈，还是尽心尽力的帮助关心他，毫不在意建国的蛮横无理……
　　
　　想到这里，一丝微笑浮现在佳如脸上，她心里嗔怪道：还是男人呢，那么爱记仇！
　　
　　初中、高中，佳如和建国之间的距离愈发的遥远。佳如不仅人长得端庄秀气，而且品学兼优；而身高马大的建国稳居中等生的行列，甘做绿叶。佳如几次提醒、鼓励都如泥牛入海无消息。一起参加高考，佳如被一家师范学校录取，而建国当然是名落孙山，整日在家中蒙头大睡，唉声叹气。临行前佳如去建国家探望他，只见他意志消沉，闷闷不乐，佳如好生安慰了他一番。在以后的日子里佳儒一周给建国写一封信，对他进行鼓励。一年后，建国参加了高考，依旧是人在孙山后。佳如没有气馁，继续给他写信，写得更勤，字数更多。建国还算是争气，一年后终于考上了河南最好的大学……
　　
　　哎，当年那个连着3年参加高考的小伙子哪去了呀？佳如心里想着，跳下床来，走到建国卧室的门前，望着那个身高体胖、蜷缩着身子、像个婴儿般憨睡的男人，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二）

　　天终于亮了，佳如早饭后来到了办公室，坐在桌子前，眼睛盯着眼前的教案，但心儿依旧飞的很远。
　　
　　婚后的生活温馨而甜蜜。小夫妻俩一个在大学教书，一个在中学教书，工作稳定，收入尚可，业余时间卿卿我我，身材高大健壮的建国和苗条匀称秀美的佳如走在一起，那是相当的般配和养眼。
　　
　　儿子的出生，更是给两人的感情锦上添花，随着孩子的一天天长大，聪明伶俐得人见人夸，一家三口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人是会变的，佳如也一样。
　　
　　当她看到和建国一起毕业的大学同学一个个都当了处长甚至厅长后，争强好胜的她开始感到心里不平衡了。佳如开始鼓动自己的老公去竞争去钻营。

       说老实话，建国是一个有能力有魄力，非常适合做领导的男人，但他也是一个个性刚烈，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的汉子，他不想为得到一官半职而去低眉顺眼事权贵，他只想当一个好教师，然后在业余时间凭自己的能力去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但佳如不这样认为，她经常苦口婆心地开导建国：就中国现在的国情，你只有做了官，才能证明你的能力；只有做了官，才有能力证明你的价值！这是相辅相成的，你看学校哪一个做官的不是地位专业双丰收？建国总是对佳如的话不屑一顾，每次都会说：我的能力我自己会证明，我的价值我自己会展现！最后两人的谈话是不欢而散。
     
        而几天后发生的事情，使佳如愈发坚定了建国必须入仕的决心。

        佳如身体不太好，不太适应中学教师的高强度工作，早就打报告要求调入建国所在的大学，做一名教辅人员。审批结果出来后，大专毕业的佳如没被批准，而一名
纺织厂的女工却顺利调入，原因就是她丈夫是后勤处的一位科长，手里有实权或者是会拍领导马屁。

        佳如哭了好几天，大病一场。建国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生病的妻子，不管妻子是苦苦哀求还是威胁恫吓，其意不变，只有一句话：我不当官，也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佳如继续在中学工作，消瘦，憔悴。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佳如不知是第几次推开了建国伸过来的双手，使得一向温文敦厚的建国对着她就吼了一声：不可理喻的女人！

         不可理喻的女人一声不吭，抱着被子就开门出去了，从此在书房安营扎寨。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孩子就上了大学。
　　
　　 建国开始在外边留连忘返，有时候好几天都不回家，告诉佳如说是在外做兼职，并很快就开上了自己的汽车。
　　
         儿子离开家的时候，为佳如申请了一个QQ号，希望母子俩可以在网上交流。佳如便开始学着在网上和人聊天，但兴趣索然，因为和陌生人聊天她找不到话题，她有空就在自己的空间里写下自己的心情日记。
　　
　　“夜深了，我还在等待，无目的的等待，无休止的等待……”在一个寒冷的冬夜，独自在家的佳如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敲出一篇满含凄凉忧伤的《静夜思》，就在她准备关机睡觉的时候，电脑上显示出一个提示：“懂你评论了你的日志《静夜思》，快去看看吧！”谁啊？这么晚还在看我的日志？佳如疑惑着点开评论：“一个多么优雅的女人，才能写下如此动人的文字；一个多么孤独的女人，才会写出如此忧伤的话语！抛开忧愁，绽放你的多情和美丽吧！好梦！”
　　
　　那晚，佳如彻夜难眠。
　　
　　懂你，懂你，懂你……
　　
　　他真的读懂了我的内心世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从此以后，佳如开始关注这个懂你。但懂你的资料却含糊不清，性别年龄和城市职业都以调侃的方式给出，让人不明就里。但是佳如的每一篇日志他都进行了评述，言辞中肯，有理有据，为佳如指点迷津，开导劝慰……
　　
　　佳如开始依恋这位虚拟的挚友，经常用日志的形式来诉说自己的心声，渴望结识这位朋友。
　　
　　终于在大雪飘飘的圣诞之夜，她给懂你留言：“可以和你谈谈吗？”回复马上就出现了：“当然，很荣幸！”然后两人互加好友，开始第一次谈话，直至翌日凌晨两点……

