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城往事

林小白

　　第一章  陌生来客

　　从龙场镇最高的城楼上看过去，木城集确实算不上大，甚至根本上和这个“大”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它的街道不长，也不宽，街道上却有几十户人家。

　　世界上有无数个像这样的集市，很多集市都是这个样子，简陋的店铺，廉价的小旅馆，善良淳朴的人家，圈养着一些猪、牛、羊之类的家畜，黄昏的时候在田地里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聚集在集市上的小茶寮里喝杯热茶，听说书的老头评说一下江湖上的新鲜事儿。孩子们不喜欢这一套，通常就三五成群逃到街尾去玩泥弹珠的游戏。妇女们也不喜欢这一套，拢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嚼一下东家长西家短。然而今天木城集的街上却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

　　街道两旁的门窗紧闭着，街道上平常格外热闹的“陈家酒馆”大门也紧闭着，一阵风撩起了屋檐上的一片青色的瓦片，一只猫被瓦片坠落的声音惊起，从房檐上匆忙地跳了过去，也显得有气无力。

　　难道这就是木城集上唯一鲜活的生命？

　　街道一片沉寂，现在已经是秋天，街道两旁槐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枯黄，枯黄的叶子被北风一吹，就簌簌地掉落下来。就像年迈老人的牙齿，松动，脱落。秋风卷起一地的黄叶，黄叶便随风飘舞了起来，就在这一片死般的沉寂里，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发出“得得得”的声音。

　　马蹄声似乎是从龙场镇那边传来的，行到近前才能看得清楚：一行八骑，为首一人头戴一顶毡帽，隐约只能看到他的鹰钩鼻。其余七个人黑衣、黑裤都是劲装打扮。

　　八匹马同时在“陈家酒馆”前停了下来，停在黄昏清冷的斜阳下，停在一片萧杀的秋风里，风，还没有停下来，落叶还在风里翻飞，就像无数的女人翩跹起舞。

　　陈家酒馆的门前那块写着“本店打烊”字样的木牌，仿佛也在秋风里开始摇晃起来。恰在此时，只见八骑中的一人突然纵马拿起那块木牌，朝着酒馆大门扔了过去。

　　“屠六，你还想做缩头乌龟多久？”只听那鹰钩鼻朝着大门吼道。

　　门依旧紧闭着。鹰钩鼻朝着七个人中的四个打了个手势，瞬间四个人变戏法似的，手里就多了一条绳子，绳子的顶端系着的赫然是一把打造精良的倒钩。

　　倒钩有三爪，就像老鹰的三只利爪。

　　四个人将整个屋子围了起来，相互递了个眼色便同时将倒钩甩了出去，倒钩打在木屋上的时候发出“夺”的一声，木屋就在那一瞬间崩塌，裂开，就像一段裂开的锦缎。

　　陈家酒馆的陈掌柜就在“锦缎”正中央。

　　第二章  陈掌柜

　　陈家酒馆在木城集开业已有四年，陈家酒馆开业的时候也曾热闹了一阵子。

　　木城集的人不会忘记陈家酒馆开业的时候那阵热闹的鞭炮声，以及陈掌柜的热情。因为开业那天在酒馆里喝酒吃菜完全免费。白吃白喝的东西通常都受人欢迎，所以陈家酒馆在那天格外热闹，座无虚席。即使是乞丐，在那一天也能酒足饭饱。

　　陈掌柜是个生意人，也是个老实人。

　　木城集的人想起陈掌柜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他脸上的那道刀疤。疤痕从他的眼角一直延伸到鼻子下面。可是一点都不影响陈掌柜的形象，他笑起来的时候，甚至有些慈眉善目。

　　陈掌柜说话的声音也很温和，和他交谈过的人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老人。

　　陈家酒馆里只有陈掌柜一个人，所以是掌柜，却也也做着小二的活儿。小本经营，童叟无欺。木城集的男人们喜欢到这里来喝酒，聊天，从不赊账。但陈掌柜也不吝啬，通常会给来往的顾客免费送上一碟花生，或者一碟小菜。遇上被家里老婆管得紧，拿不出酒钱的男人，陈掌柜还会免费请他们吃一顿。

　　陈掌柜给木城集人的印象确实不坏。

　　酒馆轰然倒塌的那一刻老实巴交的陈掌柜正坐在房子中央的酒桌前，桌子上还放了一壶刚温热的竹叶青，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碟莴笋炒腊肉。

　　陈掌柜显然很平静。他一边吃着花生，一边端着酒杯呷了一口酒。他的头发已经灰白，这几年来，似乎又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使得脸上那道刀疤看起来仿佛也是一条皱纹，只是比较深一些罢了。他的手上结满了老茧，茧子很厚，仿佛铁锅上经年累月的锅灰。只有那双眼睛看起来很年轻，依然很明亮。

