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 坏

刘满园

　　　　　                                 

                                         刘满园


　　
　　自打红铜山设了自然保护站，杜老三就再也没有喊过猎狗，扛过猎枪。但是，红铜山并没有宁静下来。俗话说得好，吃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除了杜家院，周边的枫香院，张家院以及许多村落里，总有一些胆大妄为的猎手们，还在继续操练，干着偷猎的勾当。而且，越往后，那麝香越发贵重起来，1克就能买到100元，比黄金还吃香。
　　
　　杜老三上了把年纪，加上对打猎之事荒废已久，竟连自己扛了大半辈子的火枪，都不会捯饬了。为此，当侄儿杜永刚鼓动他重操旧业时，杜老三还真有点茫然无措。他东奔西走，东挪西借，找了好多老朋友，老猎手，才把火药火枪给弄齐备，可是找不到有用的猎狗。这多年过来，都没有人喂养猎狗了，上哪儿找去？这事杜永刚却拍着胸脯打了保票，他说他下四川弄去，保准没问题。
　　
　　杜老三对打猎情有独钟，说起来手脚就痒痒，心儿就早已飞到了那神圣的地方。就在个大森林里，埋藏着他的梦想，生长着他的辉煌。他硬是靠着一杆火枪，几条猎狗，供养了三个娃娃，念到了大学。那里，才是他的用武之地。前些年，政府保护环境，保护生态，禁止打猎，孩子们也坚决不让他再干那没规矩的营生，杜老三都快要憋死了。如今手眼通天的侄儿，说是疏通了关系，要带他去猎杀獐子。想想，终于可以过把瘾了，杜老三激动地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第四天晌午时分，当他带着家伙进了红铜山，来到约好的老虎崖，见到杜永刚时，情况却有些改变。侄儿两手空空，连看家狗也没带来一条，身边却多了一个猴瘦猴瘦的年轻人。两小子挤眉弄眼，鬼鬼祟祟地，杜老三一看就不顺眼，不舒服，而且隐隐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那下半天，杜老三只顾烤火，吃饭，抽烟，一句话也不说。两小子问啥，他头摇得像拨浪鼓。果然，夜里杜永刚一开腔，狐狸的尾巴就露了出来。
　　
　　他带来的这瘦猴，是个套獐子的能手，会用夹子，也能用绳索，还会挖陷阱。只要选准地方，瞅中獐子经常行走的路口关隘，下好套，保证万无一失。侄儿对杜老三说，您老打了一辈子猎，对红铜山了如指掌。这回，只要领我们指指獐子经常出没的地点和方位就成，别的就不用管了。等套着了香獐子，我们三一三剩一，决不亏待您老。瞧着吧，这回，我们可要发大财了。您老就等着看看，到底是神枪手厉害，还是人家下套子厉害......
　　
　　森林的夜晚，静谧得出奇，只听见山洞门前篝火的噼噼啪啪声。偶尔，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野兽的豪叫，有些恐怖的味道，更增加了夜的深邃。杜老三一字一句听着两小子的话，还是没有开腔。杜永刚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打小就嘴乖听话，他也喜欢。就是不好好上学，只念到初二，就死活不进校门了。政策放活这些年，杜永刚人五人六地在外头做着啥生意，听说很红火，挣回来大把大把的钱。没想到，他如今心眼变坏了，而且坏得不一般啊。这么想着，杜老三竟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在这声叹息中，夜色，更加凝重了起来。
　　
　　杜老三是性情中人，他打了多半辈子猎，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不用猎枪捕获猎物的人。人们把用枪打猎的人，叫打鹿子，把用其他手段猎获的人，叫吊鹿子。打鹿子打猎，真刀实枪，光明磊落。吊鹿子用夹下套，是阴谋伎俩，是偷偷摸摸。用这样黑心的手段，对待猎物，对待生灵，就是作孽啊。对这些下三烂的小人，下九流的骗子，杜老三绝对恨之入骨。有时，他甚至想装满一枪药，给他们一炮火。
　　
　　年青时在老虎崖，杜老三遇见过无数吊鹿子。有回他碰见了一个四川龟儿子，设置的机关，把自己心爱的阿黄给套住了。年轻好胜的他，整整等了三天，硬是等着了那个家伙。凭着一身力气，杜老三狠狠地给了他几个耳刮子，并且给套进套子里，打算憋死他。最后还是刘老大看着龟儿子可怜，才偷偷给放了生。
　　
　　如今的杜老三，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激情。他绝对下不了那样的毒手，那种说不定还会一枪蹦了他们的霸气，纯粹不存在了，永远淡去了。唉，这人一上了年纪，就没有用处了，不仅慵懒，甚至还贪生怕死起来。那时候，为了不叫那些吊鹿子的阴谋得逞，杜老三一天之间能跑一百多个山娅路口，破坏掉他们放好的夹子，套子，放掉已经被夹住，套牢的猎物。而且，每回进林，她都义无反顾地干着这件事，远远近近的吊鹿子们，个个对他恨得咬牙切齿……
　　
　　这一夜，杜老三没有入睡。他思前想后，折腾了一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森林里正在流荡着潮湿的冷空气。杜老三就悄然爬起来，轻轻撕开自己备好的整包火药，慢慢走近松林里，叉开腿，尽情地，狠狠地尿了下去。他打了个尿颤，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感，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一股浓浓的尿臭味，悠悠的散发出来。不过，臭味儿没有散发出多远，已经被清新的森林气息淹没掉了。杜老三要用积累了一夜的黄尿，破坏这些药物。他暗暗下定决心，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不能再打猎了。就连一枪药，也不会再放。这些生灵们，再也不能祸害了。
　　
　　很显然，两小子对他也失望了，哼哧哼哧折腾了一宿，好像也没睡着，天亮时才睡死过去。
　　
　　当太阳开始正式照耀红铜山的时候，杜老三早已走出了三里地。他手里的猎枪，已经成了吹火棍。他用这火枪打了一路的露水，枪托，扳机，还有别的附件，全被打落。中途，杜老三像是想起什么，又从原路折了回来。快到昨晚住宿的地方，他先是爬到一棵黄松树上，仔细张望了一阵，确定两小子走开了，才继续靠近那个山洞。
　　
　　杜老三精心洗劫了昨晚住宿的山洞。除了食物，烧水煮饭用的简单家什，还有防寒的衣物，被褥，其他一样都没有落下，全然被他给破坏了。他用尽通身力气，彻底砸烂了两小子所有的铁夹子，铁套子，铁钩一类的东西。两小子备好的粗粗细细的各种绳索，都被他一股脑儿丢进了火堆里，而且亲眼看着变成了烟，化成了灰，他才满意。杜老三还没有忘记，用铁锅舀了山溪水，完全浇灭了山洞口的火堆。一股多少有点古怪的烟火味，很快弥漫开来。一种胜利和舒畅感，也弥漫了自个儿。最后，杜老三掏出烟袋，装满一锅子，香香地吸了起来。
　　
　　不慌不忙离开时，杜老三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又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然后，才甩开大步，刷刷刷奔了另一条路。走进红铜山，没有他杜老三不熟的道。



