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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首发】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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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17 17:5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枫叶飘飘 于 2017-9-18 11:05 编辑

      “了不得啦,我们村出大事了!”事婆般的姑母丢下自行车,气喘吁吁地跨进门来。“村支书的弟弟真是一等一的人才----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谁知昨竟倒插门去啦!”姑妈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端着茶杯在炕头上盘腿而坐。“嗷?”娘抿了口茶,瞪大了眼睛。“这小伙子的爹是个吃皇粮的,谁知这家伙立场不稳----两年前竟给阎王爷办了差,留下这个老生子儿。”姑母咂着嘴,眼里闪过一丝伤悲。“后来,这孩子找了个婆姨,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你猜怎么着?”姑妈摸着六七个月般的肚腩,哝起来嘴巴。


  “卖啥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就放。”爹虎着脸。“人家啥也不要,就要他大哥的那套闲置的土坯房。谁知那大嫂---支书夫人死活不应,小伙子的婚事也就吹灯拔蜡喽!”姑妈幽幽地吐着烟雾,烟圈袅袅,升向头顶。“作孽!”娘长叹一声。“再后来那些媒婆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最后小伙子相中一户家境殷实的姑娘,只可惜得入赘。”姑妈不知被烟雾呛到了还是怎的,竟咳嗽不停。“哎!哪的黄土不埋人呢?只要孩子幸福就行呗!”娘的眼湿润起来,嘴角抽动几下。


  谁知两年后,一个叫阿志的男孩忽然粘上我,像张狗皮膏药。那时的阿志像条哈巴狗,成天摇头摆尾。“孩子,你家在哪?做啥工作?父母是干啥的……”娘像位户籍问个不停。“你和睿儿的姑妈是一个村的?你爹是支书?你小叔是不是入赘?”爹一路子机枪扫射,阿志点着头,像啄米的公鸡。爹的脸逐渐变黑,甚至阴沉得都能拧出水来。后来,我的世界风来、雨来。爹娘、哥嫂甚至亲朋都像鬼子劝降,可惜执拗的我始终油盐不进。“哎,儿大不由娘,随她去吧!”随着爹娘一声慨叹,我则欢欢喜喜地穿了嫁衣。


  当我一袭红裙踏入婆婆的土坯房时,满屋的陌生面孔瞬间簇拥而来。人群中有位年轻的妇人格外扎眼,只见她身材玲珑、凹凸有致;只见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她怀中抱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娃,那宝贝粉嘟嘟的娃娃脸儿,葡萄粒似的大眼不停地眨动。高挺的小鼻梁下,一张樱桃小口轻轻地吸着奶管儿。妇人身后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瞧这老人的脸型、眉眼、甚至鼻梁竟与女娃酷似。“啧啧啧,大伙快瞧瞧我这孙媳妇,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城里的丫头。”老人伸开双臂,眼里溢满慈悲。“奶奶好!”我怯生生地叫着,有点手足无措。“丫头,快见过你的小婶娘。”奶奶笑得很灿烂。“小---婶---娘!”瞅着这位年龄相近的小婶娘,不觉有点尴尬。“何止新娘子,我们这些满脸是褶的老太婆都得管她叫婶儿,要不咋说---萝卜不大却长在背(辈)上?”几位肌肤黝黑的中年女人,相互推搡着从木窗外探进了头。


  夜色渐浓,嬉闹的人们逐渐离去,世界顿时安静下来。“世鸿又喝多了,八辈子没见过酒似的。”婆婆撇撇嘴,两块肉团从她那高高的颧骨上堆积起来。“啧、啧,咱家有老有少,你瞧他每次回家就拎这么点东西……”婆婆吐着唾液。“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作哑巴!”随着公爹的一声吼,婆婆娘终于闭上了嘴巴。“阿志,世鸿是谁?”我一脸惊诧。“小叔。”阿志耷拉着头。此时,四周一片寂静,唯听得风儿在枝头低吟。一轮上弦月缓缓跨上树梢,透过枝丫洒下斑驳的光。小叔,是正、是邪?姑妈和婆婆娘的脸在脑海交替闪现。