　　风，裹挟着老槐树的叶片飘进酒馆。有几片叶子落在了酒桌上面，陈掌柜轻轻拿起了一片叶子。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终究逃不掉。”陈掌柜道。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对着门外的一行八骑说。

　　鹰钩鼻道：“你当然逃不掉，无论天涯海角，只要我徐飞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活着。就算你死了，我也会将你挫骨扬灰。我要你记得，这就是杀害我一家几十口人的代价。”

　　说这句话的时候，徐飞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那愤怒仿佛又将他带回四年前家乡枫林渡的那片火海里……

　　第三章  枫林渡

　　枫林渡徐员外家算是大户，家有良田数十亩，家丁就有几十个，徐员外交游广阔，妻子贤良淑德，膝下还有一双可爱的子女。是整个枫林渡人家羡慕的对象，也是嫉妒的对象，为保护妻儿，他甚至还专门请两个保镖来为自己看家护院。可是在一次郊游回来的时候，徐飞发现自家的院子已经在一片冲天的火海里。

　　那片火海被扑灭后，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才发现，妻子趴在卧室的床上，手掌已经被烧焦，身上裹着一件单薄的亵衣，一双儿女被拴在了柴房，活活闷死了。家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身上都是刀伤或是斧头砍伤的痕迹……

　　“屠六，这些你是否都还记得？你以为你躲在这里就能够得到良心上的安乐吗？你是否会在深夜里被那些惨死的冤魂纠缠，不得安宁？”徐飞睚眦欲裂地道。

　　陈掌柜的眼睛里已有痛苦之色。

　　“不错，你一家十八口人命都是我们‘黄河七煞’杀的，我没有必要抵赖，要杀要剐，尽管过来，我屠六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徐飞，你可曾也记得你在屠家寨杀的人？”屠六眼睛里的痛苦之色更浓。

　　“大哥，跟这老贼罗唣什么，让我活剐了他，为嫂子报仇雪恨。”只听得黑衣人中有一人对徐飞道。他手上一紧，随手抖出一把青钢铁剑，斜斜地就朝着屠六刺了过去。屠六将满桌的酒菜和一碟子花生也朝着他撞了过来，眼见着黑衣人青钢剑将插在酒桌上的瞬间，屠六一双手变掌为爪，朝着黑衣人肩膀抓了过去，显然，那双长满老茧的手在鹰爪功上浸淫不下二十年。

　　徐飞一看形势不对，赶紧从腰间掏出一副判官笔急点屠六大椎穴。屠六生生将那黑衣人衣襟抓下一大块来，耳后生风，忙回身躲避刺过来的判官笔。变爪为掌，贴着判官笔笔沿，朝徐飞拍了过去。判官笔和手掌对击了一下，两人俱是一怔，微微诧异了一下。

　　就在这瞬息间，徐飞和七个黑衣人已经将屠六团团围住。

　　毕竟寡不敌众，只在三四十招内，屠六身上已经中了一剑，鲜血顺着他的脊梁流了下来。只见他在人群中左支右拙，败相毕露。眼见就要身首异处，忽然，无人的街道上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个老人，只见他拿着把笤帚扫着地上的黄叶，动作缓慢而迟钝，却从不停歇。

　　“冤冤相报何时了，为何一定要血流成河呢？”只听老人缓缓地道。声音一字一句传到众人的耳朵里，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清晰。

　　众人都是一惊，打斗不禁慢了下来。

　　——练武之人都知道，要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这样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那得多深厚的内力，才会有此修为。

　　第四章  神秘老人

　　徐飞不认识这个老人，屠六却认得。

　　屠六隐姓埋名来到木城不久老人也到了这里，他也曾怀疑老人是仇家前来追踪自己，可是观察了一个月之后，一颗倒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老人是个可怜的人，无儿无女，讨饭到了木城，最终在这里扎下根来，在木城集东面盖了间茅屋，住了下来。做了木城集的清洁工，每天负责清扫街道上的落叶和孩子们随意乱扔的杂物，每个月领着微薄的薪酬过活。

　　老人也爱喝酒，无事可做的时候还会到“陈家酒馆”来喝几杯。隐姓埋名化作“陈掌柜”的屠六有时候也会和老人喝上几杯，老人爱下棋，屠六也会和他下上几盘。

　　每次领到月钱的时候，老人总是笑眯眯地走进刘家杂货铺，买一小包蜜饯，分给街头玩耍的孩子，和孩子们嬉笑打闹，疯起来的时候，俨然是个小孩子。

　　他很难想象，平时连端壶酒手都会发抖的老人竟然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隐藏之深让屠六心下骇然。

　　只听老人继续道：“如果几位不忙着厮杀，不妨听老朽说一个故事。”

