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条小青鱼

令箭

　　陈香背着小青逃命那时候，他们两个什么都没想，但后来都不约而同想了一件事:真不如当时死掉。

　　晋南和豫西北在1941年的那场大战，体现在陈香和小青身上，只有陈副师长和刘医生的一句话:过黄河去，给我们留下一点念想。

　　那些硝烟，那些炮火，那些不断倒下的人躯，都在陈香气喘如牛的身后，而陈香就像受惊的兔子一直在跑，一直到黄河边才瘫软如泥，把睡着的小青从背上解下来放在沙滩上。

　　后来，陈香知道了陈副师长和刘医生的死讯，但小青竟不知道哭。陈香叹口气。

　　陈香没有加入收编部队，而在洛阳南安顿下来。用陈副师长给的钱买了一个旧窝棚杀了一只老羊，支起大铁锅卖开羊血汤。

　　日军攻占洛阳之后，陈香惊吓了很久。他们晋南大开杀戒，但在洛阳竟然放下屠刀了。听日军宣抚班的口宣，内山将军奉冈村宁次将军命令不得扰民。陈香心里骂了十八遍王八蛋，但脸上是笑容，嘴里哈依哈依十八遍。

　　事情出在邻居女人李大枣身上，她看上了陈香。白吃白喝不说，那意思还要和陈香睡。睡当然要去李大枣家里去，陈香犹豫不决是不是要带着小青。后来小青说起这事认为她的存在影响了李大枣的某种企图。

　　小青后来被卖到牡丹宫让男人们排毒，她不恨李大枣，只恨陈香违背良心不守父亲母亲托付，让她过早见识了男人丑陋。到后来，陈香泼出命救出她，她也始终不原谅他。这也是陈香后来被逮捕之后，她不愿去向公安局陈情的怨心所致。

　　1946年，小青12岁生日那天，陈香给她买了一身崭新的粗布衣褂，然后去了洛阳宫，然后就出不来了。后来，陈香拎着双枪要带小青走，小青反而喝着茶盏，不说话但满脸不想离开的样子。陈香急了，胳膊夹着小青才离开洛阳宫。

　　陈香去找了军统渭南站想托烈士遗孤，但站长爱搭不理，给了五块钢洋就关门。他只好回到观音堂参加堂舅的游击队。

　　后来小青在部队医院当了护士，和某个医生结了婚。但她太老实，说了很多坦诚的话，结果不出一个月又离婚了。陈香听说了赶紧回来劝解，小青说没用。陈香问都说了什么。小青说她12岁进洛阳宫当了秀女，第一晚接客十二个，第二晚三十六个，第三晚……别说了，你这是找死。

　　小青冷笑说，爱情不是要真诚么，我错了么，你有脸不让我说么。

　　陈香拍拍背来的的袋子说，给你的小米，我在杨村粮所当会计，有事找我，没事拉倒。

　　起身就走了。

　　后来陈香被查出历史问题，当初在洛阳宫有三条人命，被逮捕并且很快就被枪决了。

　　陈香没死之前，有人来外调她。她本想说洛阳宫那三个人是恶霸，早该死了。但她实在不想多说，不说什么已经算给面子了吧。真正后悔是几年之后，她是真后悔了。

　　她或许这辈子从没后悔过什么，但她趴在床上让粮所所长放毒那一瞬间后悔了。陈香不管多么不好，从来不对她有淫心。他可能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尽管有些法子是错的。

　　和男人离婚以后，小青美丽的脸再没笑过。若不是要饿死，她断然不会给所长脱下裤子。脱了裤子并不比当初更难受，只是违背了内心曾经的决绝。肚子太饿，她一次次违背内心，让所长不停放毒，然后背着半袋子地瓜干或黄豆离开。

　　后来粮所所长也被枪决了，小青再也没办法满足肚子，脱裤子也没了地方交换地瓜片。这时候，她更想起陈香的好。他若不死，自己怎么可能会这样不知廉耻，只为了吃半饱的地瓜干脱裤子。

　　小青就要死的那些日子里，做了很多梦。有一个梦突然激活了她濒死的心，陈香教她钓鱼。那是她当初过了黄河时候，陈香教她做鱼竿鱼钩鱼线鱼饵浮漂和铅坠。很简陋的东西，但鱼真的被钓上来，她记得她当时手舞足蹈。

　　她颤颤巍巍爬起来，就像一个26岁的老妪。弄好东西容易，鱼饵最费劲但总算在老鼠洞里找到十几粒黄豆玉米粒地瓜片。

　　坐在黄河边，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仿若死魂灵，但脑瓜里有一个星火不灭，那就是，鱼就来上钩了。

　　有人吆喝她起竿，她使尽气力拉杆，一下子睡醒了一样。她这才看见河边密密麻麻的人和鱼竿比河里的鱼还要多。

　　别人帮她拉上来一条大鲢鱼，有人上秤称了一下，19斤8两，都很羡慕。七嘴八舌的都在说这河里哪有这么大的鱼啊好神啊，她什么也听不清但她听清了鱼的话。

　　她突然抱住鱼大哭，就像一个鬼魂细细鸣叫，然后一口咬下一块鱼肉，满嘴血，满嘴肉，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嚼……别人都不知道也没听见，但她听见鲢鱼说话了:小青，吃了我，必须好好活下去。

令箭

向关心我的文友致谢

枫叶飘飘

我坐板凳

瑕玉

令箭 发表于 2017-8-8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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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飘飘

令箭 发表于 2017-8-8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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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给你敬茶

晓枫婉月

飘飘说老师的小说很棒，我要向老师学习

碣石清风

好久不见问好

潭边老桑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zizhu

挺震撼人心的一篇力作!

兵荒马乱的年代，生存是头等大事，为了生存，就有很多不得已。在见不得人的底层，在饥饿的边缘苦苦挣扎，所有的精神需求岌岌可危。结尾是神来之笔，精神的寄托从不曾远离，就在你身边，在你心里，只要你能活下去，魂魄总相依。

小野菜

这网名有点熟，好像在六星见过

田舍郎

唉，糙。在别处看过兄台的小说，不得不说，你的小说只有情节没有细节，糙，太糙了。这或许是你的风格，或许短小就该这样写，但感觉不精彩，不过瘾。实话实话，令箭兄莫怪。田舍郎拜读。

liruiqin11

来学习老师的佳作了，可惜今天没分了

liruiqin11

来学习老师的佳作了，可惜今天没分了

令箭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8-8 17:42
我坐板凳

到碗里来

令箭

瑕玉 发表于 2017-8-8 1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