  日子在清贫中摇晃着前进,随着丫头的一声啼哭,小生命的降临为单调的生活涂抹了浓郁的一笔。或许,世上有喜定有悲,正当丫头蹒跚学步时,奶奶则驾鹤西去。土坯房依旧如故,她的味道还残留在空气中,只是她的土炕已空空荡荡。奶奶的棺椁停放在堂屋,棺椁周围则坐满身着孝衣的妇人。院外搭设着灵堂,一条破苫布的两侧跪着披麻戴孝的男人。偶有客来,那些男人都将屁股撅起甚至双手伏地,然后排山倒海似的哭嚎不停,细看他们的哭相颇为有趣-----鼻涕、哈喇子一同泄下,伴随客人的转身这声响定会戛然而止,这些人或席地而坐或交头接耳,甚至有的还吧嗒吧嗒地抽起旱烟。其中唯一人始终缄默,看模样恰似奶奶的翻版。若有客来,这人便扯开喉咙歇斯底里地吼着。起灵时嘶哑的吼声再次响起,惹得泪窝浅的女人们再次哭红了眼。待到棺椁入土时,这个斯文的汉子忽然抱紧棺椁,泪珠儿滴滴答答像珍珠断了线。

  “世鸿,眼泪不能掉在棺椁上,让伯母入土为安好吗?”男人们红着眼拉起这个汉子。“俗话说得好:闺女哭娘----哭得真心实意,儿子哭娘------惊天动地,媳妇哭得则是稀声落气。”围观的婆姨像看够大戏,心满意足地剃着牙齿。“世鸿也够可怜的,老娘死了,以后连个念想都没了。”一年迈的老妪仰天长叹。太阳缓缓落下山坡,将西方涂抹得一片血红。上坟的人们亦逐渐离去,世界开始沉寂下来。不知何时,几只乌鸦扑棱棱从树林深处一跃而起,在空中打着旋,一地的枯叶随风起舞,偶尔几只麻雀在新坟旁边忽起忽落……

  “好了,世鸿,少喝点,当心身子。”公爹拽过小叔的酒杯,脸阴沉得可怕。“爹,咱家有的是酒,还怕人家喝不成?”大伯哥挺着八个月般的肚腩,眯着醉眼,唾沫飞舞。“真是庄户人家没见过世面,就知道灌这二两猫尿。”婆婆娘狠狠地剜了小叔一眼。“你瞧瞧睿儿的爹娘,不愧是城里人哈,出手就是大方。今老太太的丧事,竟随了一百块钱的大礼儿……”她咧开大嘴,露出黑洞洞的牙口。“哪像我们农村人啊,手里捏着三十、二十的,都能攥出水来。”她捋着额前的头发,一脸不屑。“嫂子,鸿儿出去一下。”小叔的脸像块红布。“你他娘放啥狗臭屁?”公爹拉住他的婆娘,将声音压到最低。“呸、呸、呸”婆婆歪着脖子啐了几口,“你打开账本瞧瞧,看看世鸿的岳丈捎来多少礼钱?狗尿不骚的,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她眼里喷火,嘴巴几乎撇到后脑勺。“哈哈,真是穷憨富奸,亲家姥爷拿五十块钱打发要饭的吗?”妯娌黝黑的脸颊涨得通红,大嘴一撇露出高高的牙床。“你们在背后嚼啥老婆舌头?天底下,哪有娘死了,儿子随份子的道理?至于人家份子的多少,有那么重要吗?”阿志青着脸,下唇上浮现出清晰的牙痕。


  “大哥啊,爹娘都走了,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亲戚了,你知道不?”小叔醉眼朦胧,语无伦次。“小叔又说醉话了,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啊。”阿志一边嘟囔着,一边搀其上炕。“嗯嗯,这是娘的枕头、这是娘被褥、这是娘的味道……”睡梦中小叔呓语不停,不知何时枕巾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奶奶过世后,小叔仿佛成了这家的平行线-----除却堂哥那房娶媳、添丁,小叔托人捎来几份贺礼,彼此不再有任何往来。偶尔,阿志偷偷带着我去看他的小叔,每当此时,小叔一家如同过年:厨房那边热火朝天,客厅里的香茗飘香,亲家姥姥亦手捧瓜果催你品尝。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碧绿的盆景上,那些叶儿竟绿得发亮。小叔或小婶娘忙得脚不沾地,亲家姥爷则拉着阿志的手唠着家常。随着年轮在平淡中碾压,我们的孩子亦逐渐长大。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灾难正一步步向阿志靠拢,从此我们的世界开始颠覆……


