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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憨包朱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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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6 20:5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

  有人说,朱二这憨货真是蠢卵跌!那婆娘都成了这个鬼样子,他还当宝似地侍候着呢,图个啥?

  图个啥?嗨,图她是个女人呗!虽然样子有点糊了,她身上那零件不也还能用吗?

  得,你看她那脸,地狱里爬出来的夜叉婆似的,你敢下手?半夜醒来能让你尿一裤裆!

  那好办!脸上蒙块布,该咋着咋着!

  啊哈哈哈……

  ……

  像这类幸灾乐祸的谈话,起初人们还背着朱二的,后来干脆摆到明面上来讲了,有些忿不过的人当着朱二的面,狠嘬一口烟说:“朱二,我要是你,就把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婆娘装筐里扔十九岭去,省得看着膈应人!”

  朱二听了,先是涨红脸吭哧半天,愣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后来人们问多了,他也变得狡猾,咧着嘴嘿嘿嘿傻笑几声,该干嘛还干嘛去,气得人们背后直骂他“憨包”。

  倒也不怪村民们心毒,满林场的人谁不知道,陈美丽这些年做了多少对不起朱二的事!她有今天也是活该!

  人们还清楚地记得陈美丽出事后第一次现身的情景,那真是青风林场的一个噩梦!即使过了这半年,想起来还心惊肉跳的。

  那是去年六月的夏至日,整年中日头最长的一天。临近晚上七点,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山尖上,满山的草木都被毒日头晒得蔫不拉叽,无精打彩地垂着脑袋,连草丛里的蚱蜢都懒得跳一跳。林场的人们劳累了一天,也顶着一身疲惫蔫不拉叽地回到各自的板屋里。男人们脱掉湿嗒嗒的汗衫,从缸里舀起一大瓢水,咕嘟咕嘟灌到胃里,再舀几瓢兜头浇下来,那叫一个畅快!同样劳累了一天的女人们屋里屋外地忙活着家务,不时地赶鸡骂狗,喝斥着淘气的娃儿,一时狗叫声、娃的哭声响彻林场住宿区的上空。男人们灌够了凉水,就三三两两趷蹴在背阴处歇歇,抽几根烟解乏。陈美丽就在这时候出现了!

  先是从朱二家的方向,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叫,那声音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嘶哑得不像人样儿,接着,有个女人跌出朱二家的门,踉踉跄跄地往外跑,披头散发,女鬼一样。她身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男式衬衫,像是朱二穿过的款式。在她身后,朱二也紧跟着追出来,双手向前划拉,嘴里不停地喊:“美丽!回来!回来呀!”

  “这是咋了?”

  “不知道哇!这陈美丽怎么出屋了?”附近的人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站起来望着朱二家的方向。陈美丽已经在屋里养了好些日子的伤,说是谁也不见,这会子突然窜出来了。

  陈美丽像是没听到朱二的喊声,依然癫狂地往外跑,嘴里呜哩哇啦地喊着什么,一只手捂在胸口,没保持住平衡,身子左歪右扭的,要倒要倒的样儿。

  不大会儿,那女人跑近了,人们才看清了她的样子,瞬间惊得眼珠子瞪得老大,嘴里的烟都掉了下来。

  这就是那个风骚狐媚的陈美丽?活生生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她那张脸坑坑洼洼的,粗糙的表皮下埋着一条条扭曲的蚯蚓,鼻子也被熔掉了一半儿,软塌塌地趴在脸上。她的眼睛尤其骇人,眼眶子四周烧得一根毛都不剩,只两只血红的眼珠子在眶里滴溜溜转,活像褪了毛的鸡。她的一只手也伤着了,几个指头糊在一块儿,鸡爪似地绻缩在胸口。

  陈美丽的样子,把青风林场的人都骇住了,人们心头咯噔一跳,毛发瞬间倒竖起来。“我的妈呀!”人们纷纷喊着四散逃离,连那些光着膀子的壮汉都定不住了,也甩开脚丫子跟着大伙狂奔。偏陈美丽还像冤死鬼似地又哭又笑,炮弹一样专朝人多的地方冲,她走到哪儿,哪儿的人就吓了个屁滚尿流,整个青风林场被惊得鸡飞狗跳。

  妇女们虽然害怕,还是条件反射地捂住小娃儿的眼睛。饶是她们动作快,娃儿还是惊到了,吓得哇哇直哭。当天晚上,就有不少娃的娘点了香,向着朱二家的方向“叫魂”,一面喊娃的名字,一面骂陈美丽这个害人精。

  陈美丽绕着林场跑了个遍后才被朱二赶上,连拖带拽弄了回去。

  那天晚上,陈美丽这名字就成了人们舌头上翻来复去的美味,人们从她初来农场的时候说起,一直把她的半辈子细细嚼过一遍还觉得意犹未尽,有人惋惜,有人快意,骂一阵叹一阵,活像咀嚼着一锅有滋有味的东北乱炖,但不管人们谈话的过程如何,结尾都会用一句叹息结束:可惜了陈美丽那张狐媚的脸!

  二

  陈美丽的鲜活,曾经轰动了整个青风林场和方圆百里的村庄。她嫁过来的那天正好是三月初,柳条儿刚刚鼓突出嫩芽,枝头上的桃花开得清灵俊俏,树上的鸟儿也叽啾叫得正欢,柔媚的春风悠荡荡地吹着人们的脸,吹得人心头一阵阵地骚动。

  陈美丽就在媒婆和送嫁娘的陪伴下,穿着一身新簇簇的红衣来到青风林场。她虽是乡下人家,容貌却一点不输城里姑娘,甚至还要美上几分!一张鹅蛋形的的脸白净光滑,乌漆漆的一头黑发直垂到腰际,一双毛茸茸的狐媚桃花眼儿,身上该凹的凹,该凸的凸,别提多诱人了!更别致的是,她鬓边还插着两朵枝上新摘的并蒂桃花,把她衬得跟九天仙女似的。陈美丽来到朱二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认生,款款走到屋里神位前,还大方地回过头冲门外的人抿嘴一笑。

  这一笑,把老少爷们的魂魄都给勾走了!男人们心头咯噔一跳,那玩意儿就有了反应,不争气地鼓起来,登时一个个都涨红了脸,光棍汉儿更是贪婪地吞咽着口水,把陈美丽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饿疯的狼一样。

  “哟,朱二,你小子有艳福哇!娶了个九天仙女!”

