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位年轻发型师的手记

逝者如斯

一
　　高考落榜了，我整整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个星期，除了父亲喊我吃饭之外，我没有走出房门一步。我的落第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可是要我真正去面对这个事实时，我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为了考上大学那个梦想，我毕竟为之苦苦奋斗了三年。
　　母亲去世得早，父亲为了供我和妹妹读书，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头顶的白发一天天在增多。原本我想再复读一年，可为了妹妹，我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就算我今年考上了，父亲又哪有钱供我念完四年大学呢？妹妹今年即将升入初中，成绩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如果妹妹六年后能考上大学，我们家里兄妹二人中出了一个大学生，父亲在村里也就可以挺直腰杆子走路了。
　　在这一周时间里，我想好了我将要从事的职业：当一名真正的发型师，听说这个职业在南方比研究生还好找工作。
                                  97/8/26日  

                                   二
　　今天师娘来了我们的清风理发店，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原来她那么漂亮，以前我听师父说她已是四十岁的人了，可今天看上去至多三十挂零。难怪住在小镇上的女人就是和我们乡下的不一样，因为不用种田，不经日晒雨淋，皮肤永远是那么白里透红。再加上懂得保养，衣着又讲究得体，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真的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有一股香气直钻我的鼻子的女人，会是我那又黑又瘦又矮的师父的老婆，难怪她很少来店里，每晚师父也不回家，难道他们两个有名无实？嗨，人家俩口子的事，我一个当徒工的，瞎操什么心！
　　不过，只要师娘每来一次，就会给我们带来好吃的。我巴不得师娘一个月能多来几回！
　　　　97/10/4

                                     三
　　除了礼拜六和礼拜天之外，清风理发店的生意很淡。有时一天只有几十元的营业额，光交房租都不够。师父整天闷闷不乐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对面新开了一家野玫瑰发廊，据说里面装修得很豪华，老板是一个从广东打工回来的大姑娘，年纪还不到30岁，就自己做了老板。这些我只是从客人的口中听来的，因为我不敢去对面的发廊看。在师父的眼里，认为同行是冤家，我要是去了，他肯定不高兴。
　　师父在方园十里，是出了名的“第一剪”，可如今的社会就是怪，女孩子开的发廊，光顾的客人就是多，尤其是那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他们才不管谁的手艺好谁的手艺坏，只想让女人的手在头上摸一摸，嘴里和女孩子聊聊天，偶尔趁机吃对方身上的一块水豆腐。我有一个设想没敢跟师父说：那就是我们店也可以多请一个漂亮的洗头妹，再加上师父几十年的手艺，我就不信比不过对面的那个黄毛丫头。
　　　　　97/11/15

                                 四
　　昨天，师娘又来了店里。我正在给客人剪头，师娘就站在旁边看。等我剪好了，师娘连连夸我：“阿辉进步蛮快嘛，不出一年，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原来师娘还很有学问哟，至少读了高中的。我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向着师父说，“师娘，这都是师父教导有方，我要好好谢谢师父哩！”
　　师父坐在轮椅上抽着烟，脸上笑眯眯的，“我跟你爸交情不薄，不是看在他的面上，我这一生还不想收徒呢！”
　　“你神气个屁，不找你，外面高手多得是！阿辉，走，现在不忙，帮我去买二百块蜂窝煤，那个平时为我们家送煤的老李突然病了，家里正等着烧呢！”师娘边说着边往外走。
　　我看了师父一眼，见他没出声，也就跟着往外走。
　　当我将两百块蜂窝煤从一楼搬到四楼时，我身上的衬衫被汗水浸湿了。
　　师娘亲自拿来毛巾为我擦汗。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女人味。她的手触到了我的背，她胸前的两只富有弹性的乳房有意无意间紧贴着我的身子，我的全身顿感一阵酥软。
　　没等师娘擦完，我逃也似的跑下了四楼，师娘在后面叫我喝一碗鸡汤我也没答应。
　　原本我是很喜欢闻师娘身上飘出的那种香味的。
　　我到底害怕什么呢？
　　我自己也不清楚。
　　　　　　　97/11/21