  年前阿志一直咳嗽不停,一连挂了半个月的吊瓶始终不见好转,甚至还咳出血来。完了,完了,难不成阿志的大限已到?我始终忐忑着。于是我们一路奔波,教授的定论无异于晴天霹雳------倒霉催的的阿志竟是位心脏瓣膜缺损患者,并且开胸手术迫在眉睫。真似铁打的医院,流动的患者。身边的患者来了走,走了来。在这弥漫着药水味的地方,每天感受着人世的大起大落。“四十五床,做好准备了么?我们明天下午做手术?”可爱的护士如同天使,她缓缓地在阿志胸前擦拭着。“请把胳膊抬起来,我们要刮去你腋下的毛发。”这女孩眼里浸满慈悲。阿志脸色苍白,他上身赤裸,头微微向后仰着,像只待宰的羔羊……时间像长了根须,一分一秒如此漫长。我望着神情呆滞的阿志,心里浸满悲凉。无人知道,明天是怎样的景象?无人知道,明天谁能陪我度过这漫长的时光?夜深了,几个男人的鼾声此起彼伏,有的像哨声竟如此嘹亮。看远处霓虹灯闪烁,不远处的高楼透出橘红色的光。黑沉沉的天空,既没有星斗也不见月亮。


  “阿志,你在哪栋楼?这迷宫似的地方,我们都转晕了。”电话那头传来小叔的声音。不一会儿,小叔为首的一行人气喘吁吁地跨进门来。“妈的,在省城医院住院就像坐监,我们看望病人还得看时间?”大伯哥扯着嗓门,拔出一根香烟叼在口里。“哥,病房禁止吸烟。”阿志摇了摇头,四周被小叔、妯娌、大姑姐凤儿,还有邻家小弟浩然围绕着,唯不见公婆,他的眼瞬间黯淡,嘴角抽动两下不再言语。时间像被巫婆施了魔法,一分一秒都过得如此艰难。此时已是午饭时间,屋内只有患者或寥寥可数的家属。日子久了,彼此都逐渐默契起来,偌大的病房此时竟叶落有声。我伏在病床上,又开始头晕目眩起来,持久的失眠让己接近崩溃的边缘。“睿儿,你又头晕了么?”阿志伸出手来,轻轻抚摸我的脸。“傻婆姨,哭啥?我不是请了这么多人来陪你吗?亲爱的,别怕!”阿志笑得很苦涩。傻阿志啊,你可知道,医生将锯开你所有的胸骨;傻阿志啊,你可知道,我怕从此与你隔着阴阳……

  “四十五床,阿志,进手术室!"护士小姐一声令下,我们则一阵子兵荒马乱。你瞧:有拿脸盆的、有拿被褥的、有拿包裹的……“妈的,做个手术,咋还跟搬家似的?”大伯哥挺着八个月般的肚腩,有上气没下气的问着。“知名医院的床铺都紧张么,听说所有家属都得在手术外面打地铺呢!”凤儿叹了口气。“阿志,阿志,我说话你听到了没?”我随车飞跑着,此时的阿志已昏昏欲睡。“刚才护士给他打了镇定剂,或许是药物起作用了。”小叔扬了扬浓眉,呼吸有点急促。“好了,家属请止步!”随着护士一声令下,载着阿志的车慢慢不见了踪影,只见那两扇厚重的大铁门徐徐关闭。“老天爷会保佑阿志的,一定会的!”小叔的眼圈红了起来。

