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锦屏山（全文12368字）

徐得荣

       决战锦屏山
　　
　　文/老榆木


　　
　　刈陵县东部山区有个叫锦屏山的地方。
　　
　　锦屏山的村西背靠六华里长的“玉锦屏”，绝壁万仞，气势恢弘，传说那是女娲娘娘娲皇宫里的一组玉屏风。对面山峰下部似台，上部像镜，传说是女娲娘娘的梳妆台。
　　
　　背靠的这座高耸云天巍峨壮观的大山叫笔架山。主峰叫摩天岭，海拔二千三百一十六米，是刈陵县境内第二大高峰。笔架山的植被保护十分完好。每一座山，都是山高林密，满目苍翠；每一道坡，都是藤绕萝缠，郁郁葱葱。禽飞兽走，令人目不暇接；奇花异草，悠然镶嵌其中。
　　
　　村前有一条红石滚滚的干河滩，一条清澈的小溪弯弯曲曲叮叮咚咚地流向远方。
　　
　　锦屏山实在是个好地方。
　　
　　（一）
　　
　　锦屏山庄村子不大。
　　
　　连刚出生的婴儿计算在内，全村也不过六百来口人。
　　
　　虽然村子不大，但颇具名声，提起来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为啥？只因为这地方太穷了。
　　
　　县委耿书记上任后的第一天，就问办公室的同志咱县哪个地方最穷？答曰锦屏山。耿书记二话没说，叫司机开上车就走。车行六十余里后，转上一条黄土飞扬的乡间公路。颠簸了一支烟的功夫，就见一座十分高大的山峰横亘在眼前，一条窄窄的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像一条发着银光的玉带。
　　
　　司机把车停下来说没路了。
　　
　　耿书记抬头向上凝目望去，心里“卟”地跳了一下：好雄伟的大山，好壮丽的红崖绝壁，好秀美的山水风光，这是我老耿首次所见，这地方有点意思......
　　
　　耿书记若有所思，对随行人员说步行走吧。
　　
　　十七华里的山路走完了，耿书记脚上磨起十七个大血疱。
　　
　　一进村，景况入目，脑皮发炸，倒吸了一口冷气，耿书记的一颗心噌地往下坠。他感到十分的意外：天哪，在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主义中国，在这么一个高峰入云端，山清水又秀，世外桃园般的地方，竟还有这样穷的农村？真是匪夷所思。村人大都破衣烂衫，吃康咽菜，全村三百多老少爷们中，就有三十多条光棍汉。人均只有五百多元，与全县农村人均五千六百元的收入相比，几乎等于没有收入。
　　
　　随行的几位乡干部极为尴尬，面色发白，苦笑着说这地方交通不便，山地贫瘠，瘦田若骨，山高却少矿藏，村民文化水平又低，条件极差，难以脱贫。
　　
　　耿书记一脸铁青，一语未发，一双冒着怒火的眼睛直逼乡党委书记、乡长。无言的气愤远比大发雷霆可怕的多，乡党委书记腿肚子立感发凉抽筋，乡长一颗心狂跳不已冷汗淋淋而下。
　　
　　时隔三日，县里重新调整了该乡领导班子。
　　
　　紧接着，县委又向锦屏山派出了新的扶贫工作队。
　　
　　于是，县旅游管理局局长祝紫桐担当起县委、县政府重托，亲自挂帅，抽出局里四个股级干部组成扶贫攻坚小分队，背上行李干粮，雄纠纠气昂昂地开进了锦屏山。
　　
　　在此之前，也曾有几拨人马进驻锦屏山，但没有一个人在村里呆够一个月便打道回府辞职请罪，并且说锦屏山资源贫乏，条件恶劣，扶贫工作根本无从下手。特别是有一些穷皮了的村民很难应付，他们一个个都像一百板斧劈不开的榆木疙瘩，你就是磨破嘴皮他们也开不了窍，仿佛他们压根儿就不明白富日子比穷日子好过。不管那个能踢能咬有两下的干部，只要到锦屏山干上一段时间，也会一样地变成狗熊夹起尾巴逃回来。
　　
　　难道锦屏山村的扶贫工作真象人们所说的那样难做吗？
　　
　　是真的工作难度大没法干，还是以前的几批扶贫工作队畏惧困难故意编造掩饰之词？
　　
　　锦屏山难道果真全是些石头人吗？
　　
