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慕容彬

                                                                             
       梦

　　文/慕容彬


　　一

　　在刘家屯子里，张斌算是个有文化的人，这点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

　　屯子里不乏大学生，却全都去城里工作去了。这些大学生走后，屯子里只剩张斌一个最有才华的人了，每逢哪家结婚，做寿，抑或是乔迁之喜，都

　　来找张斌写上几副对联，以求喜庆。张斌写得一手好字，人也和气，有求必应。

　　虽说张斌写起字来笔走龙蛇，龙飞凤舞，也写的一手好文章，可他读书不多，只念到高一。这种水平在村子里只能算是半吊子，上不得大台面。若

　　是屯子里有什么大事需要处理，还得把城里的大学生请回来，才能拿定主意。

　　其实张斌一直是个学习勤奋的人，从小学到初中，成绩一直出类拔萃，名列前茅，怎奈家里实在是太贫困，每到交书学费的时候，便是他最难过，也是父母最为为难的时候。

　　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却地道得离谱，不会变通。父亲起个名叫“张大富”，可他却一点也不富，随时都在为了生活用费而发愁。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除了混个不饿肚子，一说学费，张斌爹便犯了难，每到学期开始的时候，只能使出第三十七计:借！

　　张斌是个要面子的人，虽说在学校里成绩拔尖，同学爱戴他，老师器重他。可他总是最后一个把学费交上去的，甚至近两年来，还拖了很久。

　　父亲已经把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

　　这让张斌感到在同学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一想到答应爷爷要光宗耀祖，便又忍气吞声，更加发愤图强。

　　张斌作出不读书的决定是在高一的下半学期。

　　一如往年，父亲开始借钱。六百块的学费，父亲筹措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无果。

　　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皆沉默不语。看到父亲沧桑的脸颊和忧虑的神色，张斌终于找到了读不起书的罪魁祸首，根源就是穷！

　　“爸，别借了，我决定不读书了！”

　　“啪！”

　　父亲粗糙的大手和张斌稚嫩的脸蛋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捂着生疼的脸，张斌再次坚定地重复了刚才的话。

　　父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行老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孩子，你尽管去读，爸就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念！”

　　张斌环顾了一下家里，灶上的那口炒菜锅很小，还是妈妈的嫁妆，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堂哥的电话来得非常及时，是打给张斌的，张斌跑着去镇上的邮政局接了电话。邮政局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打电话两块钱一分钟，接电话一块钱一分钟。

　　张斌让堂哥长话多说，毕竟他兜里只有三块钱，时间超了了没钱付。

　　堂哥也是深谙其中的道理，说得言简意赅。

　　“小斌啊，听说你不读书了，我这里有份工作，就是给人家开开发票，一个月一千五，要做的话赶快过来，位置我央求老板先给你就着，考虑一下，来的话给我打电话！”

　　“嘟嘟嘟……”

　　堂哥哥还真是善解人意，挂电话的速度快得惊人。张斌只花了一块钱，兜里还剩两块，可是他却后悔了，早知道有这么好的事，应该让堂哥哥多说两句。

　　开发票，每月一千五？这是多好的事啊，这么大一个馅饼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了我的头上，爷爷在天有灵，在天有灵啊！

　　去！怎么不去呢！镇上当老师的工资才九百块一月呢。

　　不过，怎么去呢？哪里来的车费？

　　回到家，父亲喜形于色地告诉张斌:学费借到了。

　　一听可以读书，张斌差点就要蹦起来了，可当他想到父亲高兴背后的心酸时，他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把书包里的书一本一本缓缓拿出来，整齐地摆放在书柜里，拿起一本书，张斌不舍地嗅了嗅书散发出来的香味。