                                  五
　　师父采纳了我的建议，从乡下找来一位十七岁的姑娘当洗头妹。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菲菲。细聊起来，原来她竟是我高中一位同班同学的妹妹。
　　说来奇怪，自从有了菲菲，店里的生意渐渐地好了起来。多了一个人手，师父也就不那么累了。师父今年50岁刚出头，可看上去至少有55岁了，他的背有点驼，走路的时候现出一种老态龙钟的样子。只要不是特别忙的时候，所有的客人都由我剪头，他则站在旁边指点一二。我知道师父用心良苦，我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徒弟，他想让我学到他的绝活而没有丝毫的保留。
　　为了报答师父，还有师娘对我的好，我只有用心学艺，争取早日出师。
　　　　　　97/11/29

                                  六
　　我看得出来，菲菲有点喜欢我。有事没事的时候，她总围着我转，一天到晚阿辉哥阿辉哥地叫个不停。偶尔师父不在场的时候，她很大胆地拉着我的手，冷不妨用她的小手在我的脸颊上摸一下。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菲菲，她不光脸蛋长得漂亮，为人又很体贴细心，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吃过苦的女孩子。问题是我不想那么早就谈恋爱，更不想那么早结婚。我的理想并不是象师父一样，开一家小小的发廊维持自己的生计，然后娶妻生子，直至终老。我从小就向往外面的世界，我想象小鸟一样自由自在地在蓝天飞翔。等我有了钱，我要自己送自己读书，圆我的大学梦。但我绝对不会伤害菲菲，我会比她的亲哥哥对她还好些。
　　我说到的，一定就会做到！
　　　　　　　　98/3//8
                                        七

　　菲菲约了我三次，要我带她去看电影，我都找借口推掉了。因为如今的电影院，简直就成了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场所，那一对对，挤在同一张椅子上，有的胆大的女孩干脆面对面坐在男孩子的身上，一双手在黑暗中不停地寻找快乐。至于电影里放的是什么内容，保证百分之九十五的人连片名都没记住。
　　在那种场合，很容易出事的。我当然不能带菲菲去。为了不让她失望，今晚我答应和她一起去小镇边的小河边散步。菲菲高兴得象个孩子般跳起来，嘴里连连喊着，“阿辉哥真好！”
　　我有些哭笑不得。我好什么呢？如果我好的话，就不等你邀我，会主动带你去影剧院、去舞厅狂欢一阵，会牵着你的小手，对着老天发誓：一生一世只喜欢你一个！会在你高兴的时候，让你更疯狂；会在你闷闷不乐时，想尽一切法子哄你开心！
　　沿着弯弯的小河，一任晚春的风吹动你的秀发，吹动我的心事。很久很久，你牵着我的手，没有出声。
　　“菲菲，我想手艺学成后去南方闯一闯，你呢，有什么打算？”
　　菲菲挣脱我的手，站在我的面前，用那双平时一笑起来就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看着我，“阿辉哥，好哥哥，你一定要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外面很乱，不适合女孩子的。再说你的父母一定会不同意的！”
　　“有你保护我呀，换了别人，我才不去呢。我爸妈会听我的，我已经是大人了，自己的事要自己作主。来，我们拉勾，不许反悔哟！”
　　我勉强点了一下头。菲菲高兴得忘乎所以，一下子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当她发现自己有些冲动时，用眼看了看我，脸红红的。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远方的河水。
　　风很大，我怕菲菲受不了冻，就拉着她往回走。
　　　　98/5/13

