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陪你一起走

唯梦随心飞扬

（一）  

   
    苏向阳放下手里拎着的马桶，蹲在大门外的角落，一阵猛烈的咳嗽，让他快喘不过来气，喉咙里一股腥腥的东西直往上窜，吐出来一大口带血丝的浓痰，在刚下过雪的地面显得很耀眼。刺骨的北风吹了过来，他裹裹身上那件已经破旧的军大衣，艰难地站了起来，张大嘴巴大口的喘气。
    江落雪刚好走到门口看到这一幕，她停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地走过去，在他的背上帮他敲打。苏向阳背对着她 ，没看到她的到来，突然感到背后的动静，不用回头，他知道是谁来了。“落雪，这么冷的天，不在家里呆着 ，你还来干啥？”他缓缓地转过身，面带歉意的看着江落雪。
  “向阳，毓秀今天怎么样？精神好些了吗？ 能吃下去多少饭了？”江落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起了李毓秀的情况。
  “唉，我估计快不行了，昨天就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现在连水也喂不下去了 。”苏向阳把眼睛望向了院内，无奈的用手捋捋花白的头发，捡起地上的马桶对她说：“外面冷，进屋去吧。”
  “爸，爸 ，快点回来，我妈在找您。”苏乐珊边叫边急匆匆地冲出大门，猛地看到了苏向阳旁边的江落雪，她冲了过去，一把抓去她的手说：“江姨，正想去找您呢，我妈要见您，我们快点回屋吧。”
    屋内很暗，一盏白炽灯无力的燃烧着余光，李毓秀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望着床边的江落雪和苏向阳，无神的眼光突然变得有了光芒，她艰难地摆摆头，声音微小得如蚊子：“向阳，扶我起来，我有话对落雪说。”苏向阳俯身抱起她的上身，江落雪赶紧把另一个折叠好的被子抱起来放在她的背后，让她斜斜地靠在上面。
    这会的李毓秀看起来有了点精神，她吃力的眨眨眼，努努嘴，意示落雪靠近点。江落雪挪动身子，坐到了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说：“毓秀，别急 ，有什么事慢慢说，我听。“李毓秀转动眼珠，看看苏向阳，再看看江落雪，眼眶里噙满泪水，哀哀的叹了口气说：“落雪，我快不行了，有一件事我求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这事压我心里很多年了，我恨了你半辈子 ，也对你内疚了半辈子，你先答应了我再说吧。”李毓秀眼睛直直的看着江落雪，等待她的回答。江落雪侧身看看苏向阳，只见他点点头，她有些疑惑，但看到李毓秀充满期待的眼神，她点点头说：“好，不管什么事，我答应你，一定做到。”李毓秀听到落雪的回答，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下来，她闭上眼，任眼泪流淌。落雪看到她的样子，难过地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有些哽咽地说：“毓秀，你的脾气我知道，不是大事你从来不求人，说吧，只要我这条命在，我一定帮你完成心愿。”
    李毓秀听到江落雪的承诺，睁开眼，再一次看看站在一边的苏向阳，然后用微弱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对江落雪说：“我问你，在你的心里，还爱向阳吗？”江落雪一愣，回头看看苏向阳，在看看李毓秀，迟疑着说：“毓秀啊，你这话啥意思？”
    李毓秀说：“如果你还爱他，等我死后，我要你嫁给向阳，这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次求你，当初，是我拆散了你们，也恨了你半辈子，现在，我要死了，也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向阳的心里一直装着的只有你，是时候了，我把他还给你，剩下的日子里，你们好好过，我祝福你们比我幸福。”

（二）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都生活了三十几年了，你瘫痪在床上这么些年，我对你还不够好？落雪三天两头的来照顾你，忍受你的谩骂，对你还不够容忍？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放过她？”苏向阳听完李毓秀的话，脸变得铁青，忍不住冲她吼道。
  “爸 ，妈都这样子了，您对她说话声音小点好不？”苏乐珊拉拉苏向阳的胳膊，提醒说。
    李毓秀并没有在乎苏向阳的话，她望着落雪说：“现在，我说什么向阳都不相信我了，我不在乎。落雪，我只要你别忘记了刚才对我的承诺，不然，我死不瞑目啊。还有一件事，可能你们还不知道，珊珊在和你们家的韩宇宸谈恋爱，我希望你们不要反对他们，上一辈的恩怨就在我死后就了结了吧，珊儿就交给你照顾了，以后，你就是她的亲妈。”听到苏乐珊在和儿子韩宇宸谈恋爱，江落雪着实吃了一惊，她有点不相信的看着苏乐珊，苏乐珊冲她点点头，表示这事是真的。
    她一激动，猛地站了起来 ，对李毓秀和苏向阳说：“其他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就是珊珊和宇宸谈恋爱的事 ，我坚决反对，他们不能在一起，别问我什么原因，我只能告诉你们，他俩不适合，珊珊，赶紧和宇宸散了吧。”
  “江姨，我和宇宸是真心相爱的，为什么你非得要我们分手？你和我爸已经错过了一次，难道要让你们的悲剧继续在我们身上延续下去？我是不会和宇宸分手的，不管你们怎么反对，今生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苏乐珊听到江落雪坚决反对的话，忘记了躺在病床上的妈妈，激动的表明自己决心。
    看到苏乐珊的激动，李毓秀的淡定，苏向阳的疑惑，江落雪无奈地跺跺脚，对苏乐珊说：“不是江姨狠心非得拆散你们，也不是江姨要你们走当年我们的路，实在是，实在是……这事叫我怎么说呢？珊珊，当年很多事你不明白的，你答应我，先和宇宸分手，以后江姨会让你知道原因的，好不好？”
  “不，坚决不。”苏乐珊斩钉切铁地说。
  “别为难孩子了，落雪，你放心，他们可以在一起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有些事是时候告诉你们了，乐珊是我生的，但她不是向阳的亲身女儿，她和韩宇宸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他们可以在一起的。”李毓秀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顿时让激动的两人都停下未说完的话，惊讶地看向她。
  “你说什么？珊珊不是我的亲身女儿？韩宇宸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你们谁来告诉我真相？”苏向阳被李毓秀和江落雪的话彻底给惊呆了。
    李毓秀凄凄然的哭着对苏向阳说：“这是我的报应啊。当年，我利用韩磊这个混蛋，拆散了你和江落雪，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最后被他给糟蹋和要挟了。韩宇宸是你和江落雪的亲身儿子，韩磊知道了这事，找到我报复，用酒把我灌醉后强奸了我，后来我就怀了乐珊，这事压我心里好多年了，我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对不起，苏向阳，这都是我造的孽，所以，老天长了眼睛，报应到了我身上，让我生不如死的活了这么些年，但珊珊是无辜的，你们一定要好好对她，行吗？”
  “毓秀，一切都过去了，往事不堪回首，别提了吧。”江落雪再一次坐到李毓秀的身边，替她擦去眼泪。
  “不，为了珊珊将来的幸福，你们让我把话说完，不然来不及说了。”李毓秀重重地喘了口气，随着她的话，三人的思绪各自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三）

    高中时，李毓秀认识了苏向阳和江落雪这两个来自乡下的同学，对于情窦初开的年龄，十五六岁的她，苏向阳的帅气和沉稳引起她的注意，而江落雪的美貌和身上那种特有的气质让她羡慕，于是，她找机会和他们接近，做了好朋友。从交往中得知，苏向阳和江落雪是同村，从小一起长大，但由于两家几代人之间有恩怨，两人一直都不敢说话，也不敢来往。李毓秀是城里娃，父亲是县级干部，从小就养尊处优，大小姐架子十足，每当面对苏向阳的时候，她却展现出一个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窕窕淑女形象，在江落雪的面前，是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知己，很快，就成了他们的好朋友。在李毓秀的感染下，江落雪和苏向阳开始背着大人们用眼神和动作交往。
    高中毕业后，苏向阳和李毓秀双双考上大学，江落雪却落选了。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不出门，李毓秀来到乡下找苏向阳玩时，来到她家，硬拉她出去玩。夏日的河边，杨柳妖娆随风起舞，李毓秀高兴地又唱又跳，苏向阳和江落雪一前一后地跟在她后面，默默无言。偶尔的对视，两人的眼光都在彼此躲闪，落雪没考上大学本来就心里难受，看到此情此景，更加的失落，借故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家。
    江落雪向李毓秀告别，转身走向回去的路，苏向阳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看着她匆匆离去。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心里始终有一种放不下的感觉，不停地回头张望，不小心踢到前面的一个石头，一个前扑下去扭伤了脚，“哎哟”的一声叫喊，让不远处的苏向阳第一个就冲到她的面前，用关切的眼神看向她，然后抓住她的脚一阵搓揉。她没有反抗，忍住疼痛任由他的按摩。李毓秀看出了苏向阳对江落雪的关心，心里开始有点酸酸的妒忌滋生。
    苏向阳背着江落雪到她家门口时才放下她，悄悄捏捏她的手，塞了一个小纸条，对她点点头，然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了。李毓秀赶紧上前和她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后，追随苏向阳的脚步离开了。江落雪想起刚才苏向阳看她的眼神，那种着急关心的神态，悄悄地打开手心里的纸条，上面就只写了五个字“喜欢你，等我”，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突然心里有点小小的幸福溢出，她忘了疼，痴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而这一切正好被回家来的落雪妈看到了。
    晚上，三口之家的江家召开家庭会议，会议的内容就是今天下午落雪妈看到江落雪和苏家那小子在一起的事情。在落雪爸严肃的审问下，江落雪说了下午发生的事， 并申明和苏向阳并没有什么关系。落雪妈对女儿说：“其实呢，苏向阳是一个好小伙，但他再好，你都不能跟他有什么关系，别忘记了，苏江两家有恩怨，你呀，最好躲他远点，别让人指指点点说闲话。你也十八九岁了，不小了 ，没考上大学也好，过段时间让你姨妈给你物色一个好的人家就嫁了吧。”
    在乡下，十八九的女孩正是相亲的大好时光，江落雪知道，自己也逃不脱这样的命运。但是，苏向阳的那五个字似乎已经进驻在她的心里，她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嫁了，希望有一天苏江两家能化解冤仇。她试探地问道：“爸，我们和苏家到底有什么化不了的仇？从小只听您们说，不让和他们家的人说话，不允许来往，现在我长大了，也该让我知道原因了吧？”
    落雪爸深吸了一口烟，透过面前盘绕的烟雾，像在思索什么。半响才徐徐说：“具体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当初只是听你爷爷含糊说过，好像是在民国初期，曾祖和苏家的一个遗孀偷偷好上了，那女人是立过贞节牌坊的，可后来怀孕了，被族人知晓她败坏了门风，给浸猪笼沉河了。曾祖是真心喜欢那个女人的，后来就在苏氏遗孀的坟头自杀身亡。两家人被他们的深厚感情感动，悄悄地把他们合葬一起。土地到户时，两家人就因为争这个祖坟闹翻了，从此不再往来。”
  “那后来呢，这个祖坟究竟归谁家了？”江落雪好奇地问。
  “谁也没归 ，被国家征收了，建成了现在的粮站。”江爸敲敲烟斗继续说：“但两家的恩怨就从那时侯起 ，就没有化解。所以啊，苏家小子再好，跟你无缘 ，你就别想着了哈。”
  “争名夺利，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我真佩服您们了，就这点恩怨，已经过去了，还一代代的打算传下去了吗？”听完父亲的话，江落雪觉得有点啼笑皆非。

（四）

    李毓秀整整一个暑假，三天两头的来找苏向阳玩，苏家人看出了她的心思，想到她的家庭背景，对她热情有加。江落雪出门要是遇到苏向阳，就只是对他点点头，笑笑地擦肩而过。苏向阳对江落雪也是一样不说话，但两人却觉得，似乎都知道对方心里想说的话，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开学时间很快就到了，苏家穷，东家凑西家借，也没有凑够学费 ，苏向阳只能放弃了继续读书的机会，李毓秀在失望之余，承诺帮忙给苏向阳找工作，让他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而后，她在父亲面前使尽各种办法，才让父亲利用关系，给苏向阳安排了一个农转非的工作，在粮站里开票，然后她才放心的去学校报到了。
    苏向阳去了镇上粮站上班，江落雪在家里跟妈妈学针线女红帮忙料理家务。 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候，苏向阳都会路过江落雪家门口，然后停顿一下后再离去。江落雪也会找机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自己家大门口，对他点点头，笑着看他离去后才回屋。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苏家父母自作主张，答应了等李毓秀毕业了就和苏向阳结婚。江落雪在踏破门栏的媒婆介绍下，一次次的相亲，一次次的退婚。不是她眼光高 ，而是心中有一个苏向阳，再好的小伙也入不了她的眼。
    春暖花开时，地里的油菜花开了。苏向阳生病了，请假在家休息。一个人在家闷得慌，[size=18.1818px]中午没事就出门走走。路过江家门口，看到江落雪端了一大盆衣服去了河边，他悄悄地跟随在后面，一起来到河边。江落雪并没有发现苏向阳跟在身后，蹲在河边的小石头上，哼着歌搓洗衣服。苏向阳很早就想跟江落雪单独说说话，但每次都苦于没有机会，这下机会终于来了，他在她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落雪，我们说说话好吗？”
    江落雪正专心地洗衣服，突然听到背后苏向阳的声音，吃了一惊，她猛地站了起来，却没料想脚下一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一下子掉进水里。不会游泳的她 ，刚张嘴叫了一声“救命”，就几大口河水呛进嘴里。苏向阳一看江落雪掉河里了，心里一急，顾不得脱下衣服就跳下去救人。眼看着江落雪就要沉下去了，突然感到有只手抓住了她 ，她顾不得想，紧紧地拽住苏向阳的胳膊，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苏向阳被江落雪抓住胳膊，使不上劲，两人在水里使劲挣扎，一下子水淹过头顶，他紧紧地拽住她 ，努力浮出水面，使劲向河岸靠近，好不容易，他伸出的一只手，抓住了靠水边的一颗小树，才得以没被江落雪一起拽进水里。他抱着她的身子，终于爬上了岸，四月的水还凉，他冻得浑身哆嗦。被水呛晕的江落雪就躺在他的身边。他顾不得去感觉冷的滋味，跪在她的身旁，用手放在她的胸口使劲挤压，水从江落雪的嘴里流了出来。
    她还是没醒过来，苏向阳急了，想起来以前老师教过，救人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人工呼吸。他看到江落雪紧闭的眼睛和惨白的嘴唇，迟疑了又迟疑，最后还是俯下身，嘴对嘴给她做了人工呼吸。终于，江落雪的喉咙里一声响，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看到的，苏向阳浑身水淋淋的跪在她身边，着急的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心痛。     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听到路的那头传来说话声，苏向阳慌得赶紧抱起她 ，躲进了路边的油菜地里，待到人走远，江落雪才感觉到自己被苏向阳紧紧地搂在怀里，她瞬间觉得脸发烫，可她并没有挣扎，而是用手也悄悄地环上了他的腰。两人都不说话，就这样湿淋淋的紧紧拥抱着，忘了自己，忘了时间。

