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惊扰了FANGYUAN的梦游

东方欲晓

                                                          嘘！别惊扰了FANGYUAN的梦游

                                                                              文/东方欲晓



      前段时间，对门的邻居搬走了，楼道冷清了，那邻居是另一个社区的主任，妻子和她相处很好，没事在一起谈谈生活理想，谈谈养身健康，也谈谈旅游，她在社区组织的一日游也给她留着一个位置，妻子慢应着可是没去过。倒是在我们包饺子的时候，总要端一碗送过去。现在搬走后，不时会想起，会来一个什么样的邻居呢？
　　
　　忽然有一天，有人敲我们的房门，大概十一点多钟。
　　
　　“谁呀？”
　　
　　“送外卖的。”
　　
　　“我没要啊，你送谁家的啊？”我隔着防盗门看见一个送外卖的小帅哥，手里捧着一个大匣子。
　　
　　“你不是六零二室吗？”小哥一脸的疑惑。
　　
　　“我是六零三，对门是六零二。”我说完，只见送外卖的小哥歉意地笑了下，转身去敲对门的房门了。
　　
　　看见一个中年男人来接外卖，我们在不经意中互相点了个头。他表示这里有人住了，我点头表示我知道了。
　　
　　真正知道又来了新邻居，还是我那天在楼道里撞上了他，他从房门走出来，迈着大步，急匆匆的样子，好像要去赴宴，怕迟到了。我看见他戴着一顶普希金时代的礼帽，一副上世纪三十年代的蛤蟆眼镜，看不见眼睛的颜色，嘴里叼着一只雪茄，这可不知道是不是哈瓦那雪茄了，不过看他的派头，应该除了哈瓦那，别的牌子不会抽的。我侧着身子让他，我说出门啊，他说嗯，擦肩而过像一阵风。
　　
　　我回家和妻子说；“看见他了。”
　　
　　“看见谁啦？”
　　
　　“我们的新邻居啊。”
　　
　　“稀罕，他不是俩眼睛一鼻子？”
　　
　　“应该是，就是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什么意思？”
　　
　　“带着大礼帽麦克镜，还含着支雪茄。像个电影里的侦探，可能是个大明星。”
　　
　　“我看像掮客。”妻子倒挺有幽默感。
　　
　　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位掮客了，妻子说，应该去看看，别是病了。我就拿了一些妻子刚做的松子蛋糕——这是我才买不久的一个做蛋糕的小烤炉做的——去敲对面的房门，过了好一会，门开了——这门像是有思想，经过考虑的。我看到了他一脸的病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鼻翼两侧的法令纹很深，眉头也锁着。无力地瘫在一个大沙发里。他告诉我，可能是感冒了，我放下了蛋糕。说我妻子让我来看看，有什么情况，这下还真的一语成谶。他说他叫FANGYUAN，我很好奇他总是闭关在家里，我问他，你以什么为生计？他说写字混饭吃。我一听说他是写书的人，肃然起敬，我说，你一定是写书，写着写着。太投入了，急火攻心，加上风寒侵蚀，就病成这样。前些时候的舌战耗尽了他的津液和体能，后来忍不住的爆粗也大大降低了自己的形象。自省后突然顿悟：与人斗不如与己斗。遂闭关修炼，潜心创作。小隐于野，大隐于市，才有幸成了我的邻居，应该关照的。
　　
　　我回家给他取了药，拿了一瓶水，看着他服下药，我们就成为朋友谈话了。
　　
　　妻子不再说他是掮客了，直接说作家了，我也很欣慰有一位作家邻居，告诉我妹妹，红虹搬走以后，搬来了一位作家。
　　
　　我看着FANGYUAN，尽管病容让他扭曲了脸庞。细看，还是很清秀的，尤其那双清澈通透的眼睛，像孩子似的，就是他能恪守“红灯停绿灯行”的手册，而不是像我们长大成熟了的那种“中国式的过马路”，绝没有半分违反规则的念头；也是那种“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是决然要“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的那种诚实。和他谈话很轻松，不用太多心计，不用设防，仿佛毫无芥蒂。
　　
　　我看到他那些凌乱的手稿，更多的是在电脑里，我是看不到的。在那些手稿里，散放着一些碟片，我拿起来浏览了下，有我为卿狂，想入非非，色情男女，大开眼界……我问他，这些都是你看的吗？他说，是那个小贩送来的，都是为了糊口饭，我就只好照顾他的生意了。他也许有点尴尬，所以顾左右而言他，我说，我在香港港龙大酒店做侍应生的时候，看了不少这样的黄碟，我说色情男女是张国荣自导自拍的，说他年轻的时候想拍电影，可是总没有人要，后来有高人（现实中应该是王晶）指点去拍三级片，他就让星探在街上找来一个妙龄女郎（舒淇）和色情片专业户徐锦江演对手戏，名声大噪……FANGYUAN说，就是最后看不懂，为什么张国荣说要放得下，让摄制组所有人员全部脱得一丝不挂的，一屋子精光光、赤条条的，那不符合剧情要求，也并没有审美情趣，有点刻意哗众取宠。吸引眼球。我想证明这里的黄碟，FANGYUAN都是看过的，我说那部大开眼界是汤姆`克鲁斯和妻子妮可`基德曼合作对手戏的，汤姆饰演一个医生，在一个上流社会高档的色情会所里给一个激情放纵而昏厥的女子治病，看到了一幕幕乱伦群交的丑恶现象，奋力揭露。FANGYUAN说，汤姆和妮可的裸戏只是蜻蜓点水式的抛砖引玉，后来的激情群交才是这部顶级片的重头戏。这下我清楚了，小贩说的他喜欢看黄片，被证实了。
　　
　　“我是个厨师，不懂写小说，是不是要先想好做厨师，做剃头匠还是做裁缝，然后才能去选择是厨刀，剃刀还是剪刀吧？做文章是不是也要这样？”
　　