　　祝紫桐不服这股劲。别人吃柿子是专挑软的吃，他这个人特殊是专找硬的啃。锦屏山即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去薅下几根龙须，拨下几颗虎牙。他离别前可是给县委耿书记立下军令状的，说锦屏山要是在三年内脱不了贫，他祝紫桐就把这百把斤肉扔在锦屏山喂狼。
　　
　　祝紫桐这分明是在跳火坑嘛。
　　
　　祝紫桐脚尖上踩了热狗屎，没法恁恁能了。
　　
　　有人对祝紫桐此举不可理解，心想这人是嫌旅游局长这把交椅坐得不耐烦了？还是大脑进了水？也有人大加嘲讽，说祝紫桐居心不良出风头，想在耿书记面前显示显示他的身价。
　　
　　更有甚者，竟指着鼻子对着祝紫桐说老祝啊老祝，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锦屏山要是能在你手里富起来，我爬下给你磕三个响头，叫你三声干爹。
　　
　　祝紫桐就是祝紫桐。
　　
　　如果三言两语就能消磨掉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决心和意志的话，那他就不是当旅游局长的这个祝紫桐。
　　
　　在通往锦屏山十七华里的山路上，祝紫桐昂首挺胸向前走，没有回过一次头。那气势不由人想起刑场上英雄豪杰们面对滚头大刀喊出的两句豪言壮语：
　　
　　割掉脑袋碗大个疤。再过二十年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二）
　　
　　锦屏山，名字优美，景况却令人心寒。
　　
　　典型的山庄窝铺。三面环山山高峰险，一面临河干河滩乱石滚滚。一条羊肠小道盘山而上连个小平车都走不下，小毛驴走在上面四条腿都使劲哆嗦。全村没有一块像样的耕地，最大的地块也超不过半亩。村西头张秃孩家一亩地竟有二十几块之多。最小的连头牲口也站不下。人均只有半亩地，亩产好年景也不过百把来斤，那些石头多土层薄的砂石旱薄地里根本不长庄稼，就是最优质的种子下在锦屏山的地里也会变成劣种，那庄稼长的像茅草一样柔弱，二级风吹过来就能把它们刮得全爬在地上。最要命的是严重缺水，雨水正常时村民们还能喝些泡羊粪蛋水，天旱了只能跑十多里山路到大山深处挑泉水喝。住的就更不用说了，几乎全是年久失修裂纹纵横的破旧窑洞和茅草屋，半夜里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提防着点，生怕塌下来老命不保。穿的大都是带布丁的旧衣服，因缺水大部分村民半年洗不了一次澡，汗酸味加羊粪蛋味构成了锦屏山人特有的气味。
　　
　　奇怪的是，锦屏山村的人竟然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生存繁衍至今，人口虽然没有明显增长，但也没有明显减少，基本保持平衡，很少有移民出寨的。这种宁肯爱穷也不出山的情况说明了什么呢？祝紫桐想，这里边一定有值得研究的原因。
　　
　　扶贫工作队在一个废弃了的破窑洞里安营扎寨。
　　
　　离破窑洞不远处是个羊圈，圈着数十只山羊，膻腥味和羊粪蛋臭味不时随风飘过来。锦屏山的村民太贫苦了，不便打扰他们，给他们添加麻烦。这个破窑洞虽破，但看上去三年五载还塌不了。祝紫桐他们因陋就简，把陈灰打扫干净了，用白纸糊了糊破窗户，三块石头支起一口铁锅算是灶房，四块红石板并排一放解决了睡觉问题。这样，虽然清苦了一点，倒也还能遮风避雨。
　　
　　接下来便是生火造饭。
　　
　　中午第一餐，是小米干饭加土豆炒白菜。
　　
　　未曾料，香味引来一个穷汉。这穷汉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年龄虽大了些但身板看上去还较结实，精神饱满，两眼炯炯有神，气质与别的村民有点不大一样。大背头像个茅草窝但不能说不是个背头。近视眼镜一条腿变成了绳子挎在耳朵上有点滑稽。脸上皱纹纵横，鬓角黑白相兼。裉了色的青涤纶中山装布丁缧布丁，上衣口袋里却别了一支老式英雄钢笔，说明这穷汉是个有点学问的人。大头翻毛皮鞋早已掉光了毛，黑秃秃的鞋尖还有核桃大两个窟窿。
　　
