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无痕

我是星星

　   梅子手术前的晚上，吴勇从外地匆匆赶到医院，明天的手术需要他的签字。为了尽早赶回来，吴勇像接力一样，下了这辆大巴又坐上另一辆大巴，人看上去的极其疲惫。
　　
　　梅子躺在病床上，看着衣服皱巴巴、满脸疲惫的丈夫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两人的目光碰触一下，迅疾收回各自目光，梅子在心里叹了口气。明天的手术结果未知，注定今晚无法安睡。
　　
　　吴勇拉过一把椅子，把身体重重压在上面，两条腿伸向床边，闭起眼睛。旅途的疲劳和对明天手术的担忧让他不想说话。
　　
　　梅子看着吴勇，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无奈，还有深深的失望，她很想在此时得到丈夫的安慰。吴勇脚上的鞋子有些旧，来医院总该换上好些的吧，不要说医生护士，就是那些病人和家属也难免会有势力眼，被人轻视比病痛更让梅子难受。
　　
　　第二天早上，阳光洒满病房。
　　
　　梅子一夜未睡，早已把自己收拾利落。护士进来把术前工作做完。梅子笑着对赶来看她的朋友说：“等一会我就出来了，出院后我们一起吃个饭。”梅子语调轻松，好像在说，等我忙完手里的工作，一起去吃饭，而不是去经历一场手术。
　　
　　梅子心里还是盼着另一个人的出现，可他又不能出现在这里。昨天夜里，梅子偷偷上网看了一眼。风的头像是亮的，梅子的心被刺了一下，酸痛。
　　
　　两天前她在网上给风发消息，告诉他自己手术的事。风一直沉默，没有只字的回复。他厂里事情多，或者别的原因不方便回复。梅子曾这样宽慰自己，亮着的头像让这一切猜想都被击得粉碎。
　　
　　四个小时的手术时间，梅子醒来时已从手术室回到病房。吴勇和几个朋友围在病床边。看她醒过来，你一言，她一语，抢着说话。“疼吗？”“醒过来就好了。”“以后不会再肚子疼，子宫保住了。”麻醉药的药力还没过，梅子没感觉疼，迷迷糊糊的不太清醒。但那句子宫保住了，她听到了。梅子含含糊糊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又沉沉睡去。
　　
　　手术后的第三天，梅子能自己下床溜达。病房外有一个小花园。绿草茵茵，不知名的小花在草丛间探出身子，摇曳着身姿。她在病房前站了许久，在心里与花儿说着话。她在期盼一个人的出现，哪怕他只在病房门口看她一眼，而后离开，她的心里也是暖的。“风，你在哪里呢？”
　　
　　一个月前的某个夜晚，她又一次被痛经折磨得死去活来。灌了暖水袋敷在肚子上，肚皮烫起了水泡，也只是稍稍减轻一点疼痛。她蜷缩在床上，像只受伤的小兔，不停扭动身体，冷汗早已把衣服湿透。卧室门关的紧紧的，她不想惊动女儿。女儿马上要中考了，不想女儿为此分心来照顾她。这么多年，没能给女儿一份优越的生活，她觉得亏欠女儿太多。
　　
　　吴勇远在千里之外，知道她病了也无济于事。她慢慢爬下床，蹲在地上，扶着床沿喘口气，挪动着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吃了几片止痛药，药力也只能缓解几个小时的疼痛。
　　
　　早上，她又一次被疼醒。女儿来她房间打过招呼上学去了。她忍着疼，不让女儿看出她痛苦的样子，嘱咐女儿路上买些吃的，梅子愧疚自己不能起来给女儿做早饭。
　　
　　在网上，风每天固定时间发来消息。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风自己病了。风没有像平时一样收到她回复的消息，突然打电话过来。她声音虚弱：“我病了，难受。”声音里带了哭音。
　　
　　风在电话里问：“你怎么了？告诉我地址，我马上过去。”
　　
　　半个小时后，风赶到她的家。
　　
　　放下电话，梅子在卫生间里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想洗洗脸，画个淡妆。镜子里的自己好丑，脸色腊黄，眼圈发黑，头发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头皮上。身上的衣服皱巴巴，两条腿不住的打颤。她怕风见到她这副样子，只想把最好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可是，她没有气力去做这些，把自己一点点挪回卧室，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耗尽她的全部气力。
　　
　　风在急促的敲门，好半天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慢慢走到门口，打开门。她的样子吓了风一跳，眼神里有过一丝怜惜。伸手把她架住，扶着她上了车。
　　
　　车子一路飞驰驶向医院。风不时扭头看一眼憔悴不堪的梅子，好言安慰着。梅子闭上眼睛，没力气说话，只想快点赶到医院，那有医生能让她不再受这份痛苦。
　　
　　医院门口，风把车稳稳停下。小心翼翼的把梅子搀下车，揽到怀里。梅子两条腿打颤，不听使唤，整个人靠在风的身上。“医生在哪？快点来人，有病人。”一面往里走，风一面大声喊着。
　　
　　梅子的病有好几年了。这样的痛苦梅子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只是这次比以往更痛苦，使她承受不了。
　　
　　风给她交了五百块钱医药费。医生做过检查后，在急诊室里给梅子挂上水。梅子躺在病床上，疼痛有了缓解，感激地望着风笑了笑。
　　
　　医生叫风去了他的办公室，取梅子的检查结果。他们被别人当做夫妻。
　　
　　梅子的点滴下午才能滴完。风从医生办公室回来，脸色变的阴晴不定。在梅子的病床前站了一会，欲言又止的样子。梅子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两人谁都不想说话。
　　
　　突然，风的手机铃声响起来。风看一眼号码，对梅子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就转身离开病房，梅子眼巴巴望着风的背影消失在病房门口。
　　
　　梅子打完点滴，风还没有回来。疼痛止住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梅子只好一个人回家，满腹的心事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梅子接连几天在网上给风发消息，感谢风送她去医院，要把钱还给他。风推说忙，不冷不热，有时干脆不回复信息，这让梅子难过又气愤。梅子在感情上依赖风，有些情不自禁。但她的自尊心，不想让感情与金钱有瓜葛，那样诋毁了她的人格。
　　
