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

尤世民

擦肩而过

    一条江把柳林村与城里隔成了不同的两个世界，只有月亮，既属于江这边，也属于江那边。月光柔美地撒下来，江面上波光粼粼的，无数个月亮在沉浮，在闪烁。

    吃过早点，柳林村文书伟民站在大门前，心情激荡地望着太阳。刚刚经历过日食的太阳寒寒的，冷冷的，有气无力地行走着。伟民把目光收回，跟妻子梨花说：“我梦见洪水直冲我们家的房子，看来我们要发财了，我现在到城里买彩票去。”

    梨花说：“莫说彩票，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都凉到骨头缝里了。”

    梨花是山里人，梨花门前屋后有许多梨树，出产优质玉香梨。每到三月，千树万树梨花开，清风徐徐，花如雪飞。在沐浴过梨花雨的梨花芙蓉为面，杨柳为腰，艳如春花，美如秋月。梨花初中毕业后到城里打工，巧遇伟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接，仿佛奇异的电子波，产生了奇特的现象，伟民大胆地跟她开玩笑说：“留在柳林村吧？柳林村离城里不远，算半个城里人。”

    梨花的脸红红的，粉粉的，笑着跑开了。过了几天，梨花把伟民的玩笑话告诉了母亲，她的母亲听见，直眉毛变成了弯眉毛，说：“我们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新鲜，就是文化有点枯燥，交通有点不便，到底不如城里热闹。”

    梨花的母亲背着女儿到柳林村侦察了半天，眼见伟民家道殷实，小伙子老实厚道，暗中欢喜，随即来城里找到女儿，劝她嫁给伟民。过了半年，梨花做了伟民的妻子，两人相亲相爱，辛勤劳作，日子过得很红火。没想到就在这时，伟民迷上了彩票，每天都要去城里，在彩票销售点冥思苦想，反复计算，然后投注。几年过去，伟民投进去了大量的钱，收益却很低，梨花说：“彩市有风险，你是晓得的，何必呢？依我看，与其把钱花在彩票上，不如把钱投在我家荒坡上，在荒坡种上几百棵玉香梨，到时候还愁日子不好过？”

    伟民把《大理日报》放在膝盖上，用手指着州民的双色球组号技巧说：“吸烟有害健康，人家照吸不误，现在我找到了组号的有力武器，用不了多久就会中大奖的，你就等着做富婆吧？”

    伟民说完，按照州民的指点边组号，边跟妻子说：“人家生来带有发财命，能中几千万甚至几个亿，我也许不带发财命，但狗屎命总是带着的，中个百十万，要求不算过分吧？贵在坚持，坚持就是胜利，等到中了百十万，先把你妈送到县医院好好医几天，再给你亲戚几万块，多余的钱存定期，拿利息奖励给品学兼优的山里孩子，因为买彩票，这些年来，我穷得讲不起人情味了。”

    梨花梦见踩着人屎、遇着洪水之类的梦时，心情总是很激动，从城里回来的丈夫总是会验证她的梦，尽管验证很小，但还是给了她些许的慰藉。梨花心想丈夫脸上又没有写着“不中奖”，谁又能断定丈夫只赔不赚呢？带着复杂心绪的梨花后来不但没有阻止丈夫，相反还尽量节省开支，连客事也尽量少做了，她想这样做人情味是淡了点，但并不等于将来，等到将来有钱时加倍偿还也不迟嘛！伟民沉醉于彩市，当发财梦因为自我犹豫或者自我否决变得支离破碎化作无形时，他不是骂自己长了猪老壳，就是用拳头砸自己的大腿。

    伟民望了望病恹恹的太阳，拿起精选的号码，正准备到城里去时，接到了村主任打来的电话，说沙湾有两兄弟为了几棵核桃树发生纠纷，叫他赶紧去处理。伟民搁下电话，正想给彩票销售点打电话预先购买时，又担心人家到时候耍赖，跟妻子说：“这组号码今晚也许会中出，你帮我去买吧？买二十倍，按照派送的原则，如果中出一等奖的话，收益过亿，到时候用东风车去拉，到时候进城里买房子，开公司，做完整的城里人，你呢？穿金戴银，好吃好喝，玩玩电脑，打打麻将，好不逍遥自在。”

    伟民说完，走出了家门，等到夜幕降临时，他回到了家，问妻子说：“彩票买了没有？”

    梨花说：“忘了，忘记了。”

    伟民在彩票市场摸爬滚打了几年，过多的失望已近消磨了他的雄心壮志，他暗中欢喜妻子精明，为自己节约了四十块钱，然而他的心里很激动，总觉得有什么喜事要降临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祈祷说：“千万不要中出这组号码，不然要气死的。”