                                                                                               （五）

    苏向阳和江落雪偷偷好上了。其实，他们也不算是现在才爱上彼此，在上高中那会就已经是情窦初开了，李毓秀的拉拢在他们中间起了关键作用。然而这一切李毓秀却蒙在鼓里，相信他们几代的恩怨夹在中间，他们之间就算有什么，也不会有结果，不会给她带来任何威胁。于是，在大学就读期间，她开始给苏向阳写情书，表白她对他的爱恋之心。
    面对李毓秀的感情，苏向阳一直回避，含糊其辞告诉她说，我们之间悬殊太大，家庭，学历，将来的工作等，都是不适合的，我们只能做朋友。他和江落雪的事只字未提，就当时来说，他们的感情是不能见光的，如果让人知道，他们两家的矛盾会更加激烈化，爱了就放不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李毓秀面对苏向阳的拒绝，开始起了疑心，她想起了苏向阳看江落雪的眼神，人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难道在我读书期间，他们就已经……？不行，我喜欢的就是我的，不会让任何人抢走，除非我不要了。李毓秀从小到大养成的大小姐脾气开始作祟，寒暑假期间，频繁地来到苏向阳的家和粮站探望，那态度，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苏向阳是我的，谁也别想打他主意。
    苏家人看到李毓秀，显得很热情，人家姑娘可是儿子的大恩人，让苏向阳端上了铁饭碗，还不嫌弃我们是乡下人，主动追他，是苏家有福，遇到了贵人，如果他们能成亲，靠着李毓秀父亲的关系，苏向阳以后可算前途无量。于是，千方百计给他们创造机会单独相处，并承诺，一定让苏向阳等她毕业。
    这一切，江落雪看在眼里，难过在心里，但又无可奈何。她开始疏远回避苏向阳，有缘无份的感情，终究不会有结果的，何必作茧自缚呢？苏向阳路过她家门口的时候，她躲进屋里不出来，可还是放不下心中的念想，等他走远了，才在门口目送他的背影离去。苏向阳知道，李毓秀的所做所为，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一个多月过去了，始终没见到江落雪，心里好想她。他明白，江落雪是在躲他。我爱的是江落雪不是李毓秀，一定要找个机会和彼此都说清楚为好。
    李毓秀回想起苏向阳看到江落雪的背影时，眼神里的眷恋不舍和对自己心不在焉的态度中，感到自己和他的感情危机重重。不行，一定得想个办法把向阳的心拉回到自己这边来。
  “喂 ，李大小姐，独自一人逛街啊，要哥哥陪你不？”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在她身边一个猛刹车，一声吆喝，把神游的李毓秀吓得赶紧退一边 ，才顾得抬头一看，原来是县委书记韩叔叔的儿子，高中的同学韩磊。
  “是你，想吓死个人啊？”受了惊吓的李毓秀拍拍心口，狠狠地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韩磊：“要你管，你也不是一个人在大街上逛，你的那些美眉们呢，怎么不陪你？”
  “哎呀，别提了，一个个都是看中我爸的地位来的，没一个真心喜欢的，高不成低不就，都吹了。要不，你给哥我介绍一个？”韩磊挠挠头，双脚踩地，手放开车把，从衣兜里掏出一盒香烟，打开盒子，叼了一根在嘴上，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故意把一口烟雾吹到李毓秀的脸上。
  “哟，韩大少爷的眼光高了，那么多的美女，居然一个都瞧不上。”李毓秀用手挥开烟雾，故意讽刺他说。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韩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点亲近感，时常会因为一些小事反感他躲避他。
  “唉，不是我太挑剔，是那些女孩真的都一般化，不肥就胖，不高就矮，长得又不漂亮，还没有你一半漂亮呢。更可气的是，还刚谈就想要我爸给安排工作，他奶奶的，把我当阶梯了。”
  “你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做老婆？”李毓秀撇嘴问。
  “嘿嘿，本人要求不高，人要长得漂亮，还得高中文化以上，这样才能配得上我的家庭。总不能县委书记的儿子找个丑老婆还没文化， 让人笑话是不？要不，我俩谈谈，反正我们两家是世交，知根知底还门当户对的。”
  “休想，我早就有心上人了，才看不上你呢，老大不小了，不好好找份工作赚钱养自己，靠老子养活，还想找漂亮媳妇，想得倒美。”
  “哟，妹妹你有心上人了？帅不帅，让哥给你参考一下如何？”韩磊故作惊讶地说。
  “好啊，我带你去看看，要是有缘的话，说不准你还能遇到意中人呢。”李毓秀的头脑里突然闪现出江落雪的面容，“对，就这么办，以韩叔叔的地位和家庭，我不信你江落雪不动心。”她的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仿佛幸福马上就要降临，眼前这个游手好闲的韩磊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六】
                                                                       
    在李毓秀的带路下，韩磊骑车带着她直往苏家的方向来。路过江家门口时，正巧遇到江落雪端了一大盆衣服走出院门。“嗨 ，落雪，干嘛去？”李毓秀收起以往看到江落雪时心里不痛快的情绪，拉拉韩磊的衣服暗示停下，跳下车来主动打招呼。
    其实江落雪刚出来就看到了他们，想到苏向阳和她的关系，刚想回避，但李毓秀主动打招呼了，不好意思再躲开，只得堆起笑容，放下手里的盆子，假装很热情地拉住李毓秀的手说：“毓秀，是你啊，是来找向阳的吧？要不，先到我家坐坐再去？”
  “嗯嗯 ，也好，好久没时间和你说说话了，都快变得生疏了，韩磊，我们在落雪家玩一会再去找苏向阳。”她回过头来，看到韩磊正痴痴地望着江落雪，眼神里有一种惊喜一闪而过，却被她很巧妙的捕捉到了希望的讯息。江落雪在韩磊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感到很不自然，一边招呼他们进屋，一边前面带头进屋了。
    韩磊开始动了心，三天两头的要李毓秀帮他约江落雪出来玩。为打消苏向阳的念头，李毓秀问清楚了韩磊想要和江落雪交往的心思，然后韩磊在父母面前软磨硬泡逼得他们同意后，就托李毓秀就到江家做媒了。江家父母一听县委书记的儿子看中自家的女儿了，有点受宠若惊，也不管女儿愿不愿意就一口答应下来了这门亲事。
    论外貌 ，韩磊比起苏向阳来，要强过很多，苏向阳一副瘦弱身板，长相也一般，而韩磊身材魁梧高大，长得也英俊潇洒，只是国字型的脸时时稍带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和人说话时，那种热情过头的举动，给人一种假假的感觉，让江落雪心里很是反感，但他的家庭背景，却让自己的爸妈视他如座上宾。
    在父母的百般比较下和李毓秀的热情牵线中，江落雪不得不假装很满意这门婚事。当看到李毓秀拉住苏向阳的手显得很亲密的样子，心里更多的是失落和难过。
    除了李毓秀是开心的，苏向阳和江落雪的心情是同样的难过。他明白，在这个贫穷的年代，爱情在物质人情的背景下，是那么的空乏无力。看到韩磊对江落雪的殷勤，他心里很矛盾，以韩磊的家庭背景，江落雪以后应该会很幸福的，而她 ，爱韩磊吗？对李毓秀，他真的提不起心情来爱，心里住了一个江落雪，难道就这样和心爱的人分开吗？

                                                                                             （七）

    他们就在这样的矛盾心情下和默默相望中等到李毓秀毕业了。那年夏天，李毓秀放弃了父母给安排在县城的优越工作，为了苏向阳，固执地选择来到这个偏僻的镇农业银行做了一名普通职员。每天午休的时间，她都会到离得不远的镇粮站去看看苏向阳，并买一些防暑的冰糕或西瓜送去，和苏向阳一起的同事也顺带沾了光。     闲来无事的时候，大家都当着苏向阳李毓秀的面，直夸李毓秀是人中凤，苏向阳这个穷小子前世积德 ，今生走了桃花运，并催问什么时候吃他们的喜糖。谈及结婚的事 ，苏向阳就会借故打水或上厕所来回避这个问题。而李毓秀却很自信满满的告诉大家，别急，今年过春节之前会让你们吃到喜糖喝到喜酒的。
    乡下的条件差，每个月镇里会组织一次露天电影下乡，轮流在各村播放。这晚八点正，电影会在村委会前面的大坝子里播放。晚上七点左右，江落雪的爸妈叫女儿一起去，江落雪推说有点不舒服没有心情去，就在爸妈刚要盘问哪里不舒服时，隔壁要好的春儿跑来了，进门就喊：“落雪姐，听他们说，今天晚上的电影是牛郎织女，神话故事很好看的，快走快走，狗子他们还在门口等我们呢。”然后，不等江落雪说话，拉住她的手就往外拽。
    出得门来，江落雪看到，狗子和其他几个一般大的同龄人都在等他们，苏向阳也在。每次看电影，都是他们几个一起去的。她迟疑了一下，朦胧的月光下，看到苏向阳看她时期待的目光，还是忍不住一起去了。离村委会有二里地，一路人有说有笑的，春儿和狗子是一对欢喜冤家，一会吵一会闹的，追前追后地打闹着玩。苏向阳却似有意无意地怠慢脚步，和江落雪保持一步之遥。一路，两人都没说话，但回望时彼此的眼神却在传达心中的爱恋。
    电影开场了，人很多，大约有两三百人，除了老年人，几乎一个村里的人都到齐了。附近的人都从自家带了板凳，路远的人就站着观看，那些个头小的自然就东钻西窜地找能看得见的地方，不一会，他们几个就失散开了。只有苏向阳一直靠着江落雪的身边，一步都没离开。两人离得那么紧，苏向阳身上的气息随电影里的情节飘在落雪的周围，窜进她的呼吸里，让她忍不住心砰砰地跳。除了那次落水后，他们是第二次离得这么近。
    苏向阳的呼吸在身后飘落在她的耳边，江落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头脑里乱乱的，电影里放什么内容她一下子也没看进去。她等苏向阳的眼睛睁专注的看着电影时，偷偷地挤出人群，来到坝子边缘的树林旁边，想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拽住她的胳膊，等她还没来不得反应过来，一下子被拉进了树林里。

（八）

    她惊恐地刚要张嘴大叫，一片滚烫的唇猛地覆上她的嘴，身体被紧紧地搂抱着继续往树林深处挪动。从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她知道，这是苏向阳的味道。原本要挣扎的她，身不由己地顺着他一起往里面移步。两份久违的爱在这一刻如火山爆发，电影场上的所有声音都与世隔绝了，他们的身心里只有彼此的存在，苏向阳的手伸进了落雪的衣服里面轻轻地抚摸，她忍不住浑身发颤，身体里有一种原始的欲望在使劲地往外窜，任由他的手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从上到下的游走，内心那种对爱的渴望让自己忘了在做什么。
    电影散场了，春儿和狗子大声喊叫他们两个的名字，才把他们从甜蜜中唤醒过来，她慌乱地想要整理凌乱的衣衫，而苏向阳紧紧地搂住她不舍得放开。俯身再一次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唇，再一次的忘记了时间。
    江落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软软地躺在床上，感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苏向阳身上的余温还残留在她的身上，第一次和心中最爱的人肌肤相亲，那种无法言诉的快乐在心中久久不去。她下定了决心，和韩磊分手，这辈子除了苏向阳，谁也不嫁。
    当李毓秀再一次当着大家的面说冬天就结婚，苏向阳这次没有回避，他故意笑说：“毓秀，别和大家开玩笑了，我们俩，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根本就没有夫妻缘分，只是同学和朋友关系，大家也别相信了，我苏向阳已经有对象了，毓秀是和你们开玩笑的。”同事们早就看到李毓秀对苏向阳的好，也相信了李毓秀的话，苏向阳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而这次，却突然说，他和李毓秀只是朋友关系，自己早就有对象了，看到李毓秀的脸色由晴慢慢转阴，红白相间时，虽然心里疑惑，但都识趣地借故赶紧散开了。
  “你什么意思，苏向阳？这么多年来，我心里只有你，为了你，我才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穷地方工作，告诉我，我哪里还做得不够，还比不上江落雪？”等众人一离开，李毓秀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一把抓住苏向阳胸前的衣襟，愤怒地问道。
  “你都做得很好，是我配不上你，因为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你书读得多，也应该比我还明白，爱情是相互的喜欢，而不是一厢情愿。这些，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 ，你别跟江落雪扯上关系。”苏向阳正视着李毓秀愤怒的眼睛，淡然的回答。
  “你想甩了我继续跟江落雪好？告诉你，没门。从小，凡是被我李毓秀看中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包括爱情。这个冬天和我结不结婚的事 ，你说了不算。而你，应该清醒了，我们合不合适很快你就会知道了。”李毓秀的脸色慢慢地回转本来的颜色，她松开手，似笑非笑地在苏向阳的脸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转身“砰”的关上门走了。

