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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土佛山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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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7 06:4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土佛山祭
  
  李有旺(回族)
  
  引子
  
  一年四季难得见到降雪天气的滇西南,由于受低纬高海拔南亚热带河谷季风气候影响,立体性气候特征较为明显。进入正月,气温就普遍升高了,寒温地带,早晚还得披件外衣御寒;而南亚热带区域,早晚穿件单衣都觉得热得不得了。土佛山附近一带就是如此,大白天狗躲在阴凉处都热得直伸舌头,猫从旁边蹿过都懒得搭理。
  
  午后。太阳毒。阳光辣。头皮好象刚被葫芦蜂蛰过一样,感觉晕疼得有些麻木。通往土佛区域的路两边,尽是蔗林组成的青纱帐。风一吹就灰尘漫天飞的路上,准备去朝拜土佛和赶土佛街的人,却还是多得把狭窄的山路塞得水泄不通。
  
  我搀扶着裹小脚的奶奶,穿过拥挤的人流,慢悠悠地来到了土佛山我们左家的坟地。把奶奶扶坐在草地上,奶奶还在一个劲地喘大气,奶奶喘气的声音就象拉风箱,令人吃惊和担心。奶奶黑布包头裹不住的几缕白发,如霜雪般在阳光下亮得戳眼。奶奶七皱八褶的脸就象经冬干瘪的酸木瓜,指尖大小的老年斑东一片西一块地爬在脸上。看着奶奶苍老的样子,我不禁心生怜悯。我靠近奶奶,靠近这位年近古稀的我们左家唯一尚存人世的老人,并取下草帽,为她轻轻扇凉。
  
  等奶奶喘息有些平稳了,爹大声地问奶奶(奶奶有些耳聋了):“妈,你已经拿定主意了呀,是不是就和爹在一起?”
  
  奶奶显得有些不耐烦,苍老的声音带有训责和命令的口气:“今天早上已经给你说过了,我生是你爹的人,死是你爹的鬼,我就和你爹挤在手巴掌大的那点地方了。”
  
  听见奶奶这样说,爹就提起锄头,去平整爷爷坟茔右边的那块草地。母亲也不闲着,拿起镰刀,正准备去割长在爷爷坟头和坟茔周围的杂草和灌木。母亲还走不到爷爷的坟茔旁边,就被奶奶叫住了:“说给你过多少回了,你就是记不住。礼俗上乱来不得呢,要从大到小啊!”
  
  母亲顺从地转回身,走回左上方,那里有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高大墓碑。爷爷的坟茔和外祖父外祖母的墓碑相距不远,只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墓碑处在靠上位置。但爷爷的坟茔和外祖父外祖母的墓碑相比,就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了。外祖父外祖母的墓碑又高又大,据说原先全部是用精雕细琢过的大理石料堆砌而成的。下雨天,十来个人进入碑头下避雨都不会淋湿身子。听奶奶说过,建外祖父和外祖母墓碑的时候,所用石料用一百多匹骡马驮运了三趟,三十多个能工巧匠雕刻建造了两个多月。象外祖父外祖母这样高大的墓碑,在我们地方可不多见。只可惜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墓碑在“文革”时期遭到严重破坏,今天村委会大楼底下的那些雕工精湛图案鲜活的墙角石,都是从外祖父外祖母的墓碑拆去的。现在外祖父外祖母的墓碑,都是后来七拼八凑重新树立起来的,就连碑心也是经过重新复原的,能恢复成今天的样子,还算父亲他们有本事了。爷爷的坟茔简单,坟头只用几块石头简单地支砌着,坟身全部是沙砾土。所幸的是,爷爷的坟茔并没有遭受过破坏。
  
  母亲割完外祖父外祖母墓碑周围的灌木和杂草,又转回来开始割爷爷坟茔周围的灌木和杂草。奶奶的神情有些哀凄,呆滞的目光从近在咫尺的土佛林转了回来。今天是正月十五的“土佛街”,赶街的朝拜的人象蚂蚁一样多。奶奶没有心情去看那些赶街和朝拜的人,她从土佛林收回目光后,深情地看了一眼爷爷的坟茔和父亲正在平整的草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把目光转向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墓碑。奶奶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噙满了泪水,泪水经过她凹陷的眼角,划过苍老的脸颊,滴落进草地。
  
  看着奶奶的神情,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就无话找话地提高声音问奶奶:“奶奶,左家的田地很多,为什么非要把外祖父和爷爷他们葬在这里呀?”
  
  奶奶用袖角揩了揩眼泪,沉默了一会儿,哽咽地对我说:“宝儿啊,奶奶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外祖父和你爷爷在当时可是这块地方响当当的人物啊。尤其是你外祖父,村人见了都要下跪呢。”奶奶说到这里,又抹了一把眼泪,叹了一口大气,说:“他们愚蠢,他们凶残,你争我斗,非要斗个你死我活的,谁都容不下谁。最终土佛老爷把他们给收了,收去的那天,正好是土佛街。就把他们葬在这里,就是要让土佛老爷关照他们,让他们的灵魂进入天堂,让他们在天堂里重新做人。”
  
  奶奶说完,已经泣不成声了。我只好对她连连安慰。好在奶奶回转得快,很快就收住了泪水,连声说:“命啊,这就是命!”
  
  每年的土佛街,我们全家都会和奶奶一起来朝拜土佛(奶奶一直称为“土佛老爷”)。因为土佛林和外祖父、外祖母以及爷爷的坟地比较近。朝拜过土佛,就会顺便朝拜一下外祖父、外祖母和爷爷。这成了我们家多年来一直保持至今的一个特殊的惯例。奶奶常说:“要进土的人了,来得一年是一年。”所以她每年的土佛街必来土佛山,首要的任务是朝拜土佛,其次就是朝拜安眠在土佛山左家坟地里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爷爷。有一年的土佛街,奶奶甚至生病了,也执意要来。
  
  今天来,不仅仅是为了朝拜土佛,朝拜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爷爷。更主要是为了完成一桩无比重要的大事,要选奶奶逝后的葬身之地,准备立奶奶的生基(人还活着,就为其建造好墓碑)。先前,父亲和母亲已经无数次提起过要为奶奶立生基的事,奶奶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我还撑得住,到我快撑不住的时候,会给你们说的。”
  
  父亲原先对奶奶说到立生基的事的时候,考虑到奶奶可能还生着爷爷的气(奶奶一直都生爷爷的气,而且生得很大),不愿和爷爷的坟茔相挨相连。为此,父亲也对奶奶说过可以考虑和外祖父外祖母葬在同一块坟地,或者葬在别的什么地方也行的话。可奶奶就一直用“再等等”的话拖延着。父亲母亲想到可能是奶奶考虑还不成熟,还决定不了,就不再提立生基的事。而立生基的事就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今天。
  
  而今天早上,奶奶刚起床,就郑重地告诉父亲母亲说,要用今天的好日子,把生基地的事定了。并且,奶奶终于作出了最后的决定:老后就和爷爷葬在一起。
  
  奶奶的这个决定很突然,但基于她的身体情况,父亲和母亲也知道不能再拖了,一切就依了奶奶。母亲悄声告诉父亲:“可能是老人有预感了,知道自己老期不远了,我们得赶快落实立生基的事!”
  
  父亲平整完草地,母亲也割完了坟茔周围的灌木和杂草。我扶起奶奶,走向距离左家坟地不远的献土佛平掌。我们和周围朝拜土佛的群众一样,点燃香烛,焚烧纸钱,磕头许愿,恭敬地行朝拜土佛之事。朝拜过土佛,奶奶在我们的搀扶下,又去朝拜了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碑墓。朝拜完外祖父外祖母的墓碑以后,准备朝拜爷爷的坟茔,我搀扶着奶奶,感觉她突然有些脚瘫手软了。好不容易把奶奶搀扶到爷爷的坟茔前,奶奶就放声大哭起来,声音嘶哑,边哭边骂:“强子!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就象豹子一样狠毒,你丢下我快五十年了!你再狠再毒,我还是你的人!你丢得下我,我丢不下你啊。强子,我……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我们怕出意外,急忙扶起奶奶赶回了家。
  
  奶奶的小名叫丽珍,说起奶奶,当年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啊,她出身名门家室,是一个大家闺秀。关于外祖父和爷爷的故事,奶奶给我讲了很多次,讲一次,哭一次。当然,外祖父和爷爷的故事也和奶奶有关。
  
  爷爷姓李,叫李豹。爷爷本是本是土佛山就近村庄一户穷苦的布朗族人家的孩子。至于他如何练就了一身所向无敌的好功夫,如何纠结和组建了“边地六虎”以及如何潜伏了一帮喽罗,这是一个谜。于爷爷的父亲母亲,于外祖父和奶奶,于我,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奶奶每次讲到爷爷,都会说:“你爷爷人歹毒,有心计,他毁了我的家庭幸福,也毁了我。”
  
  外祖父是当年土佛山一带吼一声山都会发抖的人,他是土司治下权高位重、统治一方的官员,外祖父名叫左胜,人称“左老爷”。
  
  奶奶为什么会喊爷爷为“强子”?爷爷和奶奶是怎样相识想爱的?还有,爷爷和外祖父究竟发生了哪些惊天动地的故事?最终为什么都会死在土佛街?
  
  我沿着奶奶的讲述,走进了这些故事。
  
  一
  
  风象吃错了春药的疯狗一样,一阵又一阵咆哮着蛮横地扑向黑山岭。树被扭曲得晃来晃去,发出“唿唿唿”地吓人的声响。狂风中,夹杂着几声零星的夜鸟的惊叫,还传来了几声野狼的狂吠。天上星光寂寥,星光下的黑山岭黑黢黢的让人心生胆怯。倒是湮没在树林中的豹子洞,隐隐透出些火把的光亮,象夜里的鬼火一样忽闪忽闪。寒冬腊月,深山老林里,空气很冷。守在洞口的几个喽罗,看不清他们的面孔,象几个鬼影一样,冷得不停地抖动身子,双手紧抱在胸前取着暖。火光有意无意地照射着他们放在身旁的长刀,刀子泛出幽冷的寒光。
  
  一个枯瘦如猴的黑衣人手里抱着一个大酒罐,忽然从洞里幽灵般地来到了洞口,小声地干咳了几声。几个守洞的喽罗急忙回转过头,立马笔挺了身子,齐刷刷地喊了声:“六哥!”
  
  “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来人问话的声音很威严。
  
  “没有!六哥。”
  
  “要提高警惕!大哥吩咐了,谁站岗误事了,要谁的狗命!”
  
  “保证完成任务!”
  
  “这是大哥关心弟兄们的好酒!发现异常情况,就紧急传递暗号!”
  
  “是!”
  
  枯瘦如猴的人外号“瘦猴”,是土佛山一带名头比炸雷还响的“边地六虎”中的老六。巡视一番和安排过喽罗后,瘦猴幽灵般地转入洞内。洞黑,宽阔,悠长,洞中心除了留着一条狭窄的便于人行走的路外,两边都横七竖八地睡满了人。洞的尽头,火塘里的火熊熊燃烧着。干柴在火里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散发出一股股栗木树特有的香味。火光映照着怪石嶙峋的四壁,映照着正在木桌上喝着酒议着论的五个大汉。洞里空气有些沉闷,溢满着酒味。
  
  瘦猴坐拢到木桌边,冲着坐在正中的满脸落腮胡子的大汉报告说:“大哥,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被瘦猴叫做“大哥”的,紧绷着面孔,一双细小的眼睛绽放出凶狠的光芒,骨碌碌转个不停。他的脸黑得象碳火,因为喝了酒,因为有火光的映照,活脱脱一个猪腰子脸,呈现出象刚刚开膛破肚取出来的猪腰子的颜色。半碗酒灌下去,他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酒水,瓮声瓮气地说:“我料定他左胜再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我们的藏身之地。就算他知道了我们所在的豹子洞,一时半会也不敢前来送死。只要他敢来,我就把他喂豺狼虎豹!”
  
  “对!”其余五个人跟着一齐应声。
  
  木桌边围聚喝酒的六人,正是传说中让人听到名头就打冷噤,能把哭着的小孩弄噤声的“边地六虎”。他们行踪诡秘,来如春梦了无痕,去似朝云无觅处;他们疾恶如仇,专门找富豪家室下手,抢夺财物,对敢于反抗者如快刀斩乱麻,从不手软。很多官宦富室,对他们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曾无数次组织人手,对他们进行追杀,但在他们面前却败如潮水,得不偿失,对他们只能无可奈何地叹冷气。好在,他们对平民百姓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还曾经有效阻止和打击过几次富宦人家欺男霸女的行为。普通群众也惧怕他们,但对在刀尖子上过日子的“边地六虎”却恨不起来。
  
  边地六虎在外界的名头很响亮,他们是外界茶余饭后的谈资,关于他们,在外界有五花八门的传说。传说他们人人武功超群,个个身手敏捷。他们每有行动,都戴着黑色的面具。因此,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据说边地六虎喝过血酒,喝血酒的时候发过“不在同年同月同时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时死”的誓言。他们形影不离,肝胆相照。其余五个弟兄,唯大哥马首是瞻,言听计从。
  
  传说中的边地六虎的大哥叫李豹,外号“黑豹子”,象豹子一样彪壮敏捷,精于豹拳,使起招来,如入无人之境,七八个人近身不得;老二外号“矮脚虎”,长得又矮又粗,力大无穷,精于虎拳,百十公斤的石杵臼,在他手里就象一个皮球一样,让他玩得团团转;老三外号“猴面鹰”,精通鹰拳,鼻子勾得象老鹰嘴,铁爪坚硬无比,弓起五指,能把硬石抓出五道寸深的印痕;老四外号“驼背熊”,精通熊拳,别看他背部微驼,这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拳脚麻利,出手就能上演非死即伤的镜头;老五外号“青蛇”,瘦瘦高高,精通蛇拳,不仅有一身好本领,而且精于计谋,是边地六虎中的“军师”级人物;老六“瘦猴”,精通猴拳,一身轻功无与伦比,腾空数米高,一跃数丈远,再高的围墙他飞得进,八丈高的悬崖跳下来毫发未伤。
  
  传言毕竟是传言,虚虚实实,难究真伪。但有一点,对于边地六虎外貌特征的描绘上,却还算名副其实;对于他们的名号,确实也是有这么回子事。
  
  喝过酒的边地六虎,每个人的眼里都充着血,每个人的样子都显得有些如狼似虎。李豹看了众位弟兄一眼,又端起刚满上的酒碗,说:“弟兄们自从跟我以来,受了不少累,吃了不少苦。李豹我一定记住弟兄们的情义,今后我不会亏待弟兄们,不会忘了弟兄们的好处!来,我提议,为我们弟兄的情义,我们再干杯!”
  
  “干!”
  
  干完酒,李豹重重地放下酒碗,凶像毕露地说:“狗日的左胜,要不是看在丽珍的情分上,老子早就割下他的狗头喂狗了!”
  
  “大哥,他言而无信,出尔反尔,还派人四处缉拿我们,我们是不是给他点厉害瞧瞧?”瘦猴迫不及待地问。
  
  “干就等大哥一句话,我们边地六虎可不是吃豆腐长大的,他左胜算什么狗东西!”矮脚虎带着重重的鼻音说。
  
  “干就干!怕什么球!老子也有些手痒了!”猴面鹰和驼背熊也显得有些摩拳擦掌。
  
  青蛇不紧不慢地端起酒碗,打断大伙的话说:“弟兄们!现在我们就是要以逸待劳,以静制动。至于干,那是迟早的事情。而目前,左胜对我们防范有加。大家也知道,信人带来信说,他们还天天派人四处搜捕我们。所以我们暂时不能轻举妄动。要相信,土佛山迟早会是我们的天下,左胜的位子总有一天大哥会取而代之的。”
  
  李豹赞同地看了大伙一眼,慢吞吞地说:“五弟说得对!弟兄们,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现在我们要酒有酒,要肉有肉,要粮有粮。着急什么!我们有时间和左胜拼,有时间和左胜熬。时机成熟了,就来他个措手不及,让他坐卧不安,直到把他赶出土佛山!到时候,土佛山一带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听到青蛇和李豹这样说,瘦猴他们就显得平静了下来。驼背熊开始拨弄着靠在旁边的弦子,悠扬的弦子声在洞里响了起来,大家的脚步也合着弦子动了起来。
  
  “四哥,弹唱一调,弹唱一调。”瘦猴催着说。
  
  “好呢。”驼背熊好象忽然来了精神,一边弹弦子一边唱起来:“小小弦子轻又轻,哥弹弦子给妹听。弹完一调又一调,始终不见妹身影。”
  
  大家听着驼背熊的弹唱,上身也跟着左右摆动,一起跟着驼背熊“阿速瑟瞧着,罗细瑟甩着”地和应起来。
  
  “大哥,你也弹一调嘛。”驼背熊弹唱完了一个山歌调,把弦子递给了李豹。
  
  “大哥,来一个!”大家也跟着附和起来。
  
  李豹接过弦子,“铮铮铮”地调试了一下弦子,弦子“铮谷铮谷铮谷铮”地响了起来。喝下一口酒,李豹声情并茂地开口唱:“阳雀飞到尼孤单树,哎哟。阳雀飞了么树孤单,哎哟。阿妹孤单么有人见呢,哎哟。阿哥孤单么无人瞧啊,哎哟。”一曲地方的山歌调弹唱完毕,李豹的神情就显得柔和起来,一阵长长的叹气声随即在洞里回荡。他把弦子“砀”地一声放到身后说:“不弹了,不唱了,弹着弹着,感觉心空捞捞的。”李豹说完,摸着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在手里把玩起来。
  
  青蛇看了一眼李豹手里的玉佩,说:“才从左府出来不几天,大哥就开始想小姐了。”
  
  玉佩是丽珍送李豹的,那是爱情的信物,爱情的见证。睹物思情,见物如见人,李豹确实开始想丽珍了,他也毫不掩饰承认:“老子就是想丽珍了!”
  
  矮脚虎说:“大哥,我们是不是把小姐弄来这里?让她天天和你生活在一起。”
  
  矮脚虎说完,大家就看着李豹。
  
  李豹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行,没有我的吩咐,大家不能乱来。这地方,不是丽珍呆的地方,她身体娇嫩,肯定会受不了的。”
  
  “大哥,我敢肯定,目前左胜也好,马成奎也好,小姐也好,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怀疑,劫持小姐的事就是大哥精心策划的!”瘦猴说。
  
  二
  
  大清早,肥头大耳的左老爷穿着官服起来了。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让曾经靠拳脚打拼出一方天地的左胜变得臃肿了,宽大的官服穿在身上,显得紧绷绷的。管家见左老爷这身打扮,就料定了左老爷肯定要去土司府议事。果不其然,还没有等管家问话,左老爷就吩咐管家:“喂好马料,备好轿子!”
  
  管家就慌忙地安排人准备去了。
  
  左老爷刚要步入正厅房,“爹”,一声翠生生甜蜜蜜的叫声把他的脚步拽住了。他转过身,一个身穿旗袍,身材高挑、美貌如花的少女,带着一股香风向他跑了过来。左老爷向前走了几步,搂住了扑进他怀抱的年轻女孩,疼爱地轻拍着女孩的后脑勺说:“乖,你怎么就起来了?还早的呀。”
  
  “我知道爹要去土司府,我想跟爹去,想去和三公主玩玩。”女孩对左老爷说。
  
  自从两个儿子先后夭折后,左老爷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那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心疼得不得了呢。见女儿说要跟去土司府,左老爷就马上答应了女儿的要求。就又安排管家说:“丽珍小姐要和我去土司府,你要准备好两顶轿子,跟着一起去。”
  
  这是左老爷家的惯例了。平常左老爷到土司府议事,一般只带十来个侍卫随从。管家就被安排在府里处理事务。如果夫人或者小姐有一个人随往,左老爷通常都会带上管家。管家和他年纪相当,年富力强,经验老道,功夫卓绝,已经跟随他二十多年了,深得左老爷的信任。
  
  左老爷带着丽珍到了土司府。丽珍就奔向三公主的房间找三公主玩去了,左老爷就径直走向土司办公处找土司。丽珍对土司府很熟悉,经常和左老爷一起到土司府。一来二去,丽珍和土司家的三公主成为了亲密无间无所不谈的好姐妹。三公主和丽珍相同年纪,同样闺字待中,自然有共同语言。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或在花园里追逐打闹,或在娱乐场荡秋千丢花包,或切磋琴棋书画,或交流刺绣编织,就象一对亲姐妹一样。土司也很喜爱知书达理的丽珍,每次丽珍到土司府,土司也会很慷慨地给丽珍送些她喜欢的小礼物。
  
  约莫两个小时之后,丽珍和三公主嬉戏打闹了一阵,安静得象两只温柔的羔羊,正专心地在书房里练着字呢。土司和左老爷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土司亲热地喊:“丽珍,你一来,三公主就有伴了,她天天念你呢。”
  
  丽珍很礼貌地向土司行了个礼,喊了声“老爷”。
  
  “不必多礼,我们就象一家人一样呢。”土司说完,走近书桌,看到了一幅墨香正浓字迹娟秀的书法,土司边读“春天花儿开”,边说:“这肯定是丽珍写的字呀,丽珍的书法就象丽珍一样漂亮。”
  
  听到土司表扬,丽珍桃花般的脸上漾起了甜美的笑容。
  
  听到土司的表扬,左老爷也显得很高兴。他温柔地对丽珍说:“乖,呆一会就让管家送你回家了,府里只有你妈妈在。土司老爷安排爹办一桩大事,爹下午得到湾甸去。”
  
  原来,土司决定在湾甸的母菠萝河上架设一座铁索桥,工程难度有些大,还得和永昌方面衔接沟通好,最后决定让左老爷去负责张罗建桥的有关事宜。听到父亲这样说,丽珍虽然显得很不快,噘起小嘴巴,但还是乖乖地听父亲的安排。只是叮嘱父亲要多带些人手去,注意安全。
  
  丽珍辞别了土司和三公主后,左老爷把丽珍扶上轿子,反复交代管家要注意安全的话后,管家安排轿夫道:“起轿!”。轿夫扛起轿子领头,管家骑上了马,五个挎刀背剑的家丁跟在马后,起程赶回左府。
  
  左府所在地距离土司府有二十公里左右,尽是山路,曲曲弯弯,狭窄,坎坷。路两边都是茫茫苍苍的树林,鸟鸣声脆。树林里常常有老虎、豹子等野兽出没,大白天还曾经发生过豹子伤人的事件。妇女孩子一般是不敢单独走这条路的,胆小的汉子也不例外。最近虽然没有听说发生过野兽伤人的事情,但管家丝毫不敢大意,他骑在马上,一路很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午后的太阳热得不行,轿夫不停地抹着头上的汗水。坐在马上的管家,一边抹着汗水,一边催促着轿夫快点走。来到一个拐弯处,管家发现前面有一个背着麻布包戴着白布巾的男人正匆匆赶路。管家故意干咳了几声,男人转过脸来,就急忙跪在路边。管家经过他前面的时候,发现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粗布衣裳麻绳草鞋的穿着打扮上看,是一个很普通的村民,估计是从集市上买了东西后赶回来的。管家不以为意,继续赶路。
  
  年轻人等一干人马走出了百米多远,才从地上立起身,继续走着路。
  
  翻过几座山岭,约莫走了一半的路程,挂在山半腰的左府在路中就可以遥遥相望了,管家松了口气。突然,管家听到路上的树林里传来了异常的响动。管家麻利地从马上跳了下来,对轿夫说:“停轿!”又命令家丁:“操家伙!保护好小姐!”
  
