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原型:云嫂 整理记录:董万军)
东边那条河
淹没你健硕的脊背
心田的芦苇疯长
思念渐渐变凉
我不该恋上你的唇
让思想不安分
嫁给老海的那一年我二十四岁,在当年的农村老家,像我这么大才出嫁的姑娘不多,我至今都还记得在我顶着大红盖头踏上花轿的那一刻,我七十多岁的奶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老闺女总算出门喽!”
老海不是我真正想嫁的男人,我真正喜欢的男人是伟东。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男人,老海是村子里专门杀猪宰羊的屠夫,比我整整大十二岁,老海总是拎着屠刀出现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小时候我和伙伴们总是远远地躲着这个似乎专门杀生的男人。伟东住我家隔壁,我和他都属羊,小时候我们不止一次玩“过家家”的游戏,后来我和他同时进了镇上的中学念书,还偷偷谈了三年的恋爱。
我是一个相信命运的女人,尽管我甚至用生命来争取过内心里和伟东的爱情,但是最终为了能让老海的妹妹成为我的嫂子,我必须做了老海的女人。对于嫂子和我、老海和我哥还包括伟东在内五个人的命运,因为一次所谓的“换亲”,我总是认为这是世间最大的悲剧。在我新婚的第一夜,当我把自己的肉身交给豺狼一般的老海时,我在心里一直叫着伟东的名字,一直到后来的很多年,虽然我给老海生了两个孩子,但是我都会把身上的男人想象成为早已经做了别人丈夫的伟东。我甚至更加留恋十八岁那年当我把童贞交给伟东时的那片芦苇林。青春的喘息渐渐远去,我还会在睡梦里触摸那个男人健硕的脊背、铁青的胡茬和滚烫的双唇……
那年伟东和我从镇上的中学毕业了,在那年月农村的孩子能讨得一张初中毕业证已经算是很有出息了,对于我和伟东的“学成”归来,两家的大人很是骄傲。我还记得那天我们两人背着沉甸甸的被辱走到河边田埂上的时候正巧遇上刚刚帮村长杀完病猪的老海提着屠刀去河里涮洗,我看着老海粘满鲜血的双手有些发怵,走在我前面的伟东好像对老海手里的屠刀很感兴趣,扭了好几次头去看老海手中那有些悲壮的家什,然后冲着我怪怪地笑着,我习惯性地掳起调皮的嘴巴,轻轻地向他暗示一定要常来我家里找我。
事实上我和伟东是很少单独见面的,尽管我家和他家仅仅一墙之隔。伟东回村不久就被村支书叫去做了村头贷销店的会计,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只有跟着我娘一起去放羊,值得庆幸的是每天傍晚放羊回来走到村口贷销店的时候我总是能看见伟东忙碌的身影,这个越发让我放不下的男人占据着我整个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段时间我总是做着有关伟东的梦,偶尔有机会趁着明月清风我和伟东时常会偷偷钻进东河边那片芦苇林,趁着乡村的夜色我总喜欢附在伟东宽厚的胸脯上听他深情地带着浓重喘息的呢喃,伟东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让我做他的老婆,我默默地点头一直到泪流满面。 我放羊的旅途因为芦苇林那些甜蜜的缠绵变得快乐、幸福。我的青春时光也因为这个男人变得丰满起来。那时候我以为我就是伟东的女人,在他狂风暴雨般的激情里燃烧的还有我对自己人生的渴望。东河边的流水在无数个暗夜冲洗着我和他赤裸的拥抱,我知道这一生自己必嫁给这个心爱的男人,我就没有理由地相信命运之神是眷顾我的,如若不然我不会拥有这份没有异意的爱情。
伟东在村贷销店的工作每逢到了秋收的时候就格外忙碌,整个村子几百亩农田所需要的化肥都得在这里购买,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伟东扛着一百多斤的化肥袋子帮乡亲们往板车上装,伟东是个体格壮硕的男人,我特别喜欢看他被汗水浸湿背心的样子,看着这个浑身上下都是力气的男人我甚至感到自豪。