                                        八
　　师父病了一个星期了。
   　　一开始我还蒙在鼓里，今天下午一个常来我店里剪头的顾客无意中对我说，你师父师娘正在闹离婚呢。起初我以为他是跟我开玩笑，可后来他说：我和你师父是老熟人了，这种事，我能随随便便乱说吗？唉，好人总是没有好的结果。
   　　我真有点弄不明白：大人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看上去师父和师娘不是挺幸福的嘛，从未听说过他们吵过嘴。一下子要离婚，总要有个原因吧？难道婚姻就这么可怕？那人一辈子还为什么要结婚呢，难道只是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
   　　还有我的父亲，母亲去世得早，很多人都劝他再找一个老伴，可他总是借故将话题挑开了。作为做儿子的，我当然希望父亲的晚年过得幸福些，尤其是将来妹妹出嫁了，我又去了南方，家里只留下他一个孤老头子，不是更寂寞吗？
在我的眼里，师父是个好人，师娘更是一个好人，她不会背着师父在外面偷汉子吧？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我马上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觉得很对不起师娘。
　　　　　99/1/24

                                     九
　　师父真的离婚了。
　　师父看上去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他自愿将理发店给了师娘，他说自己要回乡下住祖上留下的三间土房。
　　我拒绝了师娘要我继续留在店里为她撑起门面的好意，执意要去南方。如果不是出了这种事，我还真是开不了那个口，我不能丢下师父一人去南方挣钱，用家里的土话说那是过河拆桥，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的。
　　拜别了师父，我回到乡下陪父亲住了一星期。明天，正月初八，一个出门人大吉大利的好日子！我要去广东了。还有菲菲，她的父母把她托付给我了，从他们二老的目光里，似乎已经默认了我这个未订亲的女婿。
　　我不想解释什么，一切交给时间去证明吧。何况我的未来，仍是一个未知的梦！
　　　　　　99/2/7

                                十
　　在东莞厚街一个叫陈屋的管理区，我和菲菲下了车。坐了一天一夜的长途客车，我都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菲菲就更惨，第一次出远门，又坐这么久的车，早已差点连肠子都呕吐出来了。幸好我在路上买了一张东莞地图，我象第一次去无人的荒滩的淘金者一样，在车上用笔圈住了一个地方，那就是陈屋管理区。因为我喜欢这个朴实的名字，听起来就象我们老家湖南的某个村子一样顺口。
我想找一家旅馆住一晚。一位五十来岁的本地阿姨跟我说，住旅馆很贵，你是来找工的吧，说不定要找很久也不一定，还不如租一间房，省得多花钱。于是她带我去了她家，谈好了价钱，每月260元，只一间十平方不到的平房，公用的卫生间，水电费另计。
可一间房怎么睡呢？只有我打地铺了！
　　一觉睡到天亮，我爬起身，看见菲菲睡得正香。她的一只右手露在了被子外面，我走过去轻轻地把它放回到被子底下。菲菲醒了。
　　阿辉哥，你起这么早干嘛？再多睡一会嘛，我都困死了。你要不要睡床上，我们换一换，你昨晚一定没睡好吧？
　　不用，我不睡了。
　　那你坐在床上，把脚捂在被子里暖暖吧。
　　我听话地脱了鞋子，坐在菲菲的对面，把脚伸进暖暖的被子里。
　　菲菲用她的一双小手，搂着我的脚，一股暖流，顿时传遍我的全身。
　　菲菲真是一个好女孩，我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99/2/10

                                    十一
　　看来我和菲菲还算幸运，经过考核，一家名叫曼调丝理的发廊终于答应试用我一个月。本来老板娘不要女的，因为店里已有八个小工，可我说菲菲是我妹妹，要留就要留两个，不然的话我就另外再找。老板娘认真地看了看菲菲，还用手摸了摸她的脸蛋，认为她长得很水灵，就同意了。我们两个新人包吃不包住，试用期的底薪，我每月600元，菲菲300元，提成另计。
　　为了庆祝旗开得胜，晚上我和菲菲去了一家大排挡炒了三个菜，我要了一瓶啤酒。
　　　99/2/16