    第二天，伟民早早地来到彩票销售点，等到彩票销售员打开电脑报出号码时，伟民的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彩票销售员赶忙把伟民送进了医院，跟着打电话给梨花，叫他赶忙到医院照护丈夫。梨花没有半分犹豫，立刻来到医院，看到丈夫苍白颓唐的样子，眼泪立刻就来了。伟民仿佛虎狼看到了猎物，用极其凶狠的目光瞪着妻子，说：“一亿多，一亿多啊！”

    梨花知道因为自己的疏忽和过错让丈夫伤透了心，肠子都悔青了，她走到床边，正想安慰丈夫时，伟民号叫一声，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说：“扫把星，我不跟你过了，等着离婚吧？”

    梨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公婆，公婆心里责怪儿媳偷懒，坏了儿子的发财梦，不理睬她，梨花眼见求救无望，掩面跑了出去，跑回了娘家，等着丈夫提出离婚。过了几天，伟民出院回家休养，然而没有梨花，他觉得身边空空的，心里荡荡的，很不自在。伟民来到江边，身边的柳树长得枝繁叶茂，细密的柳丝垂下，仿佛女人的梳子，轻轻地梳洗着水面。月光淡淡的，江面上泛起清波，清波里跃动着无数个月亮。伟民用手抱着双膝，望着江面，他的心里充满了仇恨，充满了忧伤，然而随着时光的流逝，妻子的温柔和能干幻化成甜蜜的情愫，伟民想发财，然而到底想到自己命中不带，宿命论的观点渐渐抬头，感激取代了怨恨：钱很重要，能够解决很多事情，但是比起爱情和家庭来，钱毕竟是次要的。

    第二天，伟民来到岳母家，见到了妻子。梨花望着丈夫，目光怯怯的，悔恨和委屈的泪水蓄满了眼眶。伟民说我们去走走吧？梨花听话地跟在丈夫身后，来到离家不远的地方相拥而坐，地上的草嫩嫩的，柔柔的，人坐上去，仿佛坐在一张绿色的地毯上。对面的山谷里出现一朵云，冉冉上升至天空，轻轻地坠落在山尖，再不离去。梨花轻轻地扭了扭身体，用手指着那朵云，喃喃自语说：“望夫云，望夫云......”







[ 本帖最后由 尤世民 于 2010-1-26 09:36 编辑 ]

邱天

买彩票想发财，很难。故事可以这样编，中奖过亿，但生活中是没有的。
所以，买彩票要有为国家做贡献的心理，作为赌博，千万不可。

蒙正和

人世间，红尘滚滚，有多少人事擦肩而过……已拜读学习。

刘满园

欣赏了，支持邱版意见。

柯英

感觉有点散了。虽然故事是集中的，但笔触却散开了，矛盾的展开与唯美的构思存在矛盾。
生活化和唯美化有时并不矛盾，只要处理好小说的要素，完全可以把生活唯美化。

曾经沧海

原帖由 柯英 于 2010-1-26 17:58 发表
感觉有点散了。虽然故事是集中的，但笔触却散开了，矛盾的展开与唯美的构思存在矛盾。
生活化和唯美化有时并不矛盾，只要处理好小说的要素，完全可以把生活唯美化。

柯版主的点评很实在，同意以上观点。

尤世民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26 11:11 发表
买彩票想发财，很难。故事可以这样编，中奖过亿，但生活中是没有的。
所以，买彩票要有为国家做贡献的心理，作为赌博，千万不可。

好长时间没有来了，谢谢邱版，09年河南有人中了3.6亿

尤世民

原帖由 蒙正和 于 2010-1-26 13:30 发表
人世间，红尘滚滚，有多少人事擦肩而过……已拜读学习。

谢谢蒙老师关注，问好

尤世民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0-1-26 15:12 发表
欣赏了，支持邱版意见。

谢谢关注，谢谢支持

尤世民

原帖由 柯英 于 2010-1-26 17:58 发表
感觉有点散了。虽然故事是集中的，但笔触却散开了，矛盾的展开与唯美的构思存在矛盾。
生活化和唯美化有时并不矛盾，只要处理好小说的要素，完全可以把生活唯美化。

谢谢关注和点评，问好了

山野农夫

小说语言很美，一幅幅绚丽的图画置于情节之中。欣赏并问好！

薄暮

描写细致优美，学习尤老师的新作，欣赏并问好！好久不见呢。

天下为公

很现实的作品
入味。

刘满园

跟上天下版主欣赏了一回。

尤世民

原帖由 山野农夫 于 2010-1-27 11:01 发表
小说语言很美，一幅幅绚丽的图画置于情节之中。欣赏并问好！

谢谢你的支持与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