  轿子刚停稳,树林里就蹿下六个高矮不一的蒙面人,黑色的面罩,黑色的衣裤,人人手里都持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五个家丁急忙团团围住轿子。丽珍刚从轿子里面探出头,就吓得惊叫了一声,急忙把头缩了回去。而担轿子的四个轿夫,早吓得跑躲起来了。
  
  管家走上前去,冲着六个蒙面人厉声说:“我们护送的是左老爷家的小姐,你们要干什么?!”
  
  六个蒙面人握着刀,排成一排,一步一步走上前。“我们要的就是左老爷家的小姐!”一个矮个说。
  
  “留下小姐!饶你狗命!”一个瘦筋干巴的喊。
  
  “听说过边地六虎的威名吗?我们就是边地六虎!识相的,放下小姐走人!”一个背有些驮的说。
  
  “边地六虎?!”管家在心里说,“终于找上门来了!”管家心里早就有预感,边地六虎迟早会找左老爷家的麻烦,因为左老爷是土佛山富甲一方的人物,正是边地六虎找茬的对象。可是,迟不找茬,晚不找茬,偏偏这个时候找茬来,管家在心里抱怨了句“真倒霉!”面对一步步逼近的边地六虎,管家明白遇到硬角色了,他换了一副笑脸说:“各位好汉,切莫动手!如果需要钱财,我马上安排人去取来!”
  
  “哈哈哈哈。钱我们也需要,但我们更需要小姐!”
  
  “弟兄们!闲话少说,上!”三个蒙面人扑向管家,另三个人则扑向五个家丁。
  
  瞬间,两群人打成一团,刀光剑影,杀气重重,灰尘满天飞。管家飞快地从腰间抽出双接棍,迎战三人,双接棍被他舞得忽忽生风,使刀的三人一时近身不得。但面对三个骁勇善战而且凶狠手辣的蒙面人,管家一时半会也无法抽出身来。五个家丁在三个劫匪的左右攻击下,已经露出败迹。“哎哟”一声叫喊,有两个家丁已经砍伤在地。一个蒙面人已经冲向轿子,扯下帘布,拉出了吓得脸色苍白的丽珍。
  
  另三个家丁,面对两个越战越勇的蒙面人,已无招架之功和还手之力,根本无法顾及被拉出轿子的小姐。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无法从三人的刀光包围中解脱出来。
  
  拉着小姐的蒙面人一步步向林中退去,情况万分危急。就在这紧急关头,一颗杯口大的石头突然飞袭而来,准确无误地击中了揽着丽珍的蒙面人持刀的手,蒙面人手臂感觉到一阵酸麻,刀子“当”的一声掉落地上。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杀人,成何体统!”随着一声暴喝,一个身影忽然飞至,抓起蒙面人掉落地上的刀,以迅不雷及之势砍向揽着丽珍的蒙面人。蒙面人忙于躲闪,放开了丽珍。
  
  来人正是先前路中行跪的年轻人。他身手矫健,动作敏捷,一把长刀舞得花乱。躲闪的蒙面人左手臂已经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他见势不妙,急忙跳进了路边的树林,边跑边喊:“弟兄们,撤!”其余五个蒙面人听到喊声,虚晃一刀,忙着逃跑。管家追着跑在最后面的一个蒙面人,撂出双接棍,狠狠地击中了其后肩一棍。被击中的蒙面人捂着肩膀,使劲一蹿,跳进了树林,所有劫持未果的蒙面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轻人谦恭地对丽珍说:“小姐受惊了!”
  
  丽珍的素手不停地发抖,感激地看了眼年轻人,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谢侠士出手相救!”管家向年轻人行了个抱拳礼。“敢问侠士尊姓大名?”
  
  “小人贱名李强。”年轻人说。
  
  “太谢谢李侠士了!没有李侠士出手相救,真不知道今天会是什么结果。”管家说。“李侠士不仅是小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马成奎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理当图报,侠士就和我们一起回左府,定当重谢!”
  
  “不了。我一戒草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应该的。”自称“李强”的年轻人说。
  
  “侠士不能推辞!一定要跟我们去左府!”管家说完,把丽珍扶上轿子,喊上轿夫,把一个受伤严重的家丁扶上马,搂起年轻人,急匆匆地往左府赶去。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怀疑年轻人仗义救人的举动,没有人会对一个伸张正义的人的名字置疑。李强的壮举,铺平了他进入左府的道路。
  
  三
  
  左府后面,有一座大山,就叫房背后山,左府所在地在房背后山下依山就势而建。从房背后山上去还有十多公里远才进入黑山岭。黑山岭处于原始森林区,总面积方圆数百里,树深林密,浩浩荡荡,葱葱郁郁,野兽频繁,人迹罕至。进入原始森林,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稍不留意就会成为豺狼虎豹的美餐。尤其是隐藏在黑山岭深处的豹子洞,猴子攀缘会喘大气,岩羊过山都会淌眼泪。豹子洞在外界是一个传说,传说洞里豹子成群,豹子老王拥有十多个用以交配的雌性豹子,生下了大大小小很多很多豹子。传说中进入原始森林,还远离豹子洞,就会听到豹子震天吼;传说中没有人敢去豹子洞,因为就算有人吃过豹子胆,敢去豹子洞,不被豹子吃了,也会被豹子吓得淌狗尿,会被豹子活活吓死。
  
  传说毕竟是传说,是传说就会有水分。现在的豹子洞里没有豹子,却有比豹子还厉害的“边地六虎”,还有凶狠度不亚于豹子的好几十个喽罗。
  
  李豹叼着草烟卷,吐着烟圈,其余五个弟兄紧跟其后,六个人跟随着一个喽罗走出洞外。刚才,喽罗进去报告说:“大哥,收获可大了,我们在豹子洞周边布下的铁夹子、陷阱、扣子,逮到了数十个野兽。有野兔、有野猫、有破脸、有岩羊,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动物,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李豹带着边地六虎的其他成员,正是要去看那些捕获的动物的。来到洞口外,一些喽罗正在指手画脚地围着看一群刚刚捕获的动物,动物们发出凄厉恼怒的喊叫。“大哥他们来了,让开!”一个喽罗喊。
  
  围着的喽罗就分开两边,让李豹他们进去看。“这么多!哈哈哈哈哈哈”。李豹看着捕捉到了数十个动物,显得很吃惊和高兴,笑声在森林里回荡,安排喽罗说:“都收拾了,吃不完的烤干挂起!”
  
  “靠山吃山,就算我们粮食没有了,黑山岭也饿不死我们!”青蛇说。
  
  “继续布好那些铁夹子、陷阱、扣子,每天都捕些回来,越多越好!”矮脚虎拖着鼻音吩咐道。
  
  “今晚上老子也跟弟兄们去下夹子,老子也去下一个大的回来。”瘦猴说。
  
  “哈哈哈哈哈哈。过瘾。过瘾。左胜难得吃到的东西,我们可以天天吃了。”李豹显得有些得意。
  
  “烤熟了就送进来!”驼背熊吩咐过喽罗,又说:“大哥,进洞!天气冷,去喝酒,等着野味下酒!”
  
  几个人就转进洞去,围桌而坐,倒酒喝酒,海侃神吹起来。过了不久,喽罗就用木板端着些已经切开的烤熟了的野味肉进来,那些野味肉冒着热气,烤得外黄里嫩,油星点点在肉面上闪闪发亮,洞内香味十足。李豹边嚼着瘦猴递过来的一只野兽腿,边灌了口酒边说:“真他妈的香!”
  
  “香!真是香!”其余几个附和着,大块朵颐,大口喝酒。
  
  “哈哈哈哈。大哥,如果你捉住了左胜和马成奎,会不会把他们烤了下酒?”猴面鹰边嚼边问李豹。
  
  “哈哈哈哈哈哈。老三还真会想到这些问题来。”李豹说,“捉住了左胜,就把他软禁起来。至于马成奎,就听从弟兄们处置了。”
  
  “大哥真是爱江山更爱美人啊。哈哈哈哈哈哈。”青蛇说。
  
  “至于左胜,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会会手下留情的,马成奎么,老子真要用他的心肝下酒!”驼背熊狠狠地说。
  
  “老四肯定是记着马成奎狠揍你的那一棍的仇了!”矮脚虎说。
  
  “那是当然,老子出道以来,还没有让人打得休养了半个月!要不是为了配合大哥,想着赶快脱身,老子就和他拼了!”驼背熊说。
  
  驼背熊说到被马成奎打了一棍的事,发生在劫持丽珍那一天。当时,驼背熊、青蛇、瘦猴正围着马成奎酣战,李豹现身后,他们就按计划及时逃跑了。逃跑中,驼背熊被马成奎的双接棍狠狠地击中了左肩一棍。
  
  “四哥,有得你报仇雪恨的时候,来干酒!”青蛇安慰着驼背熊。
  
  “如果捉住了左胜,我就逼他就范,乖乖地听大哥的话!”瘦猴说。
  
  “哈哈哈哈哈哈……”
  
  笑闹声、碰酒碗声,在洞里回响。
  
  入夜,豹子洞里的火塘又着起来了,火把也燃了起来。木桌边喝酒吃肉的边地六虎个个有些醉醺醺的样子,眼睛待睁不睁的,从说话声可以感觉到他们的舌头都有些大了。李豹揉了揉头皮,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酒碗,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就这样坐了好久,李豹抬起了眼睛,看了洞外一眼,不声不响地站起身子,向洞外走了出去。青蛇看了眼李豹的背影,好象想到了什么,也起身跟了出去。
  
  夜色如水。月光透过树的缝隙,撒了下来,树影斑驳。李豹仰起头,透过树叶的空隙,蔚蓝的天空星光点点。此时,一轮明月正悬挂在天空,月亮又圆又亮,就象美人娇美的面盘。李豹深情地望着明月,手里抚摩着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李豹独自融在一片月色中,由思念丽珍而想到了精心策划劫持丽珍的事。策划这件事情,李豹当初的想法就是要进入左府,他其实心里早就厌倦了占山为王的生活,尽管这样的生活令他衣食无忧,也曾经一度地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但后来总觉得自己长此以往,是埋没和糟践了自己,他觉得他应该在土司衙门或者地方官员的府中谋一个差事,好生表现自己,一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他曾考虑过到土司衙门服役,但总是错过了土司衙门招募兵丁的日子。后来他决定想法设法进入左府,毕竟,左老爷在地方官员中名头更响,势力更大。也因为有想进左府的原因,李豹先前一直未对左府实施抢劫和掠夺。于是他亲手导演了英雄救美的大戏,进入了左府。但让他想不到的是,他会爱上了丽珍,丽珍也爱上了他。他因此也想过要努力使自己成为左府的驸马爷,风风光光地享受一辈子,但美梦还是很快就残酷地破灭了,他不得不重新回到豹子洞,重操就业,继续当他的山大王。脱离左府回到豹子洞后,李豹常常想念丽珍,虽然觉得丽珍离他越来越远了,但却无法阻止他对丽珍深切的思恋。
  
  “大哥。”李豹没有反应,青蛇又喊了声“大哥!”
  
  李豹收回目光,看了眼旁边的青蛇,说:“没事!感觉有些无聊,出来吹吹风散散心。”
  
  “大哥,我知道你想小姐了。”青蛇说。
  
  又一声长叹。长叹过后,李豹悠悠地说:“是啊,我真是想丽珍了,不知道她怎样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象我想她一样地想我呢?”
  
  一阵沉默。沉默过后,青蛇问:“要不要去看看小姐?”
  
  “是啊,我真的想马上飞到她的身边去!”
  
  “大哥,今晚可不行啊。弟兄们都喝了很多酒。”
  
  “明晚去吧,你跟我去!”
  
  “还是六弟兄一起去吧。以免节外生枝,相互有个照应。”
  
  “好。就这样说定了。”
  
  四
  
  营救下丽珍走回左府的当天,管家马成奎和李强边走边聊,已经从李强的口中了解到了他的一些情况:父母双亡,目前独自居住在距离土佛山不远的草棚里,靠山地的收成艰苦度日。今天李强是到集市上买了几斤盐巴后,从集市赶回来的。来到土佛山的时候,李强用手指着和土佛山相对的一片山地,那片山地距离黑山岭不远,地中心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小小的草棚,可以依稀辨出山地里的玉米已经收了,立着的玉米杆已经很少了。“那就是我的家,我生活的地方!”李强对管家说。
  
  “李兄弟真不简单呀,在那样艰苦的地方生活。”管家已经喊李强为兄弟了。
  
  “习惯了,也不怕。有些随遇而安了,得过且过罢了。”李强说。
  
  土佛山的垭口,道路一分为二,一条路通向黑山岭的方向,一条路通往左府所在地忙况。在岔路口,李强对管家说:“管家老爷,我还是赶回家为好,谢谢你的盛情邀请了,艰苦日子过惯了,到左老爷的宝府去,我会很不自在的。”
  
  “李兄弟,你就不要执拗了。听我的话,不要在那种地方受苦了,你年轻,武功高强,左府正缺人手,我会向左老爷举荐你的,大家一起共事,共享富贵荣华。”管家对李强说。
  
  “这……”
  
  “别这不这的了,走,走,走。”管家又搂过李强的肩膀,走向左府。
  
  “我还是弄不明白,李兄弟是如何练就一身好武功的呢?”管家疑惑地问。
  
  李强就向管家讲起了自己的奇遇:十来岁的时候,他到土佛山对门的班卡石洞寺游玩。卡石洞寺是一个道教中心,当时的道长法号“冲虚”,身怀绝技,却一心向佛。李豹到石洞寺游玩,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晕倒在寺庙门口,被冲虚道长救了下来。冲虚道长知道他孤苦伶仃的不幸情况后,收留了他,见他很聪慧,就把全身所学武功传授给他。直到冲虚道长圆寂后,他才离开了石洞寺,过起了盘田种地的日子。
  
  “哦,怪不得呢。冲虚道长武功高强早有耳闻了。”管家听后说。
  
  回到左府,左夫人听说了事情的经过,急急忙忙地给丽珍叫魂,请医生给丽珍煎药,好生护理着丽珍的身体。几天下来,丽珍的身体就完全恢复了,又开始活蹦乱跳的了。
  
  左夫人和丽珍对李强很是感激,苦苦地劝李强安心留在左府,又有管家的耐心开导,李强就顺水推舟地留在了左府。
  
  几天后,左老爷回到家,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先是显得有些勃然大怒:“边地六虎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了,敢惹到我的头上来!抓到他们就让他们五马分尸!”但见丽珍已无大碍,气也有些消了,心也放了下来。左老爷见到了李强,说了些感谢话,并要李强安心留在左府。
  
  李强换下了自己的粗布衣裳,穿上了家丁服,人越发显得很是精神和威武。管家专门给李强安排了一个房间,李强很讲究卫生,房间里总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穿着上也很干净。也许是心里想着一定要让左府的人刮目相看的原因,李强在左府里做事积极主动,待人客客气气。每天早上起得很早,起来第一时间就开始锻炼身体,施展拳脚。没事的时候,会浇浇花水,除除花盆里的杂草。左府的家丁都很喜欢他,大家都知道他是小姐的救命恩人,是左府里的红人,都喜欢接近他。他们更是钦佩李强武功超群而不自炫、人气超旺而不张扬的品性,见面都会很尊敬地喊他“强哥”。
  
  由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生性活泼的丽珍见到李强,也亲切地喊“强哥”。丽珍会趁李强不注意的机会盯着李强看,她觉得李强与普通的家丁不同,那不仅仅是因为李强救过她,也不仅仅是李强武功高强,有时候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李强很不一般。几天时间下来,李强也觉得高贵的丽珍小姐,并没有处处呈现自己的高贵样,待人很亲和,人又美得比鲜花都漂亮,每当听到丽珍喊他“强哥”的动听的声音,李强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很想听丽珍喊他“强哥”,那声音柔得简直淌出清泉来,直流进他的心窝里。
  
  左老爷认识冲虚道长,年轻的时候,他自认为武功镇康第一。听说冲虚道长武功厉害,曾到石洞寺找冲虚道长切磋武功,任他百般挑衅,冲虚道长就是不肯应战。最后他只身闯进石洞寺,见人就打,见物就摔,冲虚道长才和他交手。结果,左老爷败得心服口服。冲虚道长确实是一个隐世高人,平素都很少走出石洞寺。左老爷本来就和他无怨无仇的,后来也没有想过要找他报仇。左老爷听管家说到李强功夫卓绝,又听说是冲虚道长的弟子,他很想见识李强的功夫。一天下午,左老爷搂着丽珍坐在场院的太师椅上,管家站在一旁,观看李强的功夫表演。
  
  左府的场院很宽敞,面积不会少于一亩,全部铺满着严丝合缝的大理石片。李强一个旋转身,腾空一米高,向后跃出三米远,收腹运气,使出了豹拳的招式,招招凶狠,式式毒辣,拳打脚踢,拳脚带风,犹如猛豹下山,势不可挡。一趟豹拳使将下来,强面不改色,大气不喘,左老爷看后,笑着点头对李强说:“你的功夫和霸气,丝毫不亚于我年轻的时候!”左老爷对李强说完话,又冲着管家说:“他的功夫和你不相上下!”
  
  管家在小姐遭遇劫持的那一天,见过李强使刀,就从走廊的兵器架上取了一把雪亮的长刀,向李强扔了过去,让李强舞刀让左老爷看看。李强迅速地接过刀子,舞将起来。挥手之间,刀光一片,上下翻飞,杀气腾腾。管家进房用瓷碗打了一碗水,叫了声:“李兄弟接招!”把一碗水向李强头部泼了过去,李强不避不让,用刀迎接,刀子舞起的劲风把水反击了回去。李强收回刀的时候,刀身没有被水淋湿,身上没有溅到一滴水珠。
  
  “真厉害!”左老爷说。
  
  “太精彩了!”丽珍说。
  
  左老爷早就准备为丽珍物色一个侍卫了,但一直觉得没有适合人选。管家就在李强表演结束后,试探性地问左老爷:“老爷,你一直要为小姐物色侍卫,我看是不是……”
  
  丽珍听到管家这样说,就插口说:“爹,李大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好。从今天起,你就是小姐的侍卫,随时随地都要保护好小姐的安全!”左老爷威严地说。
  
  “是!”李强回答道。
  
  “太好啦,有李大哥保护我,我什么都不用怕了。”丽珍显得很高兴。
  
  成为了丽珍的侍卫,李强和丽珍接触的时间多了起来。能常常和美女不离左右,李强的内心非常高兴。但他的高兴不显于色,他知道要掌握好分寸,言行举止要适度。只是丽珍在李强面前,已经显得无拘无束的,话越来越多。她有时候会让李强陪她走出左府,去看桃花,去看樱桃花,去听树上的鸟鸣,去捡河边的沙石。李强也随叫随到,不离左右地陪伴着她。李强很会讨丽珍的欢心,丽珍喜欢花,就采摘鲜花送丽珍,丽珍喜欢捡彩色的砂石,他就寻找最美丽的石头送丽珍。丽珍显得很开心,常常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丽珍从小就生活在父母的眼皮底下,从小就没有玩伴,现在有一个忠实可靠的大男人陪伴,她感觉很充实很快乐,心里也常常有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体现在一声声“强哥”的呼唤中,体现在有时候会趁李强不注意的的时候对李强的张望中。她越来越觉得李强就是真正的男人,无时不刻地显现出成熟男人的气息和风度,让她刮目相看,心泛涟漪。
  
  五
  
  夜晚。漆黑。伸手不见无指。夜很静。马府附近,偶尔传出几声犬吠。夜幕包围下的左府,黑灯瞎火,大门紧闭。六个黑影,矫健地飞上左府三米多高的围墙,象叶子一样悄悄地飘落场院。其中一个消瘦的身影轻手轻脚地拉开了门闩,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打开了,一股寒冷的风吹进场院。蹑手蹑脚地进入左府大院后,李豹向矮脚虎他们比了一个手势,矮脚虎他们就象静俯在草丛中的猛兽,屈膝蹲在门口两边。李豹直奔丽珍小姐的厢房而去,别看他身材高大,却听不到半点脚步声响,他象猫一样径直来到丽珍的睡房,用手指“得得得”地在房门轻弹了三下。丽珍的睡房里传出了轻微的脚步声。黑影又重复“得得得”地弹了三下,丽珍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黑影轻声地喊了声:“丽珍!”随即闪进房内,门又被关上了。
  
  李豹和丽珍紧紧相拥,“丽珍!”“强子!”他们轻轻呼唤着,亲吻着。丽珍想不到李豹敢来找她,他早就盼望着李豹来找她,自从李豹不辞而别后,她对李豹是天天想夜夜想,而现在李豹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是又高兴又害怕。因为,左府不仅天天派人寻找李豹他们的踪迹,而且在左府里加强周密的防范。李豹抱着丽珍,对丽珍说:“丽珍,跟我走!我们远离这个鬼地方,我挑水,你织布,过幸福的田园生活。”
  
  “不!”丽珍开始哭泣着说:“我不能离开爹妈,我不能没有爹妈!”
  