                                      十二
　　曼调丝理的生意很好。
　　难怪广东人的钱好赚，在我们湖南老家，单剪一个头才收2元，这边光洗就要收10至20元，包洗、吹、剪要收50至100元，另外每按摩一小时，加收30元。致于局油、电发、卡娜、游离子、负离子、恤发、晚装、新娘装就更贵了，不是真正有钱的人，根本消费不起。
　　我要感谢我师父，因为是他，给了我一门求生的手艺，不过家里的剪发与这边比起来，我只能算是学会了最起码的基本功，余下的路，就只能靠我边打工边学习了。因为大凡流行的东西，之所以流行，是因为它变化得快。永远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同一种发式，用在不同女人的头上，也会是不一样的。还好高中的哲学没有白学，要不，我还真的想不通呢。
　　老板娘对我的工作还满意，因为我不怕累，遇到别的大师傅不愿剪的头、工价或提成低的头，我都愿意做，一来我要多学手艺，二来我要多赚钱。菲菲在熟悉了一周后，洗头的回头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以前在老家，她只学过洗头，按摩一点也不会，幸好发廊里一位四川的小工叫阿英，主动教菲菲各种要领，以菲菲的聪明，一点就通。在整个发廊，菲菲和阿英玩得最好。
　　晚上，菲菲告诉我说，傍晚一位本地老板想请她到外面去吃宵夜，菲菲婉言拒绝了。我认为菲菲做得对。虽说广东的发廊大多不那么正规，虽然我们不得不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可我相信事在人为，只要你自己不想学坏，没有人会拿着枪逼你去卖身。如果你给了客人一次吃饭的机会，下一次，客人就想有一次和你上床的机会，因为他们身上，穷得只剩下了钞票。
　　我没敢告诉菲菲，今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下午来了三位客人，好象和老板娘很熟，一进门就被带上了二楼，然后有三位小姐跟着上去了，原来店里除了包括菲菲在内的九位小工之外，还有很多流动的女郎，她们靠自己的身体为资本，做着贱卖自己青春的勾当。
                                                        99/3/7

                                    十三
　　和菲菲同居一室，我越来越不习惯了。
　　白天，当几个胆大的小工故意当着菲菲的面，在我的大腿上摸一把的时候，我的脸上不再象第一次那样满脸通红了。趁菲菲不注意，有时我也会乘机在某个丰满的胸脯上掏一把，奇怪的是对方一点也不躲闪，还故意用那种发浪的眼神勾引我，有时我真的感觉受不了。
　　一连一个礼拜，每晚我都失眠。虽然我还不懂男女之间作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我的脑子里总是会朝着某个方向去想，只要一闭上眼睛，菲菲姣好的身材总是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开始觉得我这个人渐渐在变坏。是不是每个男人到了成熟的年龄都会这样呢？我不得而知。
　　晚上我听见菲菲也在常常翻身，她在想些什么呢？会不会想我？会不会要我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呢？
　　半夜，我被很大的雷声惊醒，看见菲菲吓得坐在床上发抖。原来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怕菲菲害怕，爬起身大胆地坐在她的身旁，用手搂住她那不停颤抖的身子。
　　“阿辉哥，搂紧我，我好怕！小时候在家里，每逢下雨，我从来不敢一个人睡一张床的。”
　　我没有出声，似乎此时讲什么都是废话。我学着电影里的镜头，大胆地将我发烫的嘴唇堵住菲菲的小嘴。菲菲听话地闭上眼睛，把脸紧紧地贴在我的脸上。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象一条鱼，在菲菲的全身游走。我们相互间第一次，在从未涉足过的对方的山山水水之间，寻找一片从未开发过的风景。
　　我不停地喘着粗气，全身的血液涌到了头顶。但我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不要伤害菲菲，除非你已决定娶她为妻！
　　我冲进了卫生间，用一桶冻水，从上到下将全身淋得透湿。
                                                        99/3/23