　　
　　                                             (三)


        日子在佳如的期待和兴奋中度过，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了。

       和懂你的交流还在继续，渐渐地佳如的心里就有了一些渴盼，每天一上网就紧盯着懂你的超酷头像，在线就迫不及待上前问候交谈，如不在线就很失望地望着他的灰色头像发呆。
　　
　　建国似乎更忙了，除了周一上两节课外，基本上都在外边忙着，隔三岔五的才回一次家，家似乎成了他的旅店。佳如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独自在家也不感到了寂寞，因为她的生活里有了寄托。
　　
　　"看起来他在外兼职做得挺好，昨天给我买了一辆汽车。"佳如一看懂你上线，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
　　
　　"这不是挺好吗？看起来他还是很爱你的！"懂你回答。
　　
　　"钱能代表什么？他是想让我成为全校第一个开私家车的女人，好让他脸上有光，来证明他自己的能力和价值。"佳如不以为然地说。
　　
　　懂你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佳如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坚决的说："他毫不在意我的感受，他早就不爱我了，否则他就不会多年来不去努力争取一官半职。他只是用钱来弥补对我的冷落罢了。"
　　
　　"哦，真的是这样吗？抱歉，我还有事先下了。"懂你不等佳如和他说再见就消失了，只惊得佳如茫然不知所措，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一连数天，佳如没有在网上看到懂你的身影，他消失了。
　　
　　倒是建国天天准时回家，晚上陪佳如练车，很专业也很有耐心。 佳如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严肃沉默，不言不语。
　　
　　度日如年的佳如食无味寝不安，满腹的话要对懂你说，可懂你就像人间蒸发一般，踪影皆无。
　　
　　佳如终于可以独自开车上路了。在一个风和日丽春暖花开的日子，佳如驱车来到了位于城郊的昆丽河畔，停车后沿着河边的石板小径慢慢地散步，路边棵棵垂柳迎风飞扬，那柳丝轻拂在佳如的脸上，心中慢慢滋生了一些丝丝缕缕的东西，恍如梦境一般。
　　
　　你在哪里？我的朋友；你在哪里？我的知己。

      佳如在心里呼唤着，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薄雾，后来就什么也看不到了，断了线的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她开始啜泣。不知过了多久，一对年轻恋人天籁般清脆的笑声，惊醒了悲恸中的佳如，她赶紧擦干眼泪，找到一个石凳坐下，拿出手机，开始上网登录QQ。让她大喜过望的是懂你的头像居然是亮着的，她赶紧上前搭话。
　　
　　"我最近太忙了，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懂你说。
　　
　　"可我有好多的话要对你说啊。"佳如急切地说。
　　
　　"可我真的很忙。"懂你说。
　　
　　"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吗？"佳如语气中带着恳求。
　　
　　懂你半天没有反应。
　　
　　"你很为难吗？我就是想有机会和你交流，没有别的……"佳如解释道。

　　"那我们就见一面吧？说实话，我的确也想认识你。"沉默半天的懂你说话了。
　　
　　佳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心怦怦直跳，她死死地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又看，半天没有发出一条信息。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今晚八点我在……”

      懂你的信息一条条发了过来，佳如心跳如擂鼓，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火烧火燎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茫然不知所措地呆在了那里……