（九）

    苏向阳并没有把李毓秀的话放在心上，他觉得，已经和李毓秀把话说清楚了，以后，他和江落雪之间的障碍就是双方的父母，如何放下几代人之间的恩怨，答应他们的婚事。李毓秀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来他的家，苏向阳并没有在意，没有了李毓秀每天的纠缠，他觉得轻松了很多。每天晚上，他会借故出去散步的机会，偷偷带着江落雪 ，跑到村后的小树林里幽会。
    苏向阳的日子在没有了李毓秀每天的探望中平和度过。他在父母心情好的时候开始打探，故意提到江家，提到江落雪，想找机会把他和江落雪的事公开。苏家父母是没有文化的庄稼人，说话直来直去，根本领悟不到儿子的话里有话。开口闭口就问，这段时间怎么没见李毓秀来家玩了啊？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你得记住哦，李毓秀是我们家未来的好儿媳，是你的大恩人，以后，你的前途就靠她帮你了，可不要辜负人家，好好对她，有时间接她来家吃饭，我们想她了。面对父母的这些话，让话到嘴边的苏向阳不得不打消公开和江落雪关系的念头，另想办法了。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苏向阳和江落雪还没有想到办法，如何向双方父母公布他们的恋情。而一天中午，李毓秀却带着礼物突然登门了，同来的还有她的父母。苏向阳的父母面对县里的干部突然造访，慌得登时手足无措，赶紧杀鸡宰羊，盛情款待。毓秀妈是个和善的女人，不顾自己一身华丽的衣服，挽起衣袖就非要到厨房帮忙，把个向阳妈感动又是感激，两人在厨房里有说有笑，情同姐妹般相处得很融洽。
    苏向阳心里可有点犯嘀咕，趁自己的爸爸在堂屋陪毓秀爸说话下棋的当儿，他偷偷一把拉住李毓秀的手，暗示她跟他出去说话。出得门来，苏向阳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告诉我，今天你带你的父母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想知道？现在就不告诉你，一会你就知道了。”李毓秀故意挤挤眼，调皮地说。然后不理他，转身回到屋子里继续观看下棋。苏向阳一个人站在门口乱猜，只觉得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时 ，正巧江落雪从村里买盐回来路过他家门前，看到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停下了脚步，看看四周无人，她小声地叫道：“向阳，你一个人站在门口干嘛？”苏向阳一看是落雪，他紧张的一把拉住她，直往院墙后面躲了过去。
  “你咋了，外面没人看到呢，这么紧张干啥?”苏向阳还是不放心地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才有点慌乱的对江落雪说：“李毓秀今天带着她爸妈来我家了，我看到他们说话很投缘，估计是想来商量结婚的事，要真是，我该怎么拒绝？”
    一听苏向阳说了李毓秀父母的来意，江落雪登时也慌了，不知道该咋办。她抿紧嘴唇想了想，强作笑颜安慰苏向阳说：“应该没事的，他们不是还没有说来意的嘛，这只是你的猜测，或许在城里呆久了，只是来乡下玩玩的，人家帮你安排了这个好工作，你要好好地真心的款待，别多想哈，自己吓自己了。”
  “向阳，吃饭啦，你去哪里了？这人，刚才还在呢。”门里传来李毓秀的叫喊声，吓得苏向阳用手势暗示江落雪别说话，然后赶紧走了出来，江落雪听到门口传来苏向阳的回答：“我刚才方便去了，你叫啥？”
  “叫你吃饭呢，一家人都在等着你呢，快点进去。”李毓秀在门口正好和苏向阳遇见，很亲热地挽着他的胳膊就走进大门去了。江落雪在墙的拐角处目睹这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等他们进去后，才黯然的离开了。

（十）

    吃饭间，毓秀爸边吃边问苏向阳的工作咋样？暗示说，等过段时间会想办法把他从开票员往上提升，把苏家父母乐得 ，直夸遇到了李家父母这个好人，是苏家之大福星，苏向阳遇到李毓秀是前世修来的福份。话说到这，毓秀爸放下碗筷，沉吟了一下，很慎重地对苏家父母说：“亲家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们看，毓秀和向阳也谈了这么几年了，毓秀呢，不听劝，非得为了向阳放弃城里舒适的工作来到这乡下受罪，我们做父母的也心疼，但我们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啥事都依她的意愿，她既然选中了向阳，我们也没得啥说的，只有同意。今天，我们的来意就是和您们商量一下，他们俩的结婚大事。”
    向阳妈一听，又开心又很小心翼翼地说：“哎呀，看您说的，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毓秀愿意为了向阳来乡下，我们感激不尽呢，哪还有不愿意之理 ？只是，怕会苦了毓秀这个好孩子。”毓秀妈接口说：“您们家只有苏向阳一个孩子，我们家呢，也只有李毓秀一个宝贝，您们看，等他们结婚后，是让向阳跟毓秀住城里呢，还是毓秀跟向阳继续在这乡下？随他们俩人选择吧，这样好不？”苏家父母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怎么回答， 李毓秀却开口说话了：“爸，妈，我是嫁给苏向阳的，又不是招上门女婿，再说了，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我当然得跟苏向阳住乡下了，城里，我们会定时回家来看您们的。”
  “你看你看，女大不中留哦，还没出嫁，心都跑了。”毓秀妈用手指撮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故意责怪说。苏向阳在他们的一唱一合中，根本就插不上话，看到自己父母对李家爸妈的恭敬样子，他也就不敢多言了。接下来，他们边吃边商量结婚的日期，苏向阳的脑海里在想象着以后该怎么办，江落雪该怎么办？对于他们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等喊到他表态时，他也只有神情恍惚的“嗯嗯”答应着。
    回到家的江落雪，一下午都闷闷不乐魂不守舍，头脑里全部是李毓秀挽苏向阳胳膊亲密的样子，还有苏向阳提到商量结婚的事。落雪妈看到女儿这幅样子，以为病了，很关切的让她去好好休息，并说，要不让韩磊带她去城里医院看看。江落雪很烦躁地对妈妈说：“我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没病，过几天就好了。“妈妈当然知道女儿说的不舒服是啥意思，也就没有在意了。
    晚上，江落雪悄悄地溜出家门，想出来透透憋了一下午的气。不知不觉间，来到她和苏向阳幽会的树林，没想到苏向阳早就等在那里了。看到苏向阳沮丧的样子，不用说话就已经明白结果了。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田野里的蛙鸣声越来越响，还伴有夜蝉的叫声。月亮升到头顶了，是那样的皎洁，照在地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远。江落雪忍住眼泪，抬头望着月亮，哽嘤地对苏向阳说：“向阳，为了你的前途，你应该娶李毓秀，还有我们几代人的恩怨没化解，他们是不会答应我们的，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们分手吧。”
  “不，落雪，我爱的是你啊，你给我时间，我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好吗？”苏向阳一把抱住江落雪，流着泪恳求。
  “你醒醒吧，面对现实，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的心里也只有你，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爱你一辈子。”江落雪挣扎着从苏向阳的怀里出来，抬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水，转身跑了开去，苏向阳没有勇气追过去，看到江落雪奔跑的背影，狠狠地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头，蹲地上伤心地哭了。

(十一）

    江落雪又开始躲避苏向阳，在估计他要下班回来的时刻，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很多次，苏向阳路过她家门前，徘徊许久，很想鼓起勇气敲门进去，但最终还是被江落雪的爸妈出门时，对他视而不见的样子打消了念头。他没有勇气去化解两家几代的恩怨，也没有勇气去面对被拒绝的堵心。秋天过去了，他还是未能去敲响那扇门，也没有再见到江落雪。而江落雪，明明知道苏向阳就在外头，也很想看看他，却同样没有勇气面对，只有等他一个人转身落寞的走了，才从大门缝隙里无言的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很快，苏李两家在商议中为苏向阳李毓秀定下了结婚的日子，腊月初八。苏向阳也从一个开票员提升到了组长位置，工资自然也涨了，这让苏家父母见人就炫耀，是苏家祖坟葬在福地了，这辈子才让苏家后人遇到贵人相助，翻身不再做农家人了。
    而江落雪却大病似的，茶饭不思，有几次在吃饭的时候还偷偷跑到一边呕吐。落雪爸看到女儿这情况觉得奇怪，但又问不出来啥原因，就叫落雪妈带落雪去县里，找韩磊一起带去县医院看看是不是身体哪出状况了？
  “妈，不去，我没病，这几天可能有点着凉，胃子不好，过几天就好了。”江落雪固执的不愿意去医院。通过高中时学到了一些知识 ，她已经两个月没来例假了，想到和苏向阳在树林的情不自禁，她有点怀疑自己的毛病出在哪。她不敢，也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检查出现的结果。如果担心是真的，那她和她的父母将没有脸面对，村里人的指指点点和流言蜚语。
    几天时间又过去了，江落雪呕吐不但没好 ，还更加厉害了，人也变得面黄肌瘦，成天昏昏欲睡，还是坚持不去医院。这做妈妈可看出一点问题来了，心里很是担心，但怕丈夫看出，也就附和江落雪的话，说是胃子受凉了。晚上，等落雪爸睡着了，落雪妈悄悄地来到女儿房间，拉起已经睡觉的江落雪，用凝重地语气对她说：“雪儿啊，现在就我们两人，你跟妈妈说句实话，你确定你没有生病？”江落雪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妈妈的表情，心里有点慌乱，但还是坚持点点头说：“妈 ，我真的没病，只是胃子不舒服。”落雪妈不说话，一直看着女儿的脸不眨眼，这眼神，让本来就心虚的江落雪不敢直视，她故意打了一个呵欠，对妈妈说：“妈 ，我真困了，你也去睡觉吧。”然后就要想躺下去。
  “好，如果你真的没有其他事瞒着我，那明天你就跟我去医院看胃病吧，你还年轻，胃病不能拖。”落雪妈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对江落雪说。
  “说了不去了，妈， 你咋还这么啰嗦呢？”江落雪又坐了起来，埋怨地说。
  “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两个月来例假了没有？我是女人，也是你妈，身体的变化比你还懂得多。你个小娃娃，啥事休想瞒过我的眼睛。”
   江落雪心里一愣 ，不知道该如何搪塞过去。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直视妈妈的眼睛。落雪妈看到她瞬间的变化，又重新坐回到床头，扳着江落雪的肩头，问道：“告诉我，到底是谁的？其他我没看到你和谁在一起过，是不是苏向阳那小子？这段时间我老看到他在我们家门外徘徊，好像有事情似的，我还奇怪着呢。”
  “妈 ，我，我，我……”江落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忍不住满腹的委屈，眼泪先掉下来了。

（十二）

  “啪”的一声响 ，落雪妈看到女儿未说话先哭的神态，心里的猜想证实了，她又气又恼，忍不住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舍得打过女儿一下，可现在……这事咋办呢？她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一下子坐下又一下子站起来，指责江落雪说：“这些年，白养你了，从小教你的规矩呢，家教哪去了？送你读了那么多书，做女人应该遵守的道德礼仪哪去了？你明知道苏江两家不和，却非要喜欢苏家小子；你明知道人家靠山硬，为了前途不会要你，你非得和他去做那事，你咋就这么贱呢？你让我们江家以后怎么面对父老乡亲啊？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啊？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妈，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我就是放不下苏向阳，他也爱我，要不 ，您找人去说媒，或许他们家人答应了呢？”江落雪带着一丝希望，乞求妈妈。
  “你别做梦了，我的傻女儿啊，人家现在升官发财了，全村人都知道，日子都定下来了，就等腊月结婚了，还会要你？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咋办吧，这事要是被韩磊知道了，一定不会要你了，我该怎么做呢？”落雪妈边抹眼泪，边用手抓扯自己的头发。看到妈妈着急成这样，江落雪内疚的一把抱住妈妈，伤心地哭了起来。
   “别哭了，小点声 ，这事别让你爸知道，他那脾气，不去苏家砍人才怪呢，你先好好睡觉吧 ，让我来想办法解决。”犯了再大的错，女儿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打骂横竖自己也痛。落雪妈把女儿按在被窝里，收拾好自己的眼泪，千叮嘱万嘱咐，然后回房了。
    事有凑巧，第二天中午，李毓秀和韩磊突然登门，带了很多礼物，还带来了一个穿着华丽衣服的陌生女人。落雪妈知道了女儿和苏向阳的事 ，面对李毓秀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内疚和慌乱，她假借烧水，跑到江落雪的房间叮嘱她暂时不要出来。然后又是水果又是茶水的，殷勤款待。
    落雪妈看到韩磊眼睛东张西望像是在找江落雪，但当着那个陌生女人的面，他却很规矩得坐着，她不敢确定那个女人是谁，也不好冒昧的问，就用询问的眼神瞄向李毓秀。李毓秀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一对视上落雪妈的眼神，就明白了她想要知道什么。她看到落雪妈手忙脚乱的样子，忙阻止她停下来，笑着对她说：“阿姨你就别忙了，都是自己人，别这么客气好不好？”然后走到那个陌生女人的面前，抱住她的肩膀，很亲热地说：“干妈，这就是江落雪的妈妈，你看，妈妈这么大年龄了还这么漂亮，女儿更没得说了，是不是？你家儿子的眼光那么高，不是一个等闲的人儿他会看得上？所以啊，你得相信韩磊哥的眼光，相信你干女儿交的朋友不会错。”
    那女人会意的笑笑，对落雪妈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落雪妈看到这个女人有些高傲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愉快，但想到女儿的未来，她用一声哈哈大笑来掩饰脸上不高兴的神态：“哎呀，我说呢，今天早上还没起床就听见门前喜鹊喳喳叫得欢，我正纳闷我们这乡下穷人家会有什么贵客登门呢？原来是书记夫人来了，贵客贵客，韩磊你咋不早点通知我们呢，你看，都没有准备好菜招待。”
    韩磊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他站起来到处望望 ，对落雪妈说：“嘿嘿，是我妈今天休息，突然想起来要来看看未来的儿媳妇，所以来不及告诉你们。落雪不在家吗，怎么没看到？”
  “哦，落雪这几天有点不舒服，在屋子里睡觉呢，你们先坐坐，我去叫。”落雪妈赶紧想去通知女儿。
  “啊，落雪病了？怎么不告诉我啊，我去看看。”韩磊一听江落雪病了，一下子着急起来，就要向里屋跑去。落雪妈忙阻拦他说：“没事没事，只是胃子有点不舒服，一点小毛病，你陪你妈妈，我去叫她出来。”然后就向江落雪的房间走去。

