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散文是什么样子

剑鸿

　　

      剑鸿


　　好的东西往往是难以领会，难以言传的。

　　光说不好，光说怎么样的不好，而对什么是好的，怎么样才算好的，标准不一，空洞抽象，语焉不详。这是很多散文批评者常有的论调。但在散文写作者，往往是一头雾水。公平地说，这不能怪写作者，也不能怪批评者。想想我们对其他事物的品评，大都如此，说不好可以针针见血，淋漓尽致，说好的往往无法形容，难以言表。

　　写散文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在学习，在思考，什么样的散文才是好散文，怎么样才能写出好散文，也一直在努力探索，争取写出自我感觉不太差的散文。从网络阅读到纸质阅读，从阅读散文到阅读散文评论，从写作散文到评论散文，初步形成了一些模糊认识。尽管如此，写起来还是不如人意，一篇文字落成，同时伴随很多遗憾。

　　我的遗憾来自于生活。生活琐碎，匆忙，不能赋予我更多的闲暇。没有闲暇，意味着丧失了很多自由，一方面是时间支配的自由，由于没有时间，我无法进行深度的阅读和写作，无法进行深度的思考和心灵对话，甚至无法孤独。另一方面是行走的自由。迄今为止，很多想去的地方去不了，很多想看的事物看不了，比如延绵的沙漠瀚海，比如壮阔雄浑的草原，比如西藏的阳光，莫高窟的佛像。没有自由的生活，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写作的自由。所以，我的笔下，大多是复制的生活场景，是任何人都可以抵达的表层区域。

　　我的遗憾同时来自于自己的目光。作为平凡的生活者，我欠缺烛照似的眼光，对身边的事物常常带着不可原谅的麻木和忽略。曾经认识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在脑海里一片模糊，甚至毫无踪迹，有时面对别人笑盈盈地招呼，绞尽脑汁地搜索，还是找不到任何线索，只好假装热情地寒暄，希望能从寒暄中找到蛛丝马迹。对人如此，对物也是如此。到现在为止，我还无法完整地记录一次日出，无法清晰地描绘一抹晚霞，无法准确地说出生命里一次最好看的霜和雪。这种麻木，直接减少了散文书写中涌动的细节和发现。

　　我的遗憾还来自于贫乏的想象力。想象力的贫乏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自从走进社会的物质丛林后，面对一地鸡毛的生存，我逐渐适应了以经验和逻辑来看待人和事，与生俱来的想象力逐渐退化。退化了的想象力停留在简单比喻层面，只能把月亮比喻成冰盘，只能在落叶里看见秋天，也只能将落霞和彩衣、将桃花与笑脸、将暮年与黄昏联系起来。这些庸俗的联系，无形之间损害了文字的个性和吸引力，消耗着汉语本来就所剩不多的空间和审美意义。

　　最为遗憾的，是浸淫在自我表达里，逐渐丧失了超越的勇气。我是一个谨慎而略显拘谨的人。城市生活的逼仄加重了这种品格的体现。写作所要求的放荡和出格，在我以往的文字里，常常被端庄和郑重所代替。比如，我无法用坦荡、浩荡、波澜壮阔这样的词汇来形容阳光，无法将一抹炊烟和怀素的狂草相互比较，也没有勇气将一地虫鸣想象成闪烁摇晃着的火苗。在穿越文字的丛林里，我习惯于用故有的表达方式传递自己内心那一点隐约的痛感。

　　这些遗憾，一起构成了我对散文书写的仰望和不断追逐。我总是在反反复复追问着一个问题，什么样的散文才是好散文？好的散文应该是什么样子？同样是写游记，有的灵性十足，有的流水记账；同样写是亲情，有的刻骨铭心，有的不痛不痒，同样是写故乡，有的光辉照人，有的浮皮潦草。熟悉的已经写烂，不熟悉的难以涉笔。写什么和怎么写，似乎永远是摆放在写作者面前的一团乱麻。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书写量的增多，我越来越来觉得呐喊式的抒情虚弱无力，缺乏穿透力，这种呐喊穿透的只是作者自己的胸腔，感动的只是作者自己，抑或是作者刹那的自己；也越来越觉得空洞的议论无法成为思想的最佳形式，更无法成为情感的最好载体。能够做到这些的，只有细节，鲜活可感的细节，闪烁着露珠般光芒的细节，无处可见而别人看不见的细节，涌动如麦芒的细节，这样的细节，带领我们走向事物本身，走向那些被我们所遗忘所忽略的存在现场，更加能够无声无息地吸引你，感动你甚至刺痛你。

　　细节是一个人精神风光里最可贵的亮点，最能反映一个写作者与世界的联系程度，如何运用、呈现这样的细节，是散文写作者的用功之处。我想，这样的细节一旦多起来，不仅散文有了气象，我们的生命也会因此气象万千。

an安

赞同。因为这些细节必然发自心底，就如慈母手中线，总比专业裁缝密实点儿。

rsjby

言之有物，物里寄情。或许，就是好散文。只是，知道这点道理，却无法写出这样的东西。遗憾！
喜欢那种信笔由缰的文字，不太喜欢那些寄载太多教导的东西。在前者里，读得出散淡与安宁，自己也跟着散淡安宁起来。而在后者里，往往读到戾气与凶蛮，这是与自己性格格格不入的，所以就不喜欢。只是在市井烟火气与空灵朦胧间不好选择。虽然倾向于空灵朦胧，但只空灵朦胧，没有市井烟火，却只是空。但市井烟火太盛，则又缺乏文字的美妙。或许，这就是不可回避的阅读、书写的矛盾，永远存在。

海南浮萍

说出了我的心里话，问好！

刘晓斌

很棒！
其实，小说写作何尝不是如此！
学习并问好剑鸿老师！

时光安然

好散文就是剑鸿说的这个样子滴。

槐安.

经过了多年读写生涯的你，字里行间里流动的都是岁月沉淀出的阅历，和一个成熟的作者淡泊优雅的气韵。
我想了想，既然你认为我说的与你这个文无关，那么我就收回咯

幸福小草

我也跟着安安占个位置，等待下午慢慢消化。

灯芯草

老师这篇必须得好好学习，你说的那些缺憾并不是你的而是我的，我的缺憾在于我始终没找到这些“缺憾”的所在，而你已实实在在的感受到这些缺憾的存在会让一篇散文失去光辉，这般由“我”的缺憾而表现出的谦逊值得学习。

水墨含香

我没有写作细胞，但我喜欢看文字，拜读了你的佳作。

幸福小草

灯芯草 发表于 2017-11-8 11:57
老师这篇必须得好好学习，你说的那些缺憾并不是你的而我的，我的缺憾在于我始终没找到这些“缺憾”的所在， ...

灯灯，你一谦虚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反正我也写不好散文，只是读比写要相对行一点。
有些诗意、华美、精炼，精美的文章别人喜欢，我到看不进去，太虚了。漂亮女人穿貂皮，也不见得都有内涵。而有一些看似土里吧唧，却思想意识独到的文章，才让人回味。散文贵在真，虚假了就没有看点。
咱还是好好学习剑鸿，安静地看，细心的品。

an安

我就写不明白散文，来中财，哪都溜达了，诗赛也上去混了，就不敢去散文地界。

飞霞

确实有点迷茫，像半空中的落叶，被四面的风吹着。剑鸿老师不该沮丧，您有写好的能力，只是缺少点时间而已。

木门长子

像一篇忏悔录，写散文随遇而安就是了，千万别强求什么。
最近在看冯骥才，个人感觉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