　　FANGYUAN说，一个好的作家，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何惧做什么文章？功底不够，才会强调做什么选什么，什么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他用镜片后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我立马感到有芒刺在身，很不自然，为自己说出这么幼稚的话难为情起来。赶紧端起酒杯，来来来，再干一杯，这酒可是正经的海之蓝经典洋河啊，我自己先干为敬，一仰脖子，喉头咕噜一声，一杯下肚了。FANGYUAN端起酒杯，不胜酒力，不胜酒力，随意吧。我知道作家需要酒，又不能酣畅淋漓，微醺是最好，也就没有再劝的意识，说走一个了。
　　
　　妹妹听说我有个邻居是作家，兴奋不已，他的孩子正在读初中，十几岁的男孩，半大小子气死老子。学校老师也苦不堪言，妹妹一听说我的邻居是个作家，真像找到了救星，想让孩子见见真正的作家，也想鼓励他插上一双理想的翅膀。妹妹托我引见，带了一瓶陈年茅台酒和一盒长白山西洋参，叩FANGYUAN的房门，只听到，门开着，请便，我和妹妹及侄子吴所谓便推开门走了进去。看不到FANGYUAN，是在厕所吧？环顾一下，原来在客厅靠窗那里倒立着，窗帷飘开档着我们的视线。倒立的FANGYUAN有点滑稽，像个舞台上的小丑。据说这种方法对劳心的人大有裨益。
　　
　　“你孩子的名字取得不好呀，干么叫他吴所谓，你叫他吴所谓，他不就无所谓了吗？”
　　
　　“回去改，回去改，就叫吴畏吧。”妹妹赶紧说道，就怕作家真传受到一点阻力。FANGYUAN问了下孩子的学校情况，这孩子就念了几首自己写的诗：床前明月光，李白睡不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烟笼寒水月龙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若知亡国恨，何来犹唱茉莉花。这是什么东西？恶搞唐诗么。怎么能这样！现在的社会真搞不懂。这叫老仿，什么没有仿的？你们的小说不也有老仿吗。找一篇自己喜欢的小说，用自己的故事套上去，便成了。说不定还是精品呢？小家伙嘴还挺利索的。这也不能瞎仿吧？有什么不能？美国总统在发表赈灾演说的时候，不还黏贴模仿了我国的一篇赈灾文章吗？
　　
　　“这样不行啊，要学习啊，要学习点正经的东西，那是什么呢，哦，是名家著作，要接受正统的教育，去看看大教堂啊，”
　　
　　“什么？什么大教堂？我小的时候家乡有一个葡萄牙的大教堂，尖顶，花玻璃，美丽的花圃、嘹亮的钟声……”
　　
　　“不是什么葡萄牙的教堂，是哈弗（可能是卡佛，不知是我听不清还是他没说清）的大教堂，他可不是看的，是个瞎子用手去感觉的。我们要用心去感知这个世界，即便是瞎子，世界也是美好的。”
　　
　　“他已经用心去感受爱情了，这么小的东西就早恋了。”妹妹有点无奈地说。
　　
　　“那好啊，去看看卡佛的《当我们在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呵呵，又是卡佛，妹妹苦笑着嗯了一声。
　　
　　FANGYUAN的身体在慢慢地复原，依然是深居简出，潜心写作，整个人处在一种梦游的状态，那天，我带了一瓶北京二锅头，一些下酒的小菜，在他那勉强腾出的一点地方，对饮起来，渐渐地我从FANGYUAN的眼里看到了一些陌生的东西，在那眼神里充满着飘忽、迷离和不确定的影像。几杯酒下肚以后，他忽然说，梦游太虚太小气，我得周游列国，云游四方，才能写出惊世之作、传世之作。
　　
　　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因为我实在无法接，他看我没有接，就继续侃侃而谈起来。
　　
　　我离开太虚以后，去找了我的老姨，她叫夏威夷，她知道我的两个堂哥在哪儿，一个是多哥，一个是圣地亚哥，多哥说，这么久才来呀，还记得你的那几个兰妹妹吗？我还真记不得了，圣地亚哥说，你呀也许早把人家忘了，可是他们几个还在到处找你呢。她们都是谁啊？我问。多哥说，是英格兰、爱尔兰和苏格兰，还有一个叫波兰，圣地亚哥补充道。她们在世界各地寻找、等待FANGYUAN，就像塞缪尔•贝克特的《等待多戈》。我暂时住在堂哥家，爱尔兰和波兰已经找到那里了，穿着草裙，在寨子里，我们一起嚼槟榔，把牙齿嚼的乌黑，在那里有古巴雪茄和一种堪比六个核桃的刚果。记得摸三鼻给大叔第一次吃刚果时，磕掉了两颗大牙，一颗是西班牙，一颗是葡萄牙。
　　
　　……
　　
　　我望着可怜的FANGYUAN，摸摸他的前额，觉得他病得不轻，要不是，就是我也太不了解作家了，也许没有这样气质的人不是好作家，就像没有疯癫的诗人不算诗人。你要说他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没有学问，那个坐在牢里的大万精油，我国第一代原子物理研究所所长，因为在那个特殊时期给毛主席写了个万言书，毛主席是没有看到，他却被无限期保管在牢房里。同犯们说他是政治犯，他一点不生气，能对你笑笑。要是说他没有知识。他会和你争得面红耳赤。有一天有人问他航空母舰上的飞机是怎么降落的，他就绘声绘色地说前苏联的是如何如何，美国的又是如何如何，结果有人汇报了管理，得到了戴铐批判，事后他很快就忘了，别人再问，他再说。也许作家也是这种秉性，谁都怕说他没有学问。
　　
　　FANGYUAN一定在写一部史诗般的长篇，一定能写出这样的长篇。他的梦游到了什么程度我不知道，但知道他仍然在梦游中，但愿他在这一轮梦游中如愿以偿。
　　
　　妹妹那天又带着吴所谓来了，吴所谓去敲他的房门，我上前拉住他，一个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禁言状，
　　
　　“嘘！别惊扰了FANGYUAN的梦游。”