我爹每年去买化肥的时间往往比别人家里要晚一些,我有一个哥哥是个瘸子,几乎不能干农活,我家的十多亩农田一直都是我爹抽别人空闲时再请邻居们帮忙,伟东他爹也曾经不止一次来我家里帮忙。那天我爹赶着马车去村口贷销店去买化肥,我便很高兴地跟着他一起去了,伟东帮我爹一共往马车上装了十多袋化肥,或许是为了所谓的“献殷勤”吧,那天伟东是一口气背完了那些化肥的,我爹很感激,给他说了不少好听话。看着伟东满头大汗的样子,其实当时我有些心疼,趁着我爹在门外套马车的当口,我冲进里屋掏出手绢使劲地帮伟东擦着汗,我至今都不会忘记那天伟东的眼神是能烧着火的,他用力地把我揽进怀里,我还没有来得及捕捉住他的双唇,当我迷离地睁开眼睛,我分明看见我爹脸色一寒一脸惊诧地出现在门口。
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天伟东片刻的拥抱竟然逆转了我的整个人生。当时对于那天父亲看到的一切,我并没有感觉会有多严重的后果,相反,我似乎感觉让爹妈知道我和伟东的事情是迟早都要挑明的,或许我爹当天看到的一切胜过我直接向他们摊牌的任何语言。我只是记得我爹和我娘那天晚上都没有吃饭,对于他们当天晚上反常的举动我并没有多想,而我在那天夜里却睡得很香甜,我做了梦,梦见了伟东,那梦很长。
第二天我是从伟东的梦里醒来的,没想到那天醒来后,我的人生里再也没有了梦。我娘把我叫到她的里房里,告诉了我很多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我只能回忆起来那天我和我娘一直都在哭,我娘说,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爹就已经和老海他爹为我和我哥定下了亲事,老海和他的妹妹分别做了我的丈夫和嫂子。对于这个晴天霹雳我先是愣着一语不发,听着我娘越发有些相像的故事,看着我爹亲手为我编制的牢笼,我只是嚎淘大哭。随后的好多天,我宁死不从,我爹和我娘,甚至还有我的瘸子哥哥曾经不止一次的跪在我的面前。慢慢地我开始相信这个家的命运是掌握在我手里的,我有些怀疑如果自己不接受眼前的事实,我的整个家庭会从此陷进没有预期的黑暗里甚至死去。
我爹并没有逼着让我立刻嫁给老海,我哥也没有很快娶到老海的妹妹,伟东一直在村口的贷销店里做会计,做了很多年,我和他谁也不再找谁,到终了也没有一个圆满的说法,或许搁置一辈子的一份情才是我们所要面对的事实。
我的心凝固在那天晚上很长很长的梦里,我甚至不再去想象伟东见不到我会有多痛苦,我见不到伟东自己会有多痛苦。然而我们两个最终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骤然之间被改写的命运同时也在篡改着伟东的命运。遗憾的是伟东没有妹妹,他没有像老海一样富有,老海用自己的妹妹换取了我,而他却不能。
二十四岁那一年我还是嫁给了老海,第二年我哥娶了老海的妹妹,第三年伟东和村支书的女儿结了婚。我的婚姻注定是没有祝福的,我哥和伟东也一样。我时常会听见我嫂子哭着大骂我哥是个没用的东西,我还听说伟东的胖子老婆打破了伟东的额头,在村西头的诊所里整整缝了五针,而我每天都要和这个天生只会杀猪宰羊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每天晚上老海像种猪一样撕裂着我,很多年了,我对这个男人依旧很陌生。当初在田埂上老海粘满鲜血的双手和另外一个男人怪怪的笑总会出现在我瞬间就醒来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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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董万军 于 2010-2-25 00:10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