  “可不是!拿我们那糙娘们跟新媳妇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人们无不羡慕地说,暗地里却咬着牙发狠:“朱二这憨包,真是踩了一脚好狗屎!娘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朱二心里美滋滋的,盯着婆娘嘿嘿傻笑,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两只手拿起来搓搓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搓搓,兴奋得简直不知道做什么好。

  娘们听到自家男人说自己不如陈美丽,心里都不乐意了,私下里咬着耳朵啐:“呸!这一看就是个狐狸精!朱二还美着呢,等着吧,有的是绿帽子可以戴!”

  “你瞧她那张狂的样儿,还别朵桃花!一双眼睛跟狐狸精似的,这种女人会安心守着朱二那个憨瓜?”

  “就是!满身透着骚气!”

  ……

  人们压低了声音,当着朱二的面就嚼起了舌头。朱二和他爹一点儿也没察觉,仍然一脸喜气地招待着来宾。等香桌摆好后,朱二扯扯衣服,拉拉裤脚,一脸正经地和陈美丽拜起了天地祖宗,严肃得像接受什么重大任命似的。

  当天的宴席上,男人们怀着恶意的想法不停地灌朱二喝酒,企图把他灌醉。以往来者不拒的朱二却也狡猾了!嘿嘿笑着跑来跑去地劝人吃菜,自己却只拿着酒杯轻轻抿一口。他惦记着新房里的媳妇哩!

  忙乎了一天,终于把人都送走了!朱二的爹朱有福和几个前来帮忙的婆娘在院里收拾着碗筷,朱二红着脸假装要来帮忙,却被那些婆娘们打趣了一通,笑嘻嘻地推进了新房。

  新房里,陈美丽正羞答答地坐在床沿,手里摆弄着乌黑的发辫,白净的脸儿越发妩媚了!这会正嘴角噙笑看着他,大红烛光下,那双桃花眼里的秋波一漾一漾,直勾人魂魄。

  朱二激动得心砰砰乱跳,把两手在裤腿上噌了又噌,满脸通红地看着陈美丽,硬是不敢迈步走上前。在他心里,陈美丽就是正宗的九天仙女娘娘,他那副臭身板儿哪敢主动靠近她?

  陈美丽沉住气,等了好久都不见朱二有动静,心头着实有些窝火了!站在她面前的朱二畏畏缩缩,又黑又瘦,即使穿一身崭新的衣服也浑身冒出一股傻气,从进门到现在就没听过他一句囫囵话儿,光咧着一张大嘴嘿嘿傻笑。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愣是看不出他一点男人味儿来,陈美丽实在憋屈得很!

  不过娘也说了,现在工人就等于国家干部,手里端着铁饭碗呢,嫁过去委屈不了你!他只有一个爹,老实巴脚的,到时吃咸的淡的,还不是由你说了算?家里的谷米啦,点心存款啦,你往娘家搬点估计他爷俩也不敢吭声!白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在这十里八村给他长了多少面子,他还有啥好说的?

  陈美丽一想,那倒也是!每个月固定的工资领着,病了还有国家管着,不管多饥荒的年代她都不怕饿着了!男人好不好看有什么关系?好看的男人还不一定靠谱呢!远的不说,就说邻居家香桂,嫁的倒是一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汉子,结果怎么着?她那男人和婆婆厉害得很!三天两头把她打得满身乌青,眼睛上始终挂着贼大的俩黑圈,每次打得半死还不能好好养养伤,天天天没亮就撵下地干活,天黑尽了才给回来,饭也没能吃饱,瘦得皮包骨头,才三十出头的人弄得跟七老八十似的,听说这阵子还坐下了病,这辈子算是完了!她陈美丽可不愿过那样猪狗不如的生活!所以张媒婆来提亲的时候,她见了朱二一面,犹豫一下也就答应了。当干部的婆娘总比在地里扒土疙瘩强吧?

  陈美丽想到这,立即把脸上堆满笑,走上前温温柔柔地说:“朱二,夜深了,咱睡吧。”说着就来解朱二的扣子。

  朱二受宠若惊,一时激动得眼泛泪花,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自个来……自个来!”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坐下,哆嗦着手解起了扣子。谁知越是紧张越是解不开,臊得脸红脖子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美丽咯咯笑着,把软绵绵的身子挨着朱二坐下,一颗一颗解起了他的扣子。那张美丽的脸蛋儿离朱二不到三寸,嘴里呵出的气又暖又香,直撩得朱二浑身燥热。朱二强忍着逃走的冲动,握紧双拳,僵着身子直勾勾地看着陈美丽的动作。

  陈美丽的双手很灵活,不大会儿朱二的衣服就被剥了下来,露出一身精瘦的排骨。朱二越发不自在起来,两手抓抓这里,挠挠那里,眼睛左右乱飘,就是不敢看陈美丽,嘴里嗯嗯啊啊半天硬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陈美丽仿佛没看到朱二的尴尬,解完了朱二的扣子,又转过身解起了自己的扣子,只几下身上的衣服就被除尽了,露出她白净细嫩的身子,像剥光的鸡蛋一样亮晃晃地现在朱二眼里。

  朱二就是再憨包,这会也不用别人教他怎么做了!骨子里的原始兽性使得他不受控制地大吼一声,扑上前把美丽紧紧抱在怀里,一下压在床板上。

  陈美丽忍着背部的疼痛,伸出两只柔软的胳膊抱住朱二瘦伶伶的身子。朱二像野猪一样在陈美丽软绵绵的身子上胡拱乱拱,半天才终于找到法门,彻底完成了新婚的仪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朱二头一次觉得,这生活真他妈有滋有味极了!他埋在陈美丽温软馨香的怀里,不由幸福得落下泪来,谁知一哭就刹不住车,那泪扑籁籁下雨似的,最后索性放声呜呜大哭起来,把眼泪鼻涕抹了陈美丽一身。他从小是个没娘的人,几时享受过女人的温柔?这会子终于有个女人真真正正属于他朱二了,一时激动得把持不住,就哭了起来。

  陈美丽被朱二弄得一头雾水,但看着他那可怜的样儿,哭得黑瘦的脸都皱成一团了,忍不住同情起他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脑袋。