　　穷汉进得“灶房”，不管三七二十一，用鸡爪一样脏兮兮的瘦手把锅盖掀开，鼻子一阵紧抽，嘴里啧啧有声。此老下颌一耷拉，口里便流出一串哈拉来，眼睁睁看着像一根刚出瓢的软粉条吃溜一下滑进锅里。做饭的小刘心里一阵作呕欲吐就要发作，祝紫桐急忙摆手说小刘要不得，注意群众纪律。小刘食道里象塞了一团纸，没了吃饭兴趣。其它二人也推辞说走路走累了不想吃饭，先躺下休息休息再说。
　　
　　穷汉一瞧，乐得心花怒放，心想这下好了，今晌午咱又不用支锅了。祝紫桐看那穷汉两只眼睛自进得灶房就没有离开过饭锅，知道不让他吃两碗恐怕解决不了问题，索性卖个人情也好。不管怎么说，这穷汉也是他们进得锦屏山后结识的第一个朋友，于是就说老当家你要不嫌饭歪，就吃两碗吧。祝紫桐一边给他盛饭，一边和他聊天儿说老当家的你贵姓？穷汉吃吃一笑说姓甚无关紧要，吃饭要紧，吃饭要紧。祝紫桐笑了笑说对，吃饭当紧。说着，盛好一大碗米饭双手捧给穷汉。穷汉接过饭大马金刀地往石头上一坐，头都赶不上抬，话也赶不上说，狼吞虎咽，推山填海一阵风，一大碗便下了肚。祝紫桐说再给你老盛上一碗？穷汉说不用劳驾了，咱自己来。等穷汉吃了个多半饱，速度略微慢下来之后，祝紫桐搬了个小凳子坐到他面前说你老......。没等祝紫桐说完穷汉赶快摇摇手接话说不老，咱不老，刚达花甲，长话短说，吃饭要紧。两大碗入肚后，穷汉抹抹嘴说要是再有一碗水就更好了，一瞅水缸说不用茶水了，缸里这个就行。拿起没涮洗的饭碗自个儿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碗冷水，犹如长鲸掠饮一口气灌了下去说痛快，实在痛快。
　　
　　穷汉水足饭饱，倒背了手就走。
　　
　　小刘等人说这人年岁不小怎恁不懂礼貌？皆有不悦之色。祝紫桐以眼角示之，意思说我看并非如此，此老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随即朝穷汉喊道请你老留个姓名，我们还要拜访你呢。穷汉回身古怪一笑说不敢有劳大驾，我那寒舍四壁空空，连个屁圪毛也没有。没有烟，没有酒，没有肉，更没有漂亮老婆大闺女。祝紫桐一听这是甚话，问道你老这是什么意思？穷汉说别假装正经，我是怕委曲了局长大人。祝紫桐大为不解，问道你说什么？穷汉冷笑一声，问非所答，自言自语地说如今世道变了，阴阳五行，颠了个倒儿，金木水火土，该克的不克，该顺的不顺。嘿嘿，哈哈哈！
　　
　　穷汉说完，扭身走了，下坡一转，没了踪影。
　　
　　祝紫桐愣在那里，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三）
　　
　　进村的当天夜里，祝紫桐等先是组织召开了一个支部会。
　　
　　支书和支委成员下午三点就挨门上户逐个进行了面对面通知，说好晚上七点准时开会。可到了九点，才磨磨噌噌到了一多半。锦屏山村的组织工作情况令人心凉：组织纪律性极差仅是其次，最糟糕的是党员严重老化。全村二十三名党员中，六十岁以上的党员有十一名，五十岁以上的有九名，四十岁以下的年轻党员只有三名还都在外边打工。党员中最大的八十四岁，最小的四十九岁，百分之八十是小学文化程度，百分之四十六的人黑字不识一个。支书今年五十八岁，已经连续在任二十三年，近几年身体不是太好，工作感到力不从心，可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接班人。会上，祝紫桐简要介绍了县委、县政府扶贫工作的总体思路和驻锦屏山扶贫工作队的目标和任务，决定后天上午组织全村村民召开扶贫工作动员会，由党员分包通知，确保到会有效人数。
　　
　　就这样免免强强开了一个“支部会”。
　　
　　本来支部会开的就不太理想，村民大会更使祝紫桐啼笑皆非。
　　
　　其它不说，光召集会议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更可笑的是，一些村民首先问支书开会发不发钱？算不算义务工？如果不发工资，不算义务工，好，你开你的会，我在家里睡我的觉。这年头，不给点甜头，谁干？
　　
　　这就是锦屏山，这就是锦屏山村民的素质。
　　
