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后续

慕容彬

                                                                                    梦（后续）

                            文/慕容彬


      怀揣着梦想，张斌来到了这遥隔家乡几千里的沿海城市。他不是空手而来，十六岁的花季，他是带着青春来的。


       既然那些大叔大婶都能做的事情，我又为什么不能？


       张斌这样想着，心里陡添了几分信心。
   
      刘主任那些铿锵有力的话，时常回荡在耳边，随时鼓舞着张斌。


        父亲从小镇上打来电话，问张斌工作落实了没有，想着刘主任说的三千八的入会费，几次想要开口，最终欲言又止，说不出话来。


       家里已经穷得连买米的钱都是在东拼西凑，两个妹妹还在读书，母亲身体又不好，若是此时再开这个口，岂不是要了父亲的老命。


        卖房子？若是连房子都卖了，一大家人到哪里去住呀？


       看堂哥信心十足的样子，想必这事应该靠谱，不然的话他怎么会狠得下心让家里把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全卖掉呢？


        开完例会之后，堂哥带着张斌来到了江边的公园。


        大城市就是好！除了这个“好”字，张斌再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了。四处高楼林立，街道宽敞非常，一群不到六十的大爷大娘，正在公园里跳着舞……


      凭什么我就不能拥有这些！等我也入了会，两年之后，我在这繁华的都市买上一套两百平米的房子，让老爸老妈也来和这些大爷大娘唱歌跳舞，安度晚年。


       张斌这样想着，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劲，也似乎看到了美好的明天。

      可是入会费呢，从何而来？


        一想到钱，张斌感觉从头凉到了脚后跟，却又十分不舍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时间他困惑地看着平静的江面，思绪万千。


      “哥，你能不能跟刘主任说一下，我的会费先欠着，等我挣到了钱，再补上去？”


       脑海里闪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张斌脸刷地红了起来。要不是因为穷，又怎么会计较这区区三千八百块钱呢？


       堂哥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张斌，嘴角一撇:“你是在开完笑吧，公司怎么能等你那么长时间，这么好的公司，早就人满为患了，要不是我竭力劝说刘主任给你把位置留着，哪还有你的位置？”


       听完堂哥的话，张斌越发难过起来。


        堂哥好不容才争取到这个机会，他对我多好呀，若是不能入会，岂不是辜负了堂哥的一番苦心！


       钱的事，还得尽快想办法才好。


       和堂哥闲逛了一天，什么事也没做。这已经是到这里的第三天了，还得先问下堂哥公司里具体都做那些工作。


        晚饭时间定在晚上八点。开饭的时候张斌找到了在家里的感觉，一锅清水煮土豆，一盆青菜豆腐，外加一大碗萝卜汤，便是晚上的主菜。吃米饭的时候，张斌觉得味道有些怪怪的，一股发霉的味道传入鼻孔，他有些想吐，可一看见室友们都吃得津津有味，便忍住胃里的翻腾，强行咽了下去。


       想起刚来的那天，张斌觉得这差别也太大了。来的时候大鱼大肉，而现在却是清汤寡水，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


       忍着心里的疑问好容易吃完了饭，张斌把堂哥叫到了屋子后面。


      “哥，你们平时就吃这些东西吗，这种生活还没老家吃得好呢，你们工资那么高，没必要这么俭朴吧？”


       堂哥“哼”了一声，对我说的话嗤之以鼻。


      “小斌啊，你知道创业的苦楚吗，咱们正处在当年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阶段，怎么能肆意挥霍呢，必须要保持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以后才会有所建树！”


       听了堂哥的话，张斌很是受教。堂哥说得没错，不先苦尽，怎会甘来呢？
对于吃的问题，张斌再也没有问过。


       这一天，堂哥带着张斌开始“走户”。这是会员之间的一种学习和交流，能更好地把大家团结在一起。张斌欣然前往，他也想学习一下大家的工作心得。


       走了大概有两三公里的路，终于到了所要拜访的王大爷的出租房。


       一进门，张斌就被这个老头吸引住了。


        张大爷是个东北人，说话举止间不失豪爽。他已经年过六旬，头发白如银霜，看上去却精神矍铄，神采奕奕，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形象。


        堂哥和张大爷很是熟络，两人一见面，便热情地聊了起来。说了几句客套话，张大爷指着张斌问道:“小张啊，这是新加入的朋友吗，快给我引荐一下，让老头子也认识下这位后起之秀。”


       堂哥失望地摇了摇头:“他还没加入呢，可能得等好长一段时间咯，还不是因为家里没钱。没钱我倒是不担心，就怕到时候公司人满了，加不进来，可就白白让我费了苦心。”


       张大爷给我挪了张凳子，双手扶着腰，长长地叹了口气。


      “小伙子，别着急，慢慢来吧，这事可急不得，老头子我也是历尽千辛万苦，才把钱筹到的。”


       张大爷很慈祥，说起话来让人倍感亲切。


      大爷如此关怀和理解，张斌心存感激:“知道了，大爷。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哪！我也想尽快加入公司，心里也是着急万分呀！”


      “小伙子，我们都是穷人，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要想挣大钱，可得循序渐进，不可想着要一步登天！”