　　梅子猜想一定是医生和风说了什么。医生把检查结果交给她时，梅子明白了风为什么会离开。检查结果是什么在几年前她就知道的，子宫内膜异位症。当年医生建议她手术治疗，摘除囊肿，不然她的痛经会越来越厉害。手术有风险，如果情况不好，会考虑摘除子宫。失去子宫，女人就失去半条命。在男人眼里，你将是残缺的人。她才三十出头，宁可每月忍受痛经的折磨，不敢去医院做手术，她怕最坏的结果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病痛容不得她一直坚持下去，几年后，她还是躺在了医院的手术台上。所幸，那不幸的事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吴勇家里医院两头跑。换着花样做好吃的给梅子。他本来一手好厨艺，只是人太懒散，这么多年由梅子照顾他生活。看梅子吃的香甜，吴勇心里对梅子的愧疚感稍减。这么多年，梅子吃了太多的苦，自己真的是没用。
　　
　　吴勇吃不下饭，人越发的消瘦，一天说不上几句话。梅子看出他有事瞒着她，在医院不方便说出来，心里猜想是不是她最怕的事情发生了，吴勇又失业了？梅子急着出院回家，顾不上身体还很虚弱。
　　
　　回到家里，梅子劝吴勇回去上班。“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再说还有闺女在哪，你上班去吧。”住院花去几千块钱，梅子有些心疼。两个人都呆在家里，日子咋过？
　　
　　“厂里没活，过几天再回去。”吴勇的话让梅子起疑。亲戚的食品厂一向生意红火，咋会没活干？
　　
　　“这几个月没开工资吗？”
　　
　　梅子问起工资的事。吴勇像个败兵，低头坐在沙发上，狠命吸着烟，不敢抬头看梅子。烟头一红一灭，眼见烧到手指。梅子的心里一会明一会暗。吴勇遇到决断不了的事就这副样子，让她又气又疼。
　　
　　“说吧，到底咋回事？”梅子把声音压底，忍着心里的不快。
　　
　　吴勇狠命吸上一口烟，烟头已烧到手指，他的手抖了一下，用力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烟头的红火瞬间灭了，飘起一丝烟雾。
　　
　　“我没挣到钱。”吴勇说话一急就会口吃。梅子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没挣到钱？咋回事？不是每月四千工资吗？”
　　
　　“我出了点事，工资抵账了。”
　　
　　“啥事？你倒快说啊！”
　　
　　吴勇“蹭”地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梅子的目光随着他转，但没再说什么。
　　
　　“遇到碰瓷的，被人讹去一万块钱。”吴勇说完重新坐回沙发上，一脸的委屈与愤怒。吴勇去亲戚的工厂上班，梅子求过人家，吴勇身体不好，工作上对吴勇多些照顾。这些，吴勇并不知道。
　　
　　吴勇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吐出长长的一团烟雾，似乎要把心里的不快随着烟雾一起吐出来。他开始讲述事情的经过。
　　
　　在亲戚的食品厂里，吴勇负责开小货车给周边村里的小超市送货。那天，给一个村里的超市卸完货，天已经擦黑，吴勇急着赶回厂里。厂里小食堂的饭菜差不说，回去晚了，连饭都吃不上。想不饿肚子，就得自己掏钱去外面吃，吴勇有些舍得花钱。
　　
　　车子刚开出村口，路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眼见车离他几米的距离，那人把自行车猛地往前一推，吴勇急踩刹车，车子还是向前滑动几米，自行车压到车下。看车子停下来，那人跑过来，顺势躺到车头前面，一动不动。吴勇知道遇到碰瓷的了，忙下去看那人与撞坏的自行车。然后蹲在那人旁边，求那人放过自己，他就一打工的没钱。
　　
　　“干嘛不报警，或者打电话给老板，他在那边认识人多，能有办法解决这事啊？”
　　
　　梅子听得心惊肉跳，看着自己的丈夫，瘦了，整个人瘦了一圈。黑了，眼袋松弛下垂，脸色憔悴不堪。梅子有些心疼起丈夫，不由打断丈夫的话。
　　
　　“我想打电话报警，那人威胁我说如果报警，就出不了村子，以后也别想再往村里超市送货。说着，那人站起来，大喊一声，来人啊，撞人了。一下子从村里出来十几个人，把我围在中间。不给钱，扣车。车上还有货物，被他们抢了，我赔不起啊。他们看我实在没钱，让我打电话给老板来解决事情。我当时真想和他们拼了，太欺负人了。”
　　
　　梅子紧张的听吴勇说着事情经过。“别，咱命要紧，你可不能那么干，家里还有我和闺女呢”。梅子的话让吴勇有些感动，语气缓和下来。
　　
　　老板接了我的电话赶来，和那些人交涉半天。他在那做生意，不好得罪当地人。答应赔偿一万块钱息事宁人。回到厂里，却说这钱要在我的工资里扣。他就是混蛋，亏得还沾亲带故，做事太损了。
　　
　　“你这几个月没给家里寄钱是因为这个？”
　　
　　“那还能因为什么？”
　　
　　梅子叹口气，有些后悔对吴勇的猜忌。
　　
　　“你说我该咋办？还回去干不？”吴勇等梅子的话来决定自己的去留。
　　
　　“经历这么多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不能总在别人面前低头。”
　　
　　梅子的话硬邦邦落地。吴勇知道梅子让他留在家里，心里踏实许多。
　　
　　出院二十天，梅子顾不上身体虚弱，与吴勇在小区的市场租了一个摊位。吴勇人懒散，却有一手做卤肉的手艺。做出的卤肉颜色鲜亮，肉质酥软，味道又独特。吃过的人没有不夸的。朋友们建议他们在市场做卤肉来卖，到时一定照顾生意。吴勇受不了辛苦，人又不善言辞，不愿做这生意。梅子辞了厂里工作，吴勇在家做卤肉，她在市场摆摊卖卤肉。经过这么多事，吴勇也有了改变，夫妻两个齐心合力，很快把小生意做了起来。
　　
　　梅子嘴巴甜，人和气，小区里的人经过摊位，喜欢和她聊上几句，顺便买上卤肉回家。卤肉味道好，分量足，钱的零头又被抹掉，心里欢喜，也就常照顾梅子的生意。
　　
　　那天，梅子忙着给老主顾切肉，找钱。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看了许久。梅子忙着生意，并没有去注意这个男人。等到买鹵肉的人离开后，男人走到摊位前。“给我来两斤，要瘦些的”。声音有些耳熟。梅子抬眼望过去，不由得愣了一下。男人微笑着站在摊位前看着她。梅子的脸微微一红。“是你啊”。
　　
　　“嗯，没想到吧？在朋友圈看看你的生意挺好，过来看看。”
　　
　　“生意还行，谢谢你的关心”。梅子答着话，低头切好两斤卤肉，包好递给男人。“尝尝吧，我老公的手艺。”
　　
　　男人递过五十块钱。梅子没去接。回身从钱箱里拿出五百块钱递给男人。“还你的，这么久了，早该还的。”
　　
　　男人推回梅子的手。“这钱我没打算要，你拿回去”。
　　
　　“这钱必须要还，我不想欠别人的钱。谢谢你送我去医院”。
　　
　　有人来买卤肉，梅子忙着生意。“对不住，有点忙”。梅子歉意的说道。
　　
　　“没事，你忙，我不打扰你”。男人转身离开了。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梅子心里没了波澜。男人如他的网名一样，风，在某个季节吹过，但已无痕。
　　
　　