  “有情况!围住小姐的房间!”就在他们相拥着小声说话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旁边的房间里传出。随即,丽珍睡房两边的房门被重重打开,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在丽珍的门外歇落了。房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李豹!我知道你在小姐的房间里,你跑不了了,赶快出来,乖乖受降,免你一死!”
  
  场院门口处随之传来了一声尖利的口哨,那是矮脚虎他们见势不妙,向李豹发出的信号。
  
  听到口哨声,一个家丁喊了一声:“院子里也有人!”
  
  “操起武器,抓住他们!”管家大吼了声。随即,左府四周的房间里,灯被点亮了,很多手持武器的家丁扑向场院。
  
  “丽珍,你保重!”李豹一把推开丽珍,跑到窗子旁边,推开丽珍房间的后木窗,纵身而下。
  
  丽珍跑到窗户旁,望着黑蒙蒙的世界,左手紧紧地摸着腹部,大声地叫着:“强子……”自从那一次交合后,丽珍一开始以为不会有事,后来的一个月,她的月经终止了,而且有了很严重的妊娠反应,呕吐得苦水都吐出来了,她才发现情况不妙,自己已经怀上了孩子。她着急,她害怕,她默默忍受着痛苦,不敢告诉任何人。今夜李豹来了,听到“得得得”的敲门声,她就知道是李豹来了。她想把这个秘密告诉李豹,但还没来得及告诉李豹,就被管家觉察到了异常,李豹就离她而去了。她呆呆地看着窗外,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管家用脚揣开房门,见窗户已打开,就又迅速冲出房门,大声叫到:“追!他们跑了!”
  
  “弟兄们,撤!”六条黑影,在夜幕的保护下,迅速地消失在黑幕中。回到豹子洞后,李豹绷着脸不说话。他非常生管家的气,想不到管家竟会埋伏在丽珍闺房旁边。他觉得自己也很庆幸,一方面见到了丽珍,另一方面成功逃脱。但想到管家,他不由得咬牙切齿。
  
  “大哥,我们得想个办法,先除掉马成奎这条老狗!”驼背熊说。
  
  “一定要除掉马成奎!”李豹坚定地说。
  
  “大哥,要除掉马成奎,非常困难。不过,我认为我们可以经常骚扰左府,让他们作卧不安,激怒左胜,伺机引出马成奎,让马成奎成为我们的刀下之鬼!”青蛇说。
  
  “大哥,虽说他们现在对我们防范有加,但防范的重点是在左府。要给左胜制造麻烦,我们是不是找个时间再去左家的粮仓,弄些粮食和酒?”猴面鹰说。
  
  “好主意!左家的粮仓对弟兄们来说,就象我们的家一样熟悉,改天我们去把左家的粮食和酒弄个精光!”李豹的眼睛透出亮光。
  
  六
  
  丽珍在书房里练字,她有时候很静得下来,静下来的时候,就喜欢临摹字帖。这天中午,丽珍临摹了一会儿,把李强喊到了书房。李强走进书房后,问清李强不认识字后,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偏要教李强写字,要让李强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李强很难为情,他确实没有机会读过书上过学摸过笔写过字。“来嘛,强哥,我教你!”丽珍伸出白如莲藕的手,把李强硬拉到书桌前,用毛笔在砚台上蘸了蘸墨汁,做了一个捏毛笔的示范动作,把毛笔递到李强的手里,握着李强的大手,在素纸上写了“李强”两个正楷字,又分别指着两个字对李强说:“强哥,这是‘李’字,这是‘强’字,这两个字就是你的名字。”
  
  李强看着自己的名字,说:“我的名字怎么有那么多笔画?我记不住,可能这辈子连自己的名字也写不了了。”丽珍却鼓励李强学着写。李强没有办法,握着毛笔,抖动着手,在纸上学写“李”字,刚写出一横来,就写得弯弯扭扭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毛笔尖竟会那样软,小小的毛笔在他手上,会那样调皮,那样不听使唤。他写了一横后,发现自己确实不是写字的料,就再也不肯写了。丽珍“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了象糯米一样洁白的牙齿来,说:“强哥,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
  
  丽珍可能是在书房里呆长了,意外地提出说想骑马,要李强帮她牵马。左府里厩养着数十匹马,丽珍曾听左老爷说过,有一匹枣红马性格最温顺,脾气最好。丽珍想骑那匹枣红马,她没有骑过马,不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会有想骑马的想法来。左老爷听说丽珍想骑马,就坚决不同意,丽珍就把夫人喊了下来,反复纠缠着执意要骑马。左老爷和夫人没有办法,反复叮嘱李强要保护好丽珍安全后,李强从马厩里牵出了那匹油光彪壮的枣红马,在马背上罩上精美的马鞍子,边牵着缰绳,边把丽珍扶上了马。“真好骑!真舒服!”丽珍骑在马上,高兴地叫,“走啊,强哥。驾!驾!”
  
  丽珍坐在马鞍上,走出马府,嗅着清新的空气,望了望四周,诗兴顿来,随口吟道:“春风吹绿万千树,花开自有佳人来。唯慕画眉林中飞,不屑寒梅独自开。”
  
  “呵呵,小姐开始吟诗了。”李强说。
  
  丽珍坐在马上,说:“是啊,你看,微风吹,树叶绿,花儿红,骑在马上的感觉就是好!强哥,往前走,往前走!”
  
  滇西南的年关岁首,已经处处春意盎然了。蔚蓝的天空白云悠悠,地上万木葱茏,路边的桃花了樱桃花了分外妖娆,蝴蝶翩翩起舞,蜻蜓飞飞停停,蜜蜂嗡嗡亲吻着花朵的芳泽,鸟儿不时在林中唱着清脆的歌儿,此情此景,让丽珍陶醉,她象一直脱僵的野马,在风景中快乐地驰骋。“强哥,你肯定不会吟诗,那你一定会作对子了?”丽珍坐在马上突然问。
  
  打歌唱调是地方保留下来的古老的文娱传统,打歌的时候,现场即唱的调子在地方称为“对子”。作对子的时候,一般都有“阿速瑟瞧着,罗细瑟甩着”的缀语。地方的人民群众,素有“会走路就会打歌,会说话就会作对子”的美誉。地方还流传着在野外唱的山歌调,或表达爱情,或抒发心情,往往随口就来张口就唱。李强从小在农村长大,耳濡目染的原因,从小就会打歌作对子和唱山歌调。听到丽珍这样问,他的野劲就来了,就唱了一个山歌调来:“对门望见一蓬藤,藤子花开爱死人。有心想采藤花戴,就怕藤子伤着人。”
  
  李豹刚唱完,丽珍就高兴地叫:“真好听,再来一个!”
  
  看到丽珍很高兴,李强又唱道:“一棵龙竹高又高,一对白鹤歇半腰。白鹤想吃龙竹水,就怕龙竹不弯腰。”
  
  “真是太有意思了,怎么这么有味道?”丽珍说。丽珍从小到大都呆在左府,打歌唱调多盛行于民间,她只是听过有打歌唱调这回事,并没有亲自观看过打歌唱调的现场,也没有听过有人给她唱过山歌作过对子。李强这样一开口,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她内心的需求。丽珍回味着李强的山歌调,也品出了一些味道来,就问李强:“你怎么好象是唱给意中人的?”
  
  “是啊,山歌多是情歌,大多都是表情达意的。”李强说。
  
  “你有意中人吗?”丽珍笑着问李强。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李强突然说。
  
  “哦。是谁呀?”丽珍问。
  
  李强本来想说:“就是你呀!”但李强不敢说,他知道内心想说的话就是这样,但他觉得不能说,毕竟,丽珍是千金小姐,他怎么能配得上呢。但李强心里越来越喜欢上了丽珍,他爱丽珍的美丽,爱丽珍的聪慧,爱丽珍的温柔,爱丽珍的平和。但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他不敢造次,就回答丽珍说:“我不说,不敢说。”
  
  丽珍却不依不饶,一定要李强说出来,李强就是不说。丽珍就较真了,对李强说:“不说算了,把缰绳给我!”丽珍说。
  
  “不行,小姐,要注意安全呢。”李强握着缰绳说。
  
  “你给我嘛,有你在,不会出事的。再说了,这马的脾气好着呢,爹经常这样说呢。”丽珍说。
  
  李强看到枣红马的性格确实也温顺,又见丽珍也很坚持的样子,而且丽珍好象也有些生气了,就说:“好,好,好。我给你,我给你。你要小心啊。我会在旁边保护你的!”李强就把缰绳递给了丽珍。
  
  丽珍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扶着马鞍子。马象很懂得主人的意思,没有加快步伐,就慢慢地走着。丽珍也许是想表现表现自己,也许是确实觉得枣红马很温顺,也许是想让李强知道她因为李强没有说出意中人是谁而生气了,接过缰绳走了一会儿,喊了声“驾!”并甩了一下缰绳,没想到枣红马就加快脚步,开始小跑起来。丽珍可能料不到马会小跑起来,被颠簸得坐不稳了,一个趔趄,她扶马鞍子的手就松开了,从马上栽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李强一个箭步,飞一般跃上前,一把抱住了丽珍。被抱在李强怀中的丽珍,用小手边拍胸脯,边说:“吓死我了。”李强说:“下来吧,小姐,你也吓坏我了。”
  
  丽珍紧紧搂着李强,却说:“强哥,我吓得手脚都软了,你再抱我一会儿。”
  
  “小姐,人家看见呢,快下来!”李强说。
  
  “不!除非你告诉我意中人是谁?”丽珍说。
  
  “好。我告诉你。我的意中人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强有些脸红地说。
  
  “你真坏!”丽珍红着脸笑着骂了李强一句。
  
  “我不说了,你赶快下来,小姐。”李强说。
  
  “我就是想让你抱。你已经两次救我了,我要感谢你。我要——”随即“啵”地一声,李强的脸被丽珍亲吻了一下。
  
  李强急忙放下丽珍,紫檀色的脸顿时红了,他用手摸了摸被丽珍亲吻过的脸,竟一时吓得手足无措。
  
  “强哥!”丽珍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强,红着脸说:“强哥,我……我的命是你给的。我……我要嫁给你!”
  
  “小姐,乱说不得!我会被杀头的!走,小姐,我们走!老爷会担心的!”李强说。
  
  丽珍忽然从雪白的脖颈上解下了一个碧绿小巧的玉佩,红着脸递给李强说:“强哥,给你,母亲说了,这个玉佩是辟邪用的,你带在身上,一定能保你平安!”
  
  李强迟疑了一下,接住了,看了一眼后,放入了内衣口袋里。
  
  回到左府后,可能是害怕挨骂的原因,丽珍没有把自己从马上栽倒下来后被李强救起的事情,向左老爷和夫人讲。当然,李强也不可能讲。丽珍也不会把送李强玉佩的事情说出去,毕竟,那个玉佩代表着丽珍心中的一个最大秘密。这个秘密,让她欢喜让她担心,也让她坚定了信心,甚至有些义无返顾的执著。李强在自己的房间里时不时地悄悄把玩着玉佩,有时候会痴痴地想痴痴地笑。
  
  七
  
  左府的粮仓距离左府约半公里远,呈四合院建筑,门头很高,就连围墙也有五米多高。周边也有些地方群众的房屋建筑,但隔得有些远。夜色包围中的粮仓,象庞然大物般静卧在方圆两亩左右的土地上,显得庄严肃穆。正是夜半三更,四野漆黑。夜静得很,鸡不鸣狗不吠的,都被黑夜催眠了。左府粮仓门外,借着夜幕的掩护,人影绰绰,蠢蠢欲动。
  
  瘦猴带着自制的迷香,就着青蛇的肩膀,飞跃上墙头,随之轻轻跃了下去。瘦猴蹑手蹑脚地跑到家丁的住所,轻轻打开窗子,把点燃的迷香熏了进去,一股扑鼻的香味开始弥漫。这迷香,是瘦猴发明的,屡试之后,均见奇效。闻到迷香的人,都会晕晕忽忽地沉睡不醒,抵抗力再强的人,即便不能熟睡,浑身也不能动弹。焚烧了迷香一阵,估计到火候到了,瘦猴走出场院,打开了大门,向外面的黑影比了进入的一个手势,所有的人影带着一股清风涌进了粮仓。
  
  “弟兄们,端酒的端酒,扛粮食的扛粮食,行动要快!”李豹小声地下达了命令。听到命令,三十多条黑影,象洪水一样涌进了粮仓。不大一会儿,有端着酒坛子的,有扛着米袋子的,在夜色的水里鱼贯而出。“弟兄们,快!赶快走!”李豹说。
  
  “大哥,是不是把他们都解决了?”青蛇问。
  
  “算了,我看他们也活不成了,免得我们动手。走吧!”李豹说。
  
  “你先带弟兄们走,我断后!”青蛇说完,叫住了两个喽罗:“你们两个和我留后!”
  
  三人留在了院里,估摸着李豹他们已经走出了公把里远。青蛇说:“你们两个进去,不要留一个活口!”
  
  两个喽罗迅速蹿进家丁的住房,住房里随之传出了几声哀戚沉闷的声音,平静的夜里显现出不太协调的骚乱。不大一会儿,两条黑影匆匆从家丁住房跳了出来。
  
  “放一把火,赶快溜了!”青蛇又说。
  
  火势迅速蔓延,左府的粮仓顿时火光一片,把四周照耀得通明。一阵报警的硭声在左府所在地响了起,左府顿时灯火辉煌,乱成一片。
  
  青蛇追上了李豹。李豹正望着左府粮仓的火光,愤然地说:“老五,谁叫你这样干的?!”
  
  “大哥,不这样干,你要怎样引出马成奎来?”青蛇说。
  
  “管他的!大哥,不干则已,干就干个痛快!”矮脚虎说。
  
  李豹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大伙,回到豹子洞后,洞里火光通明,一片欢腾。此番行动,左府可谓是顾此失彼,李豹他们弄来了十八坛好酒,一吨多大米。弄不来的,都随着大火化成灰烬了。同时,还取了二十一个家丁的性命。看着密密麻麻的美酒和粮食,李豹估计这些食物足够他们打发一个雨水了。说真话,李豹带着手下,干打家劫舍的营生,时间都选择在干天季节,他们要利用干天时间,豪抢掠夺,以打发雨水天的时间。毕竟,雨水天气,泥滑路烂,不好采取行动,他们正好休养生息。本来今晚,按照李豹的事先安排,抢点美酒和粮食就算了,一方面增加酒粮的储备,另一方面还可以激怒左老爷,甚至会引蛇出洞,把管家马成奎循引出来,这样目的就达到了。但青蛇却安排喽罗宰杀了二十几个家丁,李豹也觉得声响弄大了些,但事情已经干了,也不好过多的责备。但李豹知道,左老爷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派出马成奎围攻黑山岭,毕竟,左老爷他们早就猜测到李豹他们一定藏身在黑山岭,只是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藏身地点。李豹对此也不含糊,一方面加紧和信人保持联络,掌握着左府的动态;另一方面安排喽罗在黑山岭脚加强了巡逻。
  
  这一晚上,大家在洞外烧起篝火,围着篝火打歌唱调,喝酒吃肉,大加庆贺,闹到天明。弦子声笛子声芦笙声和着对子声,响彻黑山岭。直到天大亮,还未尽兴的喽罗还在围着篝火唱:“打歌打到太阳落,踩起黄灰做得药。捣头鸡呢剁头鸡,老天不亮就叫起。玩不够呢笑不够,玩饱笑够到哪天!”
  
  八
  
  大清早,九个家丁齐刷刷地跪在左府大院,他们双腿瑟瑟发抖,头几乎要碰着地面了。左老爷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在家丁前面踱来踱去。管家站在一侧,同样也有些怒不可揭的样子。原来,昨天夜里,左府的粮仓遭抢劫了。抢劫的时间据家丁报告,发生在昨夜四点左右。九个家丁就睡在楼道门口的地铺上,只有一个家丁醒着,发现有二十多个蒙面人大摇大摆地进入粮仓抢粮抢酒,扛起东西就走人。醒着的家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了蒙面人的举动,身体却不能动弹,话也喊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端起粮食口袋和酒坛子扬长而去。据家丁报告,领头的是六个高矮不一的壮汉,其中一人还冲着醒着的家丁的面,摘下了面罩,露出长着络腮胡子的凶脸,还冲醒着的家丁说:“报告左胜,事情是我们边地六虎干的,老子是老大李豹,有本事就让左胜来抓我们!”
  
  听到家丁的报告,左老爷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大骂了声家丁说:“简直是白养你们了,一群窝囊废!”
  
  家丁惊恐不安地退出去后,管家阴沉着脸,抓着稀疏的头发,他想到了一个细节,就是家丁说的边地六虎的老大,摘去面罩,不仅主动承认是边地六虎干的,还暴露自己就是老大李豹,把自己长着络腮胡子的外貌特征暴露出来,管家心细,也很狡诈,他不由得说了声:“他们简直是明目张胆了!”
  
  李强从卧室走了出来,已经听到了大概的内容,他走近左老爷和管家,显出一副沉思状。当然,他很清楚内幕,这是他先前叮嘱过矮脚虎的事情。他进入左府后,矮脚虎就在喽罗中选了一个外貌特征和他很相象的喽罗,充当假老大的角色。到左府的粮仓实施抢劫,这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配合他在左府的行动,以便更好地迷惑左老爷和管家,更好地得到保护和获取信任;另一方面也在不断扰乱左府的同时,增加豹子洞酒粮的储备。矮脚虎他们配合得很好,李豹也算是布置得天衣无缝了。
  
  “你们估计他们的藏身地在哪里?”左老爷问管家和李强。
  
  “老爷,他们一定藏身在黑山岭。只不过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要抓到他们,可不容易啊!”管家说。
  
  “是啊,黑山岭又大又深,那里应该是他们的藏身之地。”李强也说。
  
  “难道我们就只能任他们宰割,而我们就对他们毫无办法了?!”左老爷提高声音问。
  
  “老爷,办法总会有的。但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我们现在除了知道边地六虎的老大叫李豹外,别的一无所知。”管家说,“目前我们只能以静制动,加强防范,并设法引诱他们出来。”
  
  左老爷不再说话,脚步重重地转身走进了厅房。管家撇下李强,随后也跟着走进了厅房。
  
  李强若有所思地从武器架上抽出了一把长刀,在手上掂了掂,又把长刀插回了原处,转过身来,抬头远望,若有所思。正在这个时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丽珍走出闺房,冲着李强小声地“强哥,强哥”喊,并给他比了个进她闺房的手势。李强看了眼丽珍,又转过头望了厅房一眼,冲丽珍摇了摇头。
  
  “你上来嘛,我有话告诉你。”丽珍又小声地喊。
  
  李强迟疑了好大一会,慢吞吞地走向丽珍的厢房。李豹已经觉察到左老爷近段时间以来,好象对他产生了些意见,只是没有说出来。他在心里也反复问过自己,究竟是自己哪里表现不好了呢?后来他意识到了,左老爷对他有意见的地方就归结在他和丽珍越来越亲密的关系上。这段时间来,丽珍一见到李强,就强哥长强哥短地亲热地喊个不停,言行举止中已经透露出对李强的好感和爱慕来。左老爷是过来人,丽珍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所透露出来的讯息更本逃不出左老爷的眼睛。明白了问题的所在,李强觉得应该和丽珍保持距离,这才是在左府落足的长远之计。但正对李强产生好感和爱慕之心的丽珍却考虑不到左老爷的感受,丽珍很单纯,内心的情感很多都写在脸上。
  
  听到丽珍喊李强,两道凶狠的目光,象电一样照射着李强的行动。这两道目光,来自厅房,没有人看见。
  
  李强来到了丽珍的闺房门口,丽珍已经走进闺房了,正一个劲地冲李强比进去的手势呢。
  
  李强站在闺房门口,小声地问:“小姐,你找我什么事?”
  
  “你进来,进来呀。”丽珍柔声地说。
  
  “你有什么事吩咐我好了,我不能进你的闺房。”李强说。
  
  丽珍从闺房出来,一把就把李强拉进了闺房,迅速地在李强的脸上亲了一口,还准备往李强的怀抱里塞呢。李强急忙推开了丽珍,慌乱地说:“小姐,别这样。这几天我发现老爷的脸色很难看了。”
  
  还没等丽珍说什么,场院里就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干咳声,随之传来了管家的喊话:“李兄弟,你下来,老爷有事和你商量!”
  
  李强急忙从丽珍的闺房跑了下来。来到场院,管家一把拉过李强,责怪地说:“李兄弟,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小姐的闺房是你想进就进的吗?你是男人,小姐是女人呀。你呀,要小心了!”
  
  “管家老爷,是小姐拉我进去的,本来我也不敢进去。”李强说。
  
  “好啦,不说了,今后你得注意了,不然我可帮不了你。”管家说。
  
  两人走进厅房,左老爷低着头,脸色非常难看。见李强坐了下来,左老爷抬起头,两道凶光象要吃人一样,盯了李强片刻。随后,眼里的凶光逐渐退却,露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说:“李强,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小姐的侍卫了。我要重用你,让你做粮仓守护队的队长。你要严加看管,不能出半点差错!马上就让管家带你到粮仓去!”
  