       堂哥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出去了。来见张大爷，是刘主任特意安排的，主要是为了让我学习公司元老的奋斗精神。


      “孩子，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业，还不都是因为一个穷字！为了共同的目标，我们才走到了一起，公司给了我们这么好的平台，我们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为了美好的明天，咱们一起奋斗吧！”


      说罢张大爷起身伸出了手，张斌连忙礼貌地伸出手去，一老一少，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来“公司”的这几天，张斌随时被公司里的人和事感动着，心里热血沸腾，不住地翻滚，犹如决堤之水，欲迸流而下。


       “大爷，像您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要想着挣那么多的钱呢，何须如此辛苦，简简单单安度晚年不是很好吗？”


       “孩子，这你就不懂了，人活一口气，我就是为了这口气才来干这个行业的，等以后我有了钱，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你猜猜看，我第一件事要干什么？”


       张斌满头雾水，摇了摇头。


     “我会先买上几十瓶五十年陈的贵州茅台，然后再买一辆豪华的轿车，风风光光地回家。”


       张大爷的想法纯属正常。有了钱，谁不想好好的享受一下呢？


      “回到家，我会把以前最瞧不起我的王三胖子请到我家来，然后打开茅台，让他好好地品尝一下。”


       张斌不禁对这个老头敬意更深了，这种施以榆却报以鱼的做法，也只有心胸宽广的人才会做得出来。


      “你想想看，国酒茅台肯定好喝呀，这王三胖子肯定是痛饮并赞不绝口，于此时，我会把茅台一瓶瓶慢慢倒在洗脚盆里，然后开始洗脚……”


       听到这里张斌才明白过来，原来张大爷是想当面奚落曾经瞧不起他的人。


       此时张大爷已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不乏报复后的那种惬意。


       张大爷高大的形象顿时被颠覆了，张斌静静地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再然后呢，我会把我买来的小轿车开到闹市中心，浇上汽油，停放在最醒目的地方，这时候我会点燃一根烟，背对着我的轿车，潇洒万分地朝后一扔，烟头在空中刮出一个华丽的弧线，最后落在轿车上，这时候你会听见一声巨响,轰！”


       此番行径，又是为何呢！张斌却怎么也想不通。“大爷，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好好的车，怎么说烧就烧了？”


       张大爷清了清他那几十年烟龄的嗓子，嘶哑着说道:“这还不算，你猜猜看，接下来我还会做什么？”


      张斌更是疑惑不解，接着摇了摇头。


      “等车烧得差不多了，我立马拨打火警119！呵呵，然后嘛，交警肯定很快就来了，也必定会问我这是谁的车，这时候我便一脸轻松地回答，这是我的车！”


      “那警察肯定要罚你的款。虽说你是烧自己的车，可你扰乱了社会秩序，肯定要受到重罚！这又是何苦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就罚款吗，爷们儿有钱了，随便罚！有钱的感觉，就是爽！”


        看着张大爷唾沫横飞的样子，张斌被吓到了。难道说有了钱之后，便会变得如此变态吗？难道说张大爷来挣大钱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别人，报复社会，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吗？


        张斌再也听不下去。刚出学校没多久，老师教的可不是这些！这番言论，完全和书本上的背道而驰。


        这老头也太变态了！也不知刘主任怎么想的，居然推荐我向这么一个疯老头学习。


        接着张大爷又给张斌说了很多有了钱之后的打算，任张大爷说得精彩绝伦，神采飞扬。可张斌却再也没法再继续聆听。权当作耳边风，呼啸而过。


       从张大爷家出来，堂哥满是期待地问张斌:“怎么样，和张大爷谈心，应该受益匪浅吧？他可是咱们公司的先进人物，虽然年纪大了点，他的心态却是最好的……”


       张斌看着堂哥膜拜的眼神，心里感到很是诧异，怎么就没觉得张大爷有什么可值得钦佩的地方呢，相反的，张斌认为大爷应该是受什么刺激了，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晚饭后，张斌翻开了刘主任给的《羊皮卷》，认真地阅读起来。


       “今天，我开始新的生活。


        今天，我爬出满是失败创伤的老茧。
   
      ……


       我选择的道路充满机遇，也有心酸与绝望。失败的同伴数不胜数，叠加在一起，比金字塔还高。


      然而，我不会像他们一样失败，因为我手中持有航海图，可以领我越过汹涌的大海，抵达梦中的彼岸。”


       难怪刘主任强力推荐我阅读这本书，还真是很不错的心灵鸡汤呀！


       张斌孜孜不倦地阅读着，热血上涌。越是往下读，越是觉得堂哥的选择是对的。即使前路铺满荆棘又怎样呢，我当勇往直前，迎难而上，才能看见成功的曙光。


      《羊皮卷》里的每一个文字，都深深地鼓舞着张斌，直到眼皮发颤，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正要睡时，却听到屋子外有人在抽泣。


       这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人在哭呢？


        张斌摸索着从地铺上起来，轻轻地走到了门边。两个男人，正在门外说着些什么。


        “哥，你说我来这里都快一年了，一天什么事业不做。每天就是开会，喊口号，钱也没有，家里老婆孩子可咋整？”