（十三）

    江落雪在妈妈再三叮嘱下来到堂屋，从她刚进门，韩磊妈妈的眼睛就一直看着她。韩磊一见江落雪，赶紧站起来拉住她来到自己妈妈面前，给她们相互介绍：“落雪，这是我妈妈，我们交往这么久了，我妈还没有见过你呢，今天正好有空，过来看看你。”江落雪很羞涩的对韩磊妈妈笑笑算是打招呼。韩磊妈从江落雪一进门就不转眼的看她，第一印象觉得这姑娘从模样到身板，都无可挑剔，加之 ，李毓秀经常在她面前夸江落雪这也好那也好，看来是蛮不错的，于是，满意的对李毓秀点点头。
    李毓秀心领神会，她见韩磊痴情的眼光直盯江落雪，于是，走过去拉住落雪妈的手说：“阿姨，今天，我干妈来的意思呢，是来看看落雪，韩磊和落雪也谈了几个月了，看他们都相互喜欢，所以，想和您们商量 ，把结婚日子定下来，就在今年把事情给他们办了，了了各自的心愿，您和叔叔商量一下，行不？”一听韩家是来定日子的，落雪妈想到女儿现在的情况，心里一百个愿意。她叫江落雪出去把落雪爸叫回来，然后陪着韩磊妈一起东一搭西一句的闲扯。
    落雪爸在桌子的边缘磕磕旱烟斗，听李毓秀重新说明了来意，然后以一家之长的身份，对韩磊妈说：“亲家这么忙，还亲自来家说俩孩子的婚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俩要是都没意见，我看今天就把这事定下来吧，你们的意见呢？” 落雪妈悄悄地拉拉江落雪的衣角，点头应允：“我们都没意见，亲家您看什么时候合适就定下来吧，我们听您的。”
  “这样吧 ，我和向阳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八了，要不，我们同一天结婚？”李毓秀掺合说。
  “不成，不成，哪有同一天结婚的，会抢了风头的。我看，要不，韩磊和落雪的事提前办？”落雪妈赶紧反对，现在她的心情，只想江落雪快点结婚，才有机会解决肚子里的那事。
  “依我说，国庆节快到了，要不，我们就定在国庆节好不？”韩磊插嘴说。
  “好啊好啊，选在国庆节结婚，很有纪念意义的哦。”李毓秀赶紧赞同，心想，只要你江落雪早点和韩磊结婚了，苏向阳就应该断了念想，彻底属于我李毓秀了。
    在场的人，打着各自的小算盘，经过协商，把日子定在了国庆。
    临走，韩磊妈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拿出两千元钱，算是定钱，并叮嘱韩磊抽时间接江落雪到城里 ，给买几身结婚穿的衣服，然后谢绝了落雪妈挽留，告辞回城里了。
    李毓秀让韩磊他们先走，自己去了苏向阳家报告这件喜事，也算是暗地里给苏向阳一个提醒，江落雪已经名花有主，你也应该收心了。

（十四）

    国庆节，江落雪结婚了，嫁得是城里县委书记的公子，村子里一下子都传开了，结婚这天早上 ，来家里看热闹的挤满了院子。新郎家送来的聘礼半边猪肉就让人羡慕了好一阵子，还别说堆满一桌子的其他衣物糖果等其他东西了。
    院子的客人在吃喝嬉闹。江落雪躲在自己的屋子，神情麻木的看着陪嫁的东西发呆。落雪妈进来了，一一检查所有的东西是不是收拾好了，然后才坐到江落雪的身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子悄悄地塞到她手里，很无奈地对她说：“雪儿，妈给你的这东西你一定要收好，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背着韩磊把这东西撒床上，记住，一定不能让他看到。”
  “妈 ，你这是啥东西，为什么要背着韩磊撒床上？”江落雪被妈妈的话弄得糊涂了，捏捏手里的塑料袋，软软的，好像是液体啥的。
  “这是鸡血，今早杀鸡的时候，妈悄悄给你装起来了。傻丫头，你跟苏向阳都那样了，你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晚上同房的时候，要是被韩磊看出来你不是大闺女，名声败坏了，你会被人家瞧不起的，何况，你嫁的不是普通人家，不然，你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唉，这是哪辈子作的孽哦。”落雪妈一想起这事 ，又忍不住抹眼泪了。
  “妈 ，你别哭，我都听你的。”江落雪很内疚的给妈妈抹去眼泪，然后听她一一交代结婚要注意的一些细节问题。
    吃完午饭，迎亲队伍出发了。两辆吉普车披红挂绿，在一阵唢呐声的欢送中，缓缓地驶出村子。苏向阳借故头痛请假没去上班，他偷偷地躲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心情复杂的看着江落雪从出门到上车，然后到迎亲队伍消失在村口。他一个人来到和江落雪经常幽会的小树林，抱着树干伤心大哭了一场。
    县委书记娶儿媳妇，那排场就是不一样。国营饭店里，张灯结彩宾朋满座，都是一些县级以上的干部来参加韩磊的婚事。落雪很机械地和韩磊一起，跟在韩磊爸的后面，一一进酒献烟，直到酒宴结束。
    累了一天的江落雪，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随韩磊回到新房。刚进屋就被韩磊猴急地抱在怀里，手也开始不老实得在她身上游动。江落雪知道他要干什么，她扳开他的手，皱皱鼻子对他说：“你满身酒气，我可受不了，你先去洗洗，我等你。”媳妇发话了，韩磊也高高兴兴地去洗澡了。房间里只剩下江落雪一个人了，她突然想起妈妈的话，赶紧从贴身衣服里掏出妈妈给的东西，并按照妈妈叮嘱的话照做了，估计没有什么疏漏后，就脱去外衣坐在床上，盖好被子等韩磊洗澡出来。
    第二天一早，新媳妇得回门，韩磊妈给他们准备好礼物，交代一番后催他们赶紧走，必须得天黑之前赶回来，因为当地风俗，新婚夫妻不能在娘家过夜的。等他们出门后，她进去帮忙收拾屋子，当掀开杯子，看到被单上的点点梅花标记，很满意的笑了。

【十五】

    苏向阳和李毓秀也如期结婚了。每天，上下班两人都寸步不离，让很多人都赞叹他们的夫妻恩爱。可哪有人知道，苏向阳心里深深的相思和淡淡的哀伤。面对必须接受的现实，他不得不伪装成很幸福的样子，在时断时续的内心煎熬中度过每一天。
    六月的风吹来阵阵热浪，落雪妈算到江落雪该是要生孩子的时候了，怕韩家人产生怀疑，就到城里找了一个理由把江落雪接回家来住了。当苏向阳和李毓秀下班路过江家门口，从敞开的门洞里，看到江落雪臃肿的背影时，各自在心里都有了一丝让人毫无察觉的伤感情绪。苏向阳明白，江落雪早已为人妻，马上就要为人母了，他们之间的那些情感不可能重演，只能在午夜梦回时用回忆来温暖幻想中的爱情了。
    李毓秀也在暗中感到有点失落，结婚大半年了，她却一点怀孕的迹象都没有，从苏向阳看江落雪的眼神里 ，她读懂了那种落寞的心情。两人之间暗藏各自的心情，突然一下子少了很多话题。
    一个落雨的晚上，江落雪临产了，生下一个六斤多重的男孩，这让江家喜忧参半。落雪妈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按正常的周期预算，孩子还没到出生的日子，她只得编好各种应对的话题，才亲自去韩家报了喜。她告诉韩家人，落雪早产了，幸好孩子健康，月子里不能挪动地方，只能在娘家由她照顾到满月才能回来。
    韩磊和爸妈一起，闻讯都来到江家探望。韩家爸妈看到白白胖胖的孙子，高兴地合不拢嘴，也没多想什么，直说落雪受苦了，等回到家好好补偿她。韩磊爱怜的摸摸落雪的头，关切的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要吃什么，他回去买了送过来。江落雪只是摇头说，这里有我妈照顾着呢，你们不用担心，都回去好好上班吧。在回去之前，韩磊爸也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叫韩宇宸。
    作为朋友，李毓秀也假装高兴的来到江家祝贺，苏向阳没有来，他怕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也怕勾起心底的伤痛。李毓秀爱不释手地抱起孩子，看着胖乎乎的脸蛋，忍不住轻轻地吻了几下。并羡慕的对江落雪说：“没想到你先做了妈妈，好羡慕哦，好喜欢可爱的宇宸。以后，要是我生了女儿，我们做亲家好不好？”
  “那是不可能的，毓秀啊，你可不知道，苏家和江家几代人之间的恩怨，老死不相往来。这儿女亲家嘛，我看还是算了，以后也别提，要是被你公公婆婆听见，你可难做人的哦。”她的话刚巧被进屋来的落雪妈听到，落雪妈一下子就站稳了两家的立场。
  “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嘛，陈年旧事又何必还斤斤计较的？那是祖上的恩怨，跟我们又没有关系，是不，落雪？”李毓秀可据理相辩。
    江落雪看看妈妈，又看看李毓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 ，李毓秀抱在手里的小宇宸突然哭了，吓得她赶紧把孩子送到江落雪的怀里。孩子的哭，正好解了江落雪的围。

【十六】

    一晃五年过去了。一直以来，李毓秀都没有怀孕，可把苏家人急坏了，烧香求佛，医院跑偏方吃，就是不见效果。李毓秀失去了以前的热情，变得寡言少语。苏向阳还是无喜无忧不冷不淡的对任何人。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韩宇宸已经五岁了，因为韩磊的爸妈还没到退休年龄，韩磊和江落雪都要上班，没有时间照看，在落雪妈的强烈要求下，很多时候，韩宇宸都是寄居在外婆家。
    一个夏天的午后，苏向阳感觉身体不舒服，和李毓秀说了一声，提前请假回家来了。刚骑车走到离江家不远的地方，就看到落雪妈哭天喊地的抱着韩宇宸向大路上跑。他心里正疑惑，落雪妈已经跑到他的面前了，他看到，韩宇宸满身都是血，双目紧闭人事不醒。他赶忙下车问道：“江婶，宇宸怎么了？”落雪妈一眼看到他的自行车，如同遇到了救星，也顾不得那些几代恩怨不相往来的说辞，哭着对他说：“向阳啊，你有车，求你帮帮忙，救救宇宸吧？”
  “赶紧上车，我送你们去县医院。”他二话没说，马上调转车头对落雪妈说。落雪妈感激的点点头，抱着韩宇宸坐在了他的自行车后架上。苏向阳汗也没来得及擦，就使劲蹬着车子朝县城的方向驶去。
    路上苏向阳才知道，韩宇宸跟一帮调皮的孩子跑山上去玩，大家一起玩游戏，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不小心把他推崖下面来了。那些孩子看到闯祸了，都赶紧地跑回家了，有两个和宇宸玩得好的小孩，跑来江家报了信。落雪妈一听，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赶紧跑到崖下，看到韩宇宸浑身是血人事不醒，也顾不得找人帮忙，抱起他就往医院跑，幸好遇到苏向阳回来，也正好遇到他有自行车。
    落雪妈哭着说：“就一会的时间就出事了，这叫我咋向韩家交代呀？可怜的宇宸啊，外婆求求你，你千万别有事，要不，我跳进黄河也弥补不了我的过错呀。”苏向阳一边骑车一边安慰她说：“宇宸长得一脸福相 ，不会有事的，您别自己吓自己。”
    快一个小时 ，他们终于到了县医院。苏向阳抱着韩宇宸跑到急诊，并要落雪妈赶紧打公用电话通知韩磊和江落雪来医院。一阵忙碌后，韩宇宸被送进了抢救室。不一会时间，韩磊和江落雪也匆匆赶到了医院。他们着急地等在抢救室门外，落雪妈又哭又说的把韩宇宸出事的原因说了一遍。江落雪边哭边使劲地咳嗽，苏向阳和落雪妈才知道她感冒了。
    正在这时，一个戴口罩的医生打开了抢救室的门问：“这孩子送来的有点晚 ，失血过多需要输血，谁是孩子的直系亲属？赶紧进来抽血化验配型。”韩磊第一个就站起来和医生走了进去。十几分钟后，他沮丧地走了出来，站在一边不说话。医生跟在他身后也走出来说：”血型不对，还有谁赶紧的，别耽搁了时间，不然孩子会有生命危险。”
  “我是他妈 ，抽我的吧。”江落雪就要随医生走进去。
  “你感冒了，血液里有病菌，还是抽我的吧。”苏向阳把江落雪往旁边一拉，进屋去就关上了门。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苏向阳脸色苍白的出来了。他安慰说：“已经在输血了，你们相信医生 ，宇宸会没事的。”江落雪和落雪妈感激的不停向他道谢。只有韩磊，听到苏向阳的话后，一声不吭站在一边，黑着脸不说话。