                                       十四
　　今天早上，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被窝里，人昏昏沉沉的仍想睡。身下的床单上，有几滴鲜红的血迹。难道我和菲菲昨晚干了什么？
　　抬眼一看，床边粘有一张字条，是菲菲写给我的：

　　辉哥，你睡吧，今天上午我已帮你向老板娘请了假。别怪我，昨晚你吃过的面条里，我放了一包粉状的东西，那是阿英帮我弄来的，因为我告诉了她：我一直在深深地爱着你！
　　在这个南国的都市里，到处都充满着诱惑，我想了好几天，还是决定将我的第一次献给你，同时我也渴望得到你的第一次。哥，我不奢望今生你能娶我，我也不要你为你昨晚的行为承担任何责任，一切就顺其自然吧。只是当你某一天遇到另一位令你心动的女孩子，在你被幸福包围的缝隙里，不要忘了还有我这位永远爱你的妹妹——
                                                         99/4/16

                                    十五
　　今晚发廊该我值班，我整晚必须睡在发廊的客房里。我不知道老板娘这样安排有何意义，反正我只有入乡随俗，按章办事了。在客房的隔壁，住的是本发廊的小工们，一人一个单间。
　　躺在床上，我没有一点睡意。自从那天晚上过后，我和菲菲就没有再分床睡了。男女之间，本来就只隔那一层窗户纸，既然纸捅破了，就没有了以往的种种神神秘秘，该享受的时候，就尽情享受吧。菲菲真的很乖，想尽一切办法哄我开心。只要我提出什么姿势，她都乐意配合。
　　除了菲菲和那个阿英之外，发廊里其他的女孩子我很少接触，大家都是打工，又不是很熟，再说她们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活法，不管你首肯或反对，其实都不关你的事。我只知道阿英的男朋友在附近的一家台资厂当主管，不过我从未看见他来发廊找过阿英。也许，他认为这种地方还是少露面为好罢，那么他们平时的约会，一定是在离发廊很远的地方。
　　半夜，我被隔壁一位女孩的叫床声吵醒，还有那旧木床板发出的吱吱嘎嘎的震动声，吵得我久久不能入睡。
　　今夜，是哪个小工约了客人？抑或是她的男朋友趁老板娘不在，偷偷混进发廊，来缓解连日来欲火焚烧的饥渴？
　　菲菲，我不在你身边，你睡得着吗？你会想我吗？
                                                       99/6/3

                                   十六
　　今天白天，我请了一天假去虎门。我想再找一家大型的、正规的发廊，尽快离开曼调丝理这个鬼地方。每次老板娘看我的目光，就象要将我的衣服扒光一样，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饥不择食的眼神，只要是胆小的男人，在这种目光的覆盖下，不但不能亢奋，相反的还会萎缩。我从未看见过老板，也许和众多广东已婚女人的命运一样，她的老公，只是摆在结婚证上的一个空洞的名字，就象一瓶洗完了的洗发水，里面已无内容物，或者说所有的内容物早已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那个被包养在某一别墅里的另外一个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当我晚上回到出租屋时，发现菲菲正在伤心地哭泣。
　　我很吃惊，难道就仅仅因为我离开了她五六个小时，就发生了什么灾难性的事？等我好不容易劝住菲菲停止了啼哭，这才知道今天一共发生了两件事情：
　　一是上午一位台湾老板在洗头时对菲菲进行实质性的骚扰，致使她的那两只每晚由我一人享受的乳房，留下了那个坏男人的五根手指印；
　　二是今天下午老板娘找到菲菲，问她愿不愿意陪一位六十五岁的香港老板，对方开价5000元，想买菲菲的初夜权。因为香港老板很迷信：认为只要将一个处女开了苞，见了红，那么一年的生意就会红红火火。老板娘认为菲菲只是我的妹妹，根本不知我们已是一对有实无名的夫妻。
　　我用手摸着菲菲的头，并认真检查了一下她的左乳房上的指印，又用我那灵活的舌头反复吸吮着那些看不见的伤痕，直至菲菲怕痒痒笑出了声。
　　我无头无脑地骂了一句：广东的男人个个都气性（神经病）！然后开始了我与菲菲间的夜生活。
                                                            99/8/21