  “是。老爷。”管家和李强就走了出去。
  
  左老爷在红木靠椅上坐了一会,上牙紧紧地咬着下嘴唇,走出厅房,往丽珍的闺房看了一眼,走向了左夫人的睡房。过了一会儿,左夫人就走下楼来,径直走进了丽珍的闺房。一进丽珍的闺房,左夫人就拉着丽珍坐到了床上,严肃地问丽珍:“你让李强进你的闺房了?”
  
  “是呀。”丽珍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呀你,怎么会这样呢?李强是下人,你是千金呀,你怎么不注重自己的身份呢?”左夫人数落着丽珍。
  
  “妈,有那么严重吗?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丽珍抱怨地说。
  
  “今后,再也不能这样了,你爹生气了!”左夫人说。
  
  “妈,妈。”丽珍停了一下小声地说,“我是真喜欢强哥了,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嫁给他!”丽珍和夫人无话不说,这样的话,她只敢对夫人说。
  
  夫人听到丽珍这样说,觉得问题很严重了,带有责备的口气说:“你看你,你说什么了?!你怎么能那样想呢?李强救了你,我们不是收留他了么?你今后不准再乱想乱说!你爹的脾气你也知道,听到你说的话,会揍死你的!”
  
  丽珍不再说话,开始小声地哭泣。她才明白,她对李强的情感,在父母看来,绝对是不现实的,父母绝对不会同意的。但丽珍的骨子里也有倔强的小脾气,只是很少表露出来而已。此时此刻,听到母亲的责备,她倔强的脾气就被诱发出来了,但她只用哭泣来表达,心里却坚若磐石,她已经铁定了心,无论如何,都要嫁李强,成为李强的女人。因为,她已经初尝到爱情的甜蜜,这甜蜜,是李强带给她的。
  
  九
  
  天欲亮未亮,黑山岭里鸟儿开始早鸣了。李豹却还在豹子洞里鼾声大作地睡大觉,瘦猴来到床边,用手边推李豹边喊:“大哥!大哥!”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让我睡觉都睡不好。”李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问。
  
  原来,喽罗回来报告说,信人带信来,管家马成奎今天下午就要带人到黑山岭搜捕李豹他们了。听到这个消息,李豹一骨碌从床上翻起身,边地六虎的其余成员也快速地下了床。
  
  “他们什么时候动身?有多少人?”李豹问。
  
  “信人说,他们十二点准时出发,大约六十多人!”瘦猴说。
  
  李豹看了看洞外的曙色,说:“不要紧张,时间还来得及,弟兄们,赶快安排人生火做饭,做好战斗准备,今天我们要给马成奎点颜色看看!”李豹象一只闻到了血腥的豹子,显得有些兴奋。
  
  瘦猴安排过喽罗赶快弄饭菜后,和边地六虎的其他成员围坐在李豹身边,听候李豹的安排。李豹象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一般,思考了片刻,分别对几个兄弟下达了命令:“老二,你去安排人,准备好弓箭。箭要涂上马鹿药,准备得越多越好!”
  
  “是,大哥,包在我身上!”矮脚虎说。
  
  马鹿药,一种致命巨毒,涂在箭头,射在人体上,见血封喉,神医也叹冷气!
  
  “老三,你去张罗梭镖的事,梭镖也要涂上马鹿药,越多越好!”李豹又安排猴面鹰。
  
  “是,大哥。”猴面鹰答。
  
  “老四,你安排人负责落实布铁夹子、下扣索和布陷阱的事!”李豹对驼背熊说。
  
  “老五、老六,黑山岭山脚,要布几道防线,每道防线安排多少人,由你们负责!”李豹又命令青蛇和瘦猴。
  
  “是!大哥。”
  
  吃过饭后,集合了队伍,李豹开始冲众喽罗作战前动员:“弟兄们,我们和马成奎今天要开战了。弟兄们都是裤裆里夹着鸡巴的人,大家怕不怕?!”
  
  “不怕!”众喽罗齐声喊。
  
  “弟兄们,今天我们要避免和马成奎近距离作战,我们要充分发挥弓箭、梭镖、铁夹子、扣索和陷阱的威力,在确保我们万无一失的前提下,要让马成奎有来无回。大家一定要用家伙多关照马成奎,多关照来犯的敌人。谁将马成奎置于死地,边地六虎就将改成边地七虎了!大家有没有信心?!”李豹说。
  
  “有信心!有信心!杀死马成奎!杀死马成奎!”众喽罗齐声呼应。
  
  “好!弟兄们,向黑山岭山脚进发!”
  
  太阳爬过山垭,照着黑山岭。黑山岭山脚,杀气重重,危机四伏。
  
  “大哥,一切安排好了!”青蛇向李豹报告。
  
  “说说你们的部署情况。”李豹说。
  
  “大哥,进入黑山岭的一百米以内,一共布置了四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布有铁夹子、扣索和陷阱四十多处。紧跟第一道防线,放了很多弓箭和梭镖。我们所有人先隐蔽在第二道防线上,等马成奎带人进入第一道防线,就把所有的箭射光,把所有的梭镖投光;然后退入距离第二道防线三十米远的距离,是第三道防线,也准备着充足的箭和梭镖;第四道防线距离第三道防线五十米,也准备好充足的箭和梭镖。情况就是这样。”青蛇说。
  
  “好!我估计他们第二道防线都过不了!”李豹高兴地说完,又对众喽罗喊:“弟兄们,相互间保持两米的距离,作好战斗准备!”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开始有些辣起来,黑山岭里的鸟可能是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都不敢鸣叫了。左府房背后山的狭窄的山路上,马成奎带着六十多人的队伍,正快速地向黑山岭移动。“他们来了,大哥!”瘦猴对李豹说。
  
  李豹盯着正向黑山岭快速移动的一片身影,对众喽罗说:“弟兄们,不要慌!等他们进入黑山岭,就使劲地放箭和投梭镖!”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时间,马成奎带着队伍来到了黑山岭前面的草地上。“前面就是黑山岭了。大家不要怕,要提高警惕。每十人组成一组,每组距离十米,平行进入黑山岭,找到他们的狗窝,杀他个片甲不留!”马成奎命令队伍。待队伍组合完毕,马成奎叩着牙齿,腮帮不停地鼓动着,看了一眼苍茫的黑山岭,转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下达命令:“进入黑山岭!”
  
  所有的人都紧握着武器,谨慎地分组依次开进黑山岭。首先是三组家丁依次进入了黑山岭,他们料想不到,此时此刻,每向黑山岭走进一步,危险就接近了一步。
  
  见左府的家丁已经走进了埋伏点,随着李豹“弟兄们,动手!”地喊声未落,箭和梭镖一时间象飞雨一样密集地撒向左府的家丁。前两拨队伍中数十个遂不及防的家丁被箭和梭镖射中,纷纷倒地,黑山岭顿时鬼哭狼嚎。
  
  “注意隐蔽!注意隐蔽!不要慌!”马成奎急忙喊。
  
  听到马成奎的声音,李豹却向众喽罗下达了“弟兄们,撤!”的命令。李豹带着手下,迅速撤回了第三道防线。由于黑山岭里尽是大树和荆棘,利于隐蔽。马成奎误以为李豹尝到了点甜头,就迅速开溜了。就命令家丁:“他们跑了,追!”
  
  左府所有的队伍都进入了黑山岭,家丁们踏着同伴的尸体,还没走出多远,有的就栽进了陷阱里,有的被铁夹子夹住了脚,有的被扣索紧紧栓住,还来不及自救,又有一阵箭和梭镖密集地飞袭而来,数十个人又呜呼哀哉,顷刻毕命。
  
  “冲!弟兄们,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马成奎有些急红了眼。
  
  听到马成奎的命令,活着的家丁又散乱地向前冲了上去。还没冲出十米远,迎接他们的又是箭和梭镖,又有数十人把命丢在了黑山岭。幸存下来的家丁有的往回逃跑,有的俯在荆棘丛中,吓得不敢起来。
  
  “李豹!你这个狗日的!有种你出来,我们单打独斗!”马成奎气急败坏地喊。
  
  “哈哈哈哈哈哈。马成奎,你这个缩头乌龟,有本事你不要躲在后面,你豹爷在等着你呢,不怕死你就继续往前冲,老子要你狗命!”李豹喊。
  
  “李豹,有种你就走着瞧!”马成奎看了看面前的尸体,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哭丧着脸,命令手下:“撤!”带着不到三十人的队伍,仓皇逃离黑山岭。
  
  “小雀飞进蚕豆地,嘴小想吃大东西。蚕豆味道尝不着,蚕豆林中崴断脚!”驼背熊的对子刚出口,大家都“阿速瑟瞧着,罗细瑟甩着”地欢快地和应起来,阳光下的黑山岭顿时歌声萦绕。
  
  十
  
  左老爷今天又要到土司府议事。这不奇怪,土司遇到紧要的事情,往往都会和下属官员商议。早饭过后,左老爷就换上管袍,带上十余个全副武装的随从,全部骑上高头大马,扬尘而去。
  
  自从那次遭遇了劫持事件后,左老爷为了丽珍的安全,不敢再带丽珍到土司府了。丽珍对那件事情也心有余悸,也没有再说过要去土司府的话。
  
  左老爷刚刚离开左府,丽珍就显得有些欢呼雀跃了,心情就象春天的阳光一样灿烂,开始对镜施妆,她穿戴一新的,就象一只美丽的孔雀,让人赏心悦目。
  
  丽珍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李强了,她从管家的口里也知道,李强被左老爷任命为护粮队的队长,至于其间是否有何内幕她可不甚了解。她想李强了,但不敢去找李强,怕挨父母的责骂。今天见父亲离开了左府,她觉得机会来了,她不会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因为她的内心不允许她错过。
  
  左老爷走后,丽珍就回到自己的闺房,并且把闺房们都关上了。待她精心打扮好自己后,她就透过闺房里精雕细刻的红木窗子,不停地向场院张望。这个时候,左夫人已经午休了,她一直保持着午休的习惯。管家却坐在场院里的靠椅上懒洋洋地烤太阳,看那阵势,好象一时半会是不想回到房间去。丽珍反复透过窗子看了几次,巴不能管家分分秒秒就在场院里消失。丽珍想瞅着管家不注意的机会溜出去,她不想让管家知道她想去会见李强的事,她怕走漏风声。
  
  开始的时候,管家半睁半闭的眼睛时不时地望向丽珍的闺房。管家在场院里呆了好长时间,丽珍可是等得心急火燎的。好在管家见丽珍的闺房门一直紧闭着,终于长长地打出了个呵欠,然后走进了他的卧室,并且关上了卧室的门。
  
  丽珍瞅着这个机会,轻手轻脚地走下楼。走到左府大门口的时候,两个老在的家丁操着家伙,正站在门口守护着。丽珍把食指放到嘴边,冲着他们“嘘”了一声,走出了大门,用手势把两个家丁招到面前,小声地对他们说:“我要去粮仓视察一转,不能告诉任何人!”
  
  两个家丁小声地应了声:“是,小姐!”
  
  丽珍小跑着奔向了粮仓,走进了粮仓大院。家丁见丽珍突然到来,都跪下请安。丽珍见不到李强,就向家丁打听李强哪里去了?得知李强在粮仓楼上休息后,丽珍把所有的家丁都支去门口站岗了,并且嘱咐家丁,不管谁进粮仓,都要及时在楼下报告。安排好家丁后,丽珍轻手轻脚地走上了楼。
  
  “强哥,强哥!”丽珍走上楼后小声地喊。
  
  听到喊声,楼上一个房间门打开了,李强迎了出来,喜出望外地喊了声“丽珍!”
  
  丽珍见到李强,就扑进了李强的怀里。李强拥着丽珍走进了房间后,丽珍就紧紧地靠着李强的身体。开始的时候,李强还有些拘谨,不敢乱动,只是用鼻子深情地闻丽珍的秀发。其实李强也很想丽珍了,你说那么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谁会不动心呢?只是,李强把对丽珍的爱深埋在心里,他不敢表露出来。“强哥,强哥。”丽珍小声呼唤,她开始仰起脸,去亲李强的脸,李强被丽珍这样又搂又亲的,开始按捺不住自己的激情了,也开始亲吻丽珍的脸,开始抚摩丽珍嫩白光滑的胳膊。丽珍透着香气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她不停地扭动身体,感觉浑身瘙痒得不行。她边亲吻李强边说:“强哥,抱紧我,抱紧我,强哥!”
  
  李强顿时觉得热血沸腾,胯间的物件挺硬得象要流血,已经重重地抵在了丽珍的身体上,丽珍的身体还在不停地扭动,她的潜意识里也知道她的腹部正被一个烫热的硬物顶得火烧火燎的,她产生了一种渴望,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领会过的冲动,她甚至想让那个硬物快一点进入她的体内,她发现她的双腿间好象流出了热乎乎的水,她明白,那不是尿,那是渴望得到爱情得到幸福的温泉水。她不停地亲吻李强,脸开始变得潮红,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不住地说:“强哥,抱紧我,抱紧我,强哥!”
  
  李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抱起了丽珍的娇躯,抱得很紧。他飞快地把丽珍抱到了床上,丽珍揽着他的头,双腿分得很开,不停地抖动着,象是在暗示李强快一点压下来,快一点用他那带着硬物的身体压下来,就算压死了也不怕。李强显现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扑到了丽珍的身体上,一手摸丽珍又小又硬又暖和又瓷白的乳房,一手把丽珍的旗袍拉了起来,象剥葱一样把丽珍的内裤褪了下去。他迅速脱掉了裤子使劲地向丽珍的下体压了下去。丽珍感觉到了一种痛,她用细白的牙齿咬紧了被子。丽珍感觉的痛是一种她急切需要的痛,她痛得飘飘欲仙,痛得如痴如醉,她想她已经进入了天堂的极乐世界,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正在干什么,她不管了,什么都不管了,哪怕马上死去她也乐意。就这样,两个人胶合了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李强才从丽珍身体上翻了下来。李强在看丽珍下体的时候,看到了丽珍双腿间有一片殷红的鲜血。
  
  丽珍慢慢地翻起身,开始穿内裤,开始用葱白的手整理自己变得褶皱的旗袍,整理自己凌乱的乌发。她的脸上,有幸福的红云笼罩。她娇羞地看了一眼李强,又忙着拉自己的旗袍。
  
  完事后的李强,显得容光焕发,但不免也有些慌乱。他坐在床沿,低着头不敢再看丽珍。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地说:“小姐,请……请原谅!”
  
  “强哥。”丽珍用手摸了一下李强的头,说:“人家……人家可是自愿的!”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在楼下突然喊:“小姐,管家冲粮仓来了!”
  
  丽珍听到家丁的报告,用嘴唇在李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走下了楼。刚走到粮仓门口,就和管家撞了个满怀。“小姐,你怎么在这?!”管家问。
  
  “是,我刚来。来这里看看。”丽珍说完,低着头红着脸跑回左府去了。
  
  管家疑惑地看了一眼丽珍的背影,走上了楼,干咳了一声,直接走进了李强的房间。“小姐来找你?李兄弟?”管家问。
  
  “是,她刚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李强镇静地说。
  
  管家定定地看了李强一会儿,说:“李兄弟,没有这么简单吧?!”说完,管家把目光看向床铺,看了一会儿,一把抓起了被子。
  
  “别!”李强刚要制止,但被子已经被管家提起来了,一汪鲜血呈现在管家面前,管家看了看鲜血,厉声地问李强:“这是怎么回事?!”
  
  “这……”
  
  “李兄弟,你非礼了小姐,你的祸惹大了。”管家压低声音严肃地说。
  
  李强小声说:“管家老爷,那是小姐自愿的!”
  
  “我看你要怎样向左老爷交代!”管家威严地说。
  
  “成奎兄!”李强第一次这样喊管家。在平时,有左老爷在场的时候,李强喊马成奎为“管家”,左老爷不在的时候,李强都喊马成奎为“管家老爷”。李强冷静地说:“我看你就就算了吧,你说了出去,对左老爷对小姐包括对你,都没有好处!”
  
  “你简直是狗胆包天了!”管家显得有些气愤,他怒视了李强好大一会儿,最后说:“也罢,也罢,就当我看不见。不过,你可要注意了,你欠我大人情了!”
  
  “谢谢管家老爷,我会认真地听从管家老爷吩咐,好好为左家效力!我保证,再也不会和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李强说。
  
  “好!你可要记住了!”管家扔下这这句话,悻悻地走了出去。管家的脚步很重,走出了粮仓好远还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十一
  
  午后的太阳很暖和,暖暖和和地照着黑山岭。豹子洞后面有一块青褐色的大石头,石头的顶部却很平坦,可以摆下两三张桌子。李豹在暖和的阳光下活动活动了筋骨,耍了一趟豹拳,盘腿坐在了大石头上。边地六虎的其他成员围拢坐了下来,坐在李豹旁边的矮脚虎象一个弥勒佛一样开口笑着,露出了一口又黑又黄的牙齿,用又短又粗又胖的手掌拍了一下李豹的肩膀,说:“大哥,前天和马成奎这一战,我们可是打出士气打出威风了。我们没有损失一个弟兄,马成奎却丢失了左家近三分之一的精锐人手。马成奎吃我们的大亏了,左胜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哈哈哈哈哈,真他妈的过瘾!”
  
  “是啊,谁敢和我们边地六虎过不去,谁都不会有好下场!”李豹也笑着说。
  
  “昨天我们一个弟兄下山,打听情况后回来报告说,这件事情连土司都感到震惊了,马成奎在左胜面前更是灰头土脸的,抬不起头来。四面八方的群众都在绘声绘色地讲我们和马成奎交战的事情。有的甚至在传,说是边地六虎驯服了豹子洞里的豹子,左家的家丁死了三十多人,其中有十几个是豹子咬死的;有的还说,边地六虎精通法术,左家的家丁根本近不了边地六虎,隔着百十米就被边地六虎弄法术弄死了。”猴面鹰笑着说。
  
  “哈哈哈哈哈,还有这样的事。真好笑。”李豹和其他几个都高兴地说。
  
  “大哥,不去惹点事我就浑身不自在。我看我们还是要主动出击,不把左府弄个底朝天决不罢休!”瘦猴说。
  
  “老六啊,就你猴急!我们的对手可不是等闲的角色,一不小心,我们是会吃大亏的!”青蛇说。
  
  “怕个球!老子现在还在生气,前天一直盘算着要将马成奎射死,这个老家伙,总是蜷缩在后头,一直没有机会!”驼背熊狠狠地说。
  
  “正如老五说的,左胜也好,马成奎也好,都是不好对付的。尤其是左胜,没有两三下子,不可能坐上今天的位置。能让左胜看得起,还让他成为左府的管家,说明马成奎也是一个硬角色呢。当然,我们边地六虎肯定是当之不让的乱世英雄。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左府也好,土司也好,他们都容不下我们了,当然我们也容不下他们。干那是肯定的,但要抓住时机,要讲究策略!”李豹说。
  
  “大哥说得对!大家都知道左胜和土司的关系很铁,我们可不能麻痹大意。虽然黑山岭固若金汤,但是我们总不能守着黑山岭一辈子!”青蛇说。
  
  “老五,你不要说了,你说这话和不说一个样!我们听大哥的,大哥说干我们就干!”矮脚虎说。
  
  “是啊,干了这么多年了,就算头掉地,也只是碗大的一个疤,老子什么都不怕!”驼背熊说。
  
  “二哥,问题是原来我们只是小打小闹啊,我们原来还没有遇到过真正的对手,还没有遇到过象左胜这样有势力的对手呀?”青蛇有些不服气地说。
  
  李豹的面部表情忽然显得很严肃,他看了各位一眼,大家都不再说话了。李豹用手擦了擦左眼,咬着腮帮子,不说话。
  
  “怎么了?大哥。”青蛇问。
  
  大伙也疑惑地看着李豹。
  
  李豹认真地说:“我的左眼皮连续跳了三下,可能要出什么事。”
  
  “哈哈哈哈,大哥,还以为什么事呢,谁的眼皮都会跳呀,你不要迷信!”瘦猴说。
  
  “我每次左眼皮跳,都要出点不吉利的事情,我不骗你们!”李豹说。
  
  “大哥,会有什么事嘛,左胜和土司想让我们死,可不是容易的事。前天我们和马成奎交战的地方,距离豹子洞七八公里远,我想他们摸不清情况是绝对不敢进黑山岭来的!”矮脚虎说。
  
  “就算他们知道我们在豹子洞,黑山岭有那么宽阔,躲藏的地方有那么多,他们也拿我们没有办法!”猴面鹰说。
  
  “再说了,有什么风吹草动,在黑山岭脚巡逻的弟兄会回来报告的!”瘦猴说。
  
  “你们少说几句行不行?听听大哥怎样说嘛。”驼背熊说。
  
  “我估计真的要有事,我左眼皮跳,一直都很灵验呢。”李豹说完,显出了思考状,“莫不是丽珍出事了?”李豹喃喃地说。
  
  “不会,大哥,可能是你想小姐的原因。”青蛇说。
  
  “唉!”李豹叹了一口气,说:“管它有什么事!走,还是进洞休息去!”
  