  “三十床家属在吗?请进一号会议室。”喇叭内传来女子的呼唤声,随之一群人呼啦啦奔向会议室,只见他们双拳紧握,神色慌张。“坏了,坏了,看来手术出现问题了,召见家属呢!”人群中一阵骚动。“小叔,我们阿志都进手术室两个多小时了,人家大夫只要不召见咱,就说明阿志的手术顺利,是吗?”我转首,看着焦虑的小叔弱弱地问。“没事,就是召见咱也没关系,说不定是改变手术方案么?”小叔的额头渗出汗来。“睿儿,你嫂子和姐姐都在等候区呢,你不去歇会儿?这里由我盯着。”小叔一屁股坐在警戒线外边,喘了口粗气。“咦,我家大哥去哪了?”我环顾四周,始终不见他的踪影。“呵呵,那个大烟鬼躲在楼道里吸大烟哩!”小叔笑得有些牵强。
  站在拐角处向外瞭望,不远处是座尘封已久的古院落,灰瓦黑墙、狭窄的木板门以及木质的木格子窗。俯瞰屋顶有的地方开始坍塌,断裂的房脊渗透着沧桑。院落外耸立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桩,木桩的上端被一根木棍拦腰截住,木棍的两端则悬挂着废弃的吊灯。看老屋内外、木桩上下都被青藤包裹,远远望去像幅绝妙的十字架。夕阳缓缓坠入云海,所有的景物亦开始朦胧。


  手术室外,手术室的门开了关,关了又开。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女子伏在母亲身上轻声抽泣,那母亲伸出双臂将其搂入怀中。近处,那些席地而坐的人们站立起来,或伸长脖颈或瞪大了眼睛。转眼看小叔亦站在旁边,只见他眉头紧皱,双手交错,甚至来回踱个不停。我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双手合十,像位虔诚的教徒。“请问四十五床的家属在吗?”护士忽然呼唤着,厚重的大铁门瞬间被打开。


  “睿儿,阿志出手术室啦!”小叔拽了我一把,然后冲进人群。此时手术室的门逐步打开,刹那间警戒线内被人们围得里水泄不通。“大家请自觉,请留出一条通道。”几名保安极力维持着,那挂着各种仪器及吊瓶的担架车徐徐推来,可怜的人儿双眼紧闭、鼻子、嘴巴都被氧气罩笼罩着,胸膛亦被一尺宽的胸带包裹起来,脖子上、肚皮上、胳膊都插满细管,甚至导尿管与导流管悬挂于病床两侧……“阿志,我们阿志怎么了?”我盯着毫无知觉的阿志,一阵眩晕。“家属请止步,我们要进重症监护室了。”护士阻止着。“对了,阿志家属请准备两块浴巾、两块毛巾、一个脸盆、一盒纸巾……”她一一吩咐道。此时,阿志的哥嫂、姐姐等人都陆续跑来,甚至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你们在这等着,我去买点东西。”我提起包,转身欲走。“这点事你就交给哥嫂去办吧。”小叔皱了皱眉头。“好,我去吧。”妯娌犹豫一下,阴沉着脸。渐渐的,所有的手术室都灭了光亮,人们亦不再喧哗。那道警戒线也被保安拆除,重症监护室外的“领土”开始被人“蚕食”。或许,唯在这儿人们最平等----没有尊卑、不分长幼甚至不论性别,天当被子地当床,相似的苦难让彼此默契甚至团结。


  “孩他爹,你看都晚上八点了,家里还有孩子和老人,要不我们回家吧?”妯娌拽了拽衣角,用眼角瞥了下四周。“如果睿儿用不着,我把卫生纸和马札带回家得了,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阿志哥哥做了手术,还不知用多少卫生纸呢,拿回家做什么?你拿走马札,让睿儿姐姐坐地上吗?”浩然涨红了脸,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小叔,阿志手术做完了,睿儿一人就能应付过来。你家也有老小,不如一起回家算了。”大伯哥神采飞扬,像位指挥江山的君王。“小叔,要不然你们都回家吧,我留在这跟睿儿做个伴。”凤儿犹豫一下弱弱地说着。“可怜的阿志生死未卜,你们就急着一走了之?所谓打虎亲兄弟,上场父子兵。如今看来,不过如此。”想到此处,我不觉冷笑起来:“呵呵,这个地球离开谁都照转不误,你们该拿的拿、该走的走,请自便。”谁知此话刚罢像戳了蛤蟆湾,你看大伯哥双手掐腰,脸像红布:“大伙打破碗说碗、打破碟说碟,你这么急扯白脸做什么?““就是嘛,要不……”凤儿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小叔和浩然彼此面面相觑,一脸尴尬;终究是妯娌办事利落,你瞧她左手提起卫生纸,右手挎上马札,一路小跑地奔向电梯……