【十七】

    从韩宇宸脱离危险后，韩磊借故说工作忙，再也没去医院看望过。江落雪也没在意，每天有自己的妈在照顾孩子，她下班后就一直守在韩宇宸的身边。韩磊要么晚下班，要么回家就出门去，说是应酬或有事，很多时间喝得醉醺醺才回家，然后倒头就睡。江落雪看到他的样子也懒得问，只有落雪妈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对头。
    李毓秀在听了苏向阳说起韩宇宸发生的事情后，特地请假了两天回娘家，去医院看看孩子。在医院里，她听落雪妈埋怨说，除了江落雪和韩宇宸的爷爷奶奶每天到医院看看，韩磊好多天都没来医院看孩子，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什么？李毓秀也觉得奇怪，按道理说，韩宇宸可是韩家的宝贝，哪有做爸爸的明知道儿子受伤，而置之不理的？她决定找韩磊好好问问。
    李毓秀在韩磊工作的化肥厂门口等到他下班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韩磊看到她，感到有点诧异。李毓秀说：“韩磊哥，我是有事来找你的，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宇宸怎么样？”
  “宇宸没事了，我还饿着肚子呢，我也有事想问你，要不，我们找一个清静的地方边吃边聊？”韩磊一听宇宸的名字，脸上出现了不悦的神态，他推出自行车对李毓秀说。李毓秀也感觉出他的心情貌似不佳，于是没问，乖乖地上了他的车，由他找地方吃饭去。
    韩磊把李毓秀带到了县城边缘一个比较偏僻的小胡同，她发现，这胡同也是一个生意场所，有一些在粗糙木板上，写上某某旅馆某某小吃字样的门牌。对从小在县城长大，一直生活在舒适环境里的的李毓秀来说，县城不大但也不小，不是每一个角落她都知道，就像现在这样的胡同她还真没来过。她问韩磊：“奇怪了你，大街上那么多的小饭店，你干嘛非得来这不熟悉的地方吃饭，卫生有保障吗？”韩磊表情木然的说：“这里清静，没有熟人，可以安心的吃饭说话。”
  “你什么意思啊，我咋就听不明白呢？”李毓秀疑惑的说，但还是跟在他的后面，和他进了一个还保留三四十年代房型的低矮小饭馆里，饭馆的面积很小，四张小桌，几个椅子，就几乎没有多大的闲置空间了，一个狭窄的木楼梯顺墙而上，几步就拐弯通向楼上去了。楼梯下面就是厨房，再往后就不知道是住人还是干嘛的用了。韩磊也没问李毓秀要吃什么，就自顾自的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瓶白酒，两人边吃边聊了起来。
    韩磊使劲地喝酒，一杯接一杯，看得李毓秀很郁闷。她阻止他继续倒酒，从韩磊的表情她看出来，他有心事，而且藏得很深。韩宇宸是他和江落雪现在唯一的儿子，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孩子受伤了做父母的都疼在心里，他为什么不去看看？难道他和江落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带着这些疑问，李毓秀开门见山就问了出来。
  “你知道吗，韩宇宸不是我的儿子，我凭什么要去看望他心疼他？”韩磊一把夺过李毓秀手里的酒瓶，闷声闷气地低声吼道。这一句话犹如惊雷在李毓秀的耳边炸响，她愣住了，膛目结舌的看着韩磊，半天才低低地问：“你凭什么认为韩雨宸不是你的儿子，有证据吗？”
  “宸儿是我亲生的，我的血型会不能和他匹配吗？而你们家苏向阳，却和宸儿血型一样。这说明了什么？你还问我要证据，回家问苏向阳去，他和江落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情？”韩磊眼神直直地盯住李毓秀，那目光就向一把刀，深插进她的胸口。

【十八】

    李毓秀已经被韩磊的话惊得心里翻江倒海，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她想起了从结婚以来，苏向阳从来没有对她热情过，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没有新婚的激情和热恋，就像那些已经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夫妻一样，平平淡淡的生活着。她虽然有点失落 ，但更多的是高兴。爱情是一个自私的东西，一旦在心中占据了位置，就无所谓我爱的人或者爱我的人，只要能在一起就是幸福，李毓秀就是这样想的。
    而此刻，韩磊的话勾起了她心中暗藏的酸楚。苏向阳，江落雪，李毓秀，她们三人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又像放电影似的出现在她脑海里，她根本没想到，苏向阳和江落雪的关系会发展得那么快，快得让她没觉察出来其中的变化。她以为，只要拆散了他们，苏向阳就会一直属于她，致使她一直生活在海市蜃楼的幸福幻想里不醒来。原来，她错了，得到了他的人却没得到他的心，原来，付出是不一定能得到回报的，多可怜多可悲的李毓秀啊。她揪痛心的暗自嘲笑自己。
    李毓秀没说话，顺手拿起酒杯 ，也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酒，使劲地猛喝一口，那股辛辣的味道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烧得心里火辣辣的疼。对从来不喝酒的她来说，酒是她一直以来都避之不及的东西。可现在，她却很享受这样难以忍受的辛辣味道，可以把心烧得麻木，巨疼之后就不会再疼了吧？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不停喝下去，李毓秀又哭又笑的说了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话，然后醉得什么都不知道了。
    一阵刺眼的阳光从窗缝里挤进来，正好照在李毓秀的脸上，她在迷糊中感到眼前一片金黄光芒晃动，剧烈的头痛让她深呼吸了一下，想抬起手揉揉太阳穴的地方，却感到手和身上好像被什么给捆着了，揉揉眼，她努力地睁开眼睛，才发现，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韩磊紧紧地抱着她还睡得正香，两人身上都一丝不挂。她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猛地坐起来，毫不犹豫顺手就给了韩磊一个巴掌，哭骂道：“你还是不是人？居然趁我酒醉，干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我，我要去告你强奸。”
    被一巴掌打醒的韩磊也坐了起来，看到李毓秀激动的样子，他轻声地说：“毓秀，我们两家是世交，本来，我们就应该是一对的，当初都怪我们看走了眼，爱错了人，现在认识到了错误还来得及，我们都回去离婚吧 ，然后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
  “你做梦，离婚，这年头哪有离婚的？离婚的男人女人都不是好东西。苏向阳，我这辈子好坏就认定他了，你混蛋，是不是想毁了我？”李毓秀又对着韩磊又是一顿抓打。韩磊任由她闹够了，才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臂，冷哼了一声：“你不想和我一起过不勉强，像你这样的大小姐脾气我也受不了。不过我可得先说明，不是我想毁了你，是苏向阳这混蛋毁了我，我睡了你又咋样？是跟苏向阳学的。他先霸占了江落雪，给我带一顶绿帽子，还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傻傻地帮他养儿子这几年。而你，明明知道他们的关系却瞒住我，为了你的私心， 把江落雪塞给我，是你们先对不起我，你想去告就告吧 ，名声臭了又咋的？老子不怕，反正这辈子又不想做官。”
    一句做官，提醒了李毓秀，她回来的时候，听妈妈说起过，李爸爸可能有提升的机会。假如，假如，她和韩磊这事真的闹出去，那么，肯定会影响到父亲的事情和两家的关系，那么，也会直接影响到她和苏向阳的工作，后果会咋样，她不敢往下想了。
    看来，这事只能忍了。她用以前和韩磊一起时，惯用的脾气和口吻警告了韩磊一番，慌乱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不熟悉的胡同。

【十九】

    在这个闭塞的乡下，人们的传统观念都很强，一旦有点伤风化的事情传出来，不管谁对谁错，都是女人的错。所以，从县城回来后，李毓秀在忐忑不安中度日如年。她害怕韩磊报复，说出他们那晚在县城发生的事情。
    两个月过去了，她听说韩宇宸已经出院了，韩磊他们家再没有把他送到乡下的外婆家来，江落雪忙着照顾养伤的儿子，也没有时间回娘家，倒是，落雪妈三天两头的往城里跑，去看望小外孙。关于李毓秀和韩磊之间发生的事，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她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和苏向阳之间的夫妻关系，还是如以往的不咸不淡。
    精神一放松下来，李毓秀就感到自己身心疲惫，每天都感到自己好像睡不完的觉 ，一坐下就打瞌睡，还全身乏力，懒洋洋地什么都不想做。她想，现在快晚秋的时候，俗话说，春困秋乏，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也就没有放心里去。
    这天晚上，一家人围坐饭桌上，话题不知道为啥就扯到了江落雪的身上。向阳妈说：“唉 ，这都啥命哦，向阳，毓秀，落雪，你们三人都是同班同学，又同一年结婚，可看看现在，人家生了一个儿子，都五岁了，这让江家那老太婆颜面有光，架子可大了呢。可我直到现在，连孙子的影子都看不到，你们天天上班，可没听到这村里人是怎么议论我们家的？我现在啊，就因为没有孙子，在人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我说向阳毓秀，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
  “妈，你咋提起这事就没完没了的？这事是急得来的事情吗？命里有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顺其自然吧。”正在闷闷吃饭的苏向阳一听这话，不由得紧皱眉头，看了一眼李毓秀，放下碗筷对妈妈说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们苏家轮到你这一辈，可是单传，绝不能到了你这里就绝了后代。毓秀，你们可得加油哦，早点给我们苏家添子添孙，光宗耀祖哈。”向阳妈不看儿子的脸色，把话头又转移到了李毓秀的身上。
  “嗯，妈， 我记住了。”李毓秀看到婆婆把矛头转向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顺从她的话随便答应了一句，然后低头使劲地往嘴里塞了一口饭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突然感到心里一阵反胃，刚吃下去的食物就往喉咙上涌，她赶紧捂住嘴就往院子里跑，然后蹲在院墙角落就是一阵猛吐，最后直吐得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才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随后跟出来的苏向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向阳妈也跟在苏向阳的身后，疑惑的对李毓秀说：“奇怪了，我下午才从菜园子里摘回来的新鲜菜，不会有问题呀，咋我们吃了都没事，就你一个人吃了不对劲？现在吐完了，感觉咋样了？”
  “妈 ，没事了，现在心里感觉舒服多了，我歇歇就进屋。”李毓秀有气无力地回答说。
  “突然地就呕吐，是胃子出毛病了还是其他问题？要不这样，明天，毓秀你请一会假去医院检查检查吧，这样我们才放心，我可还等着抱孙子呢。”说完后转身回屋收拾碗筷去了。

【二十】

    第二天刚上班，李毓秀就请了半天假，一个人来到镇医院找医生做了检查。医院看病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她。给她看病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问清了她的情况，然后握住她的手腕把脉，微笑着对她说：“恭喜，你是怀孕了，早期得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李毓秀听得一呆，欣喜之余不知道说什么好，点头表示明白了医生的提醒，然后说了一声“谢谢”走出了医院大门。
    不逢集市的日子 ，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街两边的小店铺没有多少生意，很多都关着门。 李毓秀懒懒地走在回镇银行的路上，“恭喜，你是怀孕了”这句话反复的在耳边回响，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喜。和苏向阳结婚五年多来，就是不怀孕，看过多少医生 ，检查出来的答案都是身体没问题。私下里吃过多少偏方药草，几乎到了看到药就恶心的程度了，却还是没有一点怀孕的迹象。婆婆三天两头的唠叨要抱孙子，苏向阳的态度不冷不热，这不争气的肚子，让自己在人前人后都感觉低人一等。虽然她是这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还是吃公粮的，但农家人没有多少文化，他们讲究的是传宗接代，多子多福，你有再大的能耐，不生孩子就啥都比不上。
    晚秋的太阳照在身上，李毓秀没感到一丝的暖意，相反的，却按捺不住有点忐忑不安的情绪。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理智的人，刚才突然的喜悦过后，她慢慢回味医生的话，暗自推算了一下怀孕时间，很不凑巧的是，正好是和韩磊喝醉酒夜宿小旅馆的时间相近，这么说来，这孩子应该不是苏向阳的，怎么办，要还是不要？要是被苏家人或韩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李毓秀就没有颜面活在这世上了。可是，她和苏向阳结婚这么几年来，日思夜想的都是早日有一个孩子，让大家伙都安心。如果不要，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怀孕，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又将会难过，外人的讥笑，婆婆的唠叨，丈夫的冷淡，这其中都关乎一个孩子，她李毓秀为这些事已经心力憔悴，再也没有能力来挽回这尴尬的处境。
    医院到银行的距离不远，二十几分钟就可以走到，她却磨磨蹭蹭地走得很慢。反复衡量了关于这孩子要与不要的厉害关系后，她决定，这件事只要自己守住秘密，就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生下来让苏家人都安心。 路过粮站大门口的时候，李毓秀犹豫了半刻，还是走了进去。
    走进苏向阳的办公室，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在埋头拨弄算盘清理账目。她没说话，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旁边。苏向阳放下了笔，抬头看着她，半晌才问：“怎么了？你不上班？我打算中午休息来喊你，陪你到医院去检查检查呢。”
  “我请了半天假 ，刚从医院出来。”
  “哦，咋一个人就去了，不等我陪你一起？检查结果出来了没有，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就行。”
  “哦，这样啊，没事就好。回去上班吧 ，下班的时候等等我。我也还忙着呢，得把这一个月的账目对好。”
  “嗯，那我走了。”
    李毓秀站了起来，拿起地上的热水瓶，把苏向阳桌子上的茶杯添满水，临出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来，轻声的说了一句：“医生说，我怀孕了。”然后关上门 ，大踏步地走了。

