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埋在褐色下的灵魂

一水

　　——他们没有翅，所以只能埋在褐色的泥土里。

　　今年的“三八”节，我于文字方面没有什么大的作为，非比去年，好像还有《“女吊”之外》、《旁说杨二嫂》等作品上刊。但在这个举世瞩目的女性节日里，我心底里始终波澜不浅，浪花不断，遂小心书事于所谓“母亲”以及有关家庭的“感情与经济”之当下俚俗。除此之外，对适逢“两会”期间明星女政协们的参政议政、甚或对她们所谓的“民生”谏言并不十分感兴趣。我知道，历来所及政治与女姓，大家你言我语，娱乐之余，接着就是扫兴。这样，我便煞有介事地为己留有一篇节日的“应景”之作。我打算在这篇作业中，把主角放在历经新旧两社会之“大世面”的女人身上。为此，我特别找来迅翁的《呐喊》、《彷徨》以及《朝华夕拾》进行复习。明眼人一看便知，我想把这些女人锁定在鲁镇，抑或鲁镇周边的小村子。我大抵不会故意去绕弯子，就直接写写这些年来鲁镇女人的变化罢。

　　说到鲁镇上的女人，柳妈应该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这个在鲁迅笔下并没有多少彩头的女人，虽出场简单且逊于杨二嫂，也没有长妈妈的运气，但因当年给祥林嫂指点迷津，而今已是声名鹊起。这些年，她更是与时俱进，发挥特长，自打从鲁四老爷家退休后，就办了个“点子”公司，专门事从于生活顾问之职。话说那个先前“受益”于柳妈指点的祥林嫂，而今又遇到了麻烦。她好不容易得到庙祝的允许，把几年的积蓄都捐在了一条门槛上，以为这条门槛可以做救世，成为自己“肮脏”灵魂的替身，经千人踏，万人跨后就可以赎回一世的罪名了。（虽然这罪名来得有些委屈，甚至跟那个叫祥林的野鬼有直接的关系。可不是吗？如若柳妈言，祥林嫂当年再嫁祥林时索性一头撞个死不就结了。只我读鲁迅这么多年，到现在也不想去清楚祥林嫂的“罪名”究竟是甚么。总不能说祥林嫂有克夫降子之命吧，而况以医学的角度，那个得了伤寒的祥林却是死于他贪婪的那碗冷饭；儿子阿毛实是被“狼”吃掉的。）可是，当祥林嫂即将赎回这个“朦胧”的罪名时，又听说人死后将要火化，那个门槛岂不是白捐了？还是柳妈能事，她安慰祥林嫂道：“你再准备几文大钱，等我去游说鲁镇的大管家鲁四老爷，待他一准儿看在咱们过去在他家服务的份上，能答应你死后土葬。”祥林嫂是个憨直心眼的人，这些年她总是叨念着阿毛，不厌其烦地说自己傻，对柳妈的话也言听既是。然而，她最害怕和感到恐惧的还是阴曹地府的那两个死鬼，万一他们像柳妈说的那样，争着要她，那阎王老子岂不真的要把她给锯了？到头来落个死无完尸不比这苦难的阳间还可怜？可她知道自己虽然不事于当今的火花仪式，却也是真的没钱再给柳妈了。

　　正在祥林嫂犹豫的当儿，临村那个叫夏四奶奶的来到了鲁镇——她是夏瑜的母亲。夏瑜这孩子当年气盛“不省事”，非是硬着脑袋、挺着骨头做了冤魂。他并不曾知他死后的血滴落到热腾腾的馒头上，还贡了一个叫小栓的痨病孩子当了药引；他更不曾想到，这个“血馒头”并没有像那个奴才相十足的叫康大叔的所说，给这个痨病孩子小栓带来好运，到头来，他的母亲跟小栓的母亲相遇，竟是在他们小哥俩排在一起的坟包前。夏瑜的母亲如今也有件恼人的事。清明又快到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每年都在这一天到瑜儿的墓地上坟，也常看到那圈没有根的红白小花在瑜儿的坟头上飘忽，总以为是瑜儿特意显灵来安慰自己。但是，那只黑乌鸦却也是“哑——”的一声，箭也似的飞向天空，就是不肯证实瑜儿的冤死——纵然夏母心里明白，瑜儿的死是“革命”的隐寓。让她不明白的是，早就听说鲁镇有个叫鲁迅的人说“人死之后也许有魂灵的”，这些年过去了，她可从来没有见过瑜儿的灵魂诶。这次，她特地在清明节前赶到鲁镇，是为请教顾问柳妈，问柳妈怎样才可以让瑜儿于今年的清明显灵给她。