                                 十七
　　晚上八点，菲菲突然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说她妈妈病危，要她速归。
　　菲菲一下子慌作一团，“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我迅速作出反应：一是去外面为菲菲订一张离当夜时间最近的火车票；二是连夜赶往老板娘的家，为菲菲领她几个月的工资。因为发廊不比工厂，我们平时用的零花钱只能借支，工资要三个月才发一回，老板娘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手下的人老老实实地为她卖命，不经常跳来跳去。
　　见到穿着睡衣的老板娘时，她正独自一人在看A片。听到我敲门，她也不关DVD，以致于我一走进门就听到一阵浪叫声。我简短地说明了情况，老板娘点头同意了，可就是不见她掏腰包拿钱。我有些害怕地站在客厅的正中心，头脑里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将要发生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阿辉，让我做一回真正的女人，我老公那个死鬼已有一年多没碰过我了！”她的声音和目光，跟街头上乞讨的叫化子并无两样。
　　若在平时，我会走过去打她两个耳光，然后转身朝前走，决不回头。今天，为了菲菲和那很有可能成为我的丈母娘的老人，我只得出卖一次我的肉体和灵魂。当时，我不得不佩服菲菲有先见之明，我的第一次，早已给了一个真心爱我的女人。那么这一次，只当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恶梦吧。
　　完事以后，我向被我压在身下欲死欲仙的肥女人伸出了手。她有些感激地望着我，快速地在枕边摸着她的钱包。除了菲菲的工资，老板娘多抽出了五张人民币递给我，她没有出声，可我知道这是我刚刚工作半个小时应得的工钱。付出了就要有所补偿，不拿白不拿！
　　我将那五佰元钱连同自己积蓄的二仟元全部交给了菲菲，因为我知道在贫穷的家乡，多一百元钱有时能办不止一百元的事。我没有告诉菲菲，老板娘在我身上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如果说金钱真的能买得到感情的话，区区五张人民币，根本买不到菲菲对我十亿万分之一的好。
　　回到空空的出租屋，我才真正感受到：平时在我眼中显得并不重要的人，才是我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00/1/5

                                   
　　　　　　　　　　　　　　　　　十八
　　菲菲回家已经七天了，前天她打电话告诉我说：妈妈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虽然她很想我，可是至少要在家陪妈妈一阵子，直至妈妈完全康复。我赞扬了她的孝心并告诉她，我已离开了厚街，现在虎门太平一家比曼调丝理大两倍的梦飞丝发廊上班，包吃包住，底薪2000元一个月，提成另计。
　　离开曼调丝理的那天，只有阿英一个人送我上车。她肯送我，除了她是菲菲的好朋友之外，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菲菲不在身边的日子，我该做点什么正经的事情呢？我想到了自学。晚上有时间，为什么不可以看看书、静下心来学点东西呢？
                                                        00/1/13