枫叶飘飘

刚想发来着，姐姐辛苦了

枫叶飘飘

姐，没分了，我明个给你加。先读你。

我是星星

谢谢妹妹不离不弃，一直鼓励我帮助我。你是我的偶像，是我的生活学习的动力。祝福妹妹安好。

枫叶飘飘

眼睛疼，坚持读完，谢谢姐姐的支持。

我是星星

多注意身体，别太拼了。早点休息。

卫斯理

风似乎是女主人翁的蓝颜。梅子似乎精神出轨，又似回头了。作品耐人寻味。加分支持。

郭子贝

前来品读，加分支持我是星星文友。

我是星星

谢谢卫哥鼓励，同你学习。

枫叶飘飘

风过无痕，网恋如烟，人生如梦，梅子和丈夫经历了尘世的风雨沉浮，婚姻亲情的船不再飘摇，顺利驶向稳定的港湾。

枫叶飘飘

问候姐姐，点评完了。莫怪

我是星星

谢谢妹妹的点评。工作辛苦，多注意身体。

枫叶飘飘

没有分，今天啥时候有分再加给你。上午吉祥。

枫叶飘飘

女人啊，不要傻里傻气的，其实，那个男人也不错了，他使顾家的男人，也没有肉体出轨。

枫叶飘飘

在梅子最需要帮助时，他出现了。实际上，网络虚拟，一旦从网络走进现实，就不是想象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