  李豹说完,率先跳下三米多高的大石头,其余的也紧跟着相继跳下,尾随着李豹走回豹子洞。
  
  十二
  
  又值古历正月十五,传统的朝拜土佛日。在这个地方传统的盛大的朝拜日子里,土司要朝拜土佛,土司的下属官员要朝拜土佛,地方的普通百姓也要朝拜土佛。不同的是,土佛区域那可是土司的家祭圣地,除了土司及土司的下属官员,能在土佛所在地朝拜土佛外,普通百姓只能在土佛区域以外的地方朝拜土佛。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没有谁敢违抗。毕竟,在当时,地处边疆地区的镇康所在地,尽管地方土司也受中央朝廷的委任,但鞭长莫及,天是土司的天,地是土司的地,土司就是地方的土皇帝,一切都是土司说了算。而土司和下属官员朝拜土佛的时间也有区别,早上是土司朝拜,下午是下属官员朝拜。
  
  一大早,左马老爷就安排了三十多个精干的家丁,到土佛区域周边做好安全保卫工作。朝拜土佛的暨定日子里,安全保卫工作至观重要,左老爷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早上的时间,土司要来左老爷辖境行朝拜土佛之事,下午左老爷也要前往土佛区域进行朝拜,这是万万不能出问题的,得周密部署,确保万无一失。否则,作为左老爷辖境的土佛区域出了事情,左老爷轻则会丢乌纱帽,重则小命不保就麻烦了。
  
  午后时分,朝拜祭祀需要的物品都准备妥当了,左老爷穿着官袍,和夫人还有丽珍一起坐上轿子,带着五十来个手持凶器的家丁,还有十来个赶着朝拜时要宰杀的牛和担着炊具及粮食的下人,浩浩荡荡地向土佛山方向进发。沿路前往土佛山赶集和朝拜的百姓,远远见到左家的队伍,都纷纷下跪,直到左府所有人都经过自己的面前,才站起身走路。
  
  马成奎和李强走在家丁的前面。马成奎的腰上插着他善使的双节棍,李强则手握着一把雪亮的长刀。两人并排走着,很是威武。
  
  到了土佛所在地的外围,左老爷、左夫人和丽珍相继下轿,丽珍走下轿子,就用眼睛搜寻起李强来。她终于看到李强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生出了柔情蜜意,嘴角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李强眼角的余光已经注意到丽珍在看他,他却故意把眼睛转向了别处,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左老爷走下轿子,一手牵着夫人,一手牵着丽珍,向土佛所在地走去。赶牛、担粮食和炊具的下人,也跟着左老爷进了土佛区域。管家让所有的家丁互相保持两米的距离,在土佛区域外围站好岗,并责令家丁都听李强的安排,反复叮嘱大家要提高警惕,千万不能出差错。安排完这些事情后,管家才走进了土佛区域。
  
  李强提着长刀,开始在土佛所在地外围检查落实安全保卫情况。“都拿好家伙,提高警惕!”李强每走一段路程,就对家丁下达了命令。李强在土佛所在地外围转了一圈,逐一督促过家丁要注意做好安全警戒工作。他通过观察,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就回到了轿子的停放地点。距离轿子停放地点不足十米远,就是一个集市,那里有群众在卖香烛和山货,也有外地商贩在集市上卖服装、盐巴及锅碗瓢盆等。每年古历的正月十五日和三月十五日,地方群众除了在土佛区域外朝拜土佛外,都喜欢在这里赶集,这两天,也被群众称为“土佛街”。
  
  李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土佛街的方向,忽然发现在土佛街边的两个卖洋芋的老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李强留意到两个老人了,那两个老人一男一女,男的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须,看样子两人的年纪都在六十岁左右,头发都有些灰白了,都穿着麻布衣裳,穿着麻绳缝制的草鞋。看到两个老人的时候,李强神情马上变得温顺了,眼睛也有些泛红了。老妇女已经显得有些不能自制,一个劲地对旁边的老男人说:“他真是我们的豹儿,他是,我就说他还活着,你看,你看他脖子上的胎记!”
  
  老男人看着李强,很是激动地说:“是豹儿,真是豹儿!”
  
  两个老人说完,就颤巍巍地跑向李强,李强迟疑了一下,也跑向他们。“豹儿。”老妇人拉着李强的手,说:“你想死妈了!”老妇人说完,开始小声地啜泣起来。老男人站在一旁,傻傻地看着李强,眼里满是泪水。
  
  李强强忍着眼泪,刚要向两位老人说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干咳。
  
  李强一转身,就看到了身后的管家。李强脸上马上显出了严肃的表情,对两位老人说:“老人家,你们认错人了,我叫李强!”
  
  “什么事?!”管家走上前来问。
  
  “呵呵,没什么,管家老爷,两个老人认错人了。”李强说。
  
  “老爷,没认错,他就是我们的豹儿!”两位老人跪下身子说。
  
  “豹儿?!”管家疑惑地问。
  
  “是。老爷,他叫豹儿,他真是我们的儿子。”
  
  “老人家,你们真是认错人了!”李强说。
  
  管家看了看两个老人一眼,又看了一眼李强,最后厉声地对两个老人说:“一边去,到一边去!”
  
  “是,老爷。”两个老人站起了身子,颤巍巍地走回了原处,边走还边流着眼泪回头看李强。
  
  等两个老人走开后,管家上上下下地看了李强一阵,之后先是小声地对李强说:“李兄弟,我真不知道你还隐瞒着些什么?!”说完,又提高声音说:“提高警惕,出了差错就砍下你的头!”
  
  “是,管家老爷。”李强说。
  
  这一天左老爷朝拜完土佛,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了。等他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夜幕就降临了。左老爷刚走进厅房,管家就跟了进去。还没等他们说上话,院门口就传来了家丁的喊声:“老爷!老爷!”
  
  左老爷和管家一前一后地走出厅房,就看到了几个家丁押着两个老人站在了院中。管家定睛一看,这两个老人正是说李强是他们的儿子的那两个老人。
  
  “老爷,这两个人跑进土佛区域朝拜土佛,被我们抓个正着,就把他们抓来了!”家丁说。
  
  “老爷,饶了我们吧,老爷,饶了我们。”两个老人跪在地上,不停地哀求。
  
  “简直是活腻了!拉去杀人平掌杀了!”左老爷听后勃然大怒地说。
  
  杀人平掌距离左府公把里远,在左府正西方向,也就是在土佛区域的方向。那是左府专门杀人的地方,违反社会治安问题的,乱伦的,偷盗的,只要被左府抓住,一般都在杀人平掌解决。
  
  “老爷,等等。”管家凑近左老爷的耳朵,小声嘀咕了几句。
  
  左老爷听完管家的嘀咕,圆睁着眼睛转了转,又威严地注视了两个老人一会儿,沉没了一阵,命令家丁说:“先把他们关起来,明天再说!”
  
  十三
  
  整个早上,李豹都显得神色凝重心事重重的。开饭的时候,面对香喷喷的优质米饭,面对香喷喷的野味肉,李豹都唤不起食欲来,饭没有吃过几口,肉没有吃过多少,酒倒是一碗接一碗,默默地往肚子里灌。李豹整个早上就象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沉默寡言的,变得老道深沉的,没有人知道他想什么。
  
  “大哥,我敢肯定,你左眼皮跳,不会灵了。你不说话,弟兄们都闷得很!”瘦猴说。
  
  李豹又灌了半碗酒,还是不说话。
  
  驼背熊砸了一下嘴,跟着灌了半碗酒。
  
  “恩,大哥。”矮脚虎说,“我说大家都跟了你那么长时间了,我们都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有什么事你就不能说给弟兄们听听吗?你也少憋闷些呀。”
  
  李豹慢慢地抬起头,迷茫地望着远方,说:“我就是感觉要有什么不妙的事情降临,早上是左眼皮跳,现在是心‘嘣嘣’地直跳。”
  
  “哈哈哈哈哈哈。大哥,你疑神疑鬼的了,谁的心不‘嘣嘣’跳?那还要不要活呢?”猴面鹰说。
  
  正在他们说着的时候,一个喽罗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大哥,出大事了!”
  
  边地六虎“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什么事?说!”李豹问。
  
  “大哥,你的爹妈被马成奎抓进左府了!”喽罗报告说。
  
  “大哥,你真神了,真的有大事了!”瘦猴刚说完,就见李豹“扑哧”一声瘫倒在地。青蛇和矮脚虎急忙把李豹扶起坐到凳子上。李豹不停地用双拳捶打着自己的脑袋,边捶打脑袋边声泪俱下地说:“我真他妈的不是人!我还以为马成奎把我和丽珍的事告诉了左胜,我怎么就不会想到我的爹妈来呀,我……我真他妈的笨蛋!我。”
  
  青蛇下意识地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旁边的驼背熊,驼背熊看了青蛇一眼,青蛇却把关切的目光投向了李豹。
  
  “大哥,别怕,我们一起去救大爹大妈!”瘦猴说。
  
  “去就去,大哥!”矮脚虎说。
  
  李豹不予理会,仍然很伤心地哭着说:“我可怜的爹妈啊,十多年了,我没有呆在你们身边。是我……是我让你们吃尽了苦头,也是因为我,你们才被马成奎抓了进去的!我该死,我该死啊!”
  
  “大哥,你别哭了,我们得想办法救大爹大妈!”猴面鹰红着眼睛说。
  
  李豹不理会猴面鹰,依然继续哭诉着说:“爹呀,妈啊,十多年来,逢年过节我一直安排弟兄们给你们送粮送肉送钱,就是要你们过得好好的。我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也是为了让你们能过上好日子。可你们却因为我受折磨了,我真的该死!爹,妈,我真的该死啊。”
  
  “大哥,别哭了。哭不是办法呀,弟兄们都会跟着你去救大爹大妈的!”矮脚虎边说边跪了下来,其余的边地六虎的成员也跪在了李豹面前。
  
  李豹止住了哭声,揩去眼泪,说:“你们都站起来!站起来!”
  
  矮脚虎他们就相继地站了起来。李豹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向洞内后,一言不发,来回地踱着步,象一只被惹怒的豹子,样子非常怕人。边地六虎的其余成员围桌而坐,酒碗里倒满着酒,谁也不敢先端起来喝,他们时而看看李豹,时而相互看看,谁也不说话。豹子洞里静得连一根针掉落下去都听得见,李豹的脚步声显得非常的重。
  
  夜幕不知不觉地降临了。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洞里的火已经烧了好几捆柴,火把也添加了十余次。李豹还是不发话,还在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你说话呀,弟兄们就等着你发话呢。”矮脚虎终于说。
  
  “是啊,大哥,要怎样做,弟兄们都听你的吩咐!”其他几个也说。
  
  李豹终于走回了桌前,喝下一大碗酒,郑重地对大伙说:“弟兄们,我想好了。你们明天早上就带着弟兄们驻扎到蝙蝠洞去!有什么事大家多商量,我不在了,一切行动听老二的!”
  
  “那你呢?大哥。”大家问。
  
  “左胜已经布好了口袋,等着我们钻呢。我们打拼到今天也不容易,弟兄们不能跟我去送死。只要我去左府投降,爹妈就有救了,至于其他的事,走一步看一步,我自会应对的。”李豹认真地说。
  
  “不行!大哥,弟兄们生死相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去就一起去!”大伙都说。
  
  “都听我的话!就这样定了!”李豹吼道。
  
  “大哥,是不是想想其他的办法?”青蛇问。
  
  “不要再罗嗦了!”李豹显得有些不耐烦。
  
  “大哥,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一定跟你去!”瘦猴说。
  
  “我也去!”猴面鹰、驼背熊、矮脚虎也说。
  
  “都听我的话!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的?”李豹生气地叫道。
  
  “我看我们还是听大哥的,至于大哥,等大爹大妈放出来后,我们一定想方设法营救!”青蛇说完,大家都不说话了。
  
  天才蒙蒙亮。李豹这般这般如此如此地反复交代一番后,辞别矮脚虎他们后,独自一个人下山了。矮脚虎则带着队伍,向蝙蝠洞方向赶去。行走中,驼背熊问青蛇:“老五,昨天你用手拐子拐我,是什么意思?”
  
  “四哥。”青蛇小声地说,“说话听音,大哥肯定把小姐给干了。”
  
  “还用你说!大家都明白!”驼背熊满不在乎地说。
  
  “大哥把祸惹大了!”青蛇小声地说。
  
  十四
  
  李强刚刚起床,就被家丁从粮仓喊到了左府。他刚走进左府,就见到在左府大院里,左老爷坐在太师椅上,管家则在旁边站着,好象早就等着他来了。“老爷,你找我?”李强问。
  
  “是啊,我想让你见两个人。”左老爷慢悠悠地说。
  
  “把人带出来!”管家吩咐道。
  
  两个家丁,押着两个五花大绑的老人,来到了大院后,两个老人马上跪在了左老爷面前,不停地磕着头说:“老爷,饶命!”又冲着李强说:“豹儿啊,救救你的爹妈。”
  
  李强显得很吃惊。看了两个老人一会儿,就冲到两位老人身边,动情地喊了声:“爹!妈!”李强喊完后,随即转过身来,面对着左老爷,跪倒地上。
  
  “李兄弟,他们真是你的爹妈?”管家问。
  
  “是。”李强小声地回答。
  
  “你昨天怎么说他们认错人了呢?”管家又问。
  
  “我离开他们十多年了,一直没有见过他们的面。有人告诉我,他们已经去世好多年了。”李强小声地回答。
  
  “你究竟叫什么名字?”管家继续问。
  
  “李强。名字是师傅叫的,我原来的小名叫豹儿。”李强回答。
  
  “那你今天怎么开始认他们做爹妈了呢?”管家问。
  
  “昨天就认出他们来了,只是不敢相信。今天见到他们,我确信他们就是我的亲爹亲妈。”李强说。
  
  “哈哈哈哈,你转变得很快呀。”管家说完,又问:“你知道他们犯了什么错吗?”
  
  “不知道。”李强显得很疑惑。
  
  “让他们告诉你!”管家看着两个老人说。
  
  “我们……我们到土佛区域里朝拜了一下。”老头说。
  
  “啊?!”李强很吃惊。
  
  “为什么要进土佛区域里朝拜?说!”管家厉声问。
  
  “我们……我们昨天见到了豹儿,他活着……活得好好的。我们……我们高兴。我们知道他是左老爷的人了,我们高兴……就……进土佛区域里朝拜和祷告了一下,我们……我们……忘记了……不能去土佛区域朝拜和祷告的……事。”老头语无伦次地说。
  
  “你们向土佛老爷祷告了什么?”管家接着问。
  
  “我们……我们祷告土佛老爷,保佑……保佑……左老爷健康长寿,保佑……豹儿,好好……好好跟着……好好跟着左老爷干!”老头说。
  
  “哈哈哈哈哈哈,照你这样说,不仅不该把你们抓来,我还应该好好感谢你们了?”左老爷说。
  
  “老爷,我的爹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不会说假话,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李强恳求道。
  
  左老爷不搭理李强,在太师椅上摇头晃脑地坐着,显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管家则说:“我就不相信事情会这样简单!”
  
  “事情就是这样的。老爷,求求你,饶了我们,我们都是快进土的人了,求求你饶了我们,今后我们再也不敢了!”老妇人说。
  
  “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做法是要砍头的?!”左老爷开口问李强,声音很严厉。
  
  “知道。老爷。求你放过他们一次,我会一辈子感念你的大恩大德的!”李强说。
  
  “好!”左老爷显得大度地说,“看在你救过小姐的份上,我饶他们一次。今后,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李强!”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两位老人和李强都连声说。
  
  事情的真相与祖父、祖母说的是否吻合?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我的奶奶丽珍后来告诉我:祖父和祖母那天朝拜和祷告土佛不假,但他们隐瞒了很多。原来,祖父是一个精通测算黄道吉日吉时的行家里手(奶奶还说,我的父亲无师自通测算术,应该就是得祖父的阴传)。那一天祖父和祖母见了爷爷李豹后,他们高兴万分,激动不已。祖父掐算了时辰,算出了当天傍晚七时是向土佛老爷朝拜和祷告的吉时,如果这个时辰去朝拜和祷告土佛老爷,不受任何干扰的话,爷爷一定会飞黄腾达,会成为土佛山一带数一数二的人物。但是,前提是一定要进入土佛区域朝拜和祷告才生效。而如果朝拜和祷告受到干扰的话,爷爷就会有死劫!祖父把情况讲给祖母,祖母劝祖父不要冒险,祖父不听,就带着祖母冒着天大的险,去土佛区域进行朝拜和祷告了。正在他们朝拜和祷告的过程中,被家丁发现抓了起来。抓起来的时候,祖父连喊“完了!完了!”这些情况是后来左老爷、左夫人还有我的爷爷李豹都死后,我的奶奶丽珍从左府里搬了出来,和祖母生活在一起之后,祖母讲给奶奶的。当时,父亲已经出生了,祖母也早就知道了父亲是爷爷的种。
  
  那一天,祖父和祖母离开左府的时候,李强把他们送出了门外,直到祖父和祖母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眸里,他才转身回到左府。而我的祖父和祖母眼泪婆娑地,一步一回头地看李强,他们的眼泪一路流到家里,他们也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家里的。
  
  李强不会知道,我的祖父祖母也不知道,就在祖父祖母走出左府不久,马成奎安排的两个家丁,一直尾随着祖父祖母,直到掌握了祖父祖母的确切住址后才返回左府的。
  
  十五
  
  左府的大门刚打开不久。左老爷还没有起床。管家在场院里活动着筋骨。几个下人在场院里清扫垃圾。两个手持大刀的家丁把在门的两边,还来不及阻拦,手无寸铁的李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迈着阔步走进了左家大院。走进场院后,李豹喊了声:“边地六虎的老大李豹投降来了!”。
  
  管家吓了一大跳,马上抽出了双接棍,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见没有其他人跟随李豹而来,就把双接棍插回腰间,笑呵呵地对李豹说:“李兄弟,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迟早都会来的,想不到你这么早就来了。”
  
  “我当然要来的,我的爹妈在你们手上呀。我既然来了,就请成奎兄赶快把我爹妈放了,至于我李豹,要杀要剐,随你们处置!”李豹说。
  
  “够种!够种!”管家拍着手掌说:“那先得把你绑起来再说!”说完,命令家丁道:“把他绑起来!”
  
  几个家丁就把李豹绑了个结结实实。
  
  听见动静的左老爷已经走到了场院,看着李豹,左老爷的微笑很迷人,冲着李豹说:“孝可感天啊!孝可感天!”
  
  李豹低垂着眼睛,不说话。
  
  左老爷上下打量了李豹一阵,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不见,眼睛开始变得凶恶起来,象一个凶神恶煞一样,大声喝问李豹:“你的边地六虎的其他成员,还有那些手下呢?他们哪里去了?!”
  
  “他们都被我解散了!”李豹平静地说。
  
  “解散了?!不会吧?你怎么会舍得呢?”左老爷说。
  
  “我确实把他们给解散了!你们把我的爹妈抓起来以后,我想通了,我们的做法不仅害人而且害己,我们再也不能蛮干下去了!解散之前,我召集他们开了会,给他们讲道理、说实话,他们毕竟是我的手下,都听我的话,就都各自解散了!”李豹认真地说。
  
  左老爷看着李豹不说话。一旁的管家问:“你把他们都解散了,你的目的是什么?你说把他们解散了,他们真的就解散了?”
  
  “我的目的就一个,就是要救我的爹妈。至于我的手下,我不在了,肯定都解散了。”李豹说完,冲着左老爷跪了下去,说:“老爷,我求求你放过我的爹妈,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地方群众,他们不惹事,他们很可怜,求求你放过他们吧。”
  
  左老爷冷哼了一声,不理会李豹。管家发问道:“你们的老窝在什么地方?”
  
  “豹子洞。”李豹轻松地说。
  
  “豹子洞?!”左老爷沉吟了一会儿,说:“你爹妈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没有多大用处。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肯定会放过他们的!”
  
  “我说的都是实话!请老爷放了他们,马上就放了他们!”李豹说。
  
  “不行!等我查实了再说!”左老爷说完,又命令家丁:“先把他关起来!”
  
  李豹被关进牢房后,左老爷和管家在厅房里开始商议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管家走出厅房,开始安排家丁:“集合队伍!准备好家伙!早饭后进黑山岭!”
  
  吃早饭的时候,李豹被押了出来,被直接押进了关两个老人的房间。“爹!妈!”一见到两个老人,李豹跪了下来。两个老人已经被松了绑,他们紧紧地搂抱着李豹,边哽咽地唤着“豹儿”边热泪纵横。李豹的泪水也哗哗流淌,他哭着说:“爹,妈,你们受苦了!”
  
  “吃饭,吃饭!”家丁对两个老人喊。两个老人就乖乖地坐到桌子边,李豹也被家丁推到桌子边坐了下来。家丁倒了一碗酒,准备喂给李豹,却被李豹制止了:“先喂给我爹!”
  
  家丁迟疑了一会儿,端着酒碗来到了有山羊胡须的老人面前。
  
  “爹,儿子不孝,没有喂过你酒。这碗酒,就当是儿子喂你吧,你喝了,喝了呀,爹!”李豹流着泪说。
  
  “好!要进土的人了,爹就喝了它!”山羊胡须的老人,犹豫了一下,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把一大碗酒喝个精光,喝完后还不停地用舌头舔着嘴巴。
  
  又一个家丁准备把一个鸡腿往李豹嘴里送,李豹说:“喂给我妈!”又对着母亲说:“妈,你把我拉扯大,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你吃点鸡腿,妈,你吃点啊!”
  
  老妇人哭着顺从地啃着鸡肉。
  
  “管家吩咐了,你也要吃!”家丁倒满一碗酒,递到李豹嘴边说。
  
  “我喝!”李豹仰起脸,一碗酒一饮而尽。“再来一碗!”李豹说完,又喝下了一大碗酒,之后又说:“还要再来一碗!”李豹又喝了一大碗。三大碗酒喝下肚,李豹不再喝了,也不吃饭和吃菜。“爹,妈,你们慢慢吃,要吃好,要吃饱啊。不要想太多,老爷会把你们放出去的,回去后你们要保重身体啊。”李豹对两个老人说完,又对着两个老人磕了三个头,对家丁说:“我吃好了!”家丁就把李豹押到了场院。
  
  场院里,八十余个家丁个个手持武器,正整装待发。管家迎向李豹,笑着对李豹说:“李兄弟,要辛苦你一躺,我想去看看豹子洞。听说那里有很多豹子呢,我想去看看到底有没有豹子。”
  
  李豹说:“可以,我带你们去,请你马上放了我的爹妈!”
  