　　倒下去的桌子，重新被立了起来，老人从酒柜里又拿出一壶酒，自顾自倒上，一口一咂，将故事娓娓道来……

　　第五章  往事如烟

　　三十年前，有一个捕快，名满天下。

　　此捕快铲奸除恶，以匡扶正义为己任，先后凭一己之力，力挫黑云十六寨七大高手，将杀人如麻的刘霸天绳之于法，又独闯“毒龙岭”将藏身在布满瘴气沼泽里的两广巨盗邢奎抓捕归案。正当他意气风发将邢奎送往京城大牢时才得知，在追捕巨盗的同时，家里的妻儿老小都被“蕲州八怪”尽数杀害，他几乎疯癫，从此走上一条复仇之路。

　　他一路追踪到江浙一带，将“蕲州八怪”中的六怪一一歼灭后，又千里跋涉到贵州苗疆追杀剩余的两怪——林无邪、杨无恶。两怪狡猾异常，在苗疆山区龟缩不出，藏身之所极其隐秘。加之又时不时给当地猎人小恩小惠，一时之间两人竟如同飞天遁地，江湖上半点消息也无。那时候捕快早就杀红了眼，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挡我者死，一时间，糊里糊涂杀了很多人，血流成河。终于杀死了最后两怪，却也得罪了不少人，结了不少仇家。等他幡然悔悟时，已有很多无辜的人成了他刀下怨鬼……无奈之下，他只得隐姓埋名，远遁江湖，无时无刻不受着内心悔恨的折磨。

　　说到此处，老人又呷了一口酒，仿佛陷入久远的回忆中，眼神里竟出现了屠六眼神中的那种痛苦。

　　屠六和徐飞的脑海里也在那一瞬间想起了三十年前那个名噪京城的大内神捕——“一剑封喉”林正南。想不到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老人竟然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神捕。

　　老人捧着酒壶，咕噜噜将半壶酒倒入喉咙里，对徐飞道：“‘黄河七煞’虽屠戮了你一家，夺了你家产，可现在你仇也算报了，你一路追杀，将‘黄河七煞’六煞尽数杀死，不仅如此，连同七煞的家人，你也是见一个杀一个！七煞中除了屠六还在人世，他们的家人和朋友，还剩几人？你杀他们，和以前他们杀你一家十八口，又有什么区别？”

　　徐飞沉默不语，脑海里仿佛也出现了他杀死的七煞的家人，很多夜晚，他未尝不是从噩梦中醒来，冷汗涔涔。生活在仇恨里的自己，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如果不是内心那抹仇恨的火花支撑着他，也许他早就疯了。

　　老人又对屠六道：“你和六煞抢夺徐飞家产，杀他全家，良心是否也会不安？得知徐飞也杀掉你七十岁老母和不到十岁的儿子，你是否也会心痛？”

　　老人继续道：“这样，你杀他全家，他也杀你全家，冤冤相报，永无止境，你们是否感到快意？”

　　人生苦短，何故如此？难道仇恨可以如此之深吗？

　　徐飞和屠六俱沉默不语。

　　老人提着扫帚，缓缓离开了长街。身后传来他悠长的声音：“冤冤相报何时了，此恨绵绵无绝期，何故？何必？不如相逢一笑泯恩仇，从头来过！”

　　老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去越远……

　　第六章  一笑泯恩仇

　　陈家酒馆重建，木城集又开始热闹起来。开业那天陈掌柜宴请了木城几十户人家，在一片热闹的鞭炮声中，陈掌柜站在酒馆门前，他知道，老人不会来了，徐飞当然也离开了。

　　屠六记得徐飞一行八骑离开的时候他曾说过，屠六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那个人叫作“陈掌柜”，他将一生都不会离开木城集，永远留在这里做这个小酒馆的掌柜。

　　他也记得徐飞曾说过，徐飞也死了，现在活着的那个人永远不会来木城集。

　　马蹄声“得得得”地远去，木城集又恢复了它本来的平静……

甄小竹

来篇新的，小白，竹子姐静等新作！

林小白

甄小竹 发表于 2017-9-4 10:17
来篇新的，小白，竹子姐静等新作！

哈哈，暂时没写，只有存货，发上来供大家拍砖头

枫叶飘飘

你非首发吗？

枫叶飘飘

我刚回家。

枫叶飘飘

一上午咱家很冷清啊

枫叶飘飘

大家有空多来家拾掇拾掇

枫叶飘飘

别冷场啊！

枫叶飘飘

我空了就溜上来

枫叶飘飘

木城往事，其实你是写长篇的好手

枫叶飘飘

加油，我等着你大作家的桂冠

枫叶飘飘

然后，咱们一起喝酒庆贺

枫叶飘飘

你说好不好？

林小白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9-4 11:02
你非首发吗？

嗯

枫叶飘飘

手机回复你的，加不上分，晚上电脑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