　　腾好书包，张斌把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塞了进去……

　　儿子倔，张大富深知劝不了他，便把借来的学费给张斌作了路费。

　　二

　　堂哥很准时，张斌刚出站，堂哥已经在车站门口等着，老远地朝张斌挥手。

　　跟着堂哥到了他的住处，一进门，张斌有些傻眼，狭窄的房间里住着七八个人，地上横七竖八地打着地铺，几个人正在地铺上看书。

　　“傻站着干嘛呢，进来坐呀！”

　　张斌愣愣地看着堂哥，不知坐在何处。

　　沿海城市的天气就是热。地铺上的枕头发出阵阵馊臭，想必是长时间没洗的缘故，屋子里也没个凳子，电风扇慵懒地转动着，出来的风也是热的。

　　一见张斌进来，地铺上的人全都站了了起来，热情地和张斌打招呼。一开口说话，全是家乡口音，远离故土，张斌感到了丝丝的温暖。

　　屋子虽然简陋而杂乱，晚上的菜却让张斌打消了疑虑。鸡鸭鱼肉摆满了一桌，既是家乡人，张斌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真不愧是拿高薪的人哪，这种生活在家里过年都吃不上一回。”

　　张斌非常满意地憧憬着。

　　饭后，张斌问起堂哥工作的事。

　　“哥，你说叫我来给人开发票，是做什么的呢？”

　　“别着急，明天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

　　一夜没睡。一来是太热，二来是太臭，最主要的，是高兴得睡不着。

　　想到即将工作，拿高工资，张斌就情不自禁地乐了。看来上天待我不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爷爷地下有知，也当含笑九泉了。

　　一直以来，张斌是爷爷的骄傲。爷爷还在世时，一直嘱咐道:“小斌啊，人无三代穷，你可要争气，好好为咱们老张家争口气啊！”

　　翌日，堂哥带着张斌来到了一间出租房，里面和堂哥们所住的房子却大相径庭，干净而整洁，俨然一个办公室的样子。

　　屋子里面摆放了一张办公桌，虽然桌子已经有些陈旧，上面却整齐地放着许多书。办公椅也很旧，上面的黑漆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

　　办公椅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皮鞋擦得铮亮。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看上去很有学问的样子。

　　“来，小伙子，快进来坐！”

　　中年男人彬彬有礼地跟张斌打招呼。

　　“小斌，这是咱们得刘主任，你具体的工作事宜刘主任会跟你慢慢细说。”说罢堂哥便先走了。

　　三

　　第一次见领导，张斌感到诚惶诚恐。为了工作，张斌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刘主任礼貌地和张斌握了手，这让张斌觉得受宠若惊。这领导也太和蔼了！

　　面对面坐下后，刘主任开始给张斌详细讲解张斌的工作内容。

　　“张斌，你想不想挣钱？”

　　刘主任突然似打了鸡血般大声地问道。

　　张斌一个激灵，遂听明白了刘主任的问题。

　　这是什么问题？当然想挣钱，简直是太想了！

　　“想！”张斌回答的斩钉截铁。

　　“好！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不想挣钱的，对吧？可是想归想，不做事，能挣到钱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能！张斌同志，你愿意听我给你讲讲怎样赚钱吗？”

　　曾有几次，张斌都想回答刘主任的问题，结果刘主任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请刘主任不吝赐教！”

　　刘主任不紧不慢地从办公桌上抽出一本书，张斌定睛一看，书名叫《羊皮卷》。

　　“这本书，就可以教你怎样赚到钱，你先看看吧。”

　　张斌接过书，正要翻看，却被刘主任阻拦下来。

　　“书你回去再看，现在我跟你说说怎样赚钱。”

　　放下书，张斌把耳朵立了起来。赚钱，始终是最吸引人的。

　　“我们公司的经营模式……”

　　刘主任详细地说了一通，张斌紧紧地抓住了中心思想，大概得意思就是若要挣钱，就必须得先加入公司，然而要加入公司，就先得交一笔钱，成为会员。

　　张斌开始纳闷起来，原本没钱才来打工，怎么打工还要交钱呢？

　　“刘主任，我看我还是做点其他的吧，这工作我做不了，因为我没钱！”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没钱，若是有钱的话，谁还来挣钱呢？”

