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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门或四个门外[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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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13 22:2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四个门或四个门外

■杨献平



向北。尽管相距2个百米,感觉还很陌生。和王下了车子,站在铁门前,白白的钢铁挡住了去路,一边的沙枣树叶子繁茂,正午的阳光,轻微的风,不断翻动。旁边有一座黄泥小屋,谁住着?王过去喊,手指弹着薄薄的门板,破裂的声音,轻微的鼾声。门打开来,一位老人,手里攥着一串钥匙,明晃晃的,一闪一闪,耀人的眼睛。
铁门还没开,我就看见了戈壁,再远处的一些白杨,一些房子,砖垒的大门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又好像没人。路上的石子很多,有一段垫着炉灰,没有烧尽和已经化成灰的煤块残渣在车轮下面,沙沙作响。尘土飞扬起来,大概车速太快。一颗烟的功夫,就又是一道铁门,不过没锁。旁边的小屋里有人端着茶杯喝水,年纪不大,看起来很老,胡子浓密,满脸都是。他喊:干啥呀。王说,玩儿哪。
我们没下车子,径直向里,王摘掉眼镜,靠近,掏了一颗烟,给我一支。我们东张西望,没有发现几个人,继续向前,不大的砖房子一排一排,营区一样整齐。过了第四排,我看见几个人,在鼓捣一辆四轮车,一色的男人,穿着背心,汗水在额头上闪闪欲滴。到第五排,左边的房屋,一个木板门前,一个女人坐在小凳上,后背和腰一耸一耸的,两只手伸在一面大铝盆里面,使劲儿搓衣服。看身板,有点美,尽管没看见她的脸。到第六排,房子就要没了,院子里面,堆着一颗颗西瓜,像一座小山,青油油的。我们拐了进去,王说,买几颗瓜吃。
我说好呀。说着,就拐了进去。院子里面没人,我们就喊,谁的瓜呀谁的瓜?声音在正午,显得空落落的,没有一丝反响。我们再喊,冲着房子上的那一排木板门,还是没人答应,我们就冲着虚掩的门大声重复。从南到北数第6个门开了,一个妇女眼睛涨红着,不长的一绺头发遮着左半部的脸。王说,我们买瓜,多少钱一斤?妇女嘴巴里嗯了好长一声,说,往回带还是在这儿吃?我说,就在这儿吃。
妇女没称,拿刀子切开,看着我们吃完。王说钱,她说算了吧,一个瓜。我说那多不好意思。妇女说,吃就吃了,算了吧。王手里捏着钱,看看我,眼神有一种特别的光。我说,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妇女拢了拢一边散发,说,没事儿。收拾了刀子,转身进屋,把我们两个和几块儿西瓜皮留在院子里面。
再向前,就是砖厂的生产场地了,一顶百米高的烟囱直直竖着,于地势平坦的戈壁边缘,有一种超然的意味。烟囱的根部,是长圆形的砖炉,一边的空地上,码放着成型的砖坯。砖厂很静,似乎没人干活儿。看了一会儿,王说太热了,走吧。
由砖厂向西,一色的土石路,坑坑洼洼,浮土很厚,细若面粉,我大概想了一下,大概有9处,最长的10米,最短的也有3米。我们的车子陷了几次,厚厚的白土蜂拥起来,俘虏了车轮。我们不得不跳下来,站在浮土里面,把车子推出来,开始光亮的皮鞋灰头土脸,昨天浆洗的裤脚愁容满面。站在土石瓷实的地方,拍了几次,尘土沾上手掌,白白的一层,飞起来的那些,大都钻到了我们的鼻孔,呼吸粘粘的,沙尘暴中的感觉。
菜市场就在那里,好远就看见了那一绺房子,浓重的烂菜叶子和肉类腐烂味道不由分说,呛得鼻子发疼。我说快点快点。车子像马驹一样,越过几道凸起的土坡儿。从侧门冲了进去。
正午的菜市场格外安静,大大小小的菜摊,堆放着油菜、西红柿、黄瓜和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蔬菜,尘土一样的苍蝇制造的声音占据了整个空间。几个男人坦胸露乳,蜷腿或者舒展,侧身或者仰面,躺在长长的水泥台子上面,身下铺着凉席,打鼾或者不打鼾。几个妇女坐在自家租赁的房子门前,摇着蒲扇,松松的领口露着臃肿而洁白的肉,几个大女孩子坐在高凳子上面,翘腿儿,一只脚丫悠来悠去,嘴巴里面响着瓜子,一边的水杯盖子上偶尔落上几只苍蝇,她们拧开喝几口,再盖上。几个小孩子光着身子,或者只穿短裤,唧唧喳喳,在水泥台子之间追逐打闹,尖嫩的叫声在头顶的预制板喝一边的房墙上跌来宕去。偶尔传来几声呵斥,几句梦呓,尽管听不清,孩子们的叫声嘎然而止,虽然只有一分钟,也还是有了一点的清静。
几家饭店各持一边,东边和西边的,里面有人唱歌,或粗或细地摹仿着谁的声音?谁在里面猜拳行令,酒菜的味道从大门和窗户中汹涌出来。几家小商店满陈百货,花花绿绿的包装在房间黯淡。王说喝啤酒去吧。我说好呀。
很小的饭店,一个女孩子趴在服务台上,满头的黄发埋住了脸。我们弄出的响声惊动了她。挺漂亮的女孩,眉毛细细,脸色白皙,裸露的小臂和胸口,我想起了去冬的初雪。我说两瓶啤酒,一碟花生米,一盘蒜泥黄瓜。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