　　柳妈就是柳妈。精明事理的她把祥林嫂的犹豫和夏母的疑惑一一看在眼里，她着实想为这两个苦命的女人做点好事实事，而况如今的她已经是“改造”过了的女人。遂对祥林嫂和夏母说：“阴曹地府方面的事等同于家俗俚事，可不是单纯的指向什么思想精神，是需要生活经验来积淀的，鲁迅哪有我的本领大？你们且不可单方崇拜而听信于他的言论罢。何况，当年祥林嫂问鲁迅人死后有没有魂灵，鲁迅也不过只是支吾着说些‘也许有罢’，‘我也说不清’之类的含糊话，他何曾给你们一个确切的答案呢？”柳妈很是兴奋，她一改“点子”初衷，随后说了一些诸如“自己的权利”、“铁屋子”、“希望”之类的话来鼓舞祥林嫂和夏四奶奶——你是你自己的，别人没有干涉你的权利；铁屋子里的人都睡着了，我们必须把他们叫醒；希望还是有的，大家一起想办法从铁屋子逃出去，当然，这其中肯定会有牺牲，而牺牲的，绝大部分是女人；我们女人要做自己的主人，灵魂的有无不可重要，更不必要再去追究死了的家人见面不见面，要学会争取和斗争；我们更不能对不住夏瑜那些孩子们——他们没有翅，所以只能埋在褐色的泥土里。

　　……

　　鲁镇还是鲁镇。只是，风风雨雨几十年后，鲁镇的女人并非如迅翁所言“女人乃是物品”，她们的思想以及身世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柳妈也好，夏母也罢，包括本不是鲁镇人而后来鲁镇打工的祥林嫂，她们都得到了新生！——在这个初春的陡峭里，我如是满怀希望，希望有一天，能够听到，听到“祝福”的爆竹声里震荡着祥林嫂觉醒后的炸响；看到，看到“清明”的雨纷纷后飘逸在瑜儿坟上的那些红白色的花环。（总212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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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曳风铃

一水这思绪飘得远啊。
是啊，今非昔比。还是柳妈与时俱进，有个点子公司。夏母也不错，虽有疑惑，却也知道去找指点迷津的人，给自己的心里讨个明白。祥林嫂终于迈过门槛不再重复阿毛的故事，出去打工了。
似乎一切都好起来了，妇女当家做主，并试着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但愿这一切，都在现实的生活体现着，存在着。而不仅仅是希望，或是朦胧的祝福声。
问好一水。

一水

谢风铃来读。在“三八”节里，总有所思，这个痼疾持续多年，形成文字，以为纪念。心底里，经常替那些因种种原因不幸于“彷徨”着的女人“呐喊”，即便是些零碎的“朝花”和“暮景”，但希望可以点缀平庸的生活罢。

一水

期待李兄交流。

李荣涛

作者用意深远啊。

明月饰窗

好嘛，你这梦幻般的杂文弄得我一头雾水，你知道我是墙上的芦苇的。
下不为例，写个浅且清的，我再来观阵

一水

期待你的佳作。

一水

原帖由 李荣涛 于 2010-3-14 14:06 发表
作者用意深远啊。

谢荣涛兄来读。问候

明月饰窗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0-3-14 18:14 发表
期待你的佳作。

你一说期待，我更不敢来了，，怕给你添乱啊，我是赝品那！

一水

明月客气的说：）

财智天下

笔法老到，寓意深刻!
问好斑竹！

云端

和李明一个观点，这个，先占个后排，待细看。
我要用三天时间来消化，之后再来回帖：）

——不用三天了，昨晚失眠之中重温楼主的文章，我发现读这样的文章很费细胞，读的不是文章，是心情~~

[ 本帖最后由 云端 于 2010-3-15 11:23 编辑 ]

董万军

“妇女当家做主，并试着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但愿这一切，都在现实的生活体现着，存在着。而不仅仅是希望，或是朦胧的祝福声。”借风铃独到的评问候一水！
好文章读起来就是很有味道！
学习了！

王九峰

寓意深刻又不乏灰色幽默。读来给人有一种淡淡忧伤！作者用一种耶揄的语气来抒发个人对鲁迅笔下这几个女人命运的再次解析，并不是调侃，也不是率意而为，而是要喚起女性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我从文章的字里行间，分明读到了沉重和责任！问好一水

西夏楼兰

如一水一样的地希望着，那些鲁镇的女人们心灵长上翅膀，飞出命运设定的圈。
我最近在实行自我保健康行动，好久没上来了，身体一直不舒服。
问好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