　　“刘主任说的很对，可是我真的没钱啊！”

　　张斌心里默默地算着，除去路费和车上买了点吃的，兜里只有四百多块钱了，距离刘主任所说的三千八的入会费，实在是太远了。

　　“孩子，现在没钱不要紧，你先去团队里面了解下，过几天再做决定！”

　　从刘主任的眼中，张斌看出了他有一些失望。

　　回到堂哥住处，张斌想了很多。虽然刘主任说的话过于长篇累牍，却是句句让人热血沸腾。

　　你想一辈子穷下去吗？如果你加入了本公司，你只需投入三千八，便能成为公司真正的一员，以后你再介绍你的亲人，朋友，同学……，那么这些人都将是你的下属，你就可以坐着拿公司里的提成，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没两年，你就是真正的富翁，就可以成为一个真正呢有钱人了！

　　三千八，对于家里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这可到哪里去找啊？可如果找不到钱，就成不了公司里的正式员工，就挣不了钱，这可怎么办呢？

　　这可愁坏了张斌。

　　四

　　清晨，堂哥带着张斌去参加团里的会议。

　　一间偌大的出租房，便是刘主任团队的会议厅。

　　进到会议厅，张斌就被震撼到了，里面密密麻麻坐着六七十个人，确切地说，应该是席地而坐。堂哥领着张斌坐在了最后的一排。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大家都很安静，六七十个人静静地坐着，没有谁跟谁窃窃私语。就像在学校里的时候，同学们在等着老师上课一般。

　　墙上的钟表响了起来，时间刚好八点整。

　　刘主任款款走了进来，站在桌子后面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顿时，会议厅里想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刘主任挥手示意大家安静，掌声戛然而止。

　　“今天，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咱们团队的马燕同志，成功加入到了公司，真正成为公司的一员了，大家以热烈掌声祝贺她！”

　　刘主任话音刚落，雷鸣般的掌声再度响起。

　　掌声再度停下来后，刘主任又开始了他的讲话。

　　“其实大家都知道，要想成为公司的一员，实属不易。马燕同志也是经历了千辛万苦，才最终加入进来的，如非她狠下决心，砍掉小指寄给家乡的父母，这个入会费用也不会争取得到。作为主任，我被马燕同志的这种精神震撼到了，想要挣钱，我们就得拿出勇气，才能走得更远！”

　　张斌听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这是要多大的决心，才敢剁掉手指啊！

　　张斌前排排的一个女孩子站了起来，前后分别行了个礼，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左手确实少了个手指头。

　　这个女孩不过就是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比张斌大不了两岁。

　　女孩行礼过后重又盘腿坐在了地上。人群中发出了啧啧称赞的声音。

　　看场面有些乱，刘主任再次示意大家安静。

　　“同志们，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才走到一起，都是为了挣大钱，是不是？”

　　“是！”

　　刘主任刚问完，大家整齐地回答是，声音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既然是为了挣大钱，咱们就要有所付出，只有付出了，才有回报，是不是？”

　　“是！”

　　张斌不由自主地跟着好了起来，声音却没有身旁堂哥的声音大，第一次在这样振奋人心的场合喊口号，他略略显得羞怯。

　　“那么大家有没有信心把会费交上来？”

　　“有！”

　　这次的回答，显得有些凌乱，回答的人不如刚刚那么多，有的虽然回答有了，脸上却不是十分的有自信。

　　张斌也没有回答，他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身上的钱，连零头都不够！

　　大家的回答显然没能让刘主任满意，他显得有些不高兴。

　　“我说同志们哪，怎么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呢，才三千八，只要想办法把这三千八交到公司，两年后，我们都是百万富翁，何乐而不为？我再问大家一次，有没有信心？”