    （4073）


      
　　
　　

遗忘之城

我说了有些人的帖子是不回的，破个例吧：
1，小说不是小品，不要到处插播一些老掉牙的段子，大家都听过，不新鲜。
2，关于黄碟的那些描述，太虚应该很多人都不是太懂，作者懂得真多，看来深有研究啊。
3，芳源原话：不管用什么样的语言，去歪曲一个对自己毫无恶意的人，只能可怜他这辈子白活了。放心，我不会去和一个白活的人计较的，他们开心就好。
4，单看这篇文字，抛开其他不说，还是不错的，可惜没有写个正儿八经的，可惜了。

林小白

很有意思，哈哈，方圆搬到你隔壁去了，看来，有着落了。

东方欲晓

林小白 发表于 2017-9-29 18:09
很有意思，哈哈，方圆搬到你隔壁去了，看来，有着落了。

是的，他在我隔壁隐居着，被我发现了，估计一部传世之作就要问世了。

东方欲晓

遗忘之城 发表于 2017-9-29 17:49
我说了有些人的帖子是不回的，破个例吧：
1，小说不是小品，不要到处插播一些老掉牙的段子，大家都听过， ...

感谢城城来读，所提宝贵意见是我今后的努力方向，谢谢赏光。

临沂风铃

来看东方老师大作，为老师加分

东方欲晓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17-9-29 18:48
来看东方老师大作，为老师加分

谢风铃赏读，小趣文一枚，非大作，能看下去，就得感谢。

九月盛菊

真的搞好多人写这个FANGYUAN是为了什么？

徐得荣

笔翼两侧的法令纹很深，应该是“鼻”吧？

卫斯理

老卫来欣赏老师大作。

卫斯理

先点赞加分支持，再细细拜读。

东方欲晓

卫斯理 发表于 2017-9-29 19:43
先点赞加分支持，再细细拜读。

谢老卫来读，来的都是客，上茶。

卫斯理

看了好几个人写fonyuan原来是接龙小说。老师这篇也很精彩。赞一个。

zizhu

一场游戏一场梦，梦中唯有写作是不变的追求。

东方欲晓

zizhu 发表于 2017-9-29 20:12
一场游戏一场梦，梦中唯有写作是不变的追求。

说得对呀，也许痴狂就是最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