  “至于你的爹妈,放不放的事,回来再说!”管家说完,命令家丁说:“拉上李豹,去豹子洞!”
  
  两个家丁,押起李豹领头,管家带上家丁尾随,直向黑山岭方向走去。
  
  进入了黑山岭,一直往上,一路并无干扰和阻碍。在丛林中艰难地行走了两个多小时,树林中一座山岩突然呈现在了面前。“前面就是豹子洞了!”李豹看着前面的山岩说。
  
  “包围豹子洞!”管家命令家丁。
  
  家丁听到命令,分成三路,两路人手把豹子洞包围得严严实实,一路人手直接进入洞内。李豹则被两个家丁用长刀架着脖子,管家站在李豹的后面。
  
  过了一支烟工夫,家丁押着三个喽罗从洞里走了出来。“管家老爷,只发现三个喽罗,洞里火塘里的灰已经冷了,有半袋米和少量的野味肉,其他没有。”家丁报告说。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没有发现豹子呀?”管家笑着问。
  
  “没有。”家丁如实回答。
  
  “李兄弟,想看豹子没有看到,白跑一躺了。”管家看着李豹似笑非笑地说完,就命令家丁道:“带上他们,回府!”
  
  回到左府,已是傍晚。管家附在左老爷耳边嘀咕了一阵。左老爷看了眼李豹,对家丁比了个“关起来”的手势。李豹扑通一声跪在左老爷面前:“老爷,求求你放过我的爹妈!”
  
  “我马上就把他们给放了,你放心!”左老爷说。
  
  “我想见他们最后一眼,老爷。我要看着你把他们放走了才行!”李豹恳求道。
  
  “把他们放出来!”管家命令家丁。
  
  两个老人被押了出来。“爹,妈!”李豹喊了声,走向两个老人,跪下身子,对着他们磕了三个头。
  
  “豹儿。”老妇人哭喊着,再也说不出话。
  
  留着山羊胡须的老人则痛苦地说:“豹儿,白发人送黑发人,要被你妈和我赶上了。”
  
  “爹,妈,不要着急,不要多想,回家后,你们好好地过你们的日子。”李豹说。
  
  “把李豹关起来!”管家命令家丁。家丁就把李豹关进了牢房。
  
  李豹被关起后,管家小声地问左老爷:“老爷,这两个老人和三个喽罗要怎样处置?”
  
  左老爷转过身,面对着厅房,对着管家的耳朵小声地说:“把老太婆放了,把老头子和喽罗杀了!”
  
  此时,一阵寒风轻轻吹起,西边残阳如血。
  
  十六
  
  又是夜半三更。黑灯瞎火。夜色包围着的左府粮仓里,家丁忽然乱成一片。正在楼上睡觉休息的李强,听到动静,迅速从床上翻身而起,拿了一把长刀,冲下楼来。
  
  原来,有一个夜半醒来的家丁突然发现粮仓里有人影,就叫了起来,把所有的家丁都吓醒了,大家也就跟着喊了起来。传送紧急信号的硭声响了起来,守在粮仓里的家丁都拿着武器,站在院中,听候李强的安排。“他们刚进来,就被我们发现了,他们人不多,好象只有六人。他们刚刚逃走,应该还走不远!”家丁报告说。
  
  “应该是边地六虎,追!”李强说完,带头追了出去。
  
  粮仓背后,通往房背后山的山路中,几个黑影正没命的跑。“他们就在前面,追!”李强边追边喊。李强奔跑的速度很快,不大一会儿,就把家丁甩在了数十米远的身后。前面急速奔跑的人影已经距离他不远了,跑在最后面的一个黑影距离他只有数丈远了,李强一个纵身,来到了最后一个身影后面,双掌使劲一推,最后面的黑影就飞出去了数丈远。跑在最后面的人,李强自然知道就是假扮他的喽罗,当然这个冒牌货也知道谁是真正的李豹。这次行动的真正领头人是矮脚虎,其抢劫左府的粮仓是假,配合李强的行动才是真的。这也是李强的事先安排,毕竟,李强现在已经是护粮队的队长了。李强对跑在最后面的人推出双掌的本意是要借自己的推力,使其尽快逃脱追捕。当然,除了被推的冒牌货,没有人知道李强的用意。李强的双掌刚刚推出,路上边忽然跳下一个黑影来,一把就抓住了正准备逃跑的黑影。李强定睛一看,原来是管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倒霉的冒牌货给牢牢抓住了。管家一把将被抓住的人的面罩拉了下来,被抓的人露出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哈哈哈哈哈哈,李豹,终于抓住你了。”管家高兴地说。
  
  “抓住了李豹,边地六虎就完蛋了。”李强说。
  
  “老爷。”被抓住的人喊:“我……我不是真正的李豹,真正的李豹是……啊……”被抓住的人转身看着后面的李强,话还没说完,胸口上就被捅了一刀,刀子稳、准、狠地插入他的心窝,顷刻毙命。出刀的人正是李强!
  
  “李兄弟,你……你怎么杀了他?”管家疑惑地盯着李强问。
  
  “这种伤天害理的人,不杀了他,你要养着他吗?”李强反问管家。
  
  “你出手是不是快了些?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管家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李强。
  
  “我这样做也是担心管家老爷。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怕你吃亏啊。”李强说。
  
  “豹儿?”管家忽然自言自语地说。
  
  “管家老爷,豹儿是我爹妈叫的,不是你叫的。”李强说。
  
  “我越来越怀疑你了!”管家看着李强说。
  
  “你怀疑我什么?管家老爷。”李强问。
  
  “我怀疑你就是李豹!”管家说。
  
  “哈哈哈哈。管家老爷,你真会说笑话。”李强笑着说。
  
  管家一把拉住李强说:“我敢肯定,你就是李豹!”
  
  “成奎兄,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李强正色地问。
  
  “你姓李,小名豹儿,这是其一;你今晚杀人灭口,这是其二。李兄弟,你还有什么话说?”马成奎说。
  
  “成奎兄啊,我姓李,小名叫豹儿,你就说我是李豹,这未免太过牵强了吧。如果有一个人也叫马成奎,他难道就是左府的管家不成?你说我杀人灭口,我杀人是真,灭口从何说起呢?对付狠毒的人,我们不能仁慈,还得用狠毒的招数啊。”李强说。
  
  “你不用狡辩了!我相信我的判断力!”马成奎说。
  
  “成奎兄,你抓住李豹的时候,我完全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你。我为什么不杀了你?我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逃走?你啊你,冤枉好人了。”李强说。
  
  “那是你的阴谋还没有实现!”管家说。
  
  “成奎兄,你再说我可要翻脸了!”李强显得很生气,“你这是扰乱军心啊,你看,外患不除,你就开始怀疑家里有家贼了!你可知道,目前我们最大的外患是谁?不是边地六虎,是陈大黑啊,那是一个有百十号人马,心狠手辣的家伙啊。你想想,你这样乱散布谣言,乱冤枉好人,你要如何对付陈大黑。不如你把我关起来算了,你一个人去应对陈大黑!”
  
  想到陈大黑,管家不禁吸了口冷气。他知道,陈大黑可是流窜边地的一个无恶不作的匪头。陈大黑有百十多人马,纠结了很多江湖中传说的的武林高手,经常打家劫舍、谋财害命。陈大黑要打谁,那肯定不是乱吓唬的,谁就没有好结果没有好下场,这样的例子在边地不胜枚举了。前些天,陈大黑已经放出话来,要蹋平左府,血洗左府。左老爷获知这个信息,近段时间已经愁眉不展的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我可要看你如何对付陈大黑的!”管家说。
  
  “我正按照老爷和你的吩咐,招兵买马,操练人手,我一定要让陈大黑有来无回,为了左家,我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惜!你就等着瞧吧。”李强说。
  
  “但愿如此!”管家恨恨地说。
  
  十七
  
  蝙蝠洞,位于黑山岭的尽头处,距离豹子洞约有八公里远,同样处在苍郁繁茂的树林中,很隐蔽,四处绝无人烟。洞很狭长,长处约有公把里。白天燕子飞进飞出,夜晚蝙蝠象蜂子一般频繁出没。这里曾是矮脚虎和喽罗的藏声之地,后来矮脚虎归并了豹子洞的李豹,这里一直闲置着。豹子洞暴露后,矮脚虎和边地六虎的其他成员,就带着六十多个喽罗藏身在这里。如今,洞里储藏着很多粮食、水酒和肉类,成了矮脚虎他们的另一个安乐窝。
  
  几天以来,矮脚虎他们听从李豹的吩咐,没有外出生事。倒是经常派出喽罗,下山打探消息。他们已经知道李豹的爹已经被左老爷安排人,在杀人平掌给杀害了的事,也知道同时被杀害的还有在豹子洞守护的三个喽罗,他们也了解到李豹已经被关进了左府大牢。矮脚虎他们都很义愤填膺的,狠不能马上带上喽罗,去和左老爷拼个你死我活,为李豹的父亲和三个喽罗报仇,并把李豹救出来。但他们没有这样做,他们知道,左府没有出外搜寻他们,一方面是为了试探他们的存在,另一方面也在左府附近布好了口袋阵,只等着他们往里钻呢。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李豹先前也有过交代。
  
  这天晚上,喽罗来报告一条重要消息:明天一早左胜要安排马成奎把李豹押送土司府了!矮脚虎正和青蛇他们商议,如何营救李豹的事。最后,他们决定作好充分准备,于后半夜出发,在老鸹窝附近做好埋伏,营救李豹。
  
  关在大牢里的李豹,五花大绑地靠在墙角边上。微弱的灯光照着他长满络腮胡子的脸,照着他半闭半睁的眼睛。好多天了,他经常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眼睛半闭半睁地看着四周坚硬的墙壁,看着冰冷的铁窗子,他明白,想从大牢里逃跑出去,比登天都难。让他欣慰一点的是,他认为他的爹妈已经被左老爷释放了,获得了自由。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被杀害了的事,他还蒙在鼓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明天一早就要被押解到土司府的事,更不会知道矮脚虎他们正在策划如何对他实施营救的事情。他也想矮脚虎他们,毕竟,那一帮弟兄,在他心里都是和他情如手足的好弟兄呀。他想念他们,感激他们,他想到和他们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乐情景,也想到和他们一起生死与共地对富豪家室抢劫施暴的事。当然,他更想丽珍,虽然就被关在丽珍家的大牢里,但他没有机会见到丽珍。但是他知道,丽珍肯定知道他已经被关进了左府大牢的事。因为他被抓起来的那一天,他已经看到了站在厢房门口对他泪眼婆娑地不停张望的丽珍。想到丽珍,他想到了丽珍骑马的事,想到了丽珍委身于他的事,他的嘴角露出了无声的笑。当然,李豹无从知道,就是那一天在粮仓里的激情冲动,此时的丽珍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牢房里阴暗,白天黑夜都得点着灯。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李豹只能凭感觉,那就是白天家丁会进来给他送饭菜吃、送水喝,晚上牢门一关,家丁就几乎不会走进牢房了。但是,透过铁窗子,他看到牢房门口经常有两个家丁看守着。李豹显得有些悲观,他想自己可能就这样了却一生了。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不知什么时候,李豹在迷糊中,听到了牢门外传来了家丁的问话:“小姐,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李豹腾地从地上站来起来,走近牢门,透过铁窗子,他看到了心爱的丽珍正向牢房走来。几天时间不见丽珍,丽珍明显地消瘦了。李豹没有留意到丽珍的腹部已经微微隆了起来,此时此刻,丽珍正用一把明亮的匕首比着自己雪白的脖子,严厉地对家丁说:“把门打开,不然我死给你们看!”李豹看到这阵势,也很为丽珍担心和着急。当然,他很明白丽珍的举动,肯定是想对他实施营救。
  
  “小姐,不能啊,老爷反复交代了,你放过我们吧,不然我们就死定了!”家丁说。
  
  “还不打开!不然我马上就死在你们面前!”丽珍用匕首在脖子上一抹,脖子就渗出了殷红的鲜血来。家丁见状,急忙阻止丽珍说:“小姐,你……你别乱来,我们打开就是!”李豹见丽珍以自残的方式威胁家丁,也吓得“丽珍”地大喊了声。一个家丁,急忙打开了牢门,而另一个家丁,却没命一般地往外冲了出去汇报去了。
  
  丽珍走进牢房,迅速地用匕首解开了绑在李豹身上的绳索,也不看李豹,忍着泪水说:“赶快逃走!早上你就要被押去土司府了!”
  
  说句真话,此时的丽珍对李豹的感情非常复杂,她真不知道李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也不想弄清楚弄明白了。她对李豹很失望,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委身于李豹是大错特错的了。丽珍已经知道这个在她心中占据着很大位置的“强哥”,已经亲口承认自己就是边地六虎中的老大李豹,并且孤身前来左府用自己的性命使父母获救了,她不知道李豹的父亲已经被左老爷秘密杀害的事。但她心里已经开始对李豹怀有仇恨之心了,因为她的“强哥”承认了自己就是李豹,就说明边地六虎几次到左府的粮仓里实施抢劫都与他有关系,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也就说明左老爷想方设法要捉拿边地六虎尤其是李豹是有原因的,而且是有着不可饶恕的原因。丽珍知道左老爷已经把李豹关进了大牢,也明白李豹注定是有来无回了。她知道左老爷的脾气,绝对不会对一个打他坏主意的人网开一面。开始的时候,丽珍想不出什么办法甚至也没有想过要对李豹实施营救,她认为左老爷一时半会不会置李豹于死地。后来,她听说土司命左老爷将李豹押到土司府,而左老爷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决定明天一早就要将李豹押解到土司府,这就说明李豹的死期已经不远了。丽珍的心乱如麻,夜幕降临后,就一直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就这样辗转反侧地躺到后半夜,她忽然作出了要营救李豹的决定。毕竟,李豹曾经是她深爱过的人,并且她还把自己的身体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李豹,还怀上了李豹的孩子。想到自己已经身怀六甲了,她也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将如何处置将如何面对,她不考虑那么多了。最重要的是救下李豹,因为李豹曾经救过她的命,她正好一报还一报,达到两不相欠的结果。丽珍知道,营救李豹,自己注定没有好结果,但既然拿定了主意,她就不会更改,就会付诸行动。
  
  见丽珍冒死营救自己,李豹不知要对丽珍说什么,他喊了一声“丽珍!”,丽珍却流着眼泪把头扭过了一边。正在这时,管家带着家丁突然进入牢房来,“堵住李豹!不能让他跑了!”管家吩咐家丁。
  
  李豹看了一眼丽珍,抢过丽珍的匕首,左手搂着丽珍,右手用匕首指着丽珍的脖子,大声吼道:“让开!都给我退出去!不然小姐就没命了!”
  
  “李兄弟,放下刀子,老爷是不会杀你的!你不要乱来!”管家说。
  
  “还不给我出去!老子动刀子了!”李豹凶狠地喊。
  
  “退出去!退出去!”管家急忙安排家丁,退出了牢房。
  
  李豹挟持着丽珍,来到了场院。左老爷已经起来了,看到这阵势,左老爷很吃惊也很着急,他看到丽珍的脖子上已经流出了鲜血,就气急败坏地对李豹喊:“李豹!你……你要怎样?!”
  
  “都给我闪开,打开大门,否则小姐的命就不保了!”李豹喊。
  
  “闪开!闪开!打开门!”左老爷不停地喊。
  
  家丁就顺从地让开了一条路,并且打开了院门。李豹挟持着丽珍,来到大门口,对家丁说:“不准靠前!往后!再往后!”
  
  所有的家丁都退回场院后,李豹放开丽珍,仍下一句:“丽珍,对不住你了,你多保重!”随即一个纵身,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十八
  
  左府厅房里,左老爷坐在居中位置,管家和李强分坐两边。左老爷的神色很凝重,他看看管家,又看看李强,说:“把你们找来,是要和你们商量一件大事。你们也听说了,陈大黑扬言要来攻打马府。这个陈大黑,你们也应该知道,心狠手辣,说到做到,他既然说了,肯定要来,而且应该会来得很快。”左老爷忽然提高声音说,“陈大黑竟敢说我左胜如果和他同时出道,我肯定活不到今天了!他还说拿下我左胜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们看,嚣张得这样!狂妄成这样!真是气死我了!你们说,要怎样迎战他,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管家说:“我想先听听李兄弟的意见。”
  
  左老爷和管家就用眼睛看着李强。
  
  李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认为首先要分析陈大黑的进攻路线。左府西北向,是土司驻地,有重兵把手,陈大黑肯定不敢经过土司府来攻打左府;而左府的西南方向和东北方向,是另外几个老爷的辖区,陈大黑攻打左府也不可能从他们的辖区经过。陈大黑唯一经过的路线,应该是正东向,也就说他肯定要经过黑山岭。”
  
  左老爷点了点头。管家连说:“有道理!有道理!”
  
  李强又说:“陈大黑有百十号人手,又纠集了些江湖高手,我们不能小看他的实力。左府现在只有八十多的家丁,打战的时候,还得留些人手保护左府的安全,能参战的人手就更少了。加之陈大黑善于打游击战,我们不招募些人手恐怕难于对付他!我认为我们得紧急招募八十多人的人手,要把附近村庄的猎手还有年轻力壮的人都招募进来,要在短时间内加强对他们进行布陷阱、投标枪、射弩等方面的训练。”
  
  “说得好啊!”左老爷说,“李强啊,把你留在左府是留对了!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啊。”又说:“管家还有你,紧急招募人手,加强训练,两天之内要招募八九十的人手。另外,要充分发挥炸药雷管的作用,我们有那么多的炸药雷管,一包炸药,威力无穷啊。这样,训练上,投标枪了,射弩了,布陷阱了,由李强负责;如何包扎炸药雷管,如何投掷炸药等方面由管家负责。作战的时候,你们各带一部分人手,一前一后,在黑山岭作好埋伏。前面由管家负责,后面由李强负责,把人马全部放进来后,给我狠命地打,让他们有来无回。我就不信,一个匪寇,一伙乌合之众,我就拿不下他们!”
  
  “是!”管家和李强回答。
  
  “打败陈大黑后,我会为你们摆庆功宴,我会重赏你们的!”左老爷胸有成竹的说。
  
  “老爷,我不要任何赏赐,我只有一个请求。”李强小声说。
  
  管家机警地看了一眼李强,不说话。
  
  “有什么要求,尽管说。”马老爷说。
  
  “等打败陈大黑后,我只求老爷一个事。就是……就是求老爷把小姐许配给我。”李强说。
  
  “什么?!”左老爷吃惊地问,他想不到李强竟敢提这样的非分要求。
  
  而这个时候,丽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厅房门口,并且快速地冲进厅房,对左老爷说:“爹,我爱强哥很长时间了,我要嫁给强哥,求求你成全我们!”
  
  “啊?!”左老爷一时张大了嘴巴,随即对丽珍怒吼说:“滚!你给我滚出去!”
  
  丽珍看到左老爷怒不可揭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抽泣着跑回了厢房。
  
  “李兄弟,你胆子太大了!你……”管家欲言又止。
  
  “你……”左老爷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指着李强的手有些抖颤,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爷,我是真心爱小姐的!”李强说。
  
  “李兄弟,你不想想你的身份,小姐是金枝玉叶呀,你怎么敢胡思乱想呢?”管家说。
  
  “我是说真心话的,我真的很爱小姐,我发现小姐也很爱我。”李强接着说。
  
  “不要说了!”缓过气来的左老爷大吼了一声。
  
  管家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李强,又把目光转向左老爷。左老爷的脸色逐渐缓和过来了,定定地看着李强,说:“李强啊,你很有勇气,很有胆识,你提要求还很会找机会。哎!”左老爷长叹了一口气后,说:“当务之急啊,别的事情都放下来吧,等打败陈大黑再说!”
  
  “老爷是同意了?”李强问。
  
  “我已经说了!等打败陈大黑再说!你们都给我赶快招募人手!抓紧训练!”左老爷的声音在厅房回响。一面李强提出的是非分要求,一面是要忙于应对陈大黑。左老爷都很恼怒,但他也很清醒,很清醒地认识到,当务之急是要摆平陈大黑进攻左府的事。等摆平陈大黑进攻左府的事后,其它的事情他自能从容应付,也会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管家和李强退出了厅房,忙着去张罗招募人手和训练的事去了。两天下来,一面强化对家丁的训练,一面忙着招募人手,成为了管家和李强的重头戏。李强和管家分头带人进村入户,新招募到了近九十的人手。李强招募到三十多人,管家招募到近六十人。李强招募到的人手中,当然有一部分是他的手下。其中就有边地六虎中的矮脚虎、猴面鹰、瘦猴。青蛇和驼背熊由于外貌特征太明显,李强没有让他们进入左府,他怕暴露目标。所有新招募的人手,都通过了管家的最后审核。
  
  边地六虎中的四个“老虎”已经顺利地混进了左府,李强很高兴,训练上也很卖力。这一方面是他想在和陈大黑的交战中展现实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顺利实现向左老爷提的要求。对于应对陈大黑,李强不太当一回事,毕竟对于黑山岭,他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了。只要陈大黑路过黑山岭,他就有打败陈大黑的把握。但对于他向左老爷所提条件能否兑现,他可说不准。但是,李强也有自己的考虑。如果左老爷耍赖,弄不好他最终会走挟持左老爷逼其就范的路子。因为他是真正的李豹,是边地六虎的老大,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谁阻拦谁就会沾上麻烦。
  
  十九
  
  中午时分,李豹跌跌撞撞地回到蝙蝠洞,太阳已经爬到了蝙蝠洞顶。刚到洞门口,两个守洞的喽罗见到李豹回来了,高兴得直喊:“大哥回来了!”
  