  他们如同开国际会议,彼此商讨不停,我捂住眼感觉这剧情太狗血。不知过了多久,微信的振铃声将我唤醒,细看信息竟传自小叔:“睿儿,我没走,我在楼下给你买馄饨呢!”心倏地温暖起来,仿佛黑暗中寻到一抹光亮。我将铺盖放在门口处,实在乏了就躺在上面打个盹。周围杂七杂八地躺着很多人,铺盖也相互紧靠着。此时的人们都脱去了鞋子,空气中氤氲着刺鼻的味道。监护室后侧则摆着几排躺椅,只是这双人座的铁椅子向内微倾。细看小叔端坐其中,心事满怀的样子像尊雕塑。“小叔,喝杯热水。”我提起水壶走了过去。“抱歉,小叔,我们拖累你啦!”我咬着嘴唇。“哈哈,一家人咋说出两家话来?你小叔可是自己的老板嗷,干多干少自己说了算,不像你哥跑运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说伺候男病号,你姐也不方便。”说罢他憨憨地笑着,露出雪白的牙口。“哎!人活一世各有取舍---有人重于利,有人则重于义。”我叹口气,看窗外霓虹灯闪烁,再看那轮圆月被薄云遮住……


  第二天一早,我和小叔给阿志买小米粥,当我们脚步未稳时,一个病友竟急急忙忙跑来:“嫂子,你们可回来了,护士找你们很久了。”“咋了?”我们的心即将炸裂开来。“你家大哥已经转到病房监护室去了。”他喘着粗气。“移到病房监护室说明我们阿志脱离危险啦!”小叔见我发怔,快乐地笑出声来。“小叔,这层楼的电梯不通咋办啊?”我焦急地拍打着电梯。“爬上去!”说罢,小叔一步三个台阶跑上楼体。从四楼至八楼,要命的节奏么?爬上去?我咬紧牙关紧跟其后,不大会子就上气不接下气起来。等我见到阿志时,他竟像个撒娇的孩子将头埋在小叔怀里,不停地抹着眼角,这小叔正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一下下浸满温柔……


  两天后,阿志终于被推进普通病房,这让我们兴奋异常-----从此标志着阿志逐步脱离危险,我们也相应的自由起来。只是逐渐恢复痛觉的阿志更加粘人起来----不是让你捏捏腿儿、就是让你擦擦汗,甚至夜里他也会像只苍蝇哼哼不停。下午或夜里,小叔总会陪我们唠唠嗑,看我实在疲乏了就替我“换换班”。此时的小叔像朵向阳花,嘴角始终上扬着,但凡他在,阿志的眼里就有了光泽。小叔常常抚摸阿志的前额,垂怜的眼神像位长者,纵然论年龄我们相差不多。偶尔阿志睡了,小叔便会讲起他的罗曼蒂克,讲起他的初恋、他的青涩。“睿儿,你知道吗?当年,你二叔给我介绍一四川的女子,听说长得人高马大,可被我一口回绝了”。有次小叔幽幽地说道。“嗷,为啥?”我一脸坏笑。“咱怕人家跑了呗,终究是外地人么。”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为此我就得罪了你二叔,再后来他极力反对我入赘刘家,从此与我割袍断义。”他的眼闪过一丝忧伤。我点点头,他的典故我早已知晓。“遥想当年我们太年轻,为了一个窝,我竟和最爱的女孩分道扬镳。”他嘴角一颤,“时间像剂良药,能让你愈合所有的伤口,也让你明白自己的人生由你自己买单!”“是的,谁的人生没遗憾?”我苦笑着。“年轻时,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总感觉世界与我为敌。后来我才悟出人的心像容器,怨恨积累得多了,快乐也就少了。”小叔的嘴角上扬起来。此时,东方泛起一片鱼白“是的,小叔。”我伸伸懒腰,笑出声来。