　　祝紫桐问支书以前咱村开村民大会怎么开？支书老脸一红，吱唔了半天才回答说每人发十块钱。祝紫桐眼一瞪，真想扇上支书一巴掌。他心里刀绞似的疼，真搞不清是村民们思想落后，道德滑坡？还是支书村长以及支、村两委干部太无能。低着头沉默了好大一会，祝紫桐才问支书全部能来参加会的人有多少？支书说除了不在家的和不能动弹的，大慨能来一百八十来个。祝紫桐面无表情，说好，好，好干部，好村民。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元块钱塞在支书手里，铁青着脸对他说我个人掏腰包发工资，不准动村集体一分钱，只要有口活气就“雇来”开会，来不够二百人个人，我一巴掌拍死你！
　　
　　为了十块钱“工资”，村民们“异常兴奋”，开会的“积极性”大为提高，那些“不能动弹”的“老弱病残”，由子女们搀着、背着，甚至用独轮小车推着来到大庙前会场。
　　
　　与会者黑鸦鸦坐了一大片。祝紫桐数了数，足足有二百三十六个村民。他知道，支书又贴了三百六十块。
　　
　　祝紫桐苦笑着对工作组的同志说就这哇，没法儿。
　　
　　尽管如此，这村民大会能够如期召开，祝紫桐还是开心地笑了。他先是给村民们讲了党和国家的富民政策，接着讲了县委、县政府的经济发展战略和发展目标，最后又讲了锦屏山村的脱贫计划与工作思路。两个钟头下来，祝紫桐嗓子都冒了火，而下边的群众呢？一个个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反应，似乎祝紫桐讲的这些和他们毫无关系。望着一张张木然而又充满疑惑的脸，祝紫桐的脸上有点发烧的感觉。他走到一个壮汉跟前问我讲的你听懂了吗？壮汉说没听懂，咱一直在想，家里一滴水都没有了，中午拿啥煮蕃署呢？祝紫桐点点头，脸上由晴转阴。转身问一位年轻妇女，这妇女脸红得象猪肝：这个，这个，这个了半天也没有说上个子丑寅卯来。祝紫桐忍不住想哭。又接连问了几个村民，大伙儿一样地摇了摇头，意思很清楚。
　　
　　祝紫桐心凉了，从上到下透心凉：老少爷们，我这番话算是白说了。
　　
　　这个时候他才清楚了，这锦屏山为啥穷得叮当响，为啥一拨又一拨的扶贫工作队无功而返，落荒而逃。
　　
　　锦屏山的村民也确实有意思，开会消而八停行动迟缓，散会却异常敏捷，一眨眼便没了踪影，一个个跑得比免子都快。
　　
　　不过还有一个人没走，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眯眯地望着祝紫桐说给咱根烟吸吸如何？
　　
　　祝紫桐走到穷汉跟前，掏出一盒香烟递给他说谢谢你老。
　　
　　祝紫桐咧咧嘴，面色凝重，摇摇头对支书说散会吧。从口袋里又掏出四百元钱塞在支书手里说你忙你去吧，咱随后再说。
　　
　　支书一走，祝紫桐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但又找不到发泄对象，只能和自己发火，“啪”，朝自己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
　　
　　小刘摊了摊手说祝局，这个地方难干，咱们也，撤退吧。
　　
　　祝紫桐怒发冲冠，暴跳如雷，骂道小刘你再敢胡说八道，老子一巴掌拍死你信不信？
　　
　　穷汉吓了一跳，眼睛猛一睁，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
　　

　　（四）
　　
　　一天过去了，夜幕降下来。
　　
　　祝紫桐吃罢晚饭给工作组的同志们开了个会，和大家共同分析了锦屏山村的经济现状和存在问题，商量、研究了工作方法和扶贫对策，不觉就到了凌晨一点钟。祝紫桐刚想爬上石板床展展腰，忽听到对面山坡上传来几声狼嚎，附近羊圈里的羊立即不安地躁动起来。祝紫桐说你奶奶，老子才刚开始还没有结局，狗日的就想来吃老子？摸了根橛把粗的木棍走出窑洞口，就见山坡上有几点绿光一闪一闪的，他想那恐怕就是狼的眼睛。狼也真他妈可恶，不往富地方跑，偏往这穷山沟里钻，大概是被这羊的膻腥味引来的。这几十只羊可是锦屏山村村民的命根子，你敢叼走一只，老子不剥了你的皮算有鬼。祝紫桐心想这回可有了出气筒了，手拿棍棒往羊圈门口一站，拉开了和恶狼决斗的架势。羊群见有人护栏，觉得有了安全保障，逐渐地安静下来。狼在距祝紫桐不到二十米的山坡上喘着粗气，干急没办法，真没敢走过来和祝紫桐一决雌雄，干嚎了几声，气呼呼地溜走了。