  李豹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几天时间关在大牢里,他的状态有些萎靡,身体感觉有些疲惫。他走进洞里,见洞里空空的,就问喽罗矮脚虎他们哪里去了?喽罗就报告说,矮脚虎他们得到他早上将被押送土司府的信息,后半夜就带着人手下山了,准备对他实施营救,想不到他却平安回来了。李豹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丝暖意来,就安排喽罗说要弄好饭菜,让矮脚虎他们回来就能吃到饭菜。安排过喽罗,李豹慢悠悠地走进洞内,旁边跟随的一个喽罗对李豹说:“大哥,我们已经把大妈给接来了,她正在洞里面休息呢。”
  
  李豹听到喽罗这样说,显得很高兴,向洞里边小跑着边喊:“妈!妈!我回来了!”
  
  母亲听到了李豹的声音,边叫“豹儿!”边向李豹跑了过来,母子俩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豹儿,你想死妈了,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老妇人高兴得淌眼泪。
  
  自从那次在左府里见过母亲的面后,李豹再也没有看到过父母亲了。这么多年离家出走,流浪在外,他常常会想家想父母,他内心里其实对父母的感情非常深,联想到自己的情况,他觉得亏欠父母的太多太多。可是,他也身不由己啊,谁叫他选择了这条道路呢?他深情地看着母亲,十多年了,他没有这样看过母亲,那个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并把他拉扯大的母亲。李豹用手为母亲揩去眼泪,柔声地问母亲说:“妈,爹呢?!”
  
  “你爹……你爹被左老爷给杀害了!”老妇人泣不成声向李豹讲起了不幸的经过。
  
  “啊?!”李豹显得很意外,根本想不到父亲会死于左老爷之手,眼泪顿时就象开闸的洪水一样哗哗涌出,他紧紧搂着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母亲,搂着还未满六十岁却头发白如霜雪的母亲,坚毅地安慰着母亲说:“妈,别难过,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豹儿,你爹太可怜了,被他们砍了头,我守着他的尸体,哭了一夜,乡亲们知道了讯息,把我背回家,把你爹掩埋在了我们家的房背后地里。豹儿啊,我本来也想和你爹一起去了,是乡亲们强把我劝住的。最主要还是……还是放心不下你啊。”老妇人靠在李豹的肩膀上哭着说。
  
  “妈,别哭了,我一定要为爹报仇!”李豹擦干眼泪,一字一句地说,就象下定了决心一样。此时此刻,李豹的脑海里尽是浮现着父亲的身影,想到了在左府里很痛快地喝下一大碗酒的父亲,父亲从来没有一口气喝下过一大碗酒。那一碗酒,是父亲和他喝的诀别酒啊。他想到了父亲临走时痛哭流涕的样子,想到了父亲说下的话:“豹儿,白发人送黑发人,要被你妈和我赶上了!”想到这些,李豹心如刀绞。他也曾经想过,到父母亲年老的时候,他一定要尽儿子的孝道,一定要让父母拥有幸福的晚年,好好免补这十余年来对父母的不孝。可是,这都成了一个难以复圆的美梦了。子欲孝,而亲不在,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况且,他的父亲,却死得那样凄惨那样可怜。想到父亲惨死在左老爷的手下,李豹心中升腾起了复仇的火焰。说句真话,在这之前,因为丽珍的原因,尽管左老爷多次派人缉拿过他,把他关进大牢里,甚至想置他于死地,李豹对左老爷很是憎恨,但他并不想让左老爷死。他也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真拿下了左府,很可能会软禁左老爷,逼左老爷就范,但绝对不会杀左老爷。可是,现在就不同了,他一定要杀了左老爷,要为父亲报仇,报杀父之仇!
  
  “豹儿啊,你别惹事了。你爹临死的时候,说如果你被放出来了,要你老实地做人,不能惹是生非,那样他死也瞑目了。”老妇人边哭边说。
  
  “妈,别哭了,我听你的!”李豹看了一眼母亲,只好违心地答应着母亲。
  
  把老妇人扶坐在木凳上,李豹挨着母亲坐了下来。丧父之痛让李豹很悲伤,同时他也深深感激矮脚虎他们把他母亲接来的举动,那简直就是救了他母亲的命啊。他想,他前脚刚逃离左府,马成奎后脚就肯定安排人去抓他的母亲了。
  
  事实确实如此,就在李豹逃离左府后,管家就安排人手,连夜去抓李豹的母亲,赶到李豹的家里,才发现关门闭户,早已不见人的踪影了。管家已经在李豹家附近秘密地布了眼线,眼线也不知道老妇人的下落,还以为老妇人因不堪打击而寻死了呢。
  
  矮脚虎带着手下,天还没亮就潜伏在老鸹窝的树林里,一天到晚眼巴巴地死盯着山路。路上偶尔也有些行人经过,却始终见不到押解李豹的家丁经过。直到夜幕降临,天上现出了星光,还是见不到押送李豹的人到来。大家一天都没有吃饭,又累有饿的,矮脚虎估计应该是信人的信息有误,就带着人手披着夜色赶回了蝙蝠洞。等他们回到蝙蝠洞,已经是下半夜的事了,李豹安排喽罗为他们准备的菜饭冷了又热。直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才等到矮脚虎他们回来了。矮脚虎他们见到李豹平安归来,尽管非常疲惫,心里都很高兴。
  
  李豹早早就为母亲洗过脚,安顿母亲入睡后,就一直等着矮脚虎他们回来。矮脚虎他们回到蝙蝠洞后,李豹和他们坐在了一起。矮脚虎他们已经知道了李豹晓得了父亲遇害的事,也了解到了李豹是被丽珍营救脱身的。他们围坐在李豹身边,听着李豹的下步计划。他们都看到李豹的神情虽然很悲伤,但眼睛里却有两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他们明白,这怒火一定会以迅不雷及之势蔓延和燃烧的。
  
  二十
  
  对家丁严加训练了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出外探风的家丁回来报告说,陈大黑第二天早上将从左府正东向的耿东区出发,攻打左府了。果然不出李强所料,黑山岭是陈大黑的必经之地。陈大黑选取的这天进攻日子属马,马老爷笑了:“陈大黑用属马的日子进攻左府,其寓意就是马到成功!哈哈哈哈,我看陈大黑是活腻了,黑山岭就是陈大黑的葬身之地!”
  
  当晚后半夜,管家和李强带着一百四十多人手,每个人都带着大刀、长矛等锐器,带着弓箭、梭镖和揣着雷管的炸药,浩浩荡荡地开赴黑山岭。到了黑山岭后,管家和李强分成了两组,一组由李强负责指挥,另一组由管家负责指挥,各带了七十来个家丁,在路上挖置陷阱,布好冷扣,作好埋伏,耐心地等待着陈大黑的到来。根据事先安排部署,李强带领的人手负责把陈大黑的人马全部钻进了口袋阵,再和左府方向的管家所带人手里应外合,围而歼之。
  
  天大亮了,树林里的鸟不安分地叫了起来。望风的家丁已经来报,陈大黑的人手不超过十分钟就会经过李强他们的埋伏地点。管家和李强对家丁进行了动员部署,让家丁严阵以待,按照事先设计安排,听见号令,果断出击,勇杀敌寇。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决心和陈大黑决一死战。
  
  十多分钟后,陈大黑的人马有序地走进了李强和管家的埋伏圈。前面二十多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近百人手持武器紧紧跟随。陈大黑坐在前面第五匹马上,头戴一顶黑色的毡帽,眼睛细小,圆脸,身材魁伟,腰间系着双剑。陈大黑坐在马上,不停地喊:“后面的跟上了!走出黑山岭,就可以见到左府了!”
  
  陈大黑根本料不到,他已经中了埋伏。就在他催马前行的时候,最前面的马突然栽进了陷阱中,骑在马上的人已经从马上栽了下来。“有情况!”陈大黑刚说完,树林里“杀!打!”的喊声响成一片,箭了梭镖了如雨般飞来,陈大黑的人手纷纷倒地,随着一阵阵“轰隆轰隆”的响声骤起,陈大黑的人手被炸得人仰马飞,首尾不能相顾,顿时乱成一窝蜂。陈大黑左肩膀被乱箭射中,他一个纵身,跳下马来。
  
  “弟兄们!冲!”李强见状,边对家丁喊,边向陈大黑冲了过去。前面,管家对家丁喊着“杀!”也冲向陈大黑的队伍。
  
  陈大黑吃了大意的亏,他大意就大意在想不到左府距离黑山岭有近十公里远,左府会提前把人手潜伏在黑山岭。陈大黑所带人手死伤近三分之二,他见势不妙,迅速蹿进黑山岭没命般的逃窜,其余人手,也只顾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反抗。李强追了陈大黑一阵,见追不到陈大黑,就返回了。
  
  “活着的,再补上一刀!收好武器,牵好马,准备回府!”管家安排家丁。
  
  “可惜了,让陈大黑溜了!”李强跑近管家,对管家说。
  
  “哈哈哈哈哈哈,跑了就算了,他们顶多跑出去三十来人,我敢料定陈大黑一时半会是不敢再来骚扰左府了!”管家说。
  
  陈大黑的二十多匹马,被炸死近十头,管家和李强缴获了不少武器,还缴获了十多匹马,打死陈大黑的人手近百人,而损失家丁不到十人。战捷,所有人欢呼雀跃,凯旋而归。
  
  而陈大黑带着二十多人手仓皇逃离至豹子洞附近的时候,又遭到矮脚虎他们的伏击。这是李强事先秘密的安排,管家当然就不知道了。陈大黑最后孤身一人逃脱,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敢进犯镇康辖地了。
  
  当晚,左老爷兑现了诺言,在左府举办场面盛大的庆功宴,还邀请了会打歌唱调的一班人,准备在庆功宴结束,好好喜庆一番。酒过三巡,左老爷举着酒杯,对所有的参战人员说:“大家辛苦了,今晚就喝个一醉方休吧。最后,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喜讯:小姐的年纪也不轻了,东八户的周老爷明天就要带着他家的公子上门求亲,周老爷和我是门当户对啊,我已经决定答应这门亲事。我们左家,喜事连连啊!我提议,大家举起酒杯,干了!”
  
  “干!”众人合应,举杯饮酒。
  
  李强没有喝下这碗酒,他想不到左老爷会忽然答应了这门亲事,更想不到明天周家就要来提亲了。他一方面觉得心里不平衡,毕竟,和陈大黑一战,他是立了大功的。没有他的主意和部署,管家要打败陈大黑并非易事;而另一方面,战前他已向左老爷说过把丽珍许配给他的话,当时左老爷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也有“等打败陈大黑再说”的承诺,现在左老爷说已经答应了亲事,不就说明他想拥有丽珍已经成泡影了?想到这些,李强把举着的酒碗重重地扔在了桌上,对矮脚虎他们使了个眼色,走出门去。矮脚虎、猴面鹰、瘦猴见状,对附近的十来个喽罗,比了个走的手势,也跟了出去。李强本来是想借宴会控制住左老爷的,但宴会开始的时候,管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李强安排在了最边的桌子上。管家和左老爷一桌,时刻不离左老爷半步,而且和左老爷同桌的都是几个功夫很是了得的家丁。李强考虑到一时无法下手,即便动起手来,也会处于下风,就打消了原先的念头。左老爷当众宣布亲事,很让李强感到很尴尬,而且李强也有预感,看着左老爷和管家窃窃私语的模样,弄不好还会对他使什么阴谋诡计也说不准,于是李强忽然决定带领手下迅速逃离左府再说。
  
  很多家丁没有注意到李强他们的反常行动,只顾着喝酒吃肉。但左老爷和管家已经看到李强他们的反应。见李强他们走出了大门,管家命令道:“所有人都听我的命令。李强不是李强,他是边地六虎的老大李豹。大家先放下酒杯,拿起武器,包围粮仓!捉住他们!”
  
  听到命令,所有的家丁在管家带领下,提着武器,鱼贯而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粮仓包围得水泄不通。管家带着些人手,直接冲进了粮仓。几个家丁胆战心惊地在粮仓里搜寻了一阵,却见不到李强他们的身影。“看来,他们早就预谋好了,见势不妙,就直接逃跑了!”管家说。
  
  二十一
  
  月如钩。星光灿。夜朦胧。蝙蝠洞外,八十多人的队伍整装待发,人人手上都拿着家伙,李豹正准备带着大家下山的时候,母亲忽然从蝙蝠洞里跑了出来。“豹儿,你们要去干什么?!不许你们去!”母亲说。
  
  “妈,我要带着弟兄们去祭奠祭奠爹,我们不会去干坏事的,你放心,你就好好休息吧,祭奠完爹,我们就回来了。”李豹说。
  
  “那……那你们就快去快回!”老妇人说。
  
  下忙平的布朗山寨,湮没在夜色中。一间间草房建筑,在巨榕丛中矗立着。这里就是李豹出生的地方,那些草房建筑,有一间就是李豹的家。此时,村民们都入睡了,只有守夜的狗还睁亮着眼睛,冲着黑夜时不时地吠上几声。李豹带着手下,穿过了寨子后面的穑林,那是被生活在下忙平的布朗族群众视为神圣的地方。距离穑林不远的地方,就是李豹家的山地,李豹在山地里找到了掩埋父亲的地点。所有人黑压压地跪在一坯黄土面前,跪在最前面的是李豹,他在坟头燃上香烛,磕了三个头,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磕完头后,李豹流着泪说:“爹,我对不起你!我向你发誓,我一定杀了左胜,为你报仇!”李豹说完,揩了眼泪,站了起来,所有的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大哥,是不是要进攻左府?”矮脚虎问。
  
  李豹摇了摇头,说:“信人已经报信,左胜已经购买到了近三十条枪支和弹药。强行攻打左府,胜算不大。就让他多活几天,三月十五日的土佛街,我一定要了他的狗命!”
  
  “大哥,这么多弟兄都来了,我们难道仅仅就是为了祭奠大爹?”青蛇问。
  
  “不!目标东八户!我们要血洗周家,杀他个鸡犬不留!”李豹说。
  
  “就是向左府提亲的周家!”矮脚虎对青蛇说完,又说了一句:“灭了他们好!”
  
  上十户的周老爷,和左老爷一样也是土司治下的官员,授命管辖上十户领地。上十户所在地在左府东北向,彼此遥相对望,却有不下二十公里的距离。左老爷和周老爷年纪相当,同一时期被土司任命为统治一方的官员。左老爷和周老爷的关系很好,平时空闲也常常相互拜访。只是左老爷长得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的,周老爷却瘦筋干巴好象营养不良一样。周老爷在拜访左老爷的时候,见过知书达理美貌聪慧的丽珍小姐,就下意识地对左老爷讲及自己在省城读书的独子,说自己的儿子多么多么聪明多么多么英俊。有一次周老爷就单刀直入地问左老爷,说你家的丽珍小姐有没有许配人家了?左老爷说没有呢。周老爷说,左兄,不如就把丽珍许配给我儿子好了,他们可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呢。左老爷笑了笑说,好啊,只要丽珍同意,只要你儿子喜欢,我们就结为亲家,彼此也有个照应。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只是丽珍和周公子还没有见过面。丽珍也听左老爷说过这事,就娇嗔地对左老爷说,爹,人家还小呢,你就要把我给追出去了,我可不愿意离开你和妈,我不会嫁出去的。再说了,人家还没有见过周公子长什么样呢,我可不同意啊。左老爷笑着说,你不愿意嫁出去,我们可以招赘呀,至于你们见面的事,那是迟早的事情呀。当然,这些都是在丽珍小姐遭遇劫持前的事了。
  
  这一年的寒假,周公子放假回家,听到周老爷说到和左老爷说过的事,这周公子就心猿意马了。就一连问周老爷说,丽珍小姐长得怎样?周老爷说,你就不要问了,我看准的姑娘,你肯定喜欢得不得了。周公子就缠着周老爷说,想去左府看看丽珍小姐长什么样?周老爷说,要去就去,最好就直接去提亲得了,以防夜长梦多。周公子就急不可耐地表示同意。
  
  周老爷请人测算了黄道吉日,那一天属羊,正是左家大败陈大黑的第二天。周老爷已经提前给左老爷带了信。左老爷家一早就张灯结彩的,显得很热闹喜庆。只是丽珍一个早上都关闭着闺房门,在闺房里抽泣不止,左老爷和夫人来到闺房门口喊了几次,丽珍都不开门,还是一直地在闺房里哭泣着。丽珍已经知道了周家要来提亲的事,她死活不依,一口咬定就是非李强不嫁。夫人就告诉说,李强是边地六虎的老大李豹,是无恶不作的人,你爹抓到他肯定会把他杀了的,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丽珍不相信李强就是李豹,他不相信自己的救命恩人和自己的心中恋人会是无恶不作的人,她认为是左老爷欺骗了她,是左老爷不想让他成为李豹的女人而刻意加害李豹。她想不明白,左老爷为什么那样无情无义,为什么要亲手埋葬他她的婚姻幸福,为什么要包办她的婚姻大事。
  
  那一天属羊的正午时分,周老爷带着周公子一行进了左府。刚走进左府,周公子就不停地张望,他急着想见丽珍呢。左老爷说,丽珍今天早上闹点小情绪,呆在闺房里呢。
  
  周老爷笑着说,要不,让我儿子到闺房门口喊小姐去?
  
  左老爷微笑着默许了。左老爷默许的原因是他也见到了周公子,这周公子,一米七以上的个头,确实是长得是相貌堂堂,威武英俊。看周公子的长相,谁也想不到长得猥琐的周老爷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儿子。左老爷看到周公子,说句真话,他觉得丽珍嫁周公子一点也不冤枉。
  
  这周公子问清了丽珍的闺房后,当真就奔上丽珍的闺房去喊丽珍了。这个时候,丽珍已经不哭了。她听到有陌生人喊她,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她在闺房里呆了好大一会儿,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就把闺房门打开了。周公子见到丽珍,那真是惊呆了,他想不到丽珍竟然有这么漂亮这么美丽!丽珍走出闺房,瞟了一眼周公子,根本不搭理周公子,而是气呼呼地走下闺房。
  
  周公子丝毫不显得尴尬,心花怒放地边叫“小姐”边尾随着丽珍走下楼来。
  
  丽珍径直走到左老爷和周老爷身边,也不搭理周老爷,只是冲着他们说:“我已经是李豹的人了,我已经怀着李豹的孩子了,我不会再嫁别人的!”
  
  所有的人都惊得说不出话,就象鼻子不能呼吸一样,都张着大嘴。周老爷看了一眼左老爷,左老爷急忙醒悟般地说:“她胡说!更本没有这回事,是李豹救过他的性命!”又冲着丽珍喊道:“你胡说什么!回去!回去!”
  
  丽珍被夫人强拉回了闺房,边走回闺房,边大声喊:“我说的都是真话!我生是李豹的人,死是李豹的鬼!你们就不要再打如意算盘了。”
  
  周老爷显得难堪地干咳了几声。周公子却还在呆呆地看着丽珍的背影,直到丽珍被夫人拉进了闺房,才转过头来。
  
  “周兄,她说的不是事实,你们不要相信。”左老爷看了一眼周公子,对周老爷说。
  
  “可是……”周老爷欲言又止。
  
  “爹,我相信小姐说的都是谎话。”周公子急忙说。
  
  “好吧。左兄,丽珍的工作你们要做好。如果你同意,我决定让我儿子和丽珍在今年的三月十八日成婚,你看如何?”
  
  “我没有意见!就依你们吧”。左老爷说。
  
  娶亲的日子还不到,祸根就这样埋下了。周老爷想不到,周公子也想不到。回到周府后,周公子一想到丽珍就高兴得想笑,每个晚上都做着和丽珍有关的春梦。
  
  是夜。上十户的周家大院,安静如常,谁也想不到,危机却已经悄然降临了。半夜时分,周家大院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八十余人流水般地冲了进去,威猛无比,势不可挡。周家四十多个家丁,还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都成了刀下鬼。周家顿时尸体横陈,血流成河。周家老老小小三十多口家庭成员被押到大院里,周公子更是面如白纸,抖瑟不止。矮脚虎对着他们说:“我们是边地六虎!”又指着李豹说:“这是我们的老大李豹!你们竟敢打大哥的女人的主意,你们都不得好死!”
  