【二十一】

  “哎呀，珊珊，你咋就这么淘气呢，还玩水，你看衣服都打湿了，你妈妈回来会打小屁屁的。”李毓秀下班回家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婆婆正把孙女儿苏乐珊从洗衣淘菜的水池边抱了开去，边埋怨边吓唬她说。
  “珊珊，又不听奶奶的话了吧？”
  “妈妈回来啦，妈妈回来啦，我要抱抱。”小乐珊听到李毓秀的声音，挣脱苏妈妈的怀抱，向李毓秀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孩子，我真拿她没办法，比男孩子还不听话，一下子都离不开大人。今天玩水好多次了，衣服打湿也换了几回了，说了也不听话，轻轻打她几下，她还顶嘴说，奶奶打我，等爸爸妈妈回来，我告你打我了。你看，我把她抱进屋，刚把菜摘出来，转眼她又偷跑出来玩水了，我去做饭了，你进屋找几件干衣服给她换了吧。”向阳妈看到李毓秀回来了，抱怨了几句，就进厨房忙碌做晚饭去了。
    看着换好衣服，紧紧搂住自己脖子，长得越来越像自己的女儿，李毓秀不禁心生感慨。苏乐珊出生到现在，整整三年多了，那些担忧压在她心里，一直都在不踏实中生活。虽然生下来是个女儿，当时让苏家二老有点失望，但两个老人明晓事理，把传宗接代的希望寄托在第二胎上。对苏乐珊还是疼爱有加的，毕竟，这个是苏向阳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苏家的骨肉。公公婆婆的态度，让李毓秀放心了不少。后来的日子，她暗自担心韩磊知道苏乐珊是他的骨肉；她害怕苏向阳瞧出女儿不像苏家人而怀疑。三年来，她很少回娘家，所以，也很难有机会遇到韩磊，她所担忧的事情看来不会发生，现在，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再担忧了。
  “毓秀也很久没回县城了，你爸妈就你一个女儿，生了珊珊后你才回去过几次，你爸妈一定还以为是我们不要你回去看看他们呢，我记得后天是你爸的生日了，你们俩都请两天假，去县城里给他老人家祝寿去，也让我们珊珊去见见有钱有势的外公，好吃好喝几天，别忘了哦。”吃饭的时候，向阳妈突然想到了这事，赶紧提醒李毓秀和苏向阳。
  “妈 ，你咋能当着孩子这样说，幸亏她还小，什么都不懂，不以贵贱分人看人。什么有钱有权，不管穷富，外公就是外公，血缘关系是逃不了的。”苏向阳打断了妈妈的话。
    向阳爸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婆，接过话头说：“你个没文化的，不会说话就别要说了，毓秀，也别在意你妈的话，只要你们懂得孝顺就行了。”   
  “嗯，知道了。”李毓秀给苏乐珊喂饭，随口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中午时分，当苏向阳和李毓秀敲开了娘家门时，却意外的看到了韩磊全家都来了，毓秀妈和韩磊妈都在厨房间忙个不停，江落雪跑来跑去地当传菜帮手，毓秀爸和韩磊爸两人躲进书房谈他们的国家大事，只有韩磊闷闷地躺倒在沙发上看电视，韩宇宸一个人正和家里的小狗狗玩得正欢。
    韩磊看到李毓秀进来时 ，只是很冷淡也很简单的问候了一句，然后继续看自己的电视，好像当所有人都不存在似的，但时不时的瞟上她一眼，更多的眼光都瞄向了苏乐珊的身上。李毓秀感觉到他的眼光有点异样，心里开始慌乱，很尴尬地笑了笑 ，然后撇下苏向阳和女儿苏乐珊，借故到厨房帮忙，避开韩磊看她时的眼神。只有韩宇宸和苏乐珊两个小孩子，一下子就玩到了一起，开心的在屋子里你追我赶喊喊叫叫。

【二十二】

   “爸，今年您满四十九岁，明年就整整五十岁了，我到时候会和向阳去饭店包席，给您过五十大寿。今儿，有点冷清的在家里给您过生日，都怪我，整天忙碌，工作，孩子，很少回来看您和妈，有点委屈您老了哈。”碰过杯后，李毓秀有点歉意的对爸爸说。
   “这说得哪里话哦，我们就你一个宝贝女儿，你好我们就好。毓秀啊，爸老了，喜欢清静。不过，爸有句话对你们说，以后你们要自己努力工作，处好人际关系，爸老了，马上就要到退休的年龄了，在工作上的事也可能帮不了你们了，将来的天下，属于你们年轻的一代人。”毓秀爸喝完杯子里的酒，语重声长地对李毓秀和苏向阳说道。
   “爸，看你这话说得，好像我们都没有努力，靠着您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似的，放心吧，我和向阳都会很好的工作的，不负你所望。今天是您生日，我们不谈工作的事好不，大家举杯，祝寿星生日快乐。”在李毓秀的带动下，所有人都举起了杯子，玻璃杯子发出的声响，掩盖在了阵阵欢声笑语中。
    李毓秀和江落雪，在面子上故作热情，偶尔寒暄几句，然后假装把注意力转移到两个孩子身上，夹菜喂饭。苏向阳和韩磊，也假装专心听李爸和韩爸继续谈论各种时事新闻。两个妈妈边吃边聊她们的花边新闻，都没有人察觉到，这几个年轻人之间有点不和谐的氛围。
    趁他们酒醉话多不注意的时候，李毓秀悄悄地走到院子里想透口气。四年前和韩磊发生的那件事，成了她心里的结。她怕看到韩磊，更怕事情败露，会影响到李家和韩家的世交关系，更加会改变他们四人的命运，家庭，名节，工作，孩子，都会牵连进去。这一切，自己必须要顶住压力，不能要一切预想的事情发生。
  “怎么，都四年了，还这样躲着我，怕见到我？”韩磊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把正在暗自思量的李毓秀吓得退后几步。
  “要死啊，吓人一跳，你出来干什么？” 李毓秀假装镇定，用以前惯用的语气对韩磊说。
  “趁他们各有话题，出来找你。”韩磊把双手插进裤兜，看着李毓秀的脸，那种让人种琢磨不透的眼神似笑非笑，让李毓秀心里一愣，顿觉一股寒意从心里窜上脑门。
  “韩磊哥，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就都不要放心上了好不？大家都过得好好的，求你别在节外生枝了。”李毓秀放下了以前对韩磊惯用的脾气，用哀求的口气对他说。
  “啥？你不说我还真的忘了往事，现在你突然提起 ，其他我没想起来，单单又让我想起了我们那晚的事 ，怎么样，我们去那地方回味回味往事如何？”韩磊眼神深邃的逼视着，李毓秀浑身一颤，心里后悔死了，暗自责骂自己旧事重提，引起祸端出来。
    她只有假装不知的说道：“韩磊哥，我们俩从小玩到大 ，要有事早就有事了，更别说现在有了各自的家庭和孩子，更加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是不？回屋回屋，他们可能快吃完了。”李毓秀故作玩笑，然后向屋子走去。

【二十三】

  “等等，毓秀，我咋越看越觉得你家珊珊的眼睛，长得有点像我呢？我可是第一次看到珊珊，就突然觉得有一种很奇妙的亲切感觉，我怀疑，她会不会就是我的女儿？”韩磊恶作剧的一句话，把李毓秀惊得差点一个踉跄。她回转身来，咬牙切齿地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警告你，别想打我女儿的主意，我会跟你拼命的。”
  “你不要以为这事情就这样完事了，告诉你，这是我一生的奇耻大辱，而这些，都是你给予的，所以，我得想办法还给你。下午你必须跟我出去，四年前的老地方，要是你敢不去，后果自负。”
  “毓秀，韩磊，你俩在外面唧唧咕咕的说什么呢？出去这么久也不进来，大家都等着呢。”毓秀还没来得及回答，毓秀妈打开房间的门，站在门口看向他们问道，江落雪也站在她的身后。
  “嘿嘿，没事，我和毓秀不是这几年都很少见面的嘛，突然想到了青梅竹马的那些日子多快乐，很多年没疯玩了，所以，等会想请她出去玩玩。”
  “想玩就去玩吧，毓秀，有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真好，羡慕你。”江落雪大度的笑笑说。
  “你看，我家夫人都同意了，你还要不要苏向阳批准？走，进屋问问去。”韩磊挠挠头，一只手拉住李毓秀的胳膊，随毓秀妈身后进了屋子。
    吃完饭后，江落雪带着韩雨宸和韩磊的父母一起告辞回家了。毓秀爸喝醉了在家睡觉，毓秀妈带着苏乐珊去逛街买衣服，要苏向阳一起去。韩磊硬拉着李毓秀比他们早一步走了。
    直到晚上，李毓秀才精疲力尽的回来，乐珊一下午没看到妈妈，跑过去要她抱，她不耐烦的说：“去去去，找你爸抱去，我累死了，想单独睡会觉 ，谁也别来搭理我哈。”然后进屋关门倒头就睡觉了。毓秀妈笑笑对苏向阳说：“我们家毓秀啊，从小就是这脾气，都是被我们给惯的，也改不了了。向阳，她要是耍大小姐脾气，你多让让她，哄哄她就没事了。”
  “我知道，妈您放心吧 ，毓秀现在脾气好多了，一点也不任性，要真有事，我会让着她的。”苏向阳边应允着，边哄着被妈妈冷落而哭泣的小乐珊。
   从县城回来后，李毓秀的脾气变得有点古怪，很多时间下班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女儿苏乐珊也没有以前那样亲近。向阳妈觉得有点奇怪，悄悄问苏向阳是不是他们吵架了，还是回到娘家受气了？苏向阳说：“妈 ，什么事都没有，可能是听说明年她爸爸要退休了，心里有点不开心吧？别去管她 ，让她静静吧，过段时间就好了。”
    其实，李毓秀是真的烦心了。从那次跟韩磊出去后，为了自己的幸福，为了保全父亲的脸面，又被韩磊要挟说，手里有他们在一起的证据，只得违心的在小旅馆再一次和他发生了关系。事后，韩磊提出了要求，只要他需要，李毓秀就必须得满足他，不然，他就把所有事捅出去，来个鱼死网破。反正，他已经觉得他的爱情破灭了，他的人生没有希望了，这一切都是李毓秀害得他。而此时的李毓秀，却没有了以前的霸气和机灵，被韩磊牵扯要挟着，不得不顺从。
    从此，在李毓秀上班期间，时隔不久就会接到韩磊打来找她的电话，而她 ，怕事情被领导或同事知道，也怕韩磊来镇里找她，被苏向阳知道，就找了各种理由回县城去见他，苏家人以为李毓秀经常回县城，是因为她父亲工作的事不开心，也就支持她常回家看看，多陪陪父母，根本没有人怀疑她什么。