　　
　　祝紫桐有一种得胜的感觉，是一种良好的感觉。此举证明，狼并不可怕，你只要勇敢地面对他，狼就会在你的凛然正气面前退怯。
　　
　　祝紫桐确信狼走远了，便返回破窑洞，可躺在石板床上怎么也入不了睡，他瞪大眼睛望着漆黑的夜空，思绪象一团乱麻。
　　
　　他想，锦屏山的人确实与别的地方的人不一样，古怪的很哩。这地方自然条件极差，资源贫乏，经济发展的底气不足；支村两委班子软弱涣散，综合素质差，根本不具备带领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的能力；村民思想保守，文化水平低，长期的贫穷使他们的人性有些扭曲。由于地处深山，交通不但，几乎与外界隔绝。也许是因为大山把他们隔绝的太久，思想早已麻木了。在恶劣的自然环境面前，他们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弱小，无力抗天，只能听天由命，清苦平淡的日子过也得过，不过也得到过，没有你选择的权力。
　　
　　那么，锦屏山长期贫困的问题在那里，发展的优势有哪些，出路又在何方？
　　
　　一直想到更鸡打鸣，窗纸发亮，祝紫桐才免费迷糊了一小会儿。
　　
　　几天来，祝紫桐带领工作组走家串户访民情，翻山越岭察地形，基本上摸清了制约锦屏山村经济发展的结症所在，找到了锦屏山村潜在的发展优势和扶贫攻坚的有利条件。特别是有一个重大发现。凭他的职业敏感，认为锦屏山具有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他还真没想到，这里风景十分优美，崇山峻岭，奇峰异壑，满目苍翠，鸟语花香，生态植被保护完好，景色优美奇绝天下。尤其是这里的大山属典型的丹霞地貌，集“红石、红色、红叶”于一身。一是红石自然风光。锦屏山四围，几乎全是红色和紫色的岩层，这些红色和紫色的岩层构成了景区非常漂亮的红色大山、红色绝壁和红石滚滚的干河滩；二是红色历史文化。锦屏山背面的笔架山海拔二千三百七十六米，山上有座南宋时期的好汉寨，山腰一弧形绝壁处有一座五龙庙，大有“深山藏古庙”的韵味。五龙庙呈独院型，山门带戏楼。正殿五间，供奉沼泽龙王爷。东西厢房各三间。虽已破败不堪，但保护尚还完好，稍作修缮即可。这里曾经是八路军一二九师后方医院所在地；三是深秋红叶景观。每当深秋来临之时，霜染红叶，漫山遍野，如火如荼，蔚为壮观。
　　
　　祝紫桐更没有想到，这里的旅游文化资源十分雄厚。
　　
　　锦屏山村子虽小，却十分古老，建村历史在二千七百年以上，不但地上地下文物古迹众多，而且有许多美丽的民间传说。村东有座汉明帝时期所建的古老寺庙“大通寺”，一进四院，规模宏大，雄伟壮观，是汉明帝亲敕存放经书的地方，距今已有一九二十多年。据说，鼎盛时期大通寺有僧人四百多名。
　　
　　祝紫桐几乎被惊呆了。
　　
　　他真没想到，在这么一个穷山村，竟然有天堂一般的奇绝景色和保存基本完好的古老寺庙。这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锦屏山吗？此时此刻，祝紫桐如痴如醉，如梦如幻。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县委耿书记让他这个旅游局长挂帅来锦屏山蹲点扶贫，原来耿书记心里早已有了底子。如果能引来巨资在这里建设一个旅游风景区的话，不但锦屏山立马就能脱贫致富，而且对建设旅游大县，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
　　
　　祝紫桐仿佛打了一针强心剂一下子兴奋起来，马上返回县里把自己的设想向耿书记作了回报。
　　
　　一周后，县委、县政府拟定在锦屏山投资五十个亿，打造以宗教文化为依托，以“红石、红色和红叶”为主题的锦屏山红山景区和风情度假村。责成县旅游局局长祝紫桐边在锦屏山扶贫，边编制旅游开发规划，先做一些项目建设的基础性工作，特别是先修通进山路，便于专家对锦屏山红山景区作进一步的考察与论证。