  三

  婚后,朱二的日子就像朝起的太阳,越来越火热。每个月领了钱,必是一分不动地尽数交给陈美丽,公公但凡攒了几个零碎,也交给她保管着,说贴补家用。陈美丽很满意爷俩的态度,对爷俩每天的吃喝拉撒也挺尽心。家里有个女人毕竟不一样了!各色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平时爷俩吃不着的煎饼艾馍等小点心,陈美丽都会做,三不五时就贴一锅改善改善伙食。

  朱二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黑瘦的脸看起来也顺眼了许多,每天哼着人听不懂的小调跟着大伙上山伐木。一年半后,陈美丽还给他生了个儿子,朱二更是浑身飘得脚不沾地了!一张开嘴总是先蹦出“我儿子”“我媳妇”这样的字眼,得意洋洋的样儿,活像拥有天下的皇帝似的。林场的人背地里说到他,总是又羡慕又嫉妒地咬着牙骂:“他妈的朱二!他妈的朱二!”

  可不是“他妈的!”朱二现在的日子那就是皇帝,还有啥可以骂的?他人长得是不咋滴,可每月崭新的钞票领着,每晚漂亮的媳妇睡着,乖乖的儿子抱着,你不服还真不行!以往都说他憨包,看来他贼精着呢!

  话说着慢,日子过起来就快,不知不觉朱二的儿子朱小建都上初中了,公公朱有福生了一场大病,在床上拖了几个月后,很快丢下一家人去了,这家只剩了朱二一家三口。儿子朱小建很听话,学习也不用人催,每晚吃了饭自个做作业去,陈美丽空闲了不少。

  这天晚饭后,陈美丽手里拿着针线补袜子,瞅见朱二正靠在床沿抽着烟卷儿,嘴里不满地说:“朱二,现今物价都贵了,孩子又要上学,往后把烟戒了!”

  以往媳妇说什么,朱二是不敢顶嘴的,可这烟瘾已经陪了他几十年,哪舍得戒呀!当下弱弱地辩道:“这几个烟卷儿也不花几个钱么!”

  “几个钱就不是钱啦?我说朱二,你能有点出息不?你去山下看看,哪家的日子还像咱过得这么寒酸?别人家里摆的那大彩电大冰箱,样样都齐全了!就咱还看着满是雪花的黑白电视。每月发的那俩工资还得一分一厘地算计着花,想额外买点啥就短了。你说,往后孩子再上高中,上大学,咱拿啥供?”

  朱二被陈美丽说得蒙了头,喃喃道:“那还能咋办?走一步看一步呗!咱林场家家的日子不都这么过吗?除了伐木还能干点啥?”

  “你就不会想想?”

  “我想不着。”朱二垂下脑袋,蔫蔫地看着自个的脚尖。

  陈美丽哼一声:“你这榆木脑袋,指望你能顶啥用!我早有主意了,等着看吧!”

  是啥主意,陈美丽也不告诉朱二。朱二心里七上八下的,猜不到陈美丽演哪出。

  要说起来,青风林场的女人其实也没啥正经活,她们大多没什么文化,也没多少想法,通常只能在家理理家务事,或者跟在男人屁股后面拽拽树枝,割点藤条啥的,最多闲着时去林子里捡些野生菌,卖了换几个油盐钱,但那几个钱能顶啥用呀?所以女人们也并不十分认真。

  陈美丽不一样,她早看出风向的变化。这些年国家经济发展飞快,山下的人又贼精,很多人做生意发了,赚的钱得用簸箩装!他们大鱼大肉吃多了,又搞起什么养生,稀罕起山上的这些野物。陈美丽就寻思着要利用林子挣些钱。

  把朱二和朱小建爷俩送出门后,陈美丽立即挎上篮子出了门。近来雨水多,南山竹坡那里的几丛鸡肉菌想必都长出来了,这些东西别说城里人,山里人也爱吃,打汤贼鲜!前天陈美丽去看过,菌子刚刚顶出地面,还没一截手指高呢!她已经把那里打上记号,折了树枝盖住了!往时不会有人去那里遛达,她也是去那里拉屎才看到的。那里偏僻,估计这会还没被人摘走。

  当天,陈美丽就采了满满一篮菌子,把块布捂在上面,赶到集市上摆了个早摊。没曾想刚把篮子放下,就一堆人围上来抢着要买,价钱都不用陈美丽喊,竟然自个给起钱来了,还一个比一个出得高,陈美丽都看傻眼了!最后,一个穿着体面、大腹便便的男人干脆甩出几张大票子,把陈美丽的货和篮子都拎走了!

  这几张票子,可是朱二十天的工资啊!陈美丽激动得心砰砰直跳,怀里揣着大票子往家里奔。可找着发财的道了!

  一路上回去,陈美丽觉得天更蓝了,草更绿了,往时看厌的山也可爱了!她仿佛能看到漂亮的大彩电大冰箱在跟她招手呢!

  陈美丽彻底开了窍,从这天后一直穿梭在林子里,春天采野菜,夏天采菌子,秋天摘果子……美丽富饶的大地,总是有采不尽的宝贝。

  对这条发财的道儿,陈美丽和朱二一直是藏着掖着的,一开始人们见陈美丽在林子里翻翻找找,还在背后笑话她,说她不务正业,尽想着取巧的活儿干,钱哪有那么好挣?

  直到有一天,崭新的大彩电搬到了朱二家门口,人们才大吃一惊:“朱二这憨包,啥时候这么有钱?”

  人们纷纷来朱二家串门,东敲西打地问朱二去哪抓那么多钱?朱二嘿嘿笑着,啥话也不说,陈美丽苦着一张嚷:“哎呀,朱二这榆木脑袋,能上哪抓钱去?还不是跟你们一样领那几个死工资!买彩电的钱是俺回娘家借的!”

  回娘家借的?哼,鬼信!陈美丽的娘大伙谁没见过,那是一个贼精的小老太婆,一双眼睛雷达探测器似的,一来朱二家就四处扫射,啥值钱拿啥走,陈美丽不说,朱有福那时候还在,也不说,朱二更不敢说。那样一个老太婆,指望她给钱?做梦去吧!