         “老弟呀，这时间长了，我也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做错了，当初把你叫过来，也是想着拉你一把，可是……”


         “哥，不是我没有努力呀，可我就是叫不到人，大家都说这是传销，是骗人的，还叫我及时收手，不然的话还会被抓呢。”


         “你说的我也想过，可是还有那么多的人陆陆续续的来，若是传销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上当呢！”


          “反正我是坚持不下去了，家里孩子生病了，急着用钱，你弟妹都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了，明天我就回去，想办法借钱。”


          “老弟，你，你，你就不再考虑考虑，这个机会，可是很难得的呀！”


          “哥，别说了，我挣不了大钱，你就别留我了，家里的孩子要紧……”


          张斌倚着门，听完了两个人的对话。刚刚还被《羊皮卷》感动着，可是这两兄弟是怎么回事？特别是那个弟弟，为什么会对公司产生怀疑呢？



          大半夜的，两个大男人，如泣如诉地质疑公司，弟弟还坚决要走。这让张斌又陷入了困惑。


         是啊，来了这么些天，一天无所事事，钱从何来？别说做百万富翁了，这接下来生活费用，谁来负责呢？


          整夜辗转反侧，张斌第一次体验了失眠的痛苦。


           翌日，开完早会，同样没事可做。


         堂哥带着张斌在街上闲逛。看着这繁华的都市，张斌陷入了犹豫和彷徨。


         既然没有收入，两年后，怎么能成为人人艳羡的富豪！偌大一个小城市，怎么就会有这么多人沉迷其中？


        走进小餐馆，张斌要了两个炒面，来这里这么久了，生活起居全是堂哥在照顾着，张斌心里甚是过意不去。


        摸摸兜里仅剩的四百多块钱，张斌狠了狠心，决定请堂哥吃一顿。


        炒面很快就上来了，堂哥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没一会儿一碗炒面便被消灭掉了。


        看着堂哥这副吃相，张斌心里莫名地痛了起来。做有钱人的代价，确实也太大了！


        吃炒面的过程中，张斌被一个画面震撼到了。


        一张普通的粘蝇板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苍蝇，苍蝇们一只只接踵而至，直扑粘蝇板。


       在家里的时候张斌就研究过这个东西，上面除了有一层粘性很好的胶水，并无其他。可苍蝇们却为何被如此吸引，甚至奋不顾身，直至命丧于此呢？


        张斌仔细地观察着，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原由。


       原来道理竟是如此简单:一只苍蝇出于好奇，先落在粘蝇板上，结果被粘住无法动弹，而其他的苍蝇误以为粘蝇板上有甚好吃的，便追随而至，结果就悲剧了，皆被这没有任何美味佳肴的粘蝇板给套牢。


       于是一只，两只，三只……


        张斌叹了口气，抬眼望向对面，前面不远处，正是来时的火车站。













         

zi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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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彬

zizhu 发表于 2017-10-18 08:24
链接：http://www.lishichunqiu.com/paiban.html

点击链接进入排版工具后，先粘贴要排版的文章，然后 ...

谢谢紫竹版主提醒，我琢磨下。

言默然

慕容彬 发表于 2017-10-18 08:40
谢谢紫竹版主提醒，我琢磨下。

竹版的这个春秋排版工具特好用

zizhu

言默然 发表于 2017-10-18 08:46
竹版的这个春秋排版工具特好用

是的，我一直用这个，几下就完事。问好言老师！

慕容彬

言默然 发表于 2017-10-18 08:46
竹版的这个春秋排版工具特好用

默然老师来啦，请上座，学生给您敬茶！

卫斯理

欣赏拜读了。加分支持。

慕容彬

卫斯理 发表于 2017-10-18 11:47
欣赏拜读了。加分支持。

老卫来啦，请多多拍砖！

芒乡化十龙

先来抢道！
回头品读！

碣石清风

一篇诠释并揭露传销的欺骗性及危害性的小说。劝诫那些痴迷的人能迷途知返。

郭子贝

堂哥“哼”了一声，对【我】说的话嗤之以鼻。——变成了第一人称

慕容彬

芒乡化十龙 发表于 2017-10-18 15:30
先来抢道！
回头品读！

给您泡好茶，等着您的品读！

慕容彬

郭子贝 发表于 2017-10-18 16:23
堂哥“哼”了一声，对【我】说的话嗤之以鼻。——变成了第一人称

子贝抓虫就是厉害，我这就去揪出来！

慕容彬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10-18 15:59
一篇诠释并揭露传销的欺骗性及危害性的小说。劝诫那些痴迷的人能迷途知返。

版主辛苦，多多指教，拍的砖头越多，我越能总结经验！

郭子贝

很多人发财心切，期望瞬间能腰缠万贯，成为富翁。骗子们正是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把人们拉到害人的传销行列里。传销题材的小说看过不少，因为传销走向邪路、家破人亡的悲剧也听说过。这篇小说让人看得胆颤心惊，但没看到想象中的悲惨，结尾处反而透出了理性和和阳光，给人们的心灵带来些许安慰。有新境界的好小说，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