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图

雪中梅

    暮秋图
　　
　　文/雪中梅
　　
　　深秋时节，街上的行人明显见少了，只有站牌在路边坚守着，不论人头济济，还是空无一人。
　　
　　“这班车怎么还不来啊？”小雯一个人在站牌下焦急地张望着，她和张强相约见面的时间就要到了。一辆辆小轿车倏然而过，辗出一片噪音；一辆辆大货车嘶鸣着驶近又远去，留下一片扬尘。
　　
　　小雯往路边躲了躲，沙尘飞溅入眼，她揉了揉眼睛朝远处看，公交车依然杳无踪影。突然，一辆黑色奥迪打着双闪停在她面前，她紧走几步弯下腰刚要看看开车的是谁，这时路那边走过来一位时髦女郎开了车门钻进副驾驶室，车门“吧嗒”关闭，车子漠然远去。小雯怅然若失:如果丈夫还活着……此时她深深感觉:爱不是花前月下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而是你在路边等待，有一辆车子肯专门为你驻足。
　　
　　虽然小雯一踏进公园门口心里就抵触，但是不能否定黄台山公园是个美丽的地方。毕竟黄台山公园是河北省十佳公园之一，这里宽阔的湖面水波荡漾，平展的甬路依山势起伏迂回，名目繁多的花草树木演绎着四季的色彩，雄伟的轩辕阁吸引着八方游客前来朝拜。它把水的柔美和山的刚毅结合得刚柔相济，把现代化的公共设施和厚重的历史文化氛围揉和得相得益彰。于是，人们把它作为休闲娱乐健身郊游的首选之地。这里的荷花丛中少不了戏水鸳鸯，花前柳下多的是对对双双，路边的竹椅石凳上白发携手凉晒着百年恩爱。自从丈夫突然辞世，小雯看不得这些，混迹在大街上，大家行色匆匆彼此陌生，陌生出一种相对单独的和谐，而这里，人家幸福的相伴相携把她一个人的孤独落寞无限放大，巨大的落差常常让她顾影自怜有时禁不住泪眼婆娑。所以，要不是张强有约，这样的地方是她的禁足之地。
　　
　　小雯沿着湖边的甬路朝前走，走着走着，她就觉得冤枉张强了。此时的公园里人踪寂寥，难得的安静。北风晃得银杏树摇落了一地碎金子，晃得枫树难留片片嫣红，晃得纤纤柳叶满天飞舞。甬路上铺满了七彩落叶，风吹过来，甬路变成了一块动感的丝绒。小雯沉醉于天赐的奢华地毯，一步步走进季节的深处。
　　
　　“嘿！王小雯！”
　　
　　小雯正陶醉地漫步着，她正想着如果挽心爱人之手并肩齐步共赏这风景就完美无憾了！这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回转身，只见那个时常出现在梦里的身影踏着这七彩地毯向她走过来，秋阳透过树的罅隙照在湖面上，湖水流动的反射光把他伟岸的身躯镀上一层玫瑰金，像极了神话传说中的王子。小雯的心“砰砰”跳着，她听见隐藏在体内的快乐像泉水汩汩地涌动奔流着拍打得舌苔和牙齿麻索索的。这久违的感觉，她以为已经枯死在体内再也不会复苏了。
　　
　　小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情窦初开的花季，那一天语文课代表张强课前派发作文本，发到她时他四下扫了一眼然后悄悄耳语:“评上优了！”。她迫不及待打开作业本，见里面夹张纸条，上书:“喜欢你”，那飘逸的字体和面前的翩翩少年一样帅气，她的脸刷地红了。“我看看老师给你的评语，”同学们争抢她的作文本，她慌忙把纸条塞进嘴里，同学问“啥东西”，她说“泡泡糖”，同学说“怪不得你作文写得那么好，原来老师有糖奖励啊！”趁同学们低头看作文，她抬头看他，他正好也看她，四目相对时就是这种感觉。为了掩饰慌张，她硬生生把纸条咽了，噎得眼泪直流。
　　
　　后来，她上大学了，他进厂做工。命运的阴错阳差始终没能让这对深爱的人儿走到一起。后来他们都陪伴在一个陌生人左右，慢慢地陌生的人越来越熟悉而他们越来越陌生。她想也许此生他只能作为影像出现在回忆里，谁知百转千回后他又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叫她依然如此怦然心动。
　　
　　风吹枫叶落在小雯头上，也落在张强头上。一个长久的拥抱，像这枫叶错过了花开的季节穿越岁月的沧桑共赴这场遗失的美好。
　　
　　“他是怎么走的？”
　　
　　“暴病。”
　　
　　“他走了几年了？”
　　
　　“六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去医院看病人偶遇咱们同学杨梅，她告诉我的。你为啥不告诉我？”
　　
　　“有意义吗？”
　　
　　“怎么没意义？一直自己一个人过吗？”
　　
　　“不然还能怎样？”
　　
　　两个人边走边聊。
　　
　　“不想再找个人陪伴吗？”
　　
　　“没有适合的伞，宁可淋雨。”
　　
　　张强站住了，小雯也站住了。
　　
　　“我不允许你淋雨。”张强拢了拢小雯被风吹乱的长发，然后脱掉外套披在小雯身上。小雯哭了，不为别的，只为这种久违的被呵护被爱的感觉。小雯试探着去触碰张强的手，张强一把抓住她的手，“走，吃饭去！”他拉着她的手走在大街上，小雯突然愿意路过热闹的地方，她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王晓雯不再是一个人了！
　　