  陈美丽不肯说出发财的道儿,村民们自有办法。从那天起,陈美丽和朱二不管走到哪,总能“碰巧”遇到青风林场的人。陈美丽再怎么精明,也不能生意都不做呀!最后,在市场卖货的时候被人揭穿了秘密。

  青风林场的人都红了眼,娘们家务事也不理了!拖家带口上山找野物:采菌子,采野菜,摘果子,完了拿山下去卖。卖货的渠道也越来越多,不再仅限于菜市场,而是专门拿到富人集中居住的地方去。那些人舍得出钱,又稀罕这些玩意儿。

  大山的资源就算再丰富,也不能像喷泉一样把这些稀罕物一夜之间喷出来,很快,林场山上的东西就被搜寻得差不多了,人们能找到的野物越来越少,不少人着起急来。那些脑瓜子灵活的人忽然就开了窍:山上没有了,咱可以种啊!鸡肉菌是不能了,那玩意儿需要白蚁挖洞,人工养不实际,木耳那是可以办得到的呀!几截木头,几把木糠,可不长出来了么?虽说没野生的味儿好,但咱把价钱降下来些,也能卖不少钱呀!

  说干就干!不少人倾了家产,捞起袖子投入到木耳菌的养殖上。盖菌房、弄培床、种菌种,忙得热火朝天。有些人连林场工人的身份也不要了,一下买断了工职,用那些钱投入到菌子养殖中——林场工人的地位越来越不值钱,工资十几年没涨,物价倒是涨是飞快,再守着那个铁饭碗,啃锅盖吃啊!

  很快,培育的木耳菌都长出来了,一片挤挤拥拥,十分喜人。人们又日夜赶着采木耳菌,既辛苦又快乐。早先没长出来时,就有商户找来说要订木耳菌,还出了个大价钱。人们这一着都押着宝了!

  四

  就在林场的人都喜气洋洋、对未来信心满满的当儿,朱二却和陈美丽吵起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

  山上的野物被采完后,陈美丽的进项就断了,眼看人们都发了大财,她当然坐不住,怂恿朱二也弄个菌房。朱二不舍得丢掉干了十几年的工作,再说,他除了伐木头别的也不会,因此死倔着没答应,每天扛着锯子,干着累死人的活计,领着薄薄的几张票子。

  陈美丽火了,摔着碗指着他的鼻子问:“朱二,你给个准话,干不干?”

  向来懦弱的朱二梗着脖子,小声应了一句:“不……不干!”

  “你再说一遍!说大声些!”陈美丽咬着牙,手指逼到朱二眉毛上。

  “不干!我说不干就不干!”朱二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头一次在陈美丽面前发起威来,完了还踢一脚地上的碎碗,摔门出去了。

  “没用的男人!蠢卵跌!老娘跟了你真是瞎了眼!”陈美丽追出来,冲着朱二的背影跺着脚骂。

  朱二假装没听到,聋拉着脑袋不声不响往林子里走去。林子里才是他熟悉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他吃在这里,有时候还睡在这里。这里的一草一木,每块石头,每条弯路,都像他的孩子似的,他对它们熟悉的程度,就像熟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件,这会要他离开山林,他能答应吗?

  之后的日子,不管陈美丽怎么温柔劝说,或是威逼利诱,朱二就是死活不答应。到后来,陈美丽一说话朱二就躺在床上装死。

  陈美丽恨得牙根痒痒,照她的说法,朱二要是一头猪,或者一只鸡,她就把他掐死剥皮煮了吃了!可她拿这憨包没办法呀!他就像根木头,油盐不进,对着他鼻子喊爹骂娘都不中。眼看青风林场的人都发了大财,陈美丽的心就跟猫挠似的,到处抓摸不着。她倒也想自个弄个菌房,可这活计需要劳力,她一个女人玩不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的日子过到自个上头。

  眼红归眼红,日子还是得过,野货寻摸不上了,只能勒紧裤腰带算计着朱二的那点死工资。好在林场的工资从不拖欠,这日子虽紧巴倒也不至于饿死。只是近些年来工业发展飞快,很多东西都机械化了,人工越来越不值钱。就说伐木头,以前还用人两边拉大锯,拉得满头大汗也搞不定一根,现在都使上了电锯,呜呜几声,再粗的木头都能拦腰锯断,又快捷又方便。

  青风林场也进了许多现代化机械,曾经稀罕的工人如今都成吃闲饭的了!先是一批批的老工人下了岗,不久后场长透出口风来,还要裁掉一些年纪略大的、身体较弱的工人。你想这话里包含着谁?可不等于说他朱二吗?

  那天,朱二蔫蔫地回到家,坐在门槛上抖抖索索地扣着脚板,眉毛拢到了一堆,眼圈儿都红了!

  陈美丽在院里择着菜,瞅了他一眼,又瞅一眼,说:“咋了?”

  良久,朱二瓮声瓮气地说:“今儿场长跟我说,可能不让我干了!”

  “啥?”陈美丽跳起来嚷。

  “说是不让我干了!”朱二憋了一口气,一下子吼出来,转过头就用手肘抹泪。

  “他凭啥不让你干?凭啥?”陈美丽气呼呼地嚷。这日子本来就紧巴巴的,朱二再没了工作,全家都喝西北风去!

  “林场里伐木都使机器,用不着那么多人了!连干了几十年的三叔和朱伯都下岗了!”朱二哽咽着说。

  “那他也不能裁你呀!就算用机器,那机器不还得要人操作吗?朱二,你忒窝囊!场长要你下岗你就下岗?你不会求求他?”

  “求了,没用。”朱二垂下脑袋,喃喃地说。

  陈美丽心里哼一声:什么场长!柿子专挑软的捏!也怪朱二没本事,整天就知道埋头蛮干,屁也不晓得放一个,瘟鸡似的,不裁你裁谁?