【二十四】

    过年的时候，苏向阳和李毓秀带着女儿去县城拜年。吃完午饭，李毓秀主动帮妈妈去厨房洗锅刷碗。留下苏向阳和李家父母一起在客厅闲聊。毓秀妈用埋怨的语气对苏向阳说：“我说毓秀这孩子，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这几个月你爸身体不好，差点就住院了，我们就她这一个女儿，也都不知道常回家来看看他，从小到大真是白疼她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苏向阳当时一愣，接话说：“爸，妈，不是吧？毓秀这几个月回县城来了好几次呢，说是回家来看您们二老的哦，回去后，我问她您们身体咋样，她说爸身体不咋样，要常回家看看的。”
  “哎，她就回来过一次，有几次吗？我们怎么没见到？毓秀，你过来一下。”毓秀妈听到苏向阳的话，觉得蹊跷，大声把李毓秀从厨房叫了出来。
  “妈，什么事呀？大呼小叫的干嘛呀，我碗还没洗好呢。”李毓秀从厨房门探出半个头回应说。
  “我刚听向阳说，这几个月你回来过几次，我和你爸看到你就回来一次啊，你回来到什么地方去了？” 毓秀妈疑惑的问道，毓秀爸也放下手中的报纸，几人的目光一齐看着她。
    其实李毓秀早就预料到了可能要面对的问题。她边用擦布擦手边走出来说：“是回家来几次啊，您们都不在，不是上班就是出去玩了，我是请假来的，哪有时间等您们回来开门啊，所以，看到没人我就回去了，反正我来过了，铁将军把门不怪我。”
  “嗨 ，你这孩子，既然回家来了，再忙也得见到人才走啊，你这不是白回来嘛。”毓秀妈白了一眼李毓秀。
  “好啦，好啦，你自己的女儿是啥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别责怪她了，我不过就是老毛病，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毓秀爸看妻子在这件事上要没完没了的，赶紧说话替女儿打圆场。于是，毓秀爸把话题重新又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问起了苏向阳的工作。李毓秀暗自松了一口气，而苏向阳却在心里暗生疑惑。
    下午，李家父母提出，要李毓秀去给她干爸干妈也就是韩磊的爸妈拜年。李毓秀赶紧找了理由推脱不去，被毓秀妈啰啰嗦嗦的训斥了一顿，说她结了婚人就变了，变得自私，不懂得人情礼仪等等。最后，李毓秀耍赖说，自己本来有点感冒，身体不舒服，就是不去，就要在家睡觉。结果，只得苏向阳带着苏乐珊去街上买了礼品，在李家父母的带领下去了韩家拜年。
    李毓秀以为自己不去韩家，看不见韩磊就没事了。却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一次自己不在场 ，让自己以后变得无路可走。
    韩磊几个月也没有找她了，一直提心吊胆的李毓秀，以为韩磊已经想通了，因为这样僵持下去的结果，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报复，也只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就在她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噩梦再一次叩响了她的门。这天中午，天气很热，其他人吃完饭都找地方休息午睡去了。轮到值班的李毓秀，也闲得无事做，正昏昏欲睡时 ，桌上的电话突然想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刚松弛的神经马上紧绷起来。这半年来，她似乎患了电话过敏症，铃声一响她就莫名的心慌。她犹豫着，电话嘀嘀的响声不断，她害怕惊醒了其他人，咬紧牙关接通了电话。
    果然不出所料，是韩磊打来的，叫她请假一天，陪他去大龙湾水库钓鱼玩。并说，他手里有一样东西给她看，如果不来，他就送到苏家去。李毓秀心里七上八下隐隐约约感到事情有点糟，只好答应了准时赴约。

【二十五】

    半月以来 ，李毓秀在工作上不管做什么，都丢三落四，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同事都发现了这个情况，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她说近段时间身体不好，浑身无力，记忆力也明显的不如从前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大家也就没在追问下去了，劝她请假休息，借此，李毓秀就真的请假在家休息了。
    呆在家里，她没事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成天睡觉，苏家人担心她 ，要她去医院检查，她说没大事，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休息好了就没事了。所以，也就由她随她性子了。
    这天中午，江落雪突然登门找李毓秀。因为江落雪和李毓秀的关系，苏家爸妈没有因为两家的恩怨不理睬她，请她坐下，还给泡了一杯茶，然后才去把李毓秀给叫了出来。李毓秀一听江落雪找她，脸色阴晴转换，犹豫了一会才磨磨蹭蹭地出来打招呼。从江落雪的话中，李毓秀才知道，韩磊半月前因为一点小事，和江落雪吵架后就一直没有回家了，也没有一点音讯，所以，她才来问问李毓秀知不知道韩磊的行踪。
    李毓秀安慰说：“我身体不舒服，请假一直在家休息，也没有回县城去，还不知道这些情况呢。韩磊哥也没有来找过我，从结婚后，我们就很少联系了，他会跑到哪里去呢？”两人猜测了好些韩磊可能去的地方，然后，李毓秀送江落雪出了大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发呆了很久，直到苏妈妈在屋子里叫她才回过神来。
    韩磊失踪很久了，韩家人乱成一锅粥，韩磊的父亲不得不利用手里的关系，到处打探他的消息，落雪再也没有心情继续上班，请假留在家里照顾因为急火攻心病倒在床的婆婆，还有上小学的儿子韩雨宸。落雪妈从城里回来后，成天唉声叹气，精神也焉了下去，没有了以前能说会道的劲儿了。
    苏向阳还是在下班回到家里后，从爸爸妈妈的言谈里才知道韩磊离家出走的事情。晚上睡觉时，他对李毓秀说：“我们抽时间到县城去看看你干爸干妈吧，毕竟，韩磊这么久都没有音讯，生死不明，他们肯定伤心死了，也不知道落雪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到苏向阳提到江落雪，李毓秀马上心里就很不舒服，酸溜溜的说：“韩磊不见了关你什么事？我看你想去看的不是我干爸干妈 ，而是江落雪吧？”
   “哎 ，我说你这人咋说话的？韩磊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就像自己的哥哥，他爸妈对你也很不错，落雪和我也算一起长大，和你还是朋友，为他们姻缘牵线搭桥的媒人还是你呢，如今他们家里出了事情，去看看有什么不对？看你漠不关心，难道这事和你有关？”苏向阳听到李毓秀找茬的语气，有点不高兴的回击她。
    自知理亏的李毓秀马上打断苏向阳的话说：“我不就随口一句话嘛 ，看你急得，好了好了，明天你去单位请假一天，我们一起回城里看看他们去。”
  “那好吧，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到城里后，顺便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到底患得是啥病。”苏向阳说完，拉过被子侧身躺下了，留下个脊背对着李毓秀。

【二十六】

    从韩家出来后，苏向阳一直都闷闷不乐。看到江落雪消瘦的神色 ，他感到心里暗暗疼痛。但在李毓秀面前，他还得装着与己无关的样子，东拉西扯地和她谈论韩磊究竟去了哪里，还是出了什么事？李毓秀也就顺他的话题顺便敷衍几句了事。两人各怀心事又都假装没事的来到医院，做了检查后，没发现李毓秀身体有什么病变的迹象，心里稍微安心了一点。刚要走出医院大门时 ，李毓秀突然看到自己的妈妈手里拎了一个袋子 ，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
    她心里有点疑惑，迎了过去问道：“妈，你咋来了？我刚刚检查完了身体没事。”
    毓秀妈一看是女儿，也不由一愣，然后关切的说：“你爸住院呢，我还以为你知道，是回来看他的，你也病了？医生怎么说，身体没大毛病吧？”
  “什么，爸住院了？是什么毛病，妈您也真是的，您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呢？”苏向阳在旁边赶紧问道。
  “唉 ，胃癌晚期了，是你爸不让告诉你们的，怕你们担心，影响工作。早告诉你们有啥用？还不是白着急。走吧，既然来了，就一起去看看他吧，他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毓秀妈伤感的叹了口气，朝住院部走去，李毓秀抹着眼泪，和苏向阳赶紧跟了过去。
    李毓秀决定留在城里照顾自己的爸爸，向单位请了长假，因为父亲的官职，领导想也没想就答应了，随便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都可以。苏向阳同意她的决定。每个星期天，他都会骑着自行车，带着苏乐珊一起，到县城看望老岳父和李毓秀，并抽空去看望江落雪，问问韩磊有没有消息了，并劝解安慰他们放宽心等待消息。
    而如今的江落雪心里五味俱全，暗自自责，她知道，韩磊的出走是因为她 ，时常，他们会因为过去的事纠结不清，韩磊也会借题发挥，关上房门和她吵架，江落雪无法说出过去谁对谁错，但韩雨宸的事情，让她自觉理亏，所以，很多时候韩磊发飙时 ，她只能忍让。但当着父母面前，他们还是会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照旧恩爱有加。
    转眼又到了寒冬腊月，李毓秀的爸爸终究还是没有抵抗住病魔的毒害，撒手人寰了。处理完父亲的后事，李毓秀在家陪了几天妈妈，才回到家里。苏家父母体谅她刚失去亲人的苦楚，凡事对她体贴入微关怀备至，让她心里觉得很温暖感动。在家休息了几天，她觉得身体和心情好多了，于是回到单位开始上班。
    韩磊倒是彻底没了音讯。而生活还得继续，在一段时间的焦虑寻找，失望等待后，江落雪也只好重新开始回到工作岗位，生活，家庭，孩子，各种压力，让她一下子憔悴了很多。

【二十七】

    两年后，李毓秀又一次怀孕了。当毓秀妈找关系拿到检查结果，是双胞胎男孩，一家人乐得合不拢嘴。李毓秀决定把苏乐珊送到县城的外婆身边读书，这样，既可以让一个人独住的妈妈有了一个说话的伴，也可以让苏乐珊得到比乡下更加好的读书条件，将来有没有出息，得从娃娃的教育抓起。在征得苏向阳和苏家两个老人的同意后，苏乐珊被送进了县城的外婆身边，开始了她的读书生涯。
    李毓秀现在是最幸福的，母凭子贵，仰仗着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儿子，在苏家，她说什么话都是圣旨，特别是苏向阳对她百依百顺嘘寒问暖，早没有了以前的那种不问不暖态度。每天上下班，都是苏向阳包接包送，是她结婚以来就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待遇，让她的心情每天都如沫春风。唯一让她感到不舒服的地方，就是觉得自从怀孕以来，她就感到浑身乏力，走上一段路都感到累得心慌，所有人都说，这事怀孕的正常现象，所以，苏家人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生活往往不会让一个人如意的幸福一辈子 。乐极生悲，又或许是命里注定，李毓秀有此一劫。这个冬天格外冷，晚上刚吃好饭，挺着大肚子的李毓秀刚回到自己的房间，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感到有一股暖暖的东西瞬间打湿了贴身的裤头，她明白，是孩子要出生了，苏向阳慌了神，把李毓秀扶上床平躺着，然后出去通知了爸妈，向阳妈赶紧抹黑出门，去请来了村里最有经验的接生婆来家里，准备好了剪刀，布条，热水，然后把苏向阳赶出房间，只留下向阳妈和接生婆两个人在房间里等待。
    一晚上，苏家没有一个人去睡觉。房间里，时不时听到李毓秀一阵一阵疼痛的哀嚎 ，直到天快亮了，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接生婆也慌神了，她对向阳妈说：“我这一辈子接生无数，从来没有遇到像你媳妇这样难生产的事，可能是难产，我没有办法了，赶紧送医院去吧 ，他们有设备，可以保大人小孩平安，赶紧的送走，晚了就麻烦了。”
    苏向阳骑车跑了出去，找来了村里的手扶拖拉机，找了邻居把李毓秀抬上车，盖上棉被，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县城的方向开去。
    妇产科的门开了，一个医生匆匆走了出来，对苏向阳 说：“情况有点糟，你们送来得太晚了，经过检查，一个胎儿已经死亡，还有一个气息微弱，你是保大人还是要小孩？”
    听得这话，苏向阳一愣，半响没吭声，医生又一次催问：“赶紧做决定，晚了恐怕连大人也保不住了，你到底是保大人还是小孩？”
  “保大人吧，医生，求求你，一定要保她平安无事。” 苏向阳咬紧牙根对医生说。
  “我会尽力，这是我们医生的职责。”医生进去了，门在苏向阳面前关闭了。
    没到半个小时，一个医生开门就往外跑，苏向阳赶紧迎了过去问道：“怎么样，大人没事了吧？”
  “产妇大出血，还在抢救中，需要大量输血。”苏向阳惊呆了，头脑里顿时一片空白，像一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不能动弹。

【二十八】

    李毓秀终于脱离了危险，失血过多让她虚弱得就像一个面团，没有一点可以自己动弹的力气。而失去孩子的痛苦，却深深地焚烧着她的心，甚至对生命感到了绝望。每天躺在床上，她都是以泪洗面。毓秀妈每天都在家给她炖了营养汤送来，并不停安慰她，她还年轻，没有了孩子以后还可以再要，但身体是自己的，要是自己不顾惜，就没有人可以帮她了，更别说以后的希望了。
    江落雪到医院来看过李毓秀几次，她知道李毓秀的个性强，没有过多的劝说，只是叫毓秀妈多带苏乐珊来陪陪她，给她看到希望的曙光。苏向阳看到一年多来，江落雪瘦了很多，本来俊俏的脸蛋变得消瘦苍白，鱼尾纹已经悄然爬上了她的眼角，整个人看起来显得老了一些。
    他感觉得到，在外人看来，江落雪嫁了一个好家庭，从乡下人一下子遥升到城里户口，但从她越来越看不到笑容的脸上就明显确定了 ，她生活得并不幸福快乐，何况，一直到现在，韩磊还是音讯全无。他知道，其实落雪的心里也很苦 ，不是用劝慰就能减消的。对于她 每次的到来，苏向阳也只能默默无言的送她走出医院大门。
    从这次生孩子伤了元气后，李毓秀的身体日况越下，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能使用的力气越来越少，走上一段路就心里累得慌，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休息一会才能继续走。苏向阳担心她的身体出了其他毛病，带她 去医院做了好几次检查，并没有查出什么原因，也就不了了之了。
    由于身体的状况，李毓秀不得不停薪留职在家养病。苏向阳想把苏乐珊接回来读书，这样可以多陪伴李毓秀。可李毓秀坚决不同意，她说：“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没有尽到做女儿的义务，现在，我爸没了，剩下我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珊珊留在她身边，还可以有个说话的伴，我的身体你千万别对我妈说，她为我操心了这么些年，现在老了，不能再让她为我担心了。”苏向阳也只好作罢。
    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向阳工作的粮站实行了承包制，开始大量的裁员，由于李毓秀的爸爸已经过世了，关系也不复存在，苏向阳成了第一批的下岗人员。只得回家重新开始务农的生活。而这时，李毓秀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走几步路得靠棍子或扶着墙壁，更别说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了。李毓秀的停薪留职，苏向阳的下岗，苏家失去了经济来源，靠辛勤劳作的粮食 ，也卖不出来几个钱，苏乐珊在县城的吃穿读书等费用，都是毓秀妈的退休工资来维持。李毓秀知道家里的情况，坚决不去医院看病，她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对苏家人说：“富贵在天，生死由命，我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也不指望还有回转的余地，由命吧。”
   几年过去了，李毓秀已经寸步难行，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睡都得靠人护理。苏向阳的爸妈也因为病痛 ，相继去世了。家里的一切重担，都落到了苏向阳的肩膀上。毓秀妈后来伤心地说，这可能是遗传病，李毓秀的外婆当初也是患了和她一样的病，到处也没有检查出来病因，过早的就离开这个世界了。现在看到女儿也变成了这样，心疼却又没有能力帮助，只得到处求菩萨找偏方，希望女儿能早日站起来。