　　吃完饭，他们手拉着手逛超市，溜广场，石佛寺拈香，九江剧院看电影。小雯觉得自己仿佛重返到了十八岁。
　　
　　“我们是不是太疯狂了！”小雯说。从九江剧院出来，天已向晚，华灯初上。清一色的银杏树落叶把人行道铺就得金碧辉煌。
　　
　　“再不疯狂我们真的老了！”张强说。
　　
　　“你看，这灯光、这树、这路，我们是不是在天堂。”小雯说。
　　
　　“要不要将疯狂进行到底？要不要进入真的天堂？”张强掏出一张房卡狡黠地注视着王晓雯，屏住呼吸，侧着耳朵。
　　
　　“啪！”一片银杏叶跌落下来，划过小雯的面颊然后逃也似的堙没在落叶堆里。
　　
　　“很晚了，送我回家吧！”小雯揉着脸。
　　
　　出租车停在了小雯家门口，她深情地望着面前这个魂牵梦绕的男人:“我不想只要曾经拥有。”说完，她下了车。就在她走进单元门的时候，听见张强喊她的名字，她回过头，车窗大开，他高声说:“等着我，我会给你天长地久！”
　　
　　因为有了等待日子变得不再渺茫，小雯开始跑建材市场准备着手重装房子，留意家具家电的促销活动，她翻出存折一笔一笔计算着，如果有剩余再给张强买辆新车，既然生活重新开始，一切都要新的。她不巴望张强带回什么，只要人过来就行了，她过够了一桌一碗一人一椅的生活。他净身出户过来是应该的，应该把所有都留给女人和孩子。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幼稚和粗心了，居然没有详细问询有关张强妻子和孩子的信息，她是不是个难缠的悍妇？如果为此整出点事儿来弄得满城风雨人非人鬼非鬼，那个场面可太恐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小雯决定以陌生人的身份先打探一下。她坐了一程长途班车，走了长长的机耕路才靠近张强居住的村子。早就听说过张强他们家这里是大白菜产区，可是没想到翠绿的一片如此的广阔无垠。时近冬至，人们开始收白菜，人欢马叫，一片繁忙的样子。她向一位正往农用拖拉机里装白菜的大姐打听张强家的住址，大姐把她一通询问确认没有恶意，不会给张强一家扯来麻烦，才犹犹豫豫地指指远处:他家的菜地就在那片棒子秸秆后头，他媳妇领着孩子在那儿收白菜呢。
　　
　　玉米地里，小雯蹲下来透过秸秆的缝隙悄悄往外看:眼前大片白菜一行行已扳倒齐整整排列在地上，一个穿着土里土气系着旧头巾的农村妇女正站在地头张望，俩个孩子在白菜行间跑来跑去嬉闹着。
　　
　　“你们两个别跑了，那边有井口！”女人转过身呵斥。那是一张粗糙的脸，布满着了岁月的风吹日晒和浓浓的人间烟火色。
　　
　　“我爸爸咋还不来啊？妈，我都饿了。”小女孩叫嚷着跑向女人。
　　
　　“看！爸爸来了”小男孩指着远方。
　　
　　小雯顺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看，绿色的白菜的海洋里，一辆三轮车驶过来，那开车的正是张强。小雯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枯干的玉米叶子划了她的脸，她没顾得，不眨眼地继续看。
　　
　　三轮车开进菜地停下来，张强爬进了车厢里。他还穿着厂里的工作服，小雯从自己的角度仰视过去他更显伟岸和成熟。堆积的思念一下子膨胀流窜着寻找出口，小雯想冲出去。她一抬脚一棵倒伏的秸秆把她拌个跟头，她顺势坐在地上。
　　
　　“爸，接着！”男孩把白菜扔过去。
　　
　　“爸，接着！”女孩把白菜扔回去。
　　
　　“孩子他爸，接着！”女人把白菜扔过去。
　　
　　“我儿子真能干！”张强说着弯着腰垛白菜。
　　
　　“那我呢？”小女孩抱起一棵白菜问。
　　
　　“我闺女也能干！”
　　
　　“那妈呢？”
　　
　　“我大闺女更能干！”
　　
　　这场面是一幅多么和谐的家的美图！如果我踏入一步，这幅画是不是会瞬间碎得一塌糊涂，所以你拦着我是不是？小雯怔怔地对着眼前这棵倒伏的秸秆说。
　　
　　后来，有人问张强:你们家收白菜那天找你的那个女人是谁啊？她从我们家地头过，看着好像哭过的样子。

zi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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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izhu

这篇我代劳给排版！请您研究一下排版工具！

雪中梅

zizhu 发表于 2017-11-16 20:47
这篇我代劳给排版！请您研究一下排版工具！

好的。谢谢，辛苦！奉茶！

芒乡化十龙

先加分，明天得空品读老师作品！

雪中梅

芒乡化十龙 发表于 2017-11-16 23:20
先加分，明天得空品读老师作品！

谢谢十龙老师鼓励！问好。

芒乡化十龙

结尾不那么完美。男人似乎多情，感觉他对雯的关心有目地。欣赏文中的雯，她似乎挽救了自己，也给别人保持一个完成的家。小说在书写爱的同时也让我看到人的另一面劣根性。小说真的不错，但还可以再深挖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