  气也气了,骂也骂了,可这日子还得往下过么,朱二这位置不能丢!陈美丽算计了一番,说:“我找他去!”擦了擦手,就要往外走,一想:现今的人都兴走后门,求人总得拿点儿东西才是!又回转来,在屋里四处转悠,愣找不着一件值钱的玩意,拍拍口袋,空落落的,只好甩着两手走出门来。

  陈美丽去到场长家的时候,场长朱富贵正在手忙脚乱地下面呢!他早在山下置了家业,媳妇陪着儿子在那里读书,平时也就孤家寡人在山上住着,偶尔回山下的家看看儿子媳妇。

  朱富贵家的大门也不关,就那么敞开着,厨房里飘出一阵阵浓烟,夹杂着朱富贵一连串的咳嗽和冲天的喷嚏。

  陈美丽跨进厨房,嘴里说着:“哟,场长,咱弄这么多黑烟!”紧赶着上前,从灶里抽出一堆湿柴。

  “是朱二嫂子呀!你咋来了?瞧瞧,家里没个女人,大老爷们还真弄不妥!”朱富贵一面抹着脸一面嘻笑着说。

  “得,你屋里坐着去,这种活儿还得我们女人来么!”陈美丽笑着推了场长一把,蹲在了灶膛前,圆润硕大的臀部立即勾勒出诱人的曲线。朱富贵看呆了!心里一团火腾地燃了起来。

  陈美丽虽已人到中年,那身材保持得相当好,腰肢纤细,胸部挺翘,皮肤还是那么光滑水嫩,乌漆漆的头发在头顶盘成一个时兴的大髻儿,背后看起来就跟个大姑娘似的。朱富贵越看心里越痒痒,直在她身后蹭啊蹭地舍不得离开,陈美丽又笑着推了他一把,他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很快,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面条摆在了朱富贵面前,上面还卧着俩鸳鸯蛋。

  “饿了快吃!”陈美丽把碗往朱富贵面前略推了推,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儿含笑看着他。

  朱富贵伸手捧住了那碗,也捧住了陈美丽的手。陈美丽往外抽了抽,没抽动。朱富贵的手越捂越紧,那手蛇似地往陈美丽胳膊上摸来。陈美丽心头砰砰直跳,气也越喘越粗。她早听说场长跟不少女人暧昧,而且人又大方,那些女人从他那里得到不少好处,再加上朱富贵人高马大,一表人才,他又不用干粗活,保养得脸泛油光,一张宽阔的额头充满男人味,这样的男人,是陈美丽从来没有体验过的。

  朱二那个憨瓜这两年越来越不行了,每次干那事不到两分钟就完了,把她不上不下地吊在那里,着实难受。陈美丽虽憋着一股气,也不知道跟谁发,如今被朱富贵一撩拨,身体里的火腾地燃了起来,两腿一软就倒在了朱富贵怀里。她不记得朱富贵是怎么把她抱进屋去的,不记得衣服什么时候除去的,也不记得时间过了多久了,只知道两人像有极大仇恨似的,把对方揉皱了展平了捏扁了深深嵌进骨子里去。

  天黑下来后,陈美丽才起身穿了衣服,悄悄溜出场长家大门,左瞅右瞅了一番,见林场寂静无人,才放轻了脚步,猫着腰往家里走去。

  自从有了这一夜,朱二下岗的事自然也就没人提了。陈美丽说,是她去求场长的功劳,费了好大一番口舌场长才同意呢。朱二深信不疑。在他心里,没有陈美丽做不到的事。

  朱二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照旧每天一大早就去山上,勤勤恳恳地干着他熟悉的伐木的活儿,还时常对着林场的人露出憨憨的笑。

  从那之后,陈美丽三五天就出去一趟,直到天黑尽才回来,对朱二就说“去串门了!”朱二也没多想,更不敢细问。

  纸是包不住火的,天长日久,林场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碍于场长的淫威,谁也没说破,转过身都在朱二背后啐道:“呸!这个憨包啥都不知道,还偷着乐呢!婆娘都给人睡烂了!”

  陈美丽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好处到手才是实际的!经过这件事她忽然晓得了:原来女人的身体这么值钱!只要她愿意,那些臭男人就能心甘情愿为她做事!

  从此以后,陈美丽更加肆无忌惮,完全把自己的身体当成取胜的筹码,和林场的组长、小队长等人都有了瓜葛,大家各取所需,心照不宣,只瞒了朱二一人。

  五

  几个月后,朱富贵因为业绩突出,被提拔到另一个更大的红河林场任场长,另从山下调来了一个新场长。新场长像王,叫王文才,据说此前只是县委一个端茶倒水的基层工作人员,能当上场长,靠的全是岳父的功劳。他的岳父周耀华是当地有名的一个黑帮老大,黑道白道都吃得开,而他女儿又是最宠爱的掌上明珠,据说继承了他的产业的同时也继承了他的心狠手辣。

  王文才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巴结上了黑帮老大的女儿周晓慧,并成功地和她结了婚,接着,一步步高升,朱富贵走后就拿下了“青风林场场长”这个肥缺。

  王文才初来林场时那个威风!先是从山下大路上,开来一辆光可鉴人的“奔驰SUV”,车门一打开,穿着一身高档衣服的王文才一脚迈出来,满脸笑容地和林场的人们打招呼。他不到四十岁年纪,斯文白净的脸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眼睛一溜一转,就把四周的环境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另一边,王文才的老婆周晓慧也伸出一只穿着恨天高的脚,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周晓慧个儿不高,身材略显雍肿,五官平常,穿着紧绷绷的一套红色连衣裙,烫着大波浪卷发,嘴唇抹得血红血红的。她一下来,看了一眼林场的居住环境,立即皱起眉头,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

  王文才完全没注意到周晓慧的不满,正亲亲热热地和大伙套近乎,踌躇满志地畅想林场未来的发展方向。

  人们不去管什么发展,最担心的还是自个的出路,因此个个忧心忡忡。陈美丽听说朱富贵调离了林场,几天几夜睡不着,既舍不下和朱富贵的欢好时光,又怕朱二的位置不保。

  果不其然,王文才一来就对林场实行了大改革,把林场分片承包给工人负责打理,说是这样就能调动工人的积极性,最大化地保护林场的利益,防止盗取木柴的频繁发生。

  王文才两嘴一碰,人们的心头就震颤起来,不少人看到这其中的商机,纷纷暗地里给王文才送大礼,央求他分自己一片肥沃的地儿。

  陈美丽急得在屋里推磨似地转着圈圈。朱二这些年的进项,除了孩子的学费和日常开销,几乎一个子儿都不剩,拿啥和人去争?没了朱富贵的庇佑,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朱二也愁得脸皱成一堆,坐在门槛上不停抽烟,直弄到屋内烟雾弥漫。

  陈美丽恼了,冲朱二发起火:“朱二!你还蹲在这抽烟呢,你去看看大伙,个个都在绞尽脑汁要承包林场,你倒好,不急不慌的,迟了你一个屁也争不到!”