【二十九】

    韩雨宸已经上中学，江落雪也下岗了。不是因为公公退休没有靠山的原因，而是她主动提出的。落雪的爸爸在一次用雷管开山取石中，躲避不及，不幸被飞起来的石头当场砸死，剩下落雪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生活在乡下。人老了，地里的活也干不动了，落雪很多次想把她接城里去一起生活，可落雪妈死活不去，她说，城里什么都要钱，韩雨宸还在读书，靠落雪那几个死工资，吃穿都紧巴巴的，她不能给女儿增加负担了。
    江落雪是得知妈妈病倒在床上无人照顾后，几番思量后，才提出下岗的。韩磊的妈妈在儿子失踪后，一直郁郁寡欢，没几年也就过世了。韩爸爸退休后有退休工资养活自己，还拿出多余的钱来供韩雨宸读书。所以，她不担心。没有了工作后，她和公公商量，韩雨宸留在城里继续读书并照顾爷爷，她想去乡下生活，照顾多病的妈妈，种地的收成还可以养活所有人。
    这么些年来，江落雪的孝顺和能干，韩磊爸看在眼里，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江落雪的决定，并劝解她说：“韩磊这么些年来，生死不明，是我们韩家对不起你。你也别继续等下去了，现在趁着还年轻，如果有合适的人，就改嫁了吧，别留在韩家守活寡了。”
    江落雪重新回到了乡下生活，这让很多人都不理解，好好的城里人不做，偏偏要跑回来种地，闲言碎语看热闹的每天都有。她没有心思去理会，很多年没有种地了，虽然还会一些农作物的知识，但力气明显不够用了。一天下来，经常累得筋疲力尽。
    苏向阳看在眼里，会趁江落雪不在地里的功夫，悄悄帮她一把。于是，江落雪经常会遇到，刚收完粮食的地，第二天已经被翻耕好了，还没移栽的苗圃，睡一觉起来已经栽好了。在蹊跷过后，江落雪才发现，这些事都是苏向阳在暗地里帮她，她感动得不知道如何回报。于是，苏向阳在地里忙活的时候，她会做好饭菜，或拎上茶水给他送地里去。现在他父母不在了，也就不在乎什么几代人的恩怨问题，苏向阳刚开始还推辞一番，后来就爽快的接受了。
    江落雪在和苏向阳的接触中，才知道他现在面临的困难。地里的活全靠他一个人，而家里，还有瘫痪在床不能动弹的李毓秀需要人照顾，苏乐珊在县城读书，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在几天的左思右想后，江落雪敲响了苏向阳家的大门，走了进去，开始帮助苏向阳照顾李毓秀，顺带做一些家务活。
    流言蜚语顿时传遍了整个村子。传进了落雪妈的耳朵里，也从借故串门去看望李毓秀的人嘴里，传进了李毓秀的耳朵里。

【三十】

    落雪妈很生气的对女儿说：“我们江家和苏家，先不说祖辈的恩怨，但几代人都不相往来是事实。你和苏向阳以前虽然有情有爱，但没有缘分，不管现在发生了多少变故，你们都不能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头顶三尺有神灵，祖宗的眼睛看着他们的后人呢。李毓秀虽然不能动了，但她还活着心里明白着，韩磊虽然找不到了，但没见他尸骨就不能认为他死了，下辈子的事没人能管得住，但这辈子你和苏向阳就别想在一起了，就凭你们的名字就相克，你还死了这份心，赶紧给我回城里住去，我不需要你来照顾，等我死了后，你回来把我这把老骨头埋进土里就行了。”
  “妈 ，我和苏向阳的事早就过去了，这辈子也没有打算跟他在一起。我只是看到他可怜，这些年遭遇了这么多的不幸，他还无条件的帮助我们干地里的活。做人得讲良心，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只是帮他照顾一下家里，李毓秀和我还是朋友呢，以前也没少帮过我们家，她现在病了不能动了，我去照顾照顾她何错之有？你别只信别人的谣言，而不相信自己的女儿。我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也懂得分寸，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管人家怎么瞎说，毓秀我是照顾定了。”江落雪据理相争。
    落雪妈了解女儿的脾气与为人，她叹了一口气说：“傻女儿啊，人言可畏你不知道吗？这些话要是传到李毓秀的耳朵里，你看她还要不要你去照顾她？妈相信你，可李毓秀会相信你吗？当初她费尽心思把你介绍给韩磊，不就是为了自己能和苏向阳在一起？而现在，看到你和苏向阳走得这么近，她会安心会相信你们之间没事吗？”
   “妈 ，你别担心，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李毓秀和苏向阳都这么些年了，她应该了解自己的男人。不会轻易地相信那些无中生有的话的。”江落雪安慰妈妈说。
   “随你吧 ，我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也管不了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不要给我们江家人脸上抹黑就行了。”落雪妈抹着眼泪，扭开头不再理睬江落雪。
    事情果然不出落雪妈所料，当江落雪再一次走进苏家，帮李毓秀换洗身上的衣服时 ，遭到了李毓秀的强烈拒绝。身体不能动弹的李毓秀，嘴巴还是饶不了人。她冲江落雪骂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恨我拆散了你和苏向阳，现在看到我这个样子，你满意了，又回来想和他重归于好了？我告诉你，这辈子你休想，只要我一天不死，你都没有机会把苏向阳从我身边抢走。我不要你可怜我，你这个狐狸精，马上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许进我的家门。”
    任凭江落雪怎么解释 ，李毓秀就是不再相信，她始终认为，江落雪是苏向阳一直念念不忘的情人，现在，江落雪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她不能动弹的时候，放弃了城里的生活回到乡下，就是想和苏向阳死灰复燃的，她绝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的。
    江落雪也明白，她和苏向阳以前的情感，李毓秀一直耿耿于怀，不管她怎么解释李毓秀也不会相信。所以，她也不管李毓秀怎么谩骂她 ，为了减轻苏向阳的负担，她依旧我行我素的穿梭在江家和苏家和县城的韩家，而这一坚持就是十几年的时间。

【三十一】

    话到这里，三人都泪流满面。苏向阳还震惊在苏乐珊不是他亲身女儿的话里，他简直不敢相信，同床共枕了这么些年，李毓秀居然能把一个秘密守口如瓶到临死才说出来。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妈 ，您快告诉我，这些都是您一时的假话，是为了让落雪姨相信，答应我和雨宸在一起编的谎话，您快说呀，说呀？”苏乐珊哭喊着，然后趴在江落雪的怀里伤心地哭了起来。
  “这都是真的，我快死了，我不能自私的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材去，落雪，你刚才已经答应我了，等我死后，和向阳好好的过吧。我们都五十几岁的人了，这辈子，你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了，记住啊，你们结婚后，一定要好好待乐珊，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很早没了亲爸，从小跟外婆长大，也很少得到我们的关爱，现在，我也要死了，她在这个世上，就没有一个亲人了，是我对不起她。我欠你们的，只有等来世在偿还了。”李毓秀泪眼婆娑，用无限歉疚的眼睛看着江落雪怀里的苏乐珊。
  “我答应你，不阻拦雨宸和乐珊的恋爱，我也会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照顾好她。但是，我和苏向阳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韩磊一直生死不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一天得不到他的消息，我都会一直等下去，那怕等到死也不能背叛他。这一生，我们就这样一辈子陪着走下去，我满足了，在不在一起也没什么了。”江落雪真诚地对李毓秀说。
    李毓秀抽泣着对江落雪说：“别等韩磊了，你这辈子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什么？你知道他在哪儿？”三人一惊，齐声问道。
  “他死了，他离开家的那天就死了。他知道了苏向阳和江落雪以前的事，也知道了韩雨宸不是他的亲身儿子，他把这一切的罪过都推到了我的身上。他认为，我就是罪魁祸首，于是，等我喝醉酒后强奸了我，然后我就有了乐珊。那年我爸爸的生日，他又开始纠缠我，拿那件事来要挟我。我爱苏向阳，我害怕他知道了所有的事 ，只好屈服了他。每次只要他打电话找我，我就得进城去满足他。那次，他打电话，要我去大龙湾水库，说有一样东西给我看，我要是不去的话，他就把这东西交给苏家人。我害怕，也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就请假去了。我到的时候是中午，六月的天，太阳很毒，水库边没有一个人。韩磊在水库边上支了一个小帐篷，等和他完事后，我问他要看那样东西，他拿了一张纸出来，是医院的亲子鉴定，是他和苏乐珊的血缘关系鉴定。我当时就慌了，问他是怎么弄来的？他说，那次过年的时候，苏向阳带珊珊去他家拜年，他趁苏向阳陪老人们打牌，他私自带珊珊出去玩，跑去找了在医院工作的同学走了后门，做了鉴定才知道苏乐珊是他的女儿。”
    李毓秀猛地咳嗽几声，稍微停顿了一下，不顾苏向阳，江落雪和苏乐珊目瞪口呆的神色，继续说下去：“他逼我离婚，然后和他在一起，不然，他就把这件事宣布于众。我当时气极了，和他吵了起来，并去抢他手里的证据。在和他的厮打中，我气晕了头，捡起了地上的石头，趁他不注意砸向了他的头，我真的是无意的，我只想把他打晕了，然后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过来就行了。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头上血流了出来，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不醒人事，我当时吓坏了，赶紧逃跑了。跑了一段路，我才冷静下来，想到万一韩磊没死，他醒来后，我的一切都完蛋了。于是，我又转了回来，看到他还没醒来，又看到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出现，我也不知道我哪来的胆子，居然动了要他死的念头。我用他的帐篷把他裹了起来，在里面塞进去好多石头块，然后用支帐篷的绳子把他捆得结结实实，像滚皮球似的把他推进了水库里。然后用水把地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后，就悄悄地一个人回来了。”


【三十二】

    江落雪站了起来，苏向阳，苏乐珊，都像看到鬼似的看着李毓秀，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今天，会从李毓秀嘴里知道这么多属于她的秘密。李毓秀惨然一笑，喃喃道：“你们别害怕，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伤害不到任何人了。杀了韩磊我从来不后悔，瞒住你们也是逼不得已。现在，我要去阴曹地府见他了，我们的恩怨会到地下了结去。我的自私，害了自己也害了你们一辈子。我不求你们的原谅，临死之前，我只希望，你们能满足我的心愿。”
    屋子里一片安静，他们就这样呆呆地站着，谁也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妈 ，妈 ，您醒醒啊，别丢下我一个人……”突然，苏乐珊的哭喊，把他们惊得清醒过来。李毓秀瞪着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江落雪，已经停止了心跳。
   为李毓秀入土安葬后，苏向阳和江落雪还没来得松口气，苏乐珊留下一份简短的书信不见了。
   她在信中写到：
     “爸爸和落雪妈妈，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们。虽然家庭的连遭不幸，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外婆，有爸爸妈妈的关怀，长大了还有和韩雨宸的爱情。只是 ，我做梦也没想到，一直爱我的爸爸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没想到，我的妈妈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还把自己变成一个杀人犯，而她杀的还是给了我生命的亲爸爸；我没想到，和我相爱的韩雨宸，会是苏家的骨肉，而我，却是韩家的家人。这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太突然，我接受不了。以前，只是苏家和江家的恩怨，现在，又多出了韩家，我的亲生妈妈，她所做的事，伤害了所有人。我不知道，我应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事实。现在，她死了，在这个世上，我没有一个亲人了，我也没有颜面留下来和您们继续相处下去了。我爱韩雨宸 ，因为这些恩怨，我会受到一辈子的良心谴责，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离开，才是我最好的选择。我祝福您们，有情人终于可以成眷属，我也希望，韩雨宸可以忘了我，重新找一个女孩开始幸福的生活。不要问我到哪里去，就如当初我不知缘由的来到这个世界。我曾经爱我和我爱的人，我走了，永远的再见了。”
    看完这封信，苏向阳急火攻心，从嘴里涌出几大口鲜血，一个踉跄倒地晕了过去。江落雪此时也顾不得苏乐珊的事情了，在邻居的帮忙下，把苏向阳送进医院，检查的结果让她忧心忡忡，苏向阳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劳累过度，几种病集聚一身，得长期的调养，短时间是没有恢复的机会了。
    懂事的韩雨宸，知道了事情真相后没有说什么。在苏向阳的病情稳定后，前来向他们告别，他决定 ，他要去寻找苏乐珊，然后和她一起生活，他不会向妈妈那样，一辈子除了等待还是等待，到最后，把自己的所有年华都交在了等待中。为了爱，他愿意付出一切。最后，他对苏向阳和江落雪说：“爸 ，妈 ，您们结婚吧 ，等您们结了婚，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去吧，孩子，爸妈老了，不用结婚了，这一生，我们就这样一起陪伴走了这么多年，以后就这样过下去了，挺好的。你找到苏乐珊后，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告诉她 ，老一辈的恩怨不需要下一代人来承担过错。她依然是我们的好孩子，回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韩雨宸走了，江落雪和苏向阳把他送到车站，等到车子驶得没有影子了，他们才手牵手向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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