那门就在前面,敞开的铁门,两边的标语,粗红的颜色,一眼就让我感觉燥热。向南的路,尽管铺了柏油,年代久了,也出现了坑洼,太阳晒出的柏油粘着车轮,发出撕裂的响声。有风迎面,两腿便觉得吃力起来。前面有一片房屋,新盖的,在公路的两边,白色的瓷砖,花色的图案。我看见三辆卡车,两台轿车和十几辆四轮车分别停靠,饭店的招牌,美容店的门面,宾馆的大门,无序排列。
转了一个弯儿,就是南门了。酒航公路在门前拉出一道直线,黝黑色的,对面是果园,向左是养殖场。这条路我们走得多了,有时候步行,有时候乘车,有时候骑车,差不多每天都有一次,尽管看不见自己曾经的脚印。——很多的路形同虚设,很多的行走重复并且无效。可我们必须行走,向前或者向后,走过来再走过去,一次一次,一遍一遍。
那门也算新修,尽管已经修了好长时间,因了水泥、瓷砖和天天拂拭的缘故,依旧光洁如新。刘炳森的书法镶嵌在一边的墙壁上面。自动门缩在一边,露出的一头油光锃亮。偶尔有几辆车子进出,但大都是像东而去,那边的机场响着飞机的声音。门里面道路两边已经成活的松树全身青翠,不过,太阳太过猛烈了,以致有点发黑。雄架于道路上空的标语牌子又是新换的,我突然想,站的最高的往往最低,喊的声音越大,给人的心灵震撼越小。那些路灯静默着,灰白的灯罩没有一丝光亮,在白天,没有人想起它们,它们属于夜晚,本质上属于那些迷路的人。
一边的果园有篱笆围着,里面的苹果在枝头青涩,早熟的杏儿们早已被咀嚼成泥,桃儿们隐在果园的偏僻角落,满身的白发,叫人浑身发痒。养殖场我一直没有去过,尽管每天都吃到里面的东西,牛奶和鸡最为经常,每天早晨,那些人把它们送进去,再回来,一天都少不了。那些动物,不断地吃进杂草、麸糠、米粒甚或石子——它们是为我们吃的。但我还是不愿去那里看看,即使去了,又能看到什么呢?
大门的南边,停着几辆出租轿车,一色的桑塔纳。我每年都要租乘几次,去酒泉、嘉峪关、敦煌甚或更远的地方。慢慢地,司机们都熟识了,他们来自附近的乡镇,他们一年的收入比我多,或者比我少,但总比种地要好。我走近,一位葛姓钻出车门,说玩儿去吗?他的脸很黑,太阳晒得那种。我说不去,随便游荡游荡。他啊了一声,退回车子。车子里面开着空调,呜呜的,像哭。
再向南,果园之后,一座房屋掩在红柳和沙枣树丛中,土色的,很矮。据说那也是一个饭店,专做羊肉。冬天时候,食客众多。因了地方隐秘,做一点其他一些事情,除当事人之外,谁也不会发觉。
不长的路程,再一个急转弯,就是东门了。高高的门楼,两边也有名人的题词,镏金大字,分列两边,直上直下,内容宏大,字迹隽秀,我苦练十年也未必能赶上。但据说此门风水不正,而且还捎带了此去五里外的大片杨树,被勒令砍掉。原先时候,此一带路边白杨茂密,棵棵如箭,直射青天。咫尺之遥的戈壁风沙一般逾越不了,即使有点风沙,也在树下,每年春节,组织挖出就可,也不过半天功夫。我来的前几年,还参加过几次此类的劳动。后来此门长期关闭,直到最近,才允许在上班时间通车过往。不幸的是,那些被砍伐了杨树,到后来连一边的水渠也被拆除了,日复一日的风沙埋没了树桩。我想,它们再也不会出现了,再顽强的根系,也抵挡不了干旱的刀枪。
我也常常从东门乘车进出,少的时候,一周两次,多的时候,一周三次以上,来来回回,从外面进去,从里面出来。前年暮春的一天,我在车上看见那些杨树桩子又长起了嫩枝,一支一支,一丛一丛,阔大的叶子在风中摇摆,像是小儿的舞蹈。我真没想到,它们竟然没死,而且滋生了那么多的绿枝。看着它们,我有点激动,一时想到了什么,可很快就忘了。就像这一次,和王起着车子转了一圈儿,从东门进去,却不知道下次会从哪个门出来。

通联(735018)甘肃酒泉十四支局37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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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13 22:37 | 只看该作者
劝告:剪裁与排版同时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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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3-9-14 19:48 | 只看该作者

谢谢!

爪哇岛,排版怎么回事?待我学习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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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14 23:57 | 只看该作者

拜托

至少要有声明啊,你的东东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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