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味道

月亮语

　　中午，街边的小饭馆里，我嘴里没有闲着，令我没有闲着的原因是我嘴里有一块骨头。猪大排，清炖的，挺香。我的一只手捏着骨头住牙门子里塞，另一只手挠着脚丫，眼睛很有优越感地向着窗外的阳光半眯着。令我充满优越感的原因是有一条狗，它就趴在我的脚边，它的尾巴煽情地摇着。我知道，它一定是冲着我手里那根已经快要变成化石的骨头来着，为了把这根骨头从我的嘴里移动到它的嘴里，摇尾巴无疑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给你，给你！”我随手把那根骨头向街上扔去，狗就发疯般追了去，接着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和那条狗在喉头发出的一声响亮的哀嚎。无意间，我成了杀狗的凶手。

    　　“不怪你，不怪你！要怪就怪那条狗贪恋这么一根骨头”，胖胖的店主显然想化解我心中的负罪感，他擦着一脸的汗起劲地剥着狗皮，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车祸发生后他第一个冲出去，然后把那嘴里还咬着骨头的死狗捡了回来。“啊，对不起，我把你的狗……”我依旧不知如何表示自己的歉疚。“我的？”店主显然愣了神，“这哪里是我的狗，一只野狗，嘿嘿正好，能卖……”他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显然不愿透露他能赚多少钱，“要不是你，我可真不敢想有这样的好事儿呢！”他对我这名借骨杀狗的凶手简直是赞誉有加起来了。

    　　我无精打采地告别了店主，因为我成功地“借骨杀狗”，店主免去了我的饭钱，这是好事，可我依旧无精打采，头上的太阳闪得人眼疼，街人的行人都仿佛在盯着我破烂的衣衫，“下岗工人、失败的男人、时代的弃儿、杀狗的凶手……”我紧紧捂着自己的口袋，那里面是今天上午单位上发的“下岗费”，整整一万元，一万元啦，十几年的青春，在单位人事科，我就差给咱们那个科长下跪了，但……

    　　“嘿，你，站住！”，正过街口时一个老头儿喊住了我，“干什么？”我条件反射般地捂住了口袋，口袋里有了钱，我的疑心增大了一百倍。“想死？过路也不看红绿灯！”老头挥着杏黄的旗。“罚款！”他不容置疑地行使着权力。

    　　“多少……钱？”我用力地捂紧了口袋，语气小心得像汉奸遇上“太君”，“十块！”老头的话里透露着威严。我顿时感觉浑身冰凉，像掉进了冰窖，“十块钱？”我几乎是尖叫，“就是把我撞死也管不了十块钱啊！”我不是装穷，平日里的确是穷怕了的，能省的尽量省，不能省的也要省，实在省不了就赖。

    　　一小时后，那老头说服了我，我颤抖着双手把钱摸了出来，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散发着淡淡的油墨香味，正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像离弦的箭向我射来，我还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手里的钱包就已经被他一把抓过后就向街对面狂奔，依旧是刺耳的刹车声，一声喉咙深处发出的叹息，那个男孩子倒在一片血红的街面上……天啦！无意间，我又成了杀人凶手？我害怕极了。

    　　“不关你的事！”后来警察郑重其事地将钱还给我时说。“都怪他抢你的钱！”“那孩子是这条街上有名的小偷，专扯人金耳环的，他死了这条街清静些……”那个准备罚我款的老头儿不停地安慰吓得浑身发抖的我。“可我却无意间杀了他！”我的内心被内疚淹没了，“要是我不拿钱出来，这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啊……唉！”老头儿没再罚我的款，因为无意间我为民除了害。

    　　“你今天的运气真好，要不这钱……”回到家老婆听完我今天的故事后就陶醉地将一万元钱在鼻子边嗅着。“重新工作吧，咱爸给你找了个好工作哩，能挣大钱！”后来老婆拉着我几乎小跑着冲向她的娘家，进家门时，我的那个当了个科长的岳父正半眯着眼靠在沙发上，我冲着他起劲地笑。岳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阴沉的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脸上，嘴里一股酒蒜的气味令我的胃部翻江倒海，他骂我，因为她的女儿明珠暗投了，鲜花插牛粪了……但我依然笑，如女人隆胸般不遗余力地抬高着自己的嘴角，如同在厕所里碰见领导，也得脸上带着笑，做个深呼吸，然后称今天的空气真好。“每个月能有多少……钱？”我兴奋极了，两眼发光，金钱的味道刺激着我的神经，我努力挺高臀部，然后弯下腰杆，最恨的，是自己那时没有一条可以摇动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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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显辉

读完感觉不错。但觉节奏是否太快，心里方面的东西是否少了一些？：）

纪慎言

读到“平日里的确是穷怕了......”那段文字，忽然又想到他怎么会去饭馆吃猪大排呢？
写得倒是有些趣味，也有功力。

tanqisen

生活味道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