  朱二嗫嚅着说:“那……那咱能咋办呀?我也想过送礼,可咱家的东西,场长看不上眼。”朱二说着,把脑袋垂到裤档里。

  “没出息!嫁给你我算倒了大霉!”陈美丽恼恨地说,暗地里想着,少不得还得自己出马。

  王文才刚来的时候,她也混在人堆里看。王文才的老婆怕是不好惹,光从王文才在她面前温顺的样儿就能看出来,想来他在家也没什么地位,纸糊的老虎,人前威风而已。这种男人其实好搞定,他们不是没贼心,而是有贼心没贼胆!但周晓慧还在山上,哪里能寻着机会单独去见王文才?

  陈美丽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一天到晚在场长家附近转悠,看着人们从他家进进出出,心急得不得了。

  一天晚上,陈美丽瞅见那辆奔驰开出了场长家,径直向山下开去,车里除了司机只有周晓慧一人。

  她走了?陈美丽欣喜地想。有钱人家的女儿,果然住不了林场这种破地方啊!

  当天晚上,陈美丽翻箱倒柜,找出自己舍不得穿的漂亮衣服,仔仔细细化了个淡妆。那些粉底和口红,又把陈美丽装饰得跟新嫁娘一样。镜子里的陈美丽除了眼角多了几条细细的皱纹之外,还是那么迷人,脸颊饱满红润,眼里脉脉含情,抹了口红的嘴唇樱桃一样,格外诱人。陈美丽对自己的容貌很满意。

  天完全黑尽后,陈美丽借口说去探朱麻子媳妇的口风,趁机出了门,往场长家走去。

  王文才的屋里还亮着灯,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声音,想来屋里还有客人。陈美丽在屋后躲着,直到人们都走光了,再三确认屋里只有王文才一人后,才换上一脸笑容敲响场长家的门。

  王文才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陈美丽眼里一亮,极快地上下打量一翻,露出欣喜的笑容问:“请问你是?”

  “场长好!我是朱二的媳妇。”陈美丽笑吟吟地看着场长说。

  王文才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我当是哪个贵客登门,原来是朱二嫂子呀!久仰大名,果然像花一样漂亮!请进请进!”

  “弟妹不在家呀?”陈美丽一边迈步进屋,一面左右顾盼着假意问道。

  “她嫌山上不方便,回山下的家去了。”

  陈美丽进了屋子,也不急着落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看王文才,又看看桌上零乱的物品,挽起袖子收拾起来,嘴里还嗔怪地碎碎念着:“哎呀,瞧这家乱的!我都看不下去!”

  “不用忙不用忙,我一会收就行!”王文才忙阻止道,那手一拦,就握住了陈美丽的手腕。陈美丽也没往回抽,看着王文才嘻嘻笑。

  朗有情妾有意,两人也不扭捏,只交换了个眼神就扑到一块,顿时天雷勾动地火,燃得屋里气温陡然升高,两人的衣服瞬间就被除尽,乒乒乓乓地干起来,屋里的暧昧浓烟似的,颤颤悠悠,起起伏伏,遮天避日。

  不用说,朱二这一回又捡了个大便宜,耧走了地势最好、也最富饶的南山那片树林。

  陈美丽自然又搬出了老一套说辞,只说是她去求场长的结果。朱二自然十分高兴,更是把陈美丽当成天上的仙女来看待,对工作更尽心,对美丽也更服帖了!靠着陈美丽的算计,他家的日子又渐渐水涨船高,陈美丽和人说话都袖着手,摆出一副老板娘的架势,别提多得意了。

  林场的人们既嫉妒又不屑,在朱二背后议论纷纷,说这憨包靠老婆卖屁股保住饭碗!

  “哼,陈美丽得意得太早了!王文才的老婆是什么人?竟敢太岁头上动土,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知道底细的人一脸高深莫测地说。

  陈美丽可没管什么将来,自从尝到甜头后,她和王文才打得更火热了,当着外人还假模假样地“场长”“嫂子”地叫着,背后却是无所不及,两人好得恨不能整天粘在一块。朱二却丝毫没察觉,每天过得稀里糊涂的,林场的人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闲了时都拿他的事当下酒菜,每天翻来覆去地嚼。

  六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朱二得了大好处,林场的人们心里自是憋了一股气。特别是向来爱钻牛角尖的朱有财。这朱有财也是林场工人,当年连哄带骗让他爹让出工人位置,狡猾得像泥鳅一样。因为他脸上满是斑斑点点的逗印,林场的人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朱麻子。

  对朱二娶了个漂亮媳妇这事,朱麻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时常骂道:“他娘的!好事都掉朱二这傻瓜头上去了!我朱麻子孤家寡人一个,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朱麻子虽然也是工人身份,可他没有朱二的狗屎运,三十岁上才娶了个二婚带娃的丑娘们。照朱麻子原话说,这娘们不只丑,还笨,哪样都不会来事,光长一张嘴吃了!

  人人都不敢揭穿陈美丽和场长的勾当,朱麻子偏要揭开这层蒙羞罩罩,让朱二和陈美丽干起来,看他俩还有脸在林场混不?

  不久后,朱麻子终于逮着机会了!

  那天场长过生,邀请林场几个要好的工人一起在家里喝酒。朱二和朱麻子也在受邀之列。饭桌上,朱二为这殊荣激动得语无伦次,不管场长灌多少酒,他一概来者不拒。

  酒喝到一半,场长借口说出去遛遛,醒醒酒,让他们随意,说着就走了,很久也不见回来。

  朱麻子心里明镜似的,半眯着眼装醉,拍拍朱二的肩膀说:“朱二,我看你喝了不少酒,我也多了,一会回去非得让我那臭娘们骂不可!咱去你家喝喝茶,醒醒酒?”

  朱二正喝得豪情满满,哥们义气腾一下升起来,说:“走!上我家……喝茶去!”和朱麻子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亲亲热热地往家走去。

  果然不出朱麻子所料,朱二家的灯还亮着,屋里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儿正在推杯换盏,陈美丽不时压低了声娇笑,那笑声别提多淫荡!