  “四十五床家属该交费了。”一大早护士像个催命鬼。“我们前几天不是刚交了钱么?”我黑着脸嘟囔着。“哈哈,要不怎么说大病一场十年白忙呢?”临床家属是位沂蒙的汉子,他咧开乌黑的牙口笑得很苦涩。“为给俺治病,俺男人把家里的羊啊、鸡啊的都被卖了。”那女人猛然咳嗽起来,胸膛起起伏伏。“你们只说对了一部分,现在我们农合实施了大病二次报销甚至三次报销,杂七杂八算下来,我们也花不太多。”小叔微微一笑。“哈哈,你大哥真是个明白人哩。”那女人笑脸如花。“这是俺小叔。”阿志一脸的幸福。“睿儿,一会你得陪阿志做检查,我去缴费吧。”小叔沉思一下,脸上的红云还未散去。“见鬼?我们咋多交了两万,人家弄错了么?”我瞅着缴费单据疑惑满地。“蠢婆娘,天上岂能掉馅饼?”阿志白了我一眼。“对,是小叔!”我拍了一下脑壳,一转首,咦?小叔去哪了?


  我忙奔出病房,看远处有个身影颇像小叔。待我再走近些,只见小叔正面对窗口举着手机,因为彼此开着免提,所以大伯哥的声音传得格外清晰:“叔,阿志交的住院费还够不?我在外地呢!”“哈哈,医院今天还真催款了,你在外地也没关系,手机可以转账的。”电话那端开始沉默,最终一阵唏嘘声缓缓传来:“我的银行卡并没什么钱,家里也在闹饥荒呢!”小叔不再言语,只是将手高高扬起,阳光穿过缝隙洒下七彩的光……

      

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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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26#
发表于 2017-9-18 14:10 | 只看该作者
长嫂比母。文中的嫂子却没有一点长嫂胸怀,目光短浅,刁钻刻薄,对小叔子没有一点情义。不但逼得小叔子做了别人的上门女婿,还在亲戚来往中吹毛求疵。小说语言亲切朴实,人物性格鲜明,将家长里短,世态炎凉演绎得淋漓尽致。欣赏!
2#
发表于 2017-9-17 17:59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我的天,你想死我了
3#
发表于 2017-9-17 18:00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我QQ号丢了,丢了很多好友,找不到你了
4#
发表于 2017-9-17 18:00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麻溜加我,1634731243
5#
发表于 2017-9-17 18:01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我敬茶,热乎乎的香茶。这么久了没读你,那天问高山,他说你很好。
6#
发表于 2017-9-17 18:03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其实,我恁爱看你的乡村题材的小说,就是过瘾。
7#
 楼主| 发表于 2017-9-17 18:03 | 只看该作者
花开费了好大劲才划拉完这篇小说,用手机发的!敬请版主斧正,花开给老友们敬茶!呵呵😊
8#
发表于 2017-9-17 18:03 来自手机 | 只看该作者
我离开乡村四年,越来越疏远了那里,在城市就觉得自己的文笔很干涩
9#
 楼主| 发表于 2017-9-17 18:04 | 只看该作者
费死劲了我,用手机回复不了。俺在江南呢,电脑摆弄不上!问候老友!
10#
 楼主| 发表于 2017-9-17 18:08 | 只看该作者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9-17 18:03
其实,我恁爱看你的乡村题材的小说,就是过瘾。

手机咋回复不了呢?我很好,谢谢,想老友了,就是
11#
发表于 2017-9-17 19:29 | 只看该作者
花开,我来了,刚洗碗了。
12#
发表于 2017-9-17 20:08 | 只看该作者
文学不错,就是这种格式不合适,看着困难。
13#
 楼主| 发表于 2017-9-17 20:1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春暖花开121212 于 2017-9-17 20:17 编辑

向前辈学习,讨教,敬茶!抱歉,手机回复不好!
14#
发表于 2017-9-18 00:52 | 只看该作者
点赞,问好!
15#
发表于 2017-9-18 05:45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很有乡土气息,人物塑造也成功,语言具有地方特色,几个角色的内心描写细腻,形神兼备,亲情,婚姻,家庭,还有一份浓烈的乡情在文字中流淌,画面感强,句子如果再精炼些会更好一点,感谢作者的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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