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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土墩，从肋下用刀剜肉与几味草药相佐，为母亲医好了多年的顽疾。出了这样一个大孝子，是归姓人家的骄傲，是祖上的荣光， 为了弘扬这种正气善举，我的族长爷爷做出了一个决定：请戏班子来村唱三天大戏。 戏班子请来，得吃得喝尚得花钱，爷爷就决定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没钱没粮双手攥清风的人家，便做些服侍人的营生。 归牛蛋，年方十八，父母早疫，爷爷便让他为戏班子做些端茶倒水，跑跑颠颠的差事，并告诉他不得耍奸使滑，否则家法伺候！ 牛蛋朝爷爷点点头，嘴中喊声是，应下了。
戏说演就演，牛蛋做那端水倒茶的营生倒也勤快麻利。然而，闲暇，一旦把眼盯在戏台上，就难以收回，像有一块强大的磁场把他吸附着。尤其是对那穆桂英的扮演者小面儿，更是痴迷有加，几乎连魂儿都会被她勾去。他真正喜欢上了这个貌若天仙的姑娘，尽管他知道这是在做白日梦，是癞蛤蟆想吃天肉，但仍是心存幻想。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小面儿身上，自然把那沏茶倒水的事儿忘到了脑后。偶尔从戏台上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可不是水没烧开，就是找不到茶叶。其实，那茶叶就在八仙桌上搁着，他却偏偏视而不见。于是，就灵机一动，就地取材，顺手把院墙上那焦干的南瓜秧掐下来，在手中拧成碎末泡到茶壶里。
班主在戏台上唱得口干舌燥，从台上退下来，端起牛蛋刚刚给倒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大口，就噗地喷洒到了地上，刚欲发怒，见又该上场了，就戴上髯口，在出口处拉开架势一亮相上台了。 戏的前几场还算顺风顺水，却说最后一场，在进入尾声之时，小面儿缓缓地从台上退了下来，牛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待她刚一落座，他便快手利脚地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着奉送了上去。由于他光顾着傻傻地痴痴地盯视她，脚下突然被那道具一绊，茶水一下泼洒在了接茶的小面儿手上。烫得她把那俏脸模子都扭曲了，嘴里哎哎呀呀喊着痛。牛蛋心生愧疚，十分心疼，比烫了自己还严重，麻利地向前为她擦拭茶水，恨不得俯下身来，在她那莲藕样的手上用嘴吸吮。嘴里抱歉地喊着：“哎呀，看我，真毛糙，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其实，在台前幕后，小面儿也是早已发现了这个浓眉大眼，朴实厚道，身板结实的小伙子，遂在心里生出一些好感，就顺口安慰她：“没事没事，幸亏水不是很烫，下回可要注意喽！”遂用那双迷死人的丹凤眼瞄了他一眼。他捕捉到了她那瞄他的眼神，心知肚明——姑娘也对他心生爱意。 他俩的这一幕，恰巧被悄悄从台上退下来的班主睹在眼里。他觉得，这小伙子简直就是祸水，咋瞅咋不顺眼。 爷爷亲点的几曲戏皆已演毕。翌晨，班主去见爷爷，他脸上的表情很奇妙，似乎黑着，像拖欠了他的演出费：“族长，戏班子里的人才疏学浅，个顶个都是大草包，戏演得不好，唱得更差劲，不足之处望见谅……” 爷爷晓得班主是在客套，也学着用文绉绉的话接茬说：“班主这是拈着胡须过河——谦虚过渡啊！演得好，演得棒，过瘾！下回还得请你来。” 谁料，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爷爷此时却未摸透班主话中的意味。班主又不阴不阳地道：“哼！好什么？棒个屁，过瘾个毬。要果真像你所言，就不会把南瓜叶当茶叶喝哩！更不会把热茶撒到我闺女的手上呢！” 班主的话一出口，爷爷这才明了事情的真相，料到一定是牛蛋这孽种所为，但碍于面子，便吃竹子屙筛子现编圆场说：“班主有所不知，那南瓜叶可是一味药，喝后能保护演员的嗓子，还能使人变得漂亮；至于那水泼到你闺女手上吗？可能是你闺女戏演得精彩人又长得俊，把人迷惑的缘故吧？” 班主走过南闯过北，晓得爷爷是瘦驴拉硬屎，背着贼头不认脏，故意寻找一个下台的阶梯，便不再与其分辨，就把爷爷早已用红绸布包裹好的大洋掖进腰间，一拱手，告辞了。 爷爷憋了满腹的气，山羊胡子一撅一撅的。他令人把牛蛋传到了族人商讨事情的祠堂里，让他双膝跪在了祖宗的牌位前，厉声喝问：“臭小子，你可知罪？” “知罪，知罪！”牛蛋跪地，头如捣蒜，不迭声地说。 “知罪就好。来人，家法伺候！” 接着，啪啪噼噼一阵棍棒，牛蛋的屁股便皮开肉绽。然而，爷爷并未息事宁人，罚牛蛋大洋十块，粮食一十五石，三年之内交齐。 事情也真是怪，日后，牛蛋对爷爷用族规处罚他，并无半点怨言。可在他伤好之后就悄然消失了，消失的还有班主的闺女小面儿。有人说，他俩私定了终身，双双逃离到了很远的地方隐居下来，过起了三亩地两头牛的小日子。亦有人说，他们在明眼人的指点下去了延安，投身了革命。但究竟那一种说法准确，无从考究。 [copy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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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5 0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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