  “好汉!饶了我们吧,我们不娶丽珍就是了。”周老爷说。
  
  “现在求饶迟了!”瘦猴说。
  
  “大哥,把他们都杀了,我们走人。”青蛇说。
  
  “把那个小白脸杀了,其他的留下。我们走!”李豹说。
  
  二十二
  
  自从放走了李豹,丽珍就被左老爷关了起来。左老爷没有进牢房看过丽珍一眼,也就是李豹他们大败陈大黑之后的第二天,也就只周家人来提亲走后的傍晚,他才知道丽珍已经怀孕了。至于夫人,她早就知道了,一方面是丽珍也亲口告诉过她,另一方面是凭着女人的直觉,一开始她不敢告诉左老爷,因为没有人更比她了解左老爷的脾气了。包括左府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了丽珍怀孕这件事情,但没有一个人敢乱传。好在,丽珍虽然关在了牢房里,还有左夫人的精心照料。起初的时候,左老爷安排草药医生,秘密熬了打胎的药汤,让夫人端给丽珍喝,但丽珍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她猜测到了,就死活都不肯喝。左老爷没有办法,夫人也没有办法。后来,左老爷说:“别给她吃饭了,让她活活饿死!”夫人却背着左老爷,悄悄地把精心做好的饭菜给丽珍端去。
  
  开始的时候,丽珍不相信李强就是李豹,一直以为是左老爷为了置李强于死地,胡编乱造的。后来,她相信了,原因是她听说周家遭殃了,想娶她为妻的周公子已经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而且致使周家遭殃的就是李豹所为。丽珍一度自责和悔恨,甚至好几次都产生了自杀的念头,但都被制止了。她也尝试过绝食,但在泪流满面的夫人面前,她妥协了。她恨李豹,她甚至想亲手杀了李豹,因为李豹骗取了她的爱情,让她成为了孕妇。但是,丽珍没有机会,她连见到李豹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她主动提出要吃打胎药,但草药医生却摇头了,说胎儿应该有五六个月了,如果吃打胎药,弄不好大人小孩都会没命。丽珍也用小手打过自己逐渐隆起的腹部,但打了几下,她住手了,只是不停地击打自己的脑袋,击打过一阵后,就号啕大哭,只哭得泪水流干,声音嘶哑。丽珍也想过,如果没有李豹救下她之后进入左府的事情发生,她可能会成为周公子的夫人。而周公子,却因为她而命归九泉了。一想到这些,她就非常憎恨李豹,恨不能生生地一口口吃了李豹来解恨。
  
  转瞬间,三月十五日的土佛街说到就到了。左老爷一大早就安排二十五人的步枪队以及八十余人的家丁,到土佛区域周边及左府至土佛区域的路段进行巡逻和布控。土佛山一带,持枪的,提刀的,随处可见。尽管天气很好,天空晴朗,朝拜土佛的和赶集的地方群众,莫不感到空气紧张气氛肃然。
  
  自李豹成功逃脱后,左老爷就知道李豹一定会卷土重来,他心里明白,边地六虎的成员和喽罗绝对不会解散,肯定还躲藏在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方。后来,周家的遭殃就验证了这点。左老爷不敢大意,急忙购买了一批武器弹药。购买到了单发步枪二十五支,左轮手枪三支。二十五支单发步枪组建了一个步枪队,三支左轮手枪有两支归他使用,一支归管家马成奎使用。当然,李豹他们也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信息,因为,左府里一直有他们安插的信人。而且,这个信人隐藏得很好,从来没有暴露过目标。李豹他们明白,左老爷绝对是下了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决心了。
  
  三月的土佛山,树木葱茏,杂草丛生,野花绚烂。这一片浓密的树林子里,空气清新,风景秀美。李豹带着弟兄们和喽罗,准备好充足的干粮,天还没有亮,就来到了土佛山作好了埋伏。作好埋伏之前,他们在土佛山被称作“献土佛平掌”的地方,用竹栗木搭了一个简易的祭祀台,在祭祀台四周烧上香烛,杀了一只油亮脖子金黄脚的大公鸡,按照祭祀的礼俗,先生祭,后熟祭,虔诚地朝拜了土佛。李豹跪在祭祀台前,恭敬地磕了三个头,念出了祷告词:“土佛老爷,李豹带着弟兄们向你祷告,请你一定要帮助我们,杀了左胜!为我死去的爹报仇!”
  
  午后的太阳有些不安分了,开始发作起来,变得越来越热辣。左老爷一行数十余人,骑着马,走出了家门。骑在最前面的是管家,他腰间插着双接棍,肩上斜挂着插在枪套里的左轮手枪。后面是两个背着长刀的家丁。左老爷坐在第四匹马上,穿着官袍,腰间系着一条红腰带,一左一右插着两把乌黑的左轮手枪。
  
  “大哥,他们来了。要不要现在动手?”见到左老爷他们骑着马快经过他们的埋伏地点了,矮脚虎问旁边的李豹。
  
  李豹眼睛直勾勾地怒视着左老爷,手不停地抚摩着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又往土佛街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不行,现在不是时候。一方面,他们也提高了警惕,不好下手;另一方面,朝拜和赶集的群众很多,动起手来,会伤及群众。我们还是选择在下午他回家的时候,那个时候,朝拜和赶集的群众大多都回家了。”
  
  青蛇却说:“大哥,现在机会很好呀,和左胜同行的人不多,带枪的人也少。我看现在就干!”
  
  “不行,都听我的。给大家传话,肚子饿了,就吃点干粮,注意隐蔽!”李豹说。
  
  眼看着左老爷他们骑着马已经经过了土佛山,青蛇不满地砸了一下嘴。
  
  左老爷来到了土佛区域,下了马,径直走进土佛区域行朝拜之事了。管家安排过家丁,也跟着走进了土佛区域。
  
  今天,左老爷特意用一头黑栗色的黄牛祭拜土佛。香烛在祭祀台前燃烧着,一头三百来斤的黄牛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地折腾下,轰然倒地。牛血如注般地喷到了祭祀台上,溅湿了几柱正在燃烧的香烛。左老爷的脸色忽然显得有些不好看,管家急忙用燃烧着的香烛替换被牛血溅湿了的香烛。下人把割下的牛头放到祭祀台上,左老爷才跪倒祭祀台前,认真地磕了三个头后祷告说:“土佛老爷,左胜给你杀牛了,左胜给你磕头了,求土佛老爷保佑左家兴隆昌盛,保佑地方平安稳定,保佑左胜扫除匪患,消灭边地六虎及其喽罗!”
  
  生祭仪式结束,下人忙着生火造饭,切肉煮肉。香火缭绕,炊烟升起。太阳一边热辣辣地照射着苍生万物,一边在辽阔的苍穹里迈着姗姗的步伐。等到熟祭结束,简单地用过饭菜,已经是傍晚了,太阳已经偏西,空气也变得凉爽起来。土佛街上,人员稀少了。管家开始招呼家丁:“保护好老爷,准备回府!”
  
  步枪队的前后均是手持刀剑等武器的四十多个家丁,步枪队居中,左老爷和管家骑着马夹在步枪队中间,他们坐在马上,边行走边警惕地四处张望。行走到土佛山的时候,家丁可能是嗅到了杀气,对队伍说:“大家放慢脚步,提高警惕!”管家的话刚说完,一阵箭雨突然从树林子里射了出来,不少家丁来不及躲避,就纷纷中箭倒地。管家喊了声:“卧倒,注意隐蔽!”随即跳下马来,抽出了左轮手枪,躲避着乱箭,警惕地盯着树林子。左老爷也从马上跳了下来,握着双枪,躲在马后,向家丁喊:“大家不要慌,注意隐蔽!我们有枪,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一阵乱箭射出后,随着李豹一声喊:“弟兄们,杀死左胜!大家冲啊!”李豹带着弟兄们和众喽罗,冲出土佛山的树林子,挥舞着大刀,冲向家丁。
  
  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矮脚虎、瘦猴、猴面鹰和很多喽罗,刚冲出树林子不远,还没有接近家丁,就纷纷中弹倒地。李豹早就看见了左胜,眼里闪现出复仇的凶光,他腾挪闪跃,挥舞双刀,左砍右劈,直奔左胜杀去。左胜举着双抢,已经向距离不足一丈远的李豹瞄准了。李豹突然把一柄长刀掷向左胜,刀子不偏不斜插入了左老爷的正胸口,他来不及扣动扳机,倒在了血泊中。管家见状,向李豹打出了一枪,打在了李豹的左胸上,李豹捂着左胸,跪倒在地,大声喊道:“爹啊,我杀了左胜,我为你报仇了!”又一阵乱枪射向李豹,李豹的上身都布满了血窟窿,慢悠悠地倒地身亡了。倒地的时候,他的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位置不放,挂在脖子上的玉佩被他紧紧地握在手里。
  
  最后冲出树林子的是青蛇,他冲出树林子的时候,矮脚虎、瘦猴、猴面鹰以及李豹都已经中弹倒地,他一个旋转身,正准备逃进树林子里,但他的速度没有子弹快,也被击中倒地。
  
  驼背熊双手被子弹打断,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成为了俘虏。
  
  众喽罗大多成为了刀枪之下的鬼魂,跑脱的没有几个。
  
  管家抱起左老爷,左老爷只有出的气,没有了进的气。不多大一会儿,就停止了呼吸。
  
  土佛山前的山路上,象河一样流淌的人血,在夕阳的余辉照耀下,鲜红得透亮。一具具密密麻麻的尸体,浸在鲜血中……
  
  尾声
  
  左夫人在左府看到了左老爷的尸体,当场昏倒在地。当晚,夫人就上吊自杀了。
  
  驼背熊被管家折磨得死去活来。开始的时候,驼背熊任凭管家如何折磨,都不说一句话,不喊一声疼。管家没有力气再打他了,最后审问驼背熊说:“我就问你一句话,当初劫持小姐,是不是李豹的主意?!”
  
  “是又怎么样?!狗日的马成奎,你有本事就杀死我呀!”驼背熊被打得皮开肉绽,依然临死不屈,出口强硬。
  
  在安埋左老爷的当天,驼背熊被活祭了。
  
  爷爷的尸体是祖母请人掩埋的。土佛街当天,爷爷很早就带着手下下山了。等祖母醒来,就只见守护着她的两个喽罗,祖母见不到爷爷,就追问喽罗爷爷他们的去向,喽罗不肯告诉祖母真相,只是一口咬定说爷爷他们有事外出了。那两个喽罗是爷爷的忠实手下,据说爷爷曾经救过他们的命。爷爷安排他们守护祖母,对他们非常放心。但祖母好象已经猜到了爷爷的意图,整天缠着两个喽罗说要到土佛山劝回爷爷。两个喽罗当然不肯。直到傍晚,被奶奶纠缠不过,两个喽罗才送祖母下山。祖母下山后,回到原先的老家里,就听说土佛山出事了,爷爷死了,左老爷也死了。奶奶就象晴天一声霹雳,晕死过去好几回。后半夜醒来后,奶奶恳求两个喽罗和一些乡亲,到土佛山找到了爷爷不成人样的尸体。掩埋了爷爷,也掩埋了爷爷手下的尸体。爷爷手下的那些尸体,被集中掩埋在爷爷坟前的一个大坑里。祖母被两个喽罗送回家后,两个喽罗就不知所终了。
  
  左老爷安葬后不久,土司又任命了新的官员掌管忙况辖区,左府被雀巢鸩占。新老爷上任的当天,管家就在左老爷的墓碑前服毒自杀了。
  
  我的奶奶丽珍苟活下来,过了不久,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我的父亲。她带着父亲先在左府小住了一段时间,她住在那里本是名正言顺的,没有人追赶她。土司也好,到左府就任的老爷也好,可能是考虑到她已经家破人亡的原因,并没有责难她。只是后来,奶奶听说我的祖母已经回家了,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其实她是犹豫再三的,最后才作出决定,到祖母家和祖母一起生活。也就是到下忙平和祖母一起生活后,奶奶才知道祖父被左老爷杀害的事。但左老爷也好,爷爷也好,都不在世了,怨谁也无济于事了。奶奶和祖母后来感情很好,他们相依为命,共同生活了近十年,祖母是奶奶养老送终的。
  
  关于我的爷爷李豹,祖母告诉过奶奶的也很有限,祖母只告诉过奶奶说,爷爷李豹十一二岁的时候突然失踪了,不知所向。后来,逢年过节的前一晚上,祖母和祖父都会发现不知什么人把粮食、肉类甚至钱物放在门口,年年如此。他们因此估计,爷爷李豹一直活着。至于爷爷其他更多的情况,祖母也不知道。
  
  奶奶丽珍后来带着父亲,总算含辛茹苦地支撑着活下来了。尽管后来有很多人想打奶奶丽珍的主意,上门提亲的很多,但都被奶奶拒绝了。
  
  奶奶在“文革”时期还挨过批斗,但奶奶并没有想过要自杀。据奶奶的说法:比那样艰苦的日子都过来了,好不容易赶上了和平年代,还自杀什么。奶奶的晚年,儿孙绕膝,衣食无忧,总算过上了一段幸福的晚年生活。
  
  奶奶心里一直恨爷爷。究竟有多恨,恨到什么程度,应该只有奶奶知道。但我知道,奶奶一直没有定自己的生基地,就是因为对爷爷的恨还积聚心中,挥散不去。奶奶最终作出死后要和爷爷葬在一起的决定,肯定是考虑了又考虑,肯定是不断和自己作思想上的斗争,最终说服了自己的。
  
  奶奶的生基立好的当天晚上,我的这篇名为《土佛山祭》的小说也完稿了。我告诉奶奶:“我以外祖父、爷爷还有你之间发生的故事,写出了一篇小说。”
  
  奶奶的眼睛昏花了,即便我把小说稿给她看,她也看不清楚字。我以为她会询问我些小说的内容,很奇怪她好象对我这篇小说的内容很不关心,只是喃喃地说:“社会主义社会,太平盛世,左家没有了舞刀弄枪的人,却出了舞文弄墨的人。好啊。一代更比一代强。”
  
  在我们地方,棺木收好后和生基立好后,都兴时请客。奶奶的棺木三年前就收好了,请收材客的当天,属鼠日。日子是父亲瞧的,他说这一天是黄道吉日。父亲精通测算日子的好坏这门学问。附近村庄办红白事,就连杀一头年猪也要“瞧”日子,免不了都会找父亲测算。
  
  这里要说的是,属鼠还有属马日,这两天在我们地方可是一个特殊的属日。每年固定朝拜土佛的时间是古历正月十五日和三月十五日这两天,这两天不必“瞧”日子,是传统的朝拜日。其余的时间,如果要对土佛行朝拜之事,我们地方都会选择属鼠还有属马日,其余的属日,一概不用。
  
  请奶奶的收材客的那天,因为是属鼠日,是朝拜土佛的好日子,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奶奶特意安排父亲先朝拜土佛再吃饭。父亲很不明白奶奶的意图,因为朝拜土佛一般是要有所求的,或求五谷丰登、六畜兴旺,或求平安健康家庭幸福,或求子求财,求学业有成求官运亨通。在我们地方,群众都很信奉土佛,都公认土佛是有灵应的,只要心诚,人有所求,其必有所应。请奶奶收材客的那段时间,奶奶的身体一直很硬朗,按理来说,可以不必去朝拜土佛的。但奶奶的话,父亲母亲包括我都不敢违抗。
  
  奶奶的生基立好的当天晚上,母亲开始张罗着请立生基客的事宜。父亲戴着老花眼镜,在客厅里的灯下翻着一本泛黄的书,开始测算请生基客的黄道吉日。我和奶奶坐在火塘边烤火。火光映照着奶奶饱经风霜的脸,奶奶的脸有些生动起来。晚上和奶奶烤火做伴,这已经成为了我和奶奶生活的一个内容。奶奶有兴致的时候,我们会相互说说话。奶奶不想说话的时候,我们就静静地烤火。通常是等奶奶有睡意了,我就扶她上床睡觉。这一晚上,奶奶紧闭着嘴,好象不想说话。我和奶奶就静静地坐在火塘边烤火。父亲就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坐在了奶奶的身边,摘下眼镜,对奶奶大声说:“妈,我算了一下日子,请立生基客最好是用明天的日子。”
  
  奶奶问:“明天属什么?”
  
  父亲说:“明天也是属鼠。”
  
  “属鼠?!”奶奶的眼睛亮了一下,说:“属鼠好,就明天请客,你去通知人去!”
  
  父亲走出门不久,奶奶就说要睡觉了,我就扶她走进了睡房。给奶奶盖好被子,拉熄灯走出来的时候,我听见奶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奶奶一起床就告诉家人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头发胡子雪白的老人,一直冲着我笑,一直笑到天亮睡醒以前。”
  
  奶奶没有说直,我料定她坚信地认为自己梦到了土佛老爷。梦到或者见到土佛老爷的传说在我们地方流传很多,传说中的土佛老爷就是和奶奶说的一样:发须皆白,来无影去无踪。而梦到土佛老爷,通常的说法是要么大吉,要么大凶。吉的时候,会久病痊愈,会飞黄腾达;凶的时候,会是死亡之兆。
  
  父亲听奶奶这样说,就大声地安慰奶奶说:“妈,老人做老人的梦,是好梦,你不要有别的想法。”
  
  奶奶笑着说:“我没有什么想法。”
  
  奶奶的脸色很好,脸上漾着神秘的笑。做客的人陆续来了,很多人都和奶奶打招呼,奶奶笑眯眯地回应着每个人。
  
  早上准备开饭的时候,奶奶又安排父亲先去朝拜土佛。父亲朝拜完土佛回来,大家就开始热热闹闹地吃饭了。
  
  我给奶奶端了一碗饭,给奶奶夹了些她喜欢吃的菜。奶奶坐在靠椅上,吃得津津有味。一碗饭快吃完了,奶奶咳起嗽来。父亲母亲急忙去扶住奶奶,我急忙去给奶奶倒白开水。平时的时候,奶奶也咳嗽,每咳嗽,我都会给她端白开水。她往往喝过白开水,咳嗽就减轻了。
  
  我刚把白开水端到奶奶身旁,就发现奶奶和以往的咳嗽不一样,奶奶咳完嗽,开始剧烈不停地喘气起来。奶奶剧烈不停的喘气足足延续了两分多钟,她边喘气边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和我。就再奶奶看我的时候,她的喘息变得越来越微弱,眼睛也悠悠闭上了。任凭家人如何千呼万唤,奶奶的气最终没了,奶奶安详地去了。
  
  安葬奶奶的时间是当天下午七点。时辰是父亲“瞧”的。
  
  打开奶奶墓碑衣井(碑底安放棺木的地方)的时候,出现了一桩怪异的事情:两只躲藏在衣井里的老鼠跳了出来,飞快地向着土佛区域的方向跑了出去,顿时消失在草丛中。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惊呆了一阵子后,大家开始在墓碑周围仔细搜寻老鼠洞,搜寻来搜寻去,都没有发现鼠洞。衣井里怎么会有老鼠?老鼠又是怎样进去的?谁也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楚。
  
  奶奶和爷爷永远地睡到了一起。奶奶墓碑前的香火散出袅袅青烟。这青烟,象是为奶奶搭建通天的道路。我想,奶奶顺着青烟的梯子,肯定会进入传说中的天堂。我衷心地祝福奶奶在地下安息,在天上幸福。
  
  天空碧蓝如洗,西边晚霞绚烂。霞光莫测高深地映照着已经成为享有盛誉的旅游景观的土佛林,映照着外祖父外祖母还有爷爷奶奶的墓碑。天地间氤氲着神秘的色彩,充盈着神秘的气息。
  
  奶奶生肖属鼠。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李有旺 于 2010-1-28 16:23 编辑 ]
2#
 楼主| 发表于 2010-1-17 07:25 | 只看该作者
这是我刚刚完稿的一个中篇。写稿时间为2009年12月21日至2010年1月17日。第一时间放在这里,主要是因为这里有很多大家,请朋友们多指点!

[ 本帖最后由 李有旺 于 2010-1-17 07:27 编辑 ]
3#
发表于 2010-1-17 07:51 | 只看该作者
这篇很不错,请杨、熊二位老师看看。

问好李老师!
4#
发表于 2010-1-17 09:57 | 只看该作者
欣赏了大作,写得很精彩。
5#
发表于 2010-1-17 14:22 | 只看该作者
传奇色彩很浓的一篇小说,语言也很好,欣赏学习了!
6#
发表于 2010-1-17 17:18 | 只看该作者
内涵丰富的小说,欣赏。
7#
发表于 2010-1-17 20:15 | 只看该作者
小说语言质朴,简练。节奏稳健。开头即写出奶奶“今天早上已经给你说过了,我生是你爹的人,死是你爹的鬼,我就和你爹挤在手巴掌大的那点地方了。”情怀悲壮。写出了中国妇女对家的依恋、对男人的依恋,也就是对根的依恋,因而一种沉重的历史感由然而生。让人由生而死,由死而生,进行思考!小说由此发展而去,写出奶奶传奇而不平凡的人生经历,让人唏嘘。结尾奶奶入土为安,似归于平静,真的让人平静吗?小说结构完整,构思巧妙,由(近)死写生,引起更多人生意义上的思考!是一篇颇能见大的小说。

问好有旺兄!

[ 本帖最后由 杨友泉 于 2010-1-17 20:40 编辑 ]
8#
发表于 2010-1-18 09:47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10-1-17 20:15 发表
小说语言质朴,简练。节奏稳健。开头即写出奶奶“今天早上已经给你说过了,我生是你爹的人,死是你爹的鬼,我就和你爹挤在手巴掌大的那点地方了。”情怀悲壮。写出了中国妇女对家的依恋、对男人的依恋,也就是对根的 ...



厚实,动情,悲壮。
作品酣畅淋漓。
精华支持。
9#
发表于 2010-1-18 11:14 | 只看该作者
支持精华!
10#
发表于 2010-1-18 14:1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1-18 09:47 发表



厚实,动情,悲壮。
作品酣畅淋漓。
精华支持。

支持精华!
11#
 楼主| 发表于 2010-1-18 16:18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17 07:51 发表
这篇很不错,请杨、熊二位老师看看。

问好李老师!

谢谢邱老第一时间提起。问好:handshake
12#
 楼主| 发表于 2010-1-18 16:18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1-17 09:57 发表
欣赏了大作,写得很精彩。

谢谢朋友的鼓励。问好
13#
 楼主| 发表于 2010-1-18 16:19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傻子的宝贝 于 2010-1-17 14:22 发表
传奇色彩很浓的一篇小说,语言也很好,欣赏学习了!

谢谢朋友阅评。问好
1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8 16:21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10-1-17 20:15 发表
小说语言质朴,简练。节奏稳健。开头即写出奶奶“今天早上已经给你说过了,我生是你爹的人,死是你爹的鬼,我就和你爹挤在手巴掌大的那点地方了。”情怀悲壮。写出了中国妇女对家的依恋、对男人的依恋,也就是对根的 ...

谢谢杨兄的点评。杨兄虎年大吉,作品多多!
15#
 楼主| 发表于 2010-1-18 16:22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1-18 09:47 发表



厚实,动情,悲壮。
作品酣畅淋漓。
精华支持。

非常感谢熊兄加精华鼓励。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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