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风雪中穿行

文珺

（一）

     回到老家的那个晚上，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飞飞扬扬的雪花。


     我的心里忽然一紧：雪花，难道你也在等待在外漂泊的游子吗？

    “ 悄悄的，你来了，宛如一场宿命的爱情，
       如约、如期、浩荡苍茫的素洁与静谥铺展
       却没有惊扰哪怕一丝的发梢的安宁。
       只有一双眼睛，醒来。
       有一盏灵魂的灯、亮起……”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一位博友的文字。


    又是一年的漂泊，父亲已经更显苍老了，曾经岸然的身躯，如今已经明显的弯曲了，严重的风湿病使父亲走起路来已经略显趔趄了。


    曾几何时，父亲还是我们心中最坚强的靠山，那时我们觉得父亲永远都不会老，永远都是那一个严肃的有一些古板，认真的有一些可笑的人，总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回家的那一串响亮的铃声。可是突然之间父亲老了。白发已经悄悄的爬上了父亲的两鬓。好象许久也没有再大声的喝斥过我们了，其实，我们已经离家很久了。


    屋子里一切都旧了，包括曾经我贴在墙上的那一幅字画。那是五年前我在家里过春节时贴上去的苏东坡的《赤壁怀古》，如今连五岁的小侄子都能背了，父亲仍然不舍得换去。或许在父母的心里，某一种意义上，对儿女的牵挂，就是记住儿女们成长的每一个痕迹吧。


    窗外，雪花大片大片的从空中落下来，不一会儿就把院子和屋顶铺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父亲从院子外面牵进了两头牛，把它们拴在牛圈里，又给它们添上了草料。


    退休后的父亲，一改过去读书、习字、听广播的习惯而做起了一个专职的农民。父亲一生都信奉“耕读传家”的古训，所以一有闲暇父亲就拿把铁锨忙活去了。虽然和他一起退休的同事们都在城里买了房子，住到城里过起了悠闲的城里人的生活，但父亲还是舍不下脚下的那一方土地。或许在父亲的心里，乡下才是真正的家，也才是我们在外的儿女们真正的归宿呀。他和母亲经营着一个一亩左右的果园，里面有果树、杏树、桃树等二、三十棵，尽管这些树种品种已年年褪化，苹果也一年不如一年好吃，但父亲和母亲还是要不停的经营，并且年年都要大包、小包的把苹果、杏子、桃子，等一次次的搬运到我们的家里。孩子们都不爱吃了，我们也一次次的提醒父母不要在为此而辛苦了，但并不能因此而说服父母，他们还是一往既如的经营着。在父母的心里，这哪能里是一袋袋苹果，分明就是自己对儿女们深深的爱意。孩子永远都是需要自己的。


    望着还在窗外忙碌的父亲和满天飞扬的大雪，我想：父母的爱也如同这雪花，是无私的、博大而又精深的。正所谓，大雪无痕，大爱无声吗？

（二）

    冬日的乡村是寂静的，田野里除了伫立着的树们一切都沉静在雪的世界里。


    常年生活在山城，使我几乎忘记了，在没有山的原野里，视野是如何的开阔，心境是如何的豁然。远处的村子里，一缕缕的炊烟在袅袅的升起，它和天空中的雪花缠绵着、爱恋着，交融在一幅绝美的画卷里。


    那么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在这厚厚的雪野上畅意的奔跑了呢？小的时候，一有雪天，我们就从各家各户的院子里溜出来，找一块宽畅的场地，排着队在雪地里踏脚印，每一个人都刻意把脚印摆成 “八”字形，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让车辗般的脚印在雪地里蜿蜒开去。脚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双手捏上一个雪球，偷偷的放在对方的脖子影响，引起一声尖叫，然后是大家笑成了一团。


    可如今，孩子们的笑声到位哪里去了呢？五岁的小侄子，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电视频幕上的“喜羊羊”和“灰太狼”在雪地里打滚的地面而哈哈大笑呢；十二岁的小侄女，不仅精于在QQ上聊天游戏，还自己开通了“糖糖博客”，还发了几篇文字和照片呢；或许，不同的年代，孩子们的童年也有着不同的快乐记忆吧。但我的记忆却在雪中的原野上久久的徘徊而不愿离去。一切都是寂静的，只有邻家的两头老黄牛，在这雪花飞扬的雪地里回味着年少时嫩草的梦想。


    一棵树上，落了几十只寂寞的麻雀。见我走来，它们暂时停止了喧嚣，从树杈里偷偷的打量着我。我无意打扰它们，只用相机给它们拍了一张照片。这些乡村的精灵，在这寒冷的日子里，缩在这棵枯树上，默默的打量着身边的村庄。在它们的记忆里再，再没有那家的孩子会在雪地里扫出 一片空地洒上一地诱人的谷子 ，然后用一根木根支撑一个筛子来扣它们的恐惧了。茫然的它们不知道，在那些紧紧闭着的门扉后面哪里有它们今天的晚餐？远处的马路上，驶过一队娶亲的车辆，清一色的“北京现代”。每一辆车都装饰的非常华丽，但不知道新娘子坐在哪一辆车里。乡村，总是在追着城市的脚步在向前发展，但这一溜清一色的程序化里，我却体味出了丝丝的冷漠 ，我忽然想起了三十年前的那一个雪天，三姨娘出嫁时的那一辆马车，还有马惊了拉着三姨娘一个人跑到了婆家的那一场闹剧。