　　

　　（五）
　　
　　锦屏山的支书村长实在不像个样子。
　　
　　扶贫工作队把雷管、炸药都准备好了，钢钎、大锤、小平车等也都借来了，支书村长却迟迟组织不起人马来，修路工程搁了两天还没开工。
　　
　　今天一大早，支书便找不到了。一问，才知道昨天下午被乡里叫去开什么会。正说着，那天白吃工作队两大碗米饭的那个穷汉来了，说我老人家姓董，叫董日昌。他告诉祝紫桐，支书回来了，喝酒喝得烂醉如泥，连老婆孩子都认不得了，被横搁在毛驴上驮了回来，现在正在南头小寡妇家睡哩。
　　
　　祝紫桐气得脸色铁青，鼻子里“呼吃，呼吃”直喘粗气。
　　
　　他不能不脑火，不气那才真叫怪。
　　
　　但在穷汉董日昌面前不便发作，他毕竟是党的一个基层干部，一局之长，是有涵养的。待慢慢平复下来，祝紫桐忽然想起那班为人父母的乡政府官员来。于是问穷汉董日昌，乡干部常来村里吗？穷汉董日昌哼了一声说乡干部？除了装模作样还能干球甚？走哇，咱带你们捉奸去。
　　
　　祝紫桐目瞪口呆，头上直冒凉气。
　　
　　又过了一天，修路工程还是没动静。
　　
　　怎了？越弄越乱套了。支书昨天在乡里喝啤酒吃猪头肉把胃肠闹出了毛病，一天拉二十几回稀屎，直泄得面黄肌瘦眼发黑。村长后半夜爬墙头嫖寡妇跌断了腿，那条腿肿得已经不象人腿，差不多有根大梁粗，疼得他哭爹喊娘咬牙呻吟。一个副支书七十有余，患有严重支气管炎带腰锥肩盘突出，走不了十步就得歇一歇，喊不上两句那口气光出不进憋得脸青脖粗。一个副村长倒还年青些，今年也就五十六、七岁。因为儿媳妇一口气生了四个闺女，被乡政府拉到卫生院在肚子上割了一刀割断了输卵管，第五胎是怀不上了，眼看孙子生不下，香火接不上，这几天闹情绪不工作。还有三个支村委，一点威信也没有，说话屁都不顶。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因为没人管，村民们象一窝无王蜂，有的在家里做家务，有的聚在一起打麻将，老一点的人围坐在树阴下说闲话，嘴里喷着唾沫腥，家长理短，说古道今，等到日头一落，拍拍屁股又算活过一天。祝紫桐被气得火冒三丈高，狠不得一脚把支书村长踢出锦屏山。他这回可真有点失态了，骂道他奶奶的，都是些什么玩艺儿！平静下来之后，他开始思考对策。他想，不管情况怎样糟糕，工作难度有多大，工作队这四条人马一定要首先沉住气，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角。他敏锐地感觉到，锦屏山村的领导班子有问题，毫无凝聚力和战斗力，“火车头”都烂成这个样子，经济怎么能不落后，群众怎么能不贫穷？
　　
　　不过祝紫桐坚信，没有落后的群众，只有不作为的干部。
　　
　　他决定，先查访一下锦屏山村支村两委干部的情况。只有号准了锦屏山村长期贫穷落后的根脉，然后对症下药，才能化被动为主动，转不利为有利，尽快打开扶贫缺口，拓开工作局面。
　　
　　午饭过后，祝紫桐带着小刘等人走大街串小巷，开始在村里转游。见一棵大槐树下坐了不少人，便慢慢地朝他们走去。他一屁股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那上面分明还有十几粒羊粪蛋。众人见到祝紫桐，就如同小鸡群里跳进来一只老鹰，立刻骚动起来。这个说哎哟，我屁股坐得愣疼，怕是痔疮又犯了，得到药铺买贴膏药去。那个说坏啦，我家的水缸底朝天了，不挑担水，今黑来就得喝尿了。不在一会儿，那些破衣烂衫的村民们就走了个一干二净。
　　
　　大伙儿一哄而散，祝紫桐心里非常难受。心想这是为的哪一桩啊，咱是来你们村帮助工作的，是来给大伙儿谋幸福的，又不是土匪进了村，怕咱们做甚？真邪门，搞不懂。
　　
　　小刘等人欲怒而不能言，一个劲儿地摇头。
　　