      许久许久，佳如发了一个字的回复给懂你：不！
        

　　
　　　　                                           （四）


        山坳中，那片心形的湖泊还在，只是被狂风吹得掀起了波浪，蓝天白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佳如赤脚行走在湖边，风将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她也懒得用手去理一下，她的心思全在前方的那棵垂柳上，她想看到那颗长满鱼的树。远远地看到了那棵在风中摇摆的垂柳，佳如开始踉踉跄跄地小跑着向前奔去，就快要到了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滑，她扑通一声就摔倒在树下，倒在地下的佳如不顾摔得出血的膝盖，用双手支撑着抬头一看，只见树上挂满了干瘪的死鱼，可怜巴巴地随风晃荡着，发出阵阵难闻的腥臭味。怎么会这样啊？坐起来的佳如开始放声痛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这时只听得啪啪啪的敲门声，佳如猛然惊醒，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对着门外的建国喊道：没事，做了一个噩梦。
　　
　　佳如听着建国的脚步缓缓离去，依稀还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生活还在继续。
　　
　　建国在城郊的一个小区买了一栋别墅。
　　
　　建国的教授职称也通过了。
　　
　　建国还是没能在学校里担任一官半职。
　　
　　佳如已经调入建国所在的大学工作。
　　
　　佳如早已不再对建国唠叨。
　　
　　佳如也不再和懂你直接交流，而是过一段时间会给懂你留言，告知学校发生的事情。懂你对佳如不再引导劝慰，而是和她一起分享生活中的快乐与忧伤。
　　
　　平和的心态，宁静的生活，使得佳如开始反思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开始用理智宽容的眼光来看待建国，仿佛又在这个高高胖胖的中年男人身上，看到了原先那个固执倔强、爱憎分明的建国，她开始在生活上关心体贴自己的丈夫。
　　
　　暑假到了，儿子放假回来，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佳如和建国还是各居一室。
　　
　　一天，儿子去逛书店，顺道拐到建国兼职的公司去玩儿。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儿子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嘴里还嚷着：老爸的办公室够气派啊！后来建国被人叫出去开会，吩咐儿子等他回来再一起回家。百无聊赖的儿子开始玩建国的电脑，发现老爸居然也上了QQ......
　　
　　晚上，儿子神神秘秘地对佳如说：老爸也聊QQ呢，网名叫懂你，而且他只有一个好友，叫做坏丫头。
　　
　　佳如听此言如醍醐灌顶，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
　　
　　夜深了，佳如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最后，她起身下床，几步来到建国门前，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进去，来到床前，一把将建国身上的毛巾被扯下，然后附在大睁着双眼的建国耳边，恶狠狠地低声说道："我看见你啦！"
　　
　　"你、你要怎样？"建国故作惊慌状。
　　
　　"你得给我做丈夫！"佳如说的理直气壮。
　　
　　"坏丫头，我要告你妈去！"建国一边说一边将佳如使劲揽入怀中。
　　
　　压低了的笑声在静谧的夜色中悄悄地、柔柔地回荡。
　　
　　温馨甜蜜的梦中，佳如身着洁白的衣裙，在长满青草的湖边小径上缓缓地走着，不时用手撩开拂向她脸庞的发丝，一双姣好的眼睛盛满了幸福。在她的正前方，出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垂柳，那浓密的低垂的柳丝就像少女一头飞散的黑瀑。她快步走过去，轻轻触摸着那柔顺的枝叶，心中涌起如丝般的幸福情愫，快乐就像那随风高扬的垂柳，挥洒飘散向远方......
　　

　　
　　

　　
　　
　　

[ 本帖最后由 佳儒 于 2009-9-19 08:14 编辑 ]

平原之子

看了名字就知道内容不错，慢慢看，再点评!
问佳儒好！

佳儒

原帖由 平原之子 于 2009-9-4 22:33 发表
看了名字就知道内容不错，慢慢看，再点评!
问佳儒好！

感谢平原老师的鼓励，问好！

邱天

“留恋忘返”应该是“流连忘返”。

年轻人的爱情怎么会那么脆弱呢？全是对对方地位、金钱、丰厚的物资渴望吗？这篇小说留给人以遐想。

要注意错别字。

杨友泉

语言地道，描写自然优美，小说有虚幻之美。感觉题目与内容扣得不是很紧。

佳儒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9-5 11:27 发表
“留恋忘返”应该是“流连忘返”。

年轻人的爱情怎么会那么脆弱呢？全是对对方地位、金钱、丰厚的物资渴望吗？这篇小说留给人以遐想。

要注意错别字。

错别字已改正，以后会多加注意，感谢邱版主的精心指点，谢谢！

佳儒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9-5 11:34 发表
语言地道，描写自然优美，小说有虚幻之美。感觉题目与内容扣得不是很紧。

感谢杨版主的鼓励和点评，谢谢！
选这个题目原意是想和佳如的三次梦境相呼应。第一次梦境用鱼来象征不切实际的希望或者是奢望；第二次梦境象征不切实际的梦总会破灭消失；第三次梦境没有了鱼，只留下柳树，象征平平淡淡的生活才是真实幸福的生活。不知这样想对否？
望版主们和诸位文友多指教。谢谢！
感到还是有些牵强。个见。

[ 本帖最后由 杨友泉 于 2009-9-6 15:48 编辑 ]

季大相

现实描写手法，灵动的语言。耐读好看。

季大相

现实描写手法，灵动的语言。耐读好看。

佳儒

原帖由 季大相 于 2009-9-5 13:13 发表
现实描写手法，灵动的语言。耐读好看。

感谢季老师鼓励，请多指点。问好！

邱天

问好！期待佳作！

佳儒

原帖由 邱天 于 2009-9-5 17:38 发表
问好！期待佳作！

谢谢，我会继续努力，祝您一切均好！

程相崧

写得地道，学习问好。

焦庆福

学习朋友新作！ :handshake

佳儒

原帖由 程相崧 于 2009-9-6 00:46 发表
写得地道，学习问好。

感谢程老师鼓励，向你学习！周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