                                   十九
　　阿英也来了梦飞丝上班，并且主动租了一间房，要我天天陪她。我当时没有出声，她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
阿辉，我先申明，我并没有和菲菲争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与其等你哪天怀里有了别的女孩，还不如在菲菲不在的日子，我们两个在一起。只要菲菲一来广东，我就会把你还给她的。作为菲菲的好朋友，我这么做，是在帮她，也是在帮你，因为我知道你这人本质上并不坏，我也暗暗地喜欢过你。如果不是我的男朋友上周离开了我，我也不会走出这一步的。
　　我吃惊于阿英的坦诚，可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又真的不无道理。因为我不敢保证：在菲菲不在的日子，我不去碰另外的女人。既然如今有人送上门，而且对方又是我所赞许和默认的美人，何不大方地接受这份飞来的艳福呢？
　　阿英看起来比菲菲还要瘦，可她的床上功夫的确比菲菲要高出几层。也许是因为她在发廊这一特定的环境里锻炼成长起来的吧？可是以前在曼调丝理，我从未发现阿英有过一丝一毫的放荡与出格。唉，如今的女孩子，我真的读不懂她们的心！
　　　　　　00/4/27

　　　（以下不知被谁撕掉了五页纸，真可惜！）

                         二十
　　女人为了爱情，真的什么傻事都能做得出。
　　阿英这两天常常呕吐，我带她到医院一检查，原来她怀孕了。一开始我很兴奋，以为我要做爸爸了，可是三天后阿英很认真地对我说：孩子的父亲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因为按停经的日期推算，正是她最近跟男朋友最后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
　　人的命运，有时是不是处处在和人作对？阿英说她的男朋友很喜欢小孩，如果早半个月知道这个结果，他们也许就不会分手了；如今小孩有了，却又找不到小孩的父亲，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我劝阿英趁早将小孩打掉，没有必要为那个移情别恋的男人吃苦而做一个单身母亲。阿英却决定要把小孩生下来，她说那是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只是从此，我再也不能和阿英在一起，但为了能够照顾她，我还是坚持和她同处一室。
　　　02/12/29


                                  二十一
　　我把我的手给你 / 我把我的爱情给你 / 它比黄金还要宝贵 / 我把我自己给你 / 请教堂与法律作证 / 你愿把你自己给我吗？
读着惠特曼的这首诗，我又想起了我与菲菲的点点滴滴。菲菲，她把她的手和身体给了我，而我至今却不肯请教堂与法律作证，让她成为我名正言顺的爱人。
　　周辉，你真是一个非常自私的男人！只是，我目前所面临的困境是：光有爱情，没有面包，我拿什么来养我的爱人？我还无法摆脱现在的贫困，一想到家里苦了一辈子的父亲，我不愿意从他的身上，看到我将来贫穷无奈的缩影。
　　抗争，一定要抗争！只有拿知识的力量来武装自己，通过自学才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菲菲，自从你母亲生病后，你不忍心抛下母亲而坚持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你说过，无论我在广东身边有没有女人，你会一直在家里等我。
　　菲菲，我真的欠你太多太多！
                                                        03/4/5

                                二十二
　　我似乎整整沉睡了一个世纪。当我睁开眼睛，发现我的床前坐着微微隆起肚子的阿英，还有另一个有些面熟的女孩子。啊，我记起来了，半个月前，我就是为了救她，差点永远见不到家里的菲菲。阿英告诉我，我救的这个女孩子名叫清韵，是天天从我们发廊门口走过的一位打工妹。
　　那天中午，我骑着单车欲闯红灯，突然迎面来了一辆大货车，而我的前面恰有一个女孩正在低着头步行。我一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往后拖，而我自己，被刹不住的货车撞倒在地。只差半公分，我的头颅就会成为肉饼。
　　在我住院的日子里，清韵每晚在病房里陪我。当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叮嘱阿英，要她不要把我受伤这件事情告诉远在家里的菲菲，我不想让她为我日夜牵挂担心。既然死神大方地饶过了我这一回，我的生命今后将和大地上的小草一样茂盛。

　　我最怕知恩图报的人，尤其是象清韵这种纯情的女孩子。舍己救人，原本是每一个有良知的普通人都会做的事情，所以清韵她根本不需要感动得以身相许。看到清韵，我就想起了我家里的妹妹，她和清韵的年龄相仿，今年六月就要参加高考了；而清韵，每天却在车间的流水线上，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和汗水。
　　人与人之间，难道冥冥之中就有着天上和地下的区别？
                                                         03/5/6