　　幸好，还有一个人没走。谁？又是穷汉董日昌。祝紫桐问他你为什么不走？穷汉董日昌笑眯眯地望着他说我为啥要走？祝紫桐说你胆儿最大敢不走。董日昌说你敢坐羊粪蛋，我为为什么不敢留下来？祝紫桐停了停又问你看我老祝是不是长得青面獠牙像个妖怪要吃人的样子？董日昌说你既不青面也没有长獠牙，可吃不吃人现在还难以下定论。话到此处突然笑脸一收冷冷地问祝紫桐你当这个局长送了几万？祝紫桐先是一怔继而一笑说一分钱没送信不信由你。董日昌摇摇头说我不信，世上还有这等便宜事情？时下送礼之风甚兴，想当官一讲关系二看钞票三买身，不送上几万能白让你当这个局长？祝紫桐哈哈一笑说你讲的买官卖官在一些地方确有其事，你可以不信，可我确确实实没送礼。我一直就在旅游部门工作没换过单位，从打字员起一直做到干事，从干事做到办公室主任，从办公室主任迷迷糊糊就成了副局长，老局长退了我顶上来当了局长。就这样没有半句假话。董日昌说是了，这地方避塞，隔三里没真信，传闻总归传闻，我相信太阳还是红的，月亮还是白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共产党是穷人的大救星咱相信，咱是不相信共产党内部的那些败类。
　　
　　他好像猜透了祝紫桐的心事，于是偏着脑袋问你找咱恐怕有啥事儿？祝紫桐说还真有点事，不瞒你说咱是想打听一下村干部的情况。董日昌顿时一脸惊讶之色，眨巴了几下眼睛才说你算找对人了，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饥，天不怕地不怕，只要知道的一定奉告。

　　
　　（六）
　　
　　支书村长都大有来头。
　　
　　支书是县土地局长的叔丈人，斗大的字识不了半萝头。村长和前前任乡长是把兄弟，小学勉强毕业，自视比支书多识几个字，不大听支书使唤。这么两个鸟人，鬼才知道怎么选上的。两个鸟人整天就知道你斗我我斗你，支书心想你小子再牛也是个村长，官大一级压死人，你球干急没办法。俩人是球大爷不尿球二爷，貌合神离，还真是俩叫驴栓不在一个槽上。支书村长本就没多大能耐，又加上村里还有那么一帮难缠的街痞。尤其是那几十个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撑得慌，无牵无挂无掬无束，都是些不懂礼貌不守规矩的二百五，一个个像训不服的山豹子，根本不听支书村长指挥。支村两委捆起来不值三皮钱，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领导水平，领导群众就如同在地里赶牛，在山上放牛一样，整天瞎逼吆喝。不要说锦屏山条件恶劣难以脱贫，就是交通方便，地平水浅，资源丰富，群众积极，跟上这帮球毛不懂的劣质村干部，群众想富也富不起来。
　　
　　祝紫桐对穷汉董日昌老人倒颇感兴趣。此老并非普通人，乃是七十代初的老大专生，曾在某地质勘探队工作，有矿产开发经验。只是这人命中带刹星八字不好，只是在背后说了江青几句闲话，便被划成了黑帮反革命，在监狱关了三年后又下放到锦屏山村劳动改造，老婆也为了“划清界限”和他离了婚。打倒“四人帮”后党和政府为董日昌老人平了反恢复了工作，但此老由于遭受了巨大精神折磨而心灰意冷，看破红尘，发誓一不娶妻二不出山。董日昌人精明有文化，见多识广，城府极深，按理说他本不该受穷，但他一载被蛇咬，十年井怕井绳，唯恐刚摘掉黑帮帽子又给划成投机倒把分子，一直循规蹈矩甘愿受苦受穷。这人性情古怪刚正不阿，见不得歪理，好管村里不平事，乐于助人。由于他常揭支书村长的短处，因此成了支书村长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过他光棍一条，谁也拿他没有法，你支书村长再厉害，能拿他一个老农民怎么样？总不能把开除出地球以外吧？这锦屏山的村民也还真怪，不听支书村长指挥，却愿听董日昌号令，只要董日昌在老槐树底下一坐，马上就会涌来一大群人，象众星拱月一般把他围成一圈儿。他知识面很宽，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能说会道，大伙儿很乐意听他拍侃。
　　