  朱麻子心里暗暗啐一口,故意提高声道:“朱二,你喝多啦!把眼睛睁大点儿,看清眼前的情况!”

  这一声喊,让屋里的人都静了下来。一阵慌慌张张的哐啷声过后,陈美丽打开了房门。王文才正在屋里坐着呢,见了这俩人,脸上闪过一阵慌乱。朱麻子故意假装看不到,走到他身边坐下,笑嘻嘻地递过一根烟。

  朱二瞪大眼惊讶地问:“场长,你咋在我家?”

  “嗯……这个嘛……”王文才躲闪着,吱吱唔唔地说。

  陈美丽见有外人在场,恐怕朱二发起酒疯让场长下不来台,佯装生气地说:“朱二,你咋这会才回来?又灌多猫尿了?”

  朱二一听慌了,刚要对陈美丽解释,朱麻子又提高了声追问:“是呀!场长,刚刚我们都在你家喝酒,你咋又跑到朱二家来了?想是跟嫂子喝酒比跟我们这些大男人喝有意思呀,哈哈!”

  朱二听了这话,莫名其妙地搔搔头。陈美丽臊得脸通红,借口炒菜走出屋。

  “场长,你要是喜欢喝老百姓家的酿米酒,改天去我那里,我陪你喝,顺便商量一下咱林场的事,看怎样把工作做得更好。”朱麻子说着,起身给场长倒了一杯酒,两眼死死盯着场长的脸。

  王文才看着朱麻子直勾勾的眼睛,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拍拍他的肩膀说:“好说好说!咱林场的事多着呢,野猪坡那片树林还没人承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看你就不错!”

  “谢谢场长!我一定好好干!”朱麻子眉开眼笑,又端过朱二的酒杯说:“朱二,咱场长真是个好人哪!他一直关心着林场工人的生活,这么晚了还下基层调查情况,看哪家还没脱贫致富,前几天还到我家去了一趟呢!你说这样好的场长去哪里找?”

  朱二一听,高兴了,忙端起酒杯说:“我也要谢谢场长把南山坡包给我,我一定用心好好干!把生活质量提上来,决不给咱林场拖后腿!”说着一饮而尽。

  陈美丽在门外,见朱麻子对她挤眉弄眼,气也不是,恨也不是,只能干跺脚。

  第二天,场长刚一上班就找到朱麻子,当着众人的面,宣布让他承包野猪坡那片树林。

  人们百思不得其解,都说朱麻子这吊儿啷当的人,咋就这么有本事了?他靠啥攀上了场长?

  朱麻子媳妇的嘴巴把不住门,一来二去,就被林场的娘们套出了话,说是朱麻子在朱二家把场长和陈美丽逮了个现行,捡了个大便宜哩!人们哄堂一笑,都说朱二这憨瓜,还陪着奸夫喝酒哩,真是根榆木疙瘩!

  七

  场长和陈美丽的事,林场的人都了然于心,只是大家有意巴结场长,因此没人敢往外说。场长的老婆不常上山,偶尔上来住几天就走了,所以也没能察觉。但后来,这个消息不知道谁给漏了出去,陈美丽终于出事了!

  那天一早,陈美丽接到山下一个人的转述,说王文才在集市上等着她,看中一样东西要帮她买。

  陈美丽欢天喜地,把自己美美地打扮了一番,就去了山下的集市。

  那天正是赶集日,集市上热热闹闹,摆摊卖菜的、卖五谷杂粮的挤了满满一街。陈美丽来到指定地点,左等右等不见王文才,正在着急呢,就见一辆黑色奥迪开到面前,从车上下来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不由分说就捉住她的手,反绑在背后。陈美丽拼命挣扎,厉声问道:“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干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其中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看也不看她,只顾慢悠悠地转着手里装满水的瓶子玩。

  从车里又走出一个穿着时尚、浓妆艳抹的女人,款款向陈美丽走来,一手托起她的下巴,像打量一件货物一样打量她。陈美丽一看,知道这是王文才的老婆周晓慧,心里立时咯噔一跳,拼命挣扎起来。

  周晓慧的手指轻轻撩过陈美丽的脸,嘴里啧啧几声,皮笑肉不笑地说:“果然是狐狸精啊!这脸皮不但厚,还挺光滑!听说上一任的场长朱富贵也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你魅力还真大!这么一张美丽的脸,真是让人看着稀罕呐!”周晓慧说着,脸色渐渐变得狰狞,眉毛倒竖,手指掐住陈美丽的脸狠命一揪,破口大骂:“臭婊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算计到老娘头上来!”说着张开手,“啪”一下打得陈美丽眼冒金星,接着一掌又一掌,不停地在陈美丽脸上抽打,直抽得陈美丽两边脸都肿了起来。

  “把她衣服给我扒了!她不是愿意骚吗?让她骚个够!”周晓慧住了手,对着几个手下喝了一声。

  那几个流氓立时疯狗一样,扑上来撕扯陈美丽的衣服。陈美丽躺在地上,杀猪一样大喊大叫,不停地喊救命,可周围的人谁敢上前?都眼睁睁看着她被剥个精光,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肉。

  陈美丽坐起身,眼泪汪汪地抱着自已的膝盖发抖。

  周晓慧鼻子里哼一场,转身往车里钻去,回头丢下一句话:“后面的事,你们看着办!”

  “放心吧,周姐。”那个手里拿着瓶子的男子说道,接着狞笑一声,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立时弥漫开来。

  “是硫酸!”靠得近的人一闻到这味道,恐惧地喊。围观的人惊慌失措地四散乱逃。

  陈美丽听到大家的喊声,吓得脸色死白,刚想挣扎着逃走,那瓶硫酸已经照着她兜头泼下来了!情急中她用右手挡住脸。

  大伙只听到陈美丽凄厉地“啊”一声大叫,回头一看,只见她在原地乱蹦乱跳,被泼到硫酸的脸开始融化,皮肤在硫酸的腐蚀下滋滋地响,冒起一阵阵细小的泡泡,泡泡接连啪啪地破掉,一股恶臭迅速向四周漫延,场面很是骇人!