　　
　　

[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0-1-25 14:25 编辑 ]

邱天

这是一篇很不错的小说，意义深刻，语言地道，值得精华。大家先看一看，发表意见。

山野农夫

小说虽无跌宕起伏的情节，但还是不乏内涵。欣赏并问好！

西北明月

欣赏，学习，问候！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1 09:28 发表
这是一篇很不错的小说，意义深刻，语言地道，值得精华。大家先看一看，发表意见。

感谢邱班的关爱，鼓励，谢谢。

刘满园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21 09:47 发表
小说虽无跌宕起伏的情节，但还是不乏内涵。欣赏并问好！

谢谢你的阅读，评点，向你学习。

刘满园

原帖由 西北明月 于 2010-1-21 10:09 发表
欣赏，学习，问候！

谢谢明月，问好祝福。

曾经沧海

环境、人物描写动人，主题积极。“杜老三”这个人物刻画得比较成功，尤其是心路旅程描写得很细致。不错。

刘满园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1-21 10:55 发表
环境、人物描写动人，主题积极。“杜老三”这个人物刻画得比较成功，尤其是心路旅程描写得很细致。不错。

谢谢沧海朋友，谢谢你的一贯关注。

刘满园

原帖由 西北明月 于 2010-1-21 10:09 发表
欣赏，学习，问候！

谢谢阅读，关注。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1 09:28 发表
这是一篇很不错的小说，意义深刻，语言地道，值得精华。大家先看一看，发表意见。

有意境。支持

尚庆海

环境、人物描写动人，主题积极。“杜老三”这个人物刻画得比较成功，尤其是心路旅程描写得很细致。不错。

邱天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1-21 21:06 发表


有意境。支持

支持精华！

刘满园

原帖由 天下为公 于 2010-1-21 21:06 发表


有意境。支持

谢谢天下为公版主，谢谢你的支持鼓励。

刘满园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1 21:10 发表


支持精华！

谢谢邱班加精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