                             二十三
　　阿英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经我的强烈反对，她总算同意了不再去发廊上班。她肚子里的小孩，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可我和阿英毕竟有过两年多的同居生活，她也曾经是我喜欢过的女人，而且，作为一个弱女子，我对她的勇气和所作所为怀着一种深深的敬意。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而且她还是菲菲最要好的朋友，如今当她有困难时，我要义不容辞地挑起照顾她的重担，包括负担她一切经济上的开支。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帮助的并不是阿英本人，而是她腹中那个正在一天天长大的小生命。因为我亲眼看到了一个伟大的母亲十月怀胎的艰辛和母子连心的血肉感情。
　　至于清韵，我不需要她报恩。当我知道她在一边打工，还一边坚持自学考试的消息后，我很高兴，我对她说：阿韵，只要你在这三年内，能顺利地拿到一张大专文凭，就算是你对我作出了最好的报答！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有一种暗暗不肯服输的心情：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决不能输给阿清，我要争取在两年时间内，获得大专文凭。
                                                            03/6/26

                                   二十四
　　水里的鱼是沉默的，陆地上的兽类是喧闹的，空中的小鸟是歌唱的；但是人类却有了海里的沉默、地上的喧闹，与空中的音乐。
鸟儿愿为一朵云。云儿愿为一只鸟。

　　读了泰戈尔的诗，我知道人类为什么常常不快乐的原因了。因为人类太贪心了，总想在一夜之间，获得整个世界。
　　三年来，梦飞丝发廊的姐妹们，远远不象以前厚街的曼调丝理里的那几位小工，如今的她们个个和我相处得很好，人人都洁身自好，身在污泥而不染。尤其是在发生了我因救人而受伤住院这一事件后，她们个个都到医院里探望我，更令我激动的是，梦飞丝的老板娘也去了。当她们知道了我的身边曾经有过菲菲、阿英和清韵等几位女孩子之后，更是对我敬重有加。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和他（她）身边的人，正如泰戈尔的诗中所写的那样：
　　有一次，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
　　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来是相亲相爱的。

　　人心换人心，只要你有一颗爱心，只要你愿意付出真诚，这个世界，会到处充满温馨。
                                                              03/7/12

                             二十五
　　昨晚，我接到了父亲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他告诉我说妹妹考上了湖南财经学院。我兴奋得一夜都未睡好，我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阿英和清韵，还有梦飞丝发廊里所有关心我的人。我似乎看见，我那头发斑白的父亲，正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双手拿着妹妹的“入学通知书”，激动得老泪纵横。
　　妹妹，你是好样的，你为父亲争了光，你为哥哥作出了榜样。
妹妹，我暗暗向你保证：你大学四年所有的学费都由我负担；两年之后，我一定会自学完自考中文系专科的所有课程，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学生。

　　为了尽到做哥哥的责任，在与阿英商量后，我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要赶在九月一日开学前回一趟湖南老家，亲自送妹妹去省城；
　　我要给菲菲一个惊喜，当着全世界的人宣布：在八月十五中秋节的那天，我要和她结婚，在那个普天同庆、万民欢腾的月圆之夜，菲菲，我要你做我今生美丽的新娘！
　　“爱是充实了的生命，正如盛满了酒的酒杯”。并且我更懂得：“生命因为付出了爱，而更为富足。”（泰戈尔语）
　　菲菲，在我这一生，无论今后的日子是富有抑或贫穷，我将永远无悔于我今天的选择：我是一名平凡的发型师，我有一个我爱的与爱我的好女人！
                                             03/8/18
                                                        （全文完）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左显辉

先问好，再认真拜读：）
最近和好？好久不见，有些想念！

李幼谦

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创业史，看似原始的生活记录，但显示出合理剪裁的文化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