　　“有！”

　　这次回答的声音比上次都大，整齐。

　　五

　　张斌的心悸动了起来，这是多么好的一次机会呀，人生一辈子，又有谁能轻易碰到这样的机会？

　　两年，只需两年的时间，便可以变成百万富翁，便可以改变那个穷的叮当响的家，便可以让父母过上富足的生活……

　　晚上，和堂哥在公园里闲逛。

　　张斌被这满是霓虹的都市吸引住了，城里的人们，开着豪华的轿车，住着高档的别墅，吃着美味的大餐……，凭什么我就不能呢？

　　“哥，你入会了吗？”

　　堂哥一脸得意:“入了，前几天才入的，这不，遇上好事了，能不叫上兄弟你吗？”

　　“可你家不是也没钱吗，你哪来得入会费呀？”

　　“我叫我爸把家里的牛，猪，鸡全给卖了，这不就筹够了会费了吗？”

　　“可是那是那些东西是你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呀，都卖了，大伯和伯母那么大年纪了，怎么生活呀？”

　　“这你就不懂了吧，只要他们熬过了这两年，以后得日子可就好过了，呵呵！”

　　“可是哥……”

　　“别可是了，咱们团队里好多同志比我有决心的了多了去了，他们有好多婚都离了，孩子也随另一方去了呢。你也抓紧给你爸打电话吧，让他们把家里的房子处理一下，好把钱寄过来！”

　　张斌呆立了许久，他想起了爷爷，想起了四处借钱的父亲，怨天尤人的母亲，他想哭，却没哭出来，强忍着把眼泪憋回肚子里。

　　因为刘主任说过，眼泪，解决不了问题！

戏笑九宫

因贫穷生变，由堂哥引见误入传销组织，接下来会怎么样？是噩梦开始之旅吗？貌似作品只是个开头。
早安！

卫斯理

一大早起来看到老弟发文，急忙跑过来欣赏。

卫斯理

以为能抢沙发呢。没想到九宫比我先到。

卫斯理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10-11 05:43
因贫穷生变，由堂哥引见误入传销组织，接下来会怎么样？是噩梦开始之旅吗？貌似作品只是个开头。
早安！

老弟比我还早。老弟早上好。

碣石清风

害人的传销人财两空的噩梦。

卫斯理

看文章明显是描写传销的小说。故事结尾并没交代到底怎么么了，给读者留下很大的想象空间。

碣石清风

误入传销被洗脑后首先坑害的就是家人

枫叶飘飘

短篇连载吗？老师？今天我值班

枫叶飘飘

传销的伎俩是专门坑害身边熟悉的亲人和朋友，因双方都是太熟知，没有戒备之心。这是传销的可怕撒手锏。

慕容彬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10-11 05:43
因贫穷生变，由堂哥引见误入传销组织，接下来会怎么样？是噩梦开始之旅吗？貌似作品只是个开头。
早安！

九宫老师早上好！见笑了！昨晚一时兴起，就写了这篇《梦》，原想用寥寥数语来写传销对人们的毒害之深，写到后面才发现时已凌晨三点，遂草草了事。一篇短小说，被我写成中篇了，哈哈！得空肯定补上后面的，写到这里，我还意犹未尽呢！

慕容彬

卫斯理 发表于 2017-10-11 05:50
一大早起来看到老弟发文，急忙跑过来欣赏。

卫哥光临，老弟开心，回复晚了请勿见怪，我先自罚一杯，不过你也要满上哟！

慕容彬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10-11 06:11
短篇连载吗？老师？今天我值班

飘飘好！都是昨晚作的！本想写个短篇，却没能写完，弄成连载了。得空补上吧，对不起大家了！

慕容彬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10-11 05:56
害人的传销人财两空的噩梦。

版主驾到，先请坐，再上茶！

九月盛菊

半个梦了，还有待续吧。
传销是一项非法活动，警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