  那辆黑色奥迪从容离开现场,王文才的女人没有回头看一眼。

  陈美丽倒在地上,手捂着脸恐怖地持续大叫、打滚,那可怕的样子把人们吓得哭爹喊娘,大家纷纷逃得远远的,没有人敢上前救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二苍白着脸,哆哆嗦嗦地跑到陈美丽面前,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把她扶起来说:“美丽,咱回家,回家啊!”

  陈美丽睁着被烧得血糊糊的眼睛,冲朱二哇哇地喊着,她的声带已经受影响,谁也听不清她喊的什么了。朱二抱住她,安抚着说:“没事!没事!咱治,我送你去医院。”说着把一脸血淋淋的陈美丽背起来,朝医院跑去。

  原来山下集市有个认识朱二的人,看到陈美丽被围攻立即火速上山通知朱二,谁知等他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陈美丽被毁了容。

  青风林场的人议论纷纷,都说陈美丽是被场长的女人报复毁的容。大家心里既兴奋又恐惧,都在等着陈美丽出现,看她究竟毁成什么样儿了。

  陈美丽一直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这期间都是朱二和儿子小建轮流照顾她,娘家人只来了一次,坐了坐就走了——她们早从别人那里听说了陈美丽的遭遇,谁敢不要命地去惹黑社会?因此也只能不了了之,哑巴吃黄连,硬往肚里吞。

  王文才对这件事装聋作哑,陈美丽住院期间一次也没来过,对着人更是连提都没敢提起。

  陈美丽回家的那天,天正飘着毛毛细雨,山上的树已经抽出了嫩芽,青风林场一片郁郁葱葱。她脸上缠着白布伏在朱二背上,看到这熟悉的风景,心里一片悲凉。

  青风林场的男女老少听说陈美丽回来了,都一窝蜂挤到朱二家,吵吵嚷嚷地说来看看她。

  “朱二,嫂子的脸咋弄这样了?”林场的人好奇地问,一脸期待地想从朱二嘴里听到精彩的答案。

  “掉锅里烫的。”朱二闷声闷气地说。劳累了两个月,朱二变得更黑更瘦了,头发乱篷篷的,眼窝都凹了进去,背看着都驼了一些,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朱二,我咋听说是让人给弄的!”人群里不知死活的家伙插了一句,引起一阵哗然。

  朱二听到这句话,看到大伙隐含着笑却仍拼命装作同情的样子,忽然就发飚了!他抄起门边的扫帚,疯了一样朝人群挥来,嘶哑着嗓子大吼:“滚!都滚出去!”

  青风林场的人看到朱二发疯,一时都懵了!有几个人甚至忘了闪开被抽了几扫帚。人们想不到,从来老实的朱二,从来一脸傻笑的憨包朱二,居然也会有这么凶猛的一面!人们心里惊惧不已,都敛起了看热闹的心情,默默走出朱二家的门。有几个平日和朱二较好的邻居,走过来拍拍朱二的肩膀,二话不说,红着眼眶走了。

  朱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陈美丽被硫酸毁得严重,手一直绻缩在胸口,连自理都难,只能在家慢慢调理,两三年后才能干些轻活。朱二也辞去了林场的工作,自个养起了木耳菌,陈美丽有时会来帮忙。只是经过这一出后,陈美丽的性格大变,脾气越发暴躁,动不动就找朱二吵架,嘴里不停地呜啦呜啦乱吼,样子相当骇人。朱二闷声不响,由着她骂。又过了几年,陈美丽祸不单行,患上了脑梗,连走路都难了,只好整日坐在轮椅上。

  每天早晨太阳升起时,朱二推着美丽出来晒太阳,在林子边缘一面走,一面看着抽出嫩芽的树,看路边盛开的野花。他还会摘下几朵新开的花插在轮椅上,或者别在美丽的耳朵边,时不时蹲下身擦掉陈美丽嘴角的口水,那样子轻柔得,仿佛侍候一件易碎的宝贵物品一样。

  突然有一天,陈美丽伸出僵硬的手捉住朱二的胳膊,伸长了脖子吃力地不停说话,声音沙哑含糊。朱二竖起耳朵,认真捕捉陈美丽所说的每一个音节,猜测她话里的意思。很久,才嚅动嘴唇喏喏地说:“美丽,你做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是我没用,总是让你替家里操心。”朱二说着,趴在陈美丽膝盖上呜呜地哭,哭得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

  陈美丽伸出手,抱住朱二的脑袋,被烧得光秃秃的眼里流下两行泪。

评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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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7-12-6 21:04 | 只看该作者
朱二,我们的回忆。玉玉洒脱的个性埋在其中,嘿嘿。凑个字数。
3#
发表于 2017-12-6 21:04 | 只看该作者
这才是真小说,要找回这种心态。
4#
 楼主| 发表于 2017-12-6 21:19 | 只看该作者
素离歌 发表于 2017-12-6 21:04
朱二,我们的回忆。玉玉洒脱的个性埋在其中,嘿嘿。凑个字数。

蓝蓝,我要做回我自己,必须的!在文字 里,我是霸气的女王。
5#
 楼主| 发表于 2017-12-6 21:20 | 只看该作者
素离歌 发表于 2017-12-6 21:04
这才是真小说,要找回这种心态。

摒弃一切俗念,用心讲故事。
6#
发表于 2017-12-6 22:04 | 只看该作者
真长。先加分支持!问候!
7#
发表于 2017-12-6 22:22 | 只看该作者
让风流的陈美丽成为太虚的经典人物形象吧! 哈哈
8#
发表于 2017-12-6 22:59 | 只看该作者
我晕!太壮观了!朱二啥令?
9#
发表于 2017-12-7 07:13 | 只看该作者
给女王请安,女王吉祥。嘿嘿。
10#
发表于 2017-12-7 07:25 | 只看该作者
前来阅读欣赏,细细品味,学习了。早安。
11#
发表于 2017-12-7 08:02 | 只看该作者
随玉 发表于 2017-12-6 21:19
蓝蓝,我要做回我自己,必须的!在文字 里,我是霸气的女王。

你一直都在做你自己,这也是我非常欣赏的地方!不过,有些人一直都不想做自己。
12#
发表于 2017-12-7 08:43 | 只看该作者
重读经典,怀念一起认真写字的时光!希望这样的日子还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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