    一切都晃若在眼前，一切却真的已经远去。


    我茫然的站在村子外面的马路上，目光掠过生养我二十多年的村子，掠过那一座座熟悉而又陌生的房屋，掠过那一棵高高耸立在村子中间的白杨树……我忽然觉得自己离这一切真的遥远了。

（三）

    一天一 夜的大雪，把乡村掩埋在一片银色的世界里。


    雪天的乡村，鲜有人迹，只听到一些勤快的人家扫雪的声音。而我就要在白雪漫漫的早上离开了。


    村子外面的道路，也被大雪掩埋了。我不知道，那一辆蓝色的乡村公交车会不会驶过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几十年来在这一个路口出去了多少次，又回来了多少次。但我知道，这里是我的根，是我生命的归宿。无论我走的多远，我都会顺着原路走回来的。


    乡村公交车终于从远处慢慢的爬过来了，车有车的使命，它是不会因为天气态度恶劣面而随意改变自己的。正如人生，有一些路其实是注定的，无论如何，你都要去走。


    车里非常的冷，零星的几个乘客都紧紧的裹着自己的一点点温暖。寒冷的天气使人的表情也变得非常的冷漠，人啊，这世界上最亲近而又最遥远的物种，相互依赖，而又相互排斥。几个人都用空洞的目光望着车窗外，其实车窗上厚厚的冰花使人们什么都看不到，但人们还是宁愿望着窗外也不相互看上一眼。人的内心有时就是奇怪的很，其实是很简单的，其实也是渴望温暖渴望相互的关注的，而表面上就是装的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镇子上人的比乡村多一些，但都是出来兜售生意的。这样冷的日子，谁愿意在这寒冷的街上逗留呢？一辆七颠八歪的“地老鼠”把我扔在了一个小小的火车站上，然后，它就狂奔而去了。


    我孤零零的站在这空无一人的站台上。雪，又开始大了起来，它如同我的乡愁，漫无边际的飘散着。即使我还没有离开乡的怀抱，我仍在切切的想着我梦中的故乡。


    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候车厅，但由于长年坐车的人很少而终于取消了。如今，来此坐车的人，雨天就在雨里等，雪天就在雪中等了。


    我曾经给自己算过一次命，说前世我是一匹行走的驿马，今生我注定就要在他乡渡过。但我越来越不喜欢在外漂泊的日子，或许真的是因为岁月的增加，想寻找那一种根一般的稳定和安然。这些年无论我在哪里，只要听到那亲亲的乡音，回到家乡的土地上，感觉就如同回到母亲身边一样的踏实。人的一生其实就是一个轮回，年轻的时候，想方设法的要离开父母去外面打拼一个属于自己的天下，去获得一些所谓的经验之外的东西。而到了自己也做了父母之后，却又那么的想回亲亲的故乡，做一片归根的叶子。或许，真的是因为没有离别就没有相思之苦，没有漂泊就没有游子之情吧。


    雪还在静静的下着，我又一次的想起了博友的那一段精美的文字。

   “ 静静的去了，恍若一次生命的履历，
      在春曦微冷的唇间丰满大爱的田畴与旷野。梦蝶。
      从此便有了湿润的眸子和真爱的画卷。
      侧身，
      听一粒草籽，开裂。
      掬一淙溪水、潺流。
      抚一柳风漾的轻、呼吸。
      ——抵达的根，怀抱岁月中诗意的痛感，投入纯洁的吟哦。”


    风雪之中，我的记忆穿越故乡的原野飘散的很远、很远……。



[ 本帖最后由 文珺 于 2010-1-24 16:23 编辑 ]

杜永生

先记号。下午来欣赏。问好！

敬一兵

感性的文笔是这篇文章的一个看点，确实不错。文章里有些地方的版面没有编辑好，请作者再编辑一下。问好！

文珺

原帖由 杜永生 于 2010-1-24 10:09 发表
先记号。下午来欣赏。问好！

问好杜老师！

文珺

原帖由 敬一兵 于 2010-1-24 10:09 发表
感性的文笔是这篇文章的一个看点，确实不错。文章里有些地方的版面没有编辑好，请作者再编辑一下。问好！

多谢敬版主指点，我这就编辑去。问好！！

杜永生

三篇文字均是情感的释放。看到了父亲的弯曲的身体，内心酸楚不已，父亲老了。尽管岁月不饶人，但父亲还是“老有所为”在翻阅着属于自己的果园。大雪天的景致不变，变化的是对它再没有多少欣赏的人或发生的雪趣声。有些空荡的车厢里，是因为寒冷，还是真的因为人情练达而出现的冷漠的面孔呢？我们的根在这里。在乡村里。不管岁月如何老去，对故土的深情是会岁月岁月的老去而更加淳厚。问好！

敬一兵

再次提读并希望经常在这里读到你的文章。

祖克慰

因为有了母亲，才有了故乡。故乡，永远写不完的话题。拜读。

于文华

有始有终的文章。布局谋篇的好，开头用诗歌起头结尾又遥相呼应。写出了对亲人、对童年及家乡的反思与怀念。拜读，问好老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