　　这些天来，祝紫桐他们四人挨门上户宣传动员做群众们的思想工作，使出了浑身解数有些收获但效果不是太明显。少数人表态愿意参加义务修路，但大部分人觉得仍在犹豫不决等待观望。祝紫桐苦思良久猛然醒悟，山民们大多是目不识丁的文盲，加上长期封闭思想禁锢，根本不懂“要致富先修路”的道理。宣传教育思想启蒙固然重要，可光说大话他们听的多了没多大兴趣，一些乡村干部总是光说大话不办实事他们是听惯了看惯了的，思想上早已麻木，他们的脑袋像一把锈死了的锁，要想开启决非三天五日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扶贫工作队带头先干它几天来点实活儿，给群众做个榜样，以实际行动去影响他们。祝紫桐觉得，如果工作队的同志们先去修路工地放他几炮，效果恐怕要比给群众作上万把字的动员报告好得多。
　　
　　说干就干，祝紫桐喊起工作队的队员们，背起家伙到村口的山坡上，祝紫桐和小刘一组，其它两位一组，衣服一脱，袖子一挽，叮叮当当地干了起来。清脆的锤击钢钎声犹如嘹亮的进军号角，吹进了锦屏山人的耳朵里，在高耸入云的三面环峰中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回声。这是佛家令人如痴如醉的梵音，能否唤醒锦屏山村民那近似僵死的灵魂呢？
　　
　　小刘生在革命家庭，长期生活在县城，简单的农活儿干过，可抡大锤打钢钎这样的力气加技术活儿他可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由于胳膊上没劲，大锤举起来还勉强些，落下来却一点准头也没有，第一锤便抡了个空，连锤带人一头撞在祝紫桐的身上。第二锤使出了吃奶力气猛一抡，这锤可闯下大祸，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祝紫桐的手上。只听祝紫桐那手腕骨咯嚓一声响，小刘知道那是骨头被砸断的声音，狗在啃骨头时发出的声音就是这样。他慌忙扔掉大锤蹲下一看，就见祝局长右手手腕骨处血肉模糊鲜血直流，疼得他脸色刹白直冒虚汗。祝紫桐不愧是祝紫桐，尽管眼冒金星疼痛难忍，但他愣是没吱一声，低下头用嘴在伤口上使劲一吸，吐出一口淤血后又把钢钎扶正说不要紧，来，继续。小刘被刚才那一锤给吓坏了，愣在那里胳膊腿发软直哆嗦，感到那大锤足有千百斤重无法抡起。祝紫桐仰起脸，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大吼道：抡，快抡锤呀你个球。
　　
　　小刘汗流夹背心惊肉跳，在祝紫桐的催促下硬是把大锤抡起砸下。这一锤还好，总算砸到了钢钎的屁股上。然而，那钢钎被砸得猛烈一震，祝紫桐被砸断了的右手腕剧烈地钻心一疼，两眼一黑，一口气没接上来，忽通一声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无巧不成书。
　　
　　恰在这时，穷汉董日昌倒背着双手踱过来，情景入目大吃一惊，继而他全明白了，禁不住心头一酸，两行眼泪流下来，朝数十个在村口站着看热闹的村民破口大骂：瞧你妈逼个瞧？我日你祖奶奶。你们都眼瞎啦，都变成屎屁眼啦？秃孩我日你娘，还不赶快回去牵头毛驴来，把祝局长驮到乡卫生所疗伤？三儿我日你姥姥，死眉撅眼的站在那里干鸡巴甚？还不赶快接住小刘的大锤。你们就不瞧祝局长怎么啦？是在给你妈逼们修路了哇你们这些龟孙王八。经董日昌老人一顿臭骂，数十个村民屁也不敢放一个，一忽隆跑过来，有的扶钢钎，有的抡大锤，卯足力气干了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董日昌老人便起早满街吆喝，一下子就喊来六、七十个壮劳力。第三天竟来了差不多二百号人马，连老弱病残都加入了修路的队列，战线一拉就是半里地长，人欢马叫，热闹非凡。
　　
　　祝紫桐在乡卫生院简单作了一下处理，又马不停蹄转到县人民医院去接骨头。
　　
　　县委耿书记闻讯立刻赶到县医院看望祝紫桐。
　　
　　祝紫桐趁机向耿书记汇报了扶贫工作队进驻锦屏山村后的工作情况，并向耿书记提出在建设锦屏山红山景区的同时，先上马一批民心工程，包括修滩造地、改建小学校、开石料场以及兴办农副土特产品加工企业等。耿书记说你的设想很好，我大力支持。锦屏山要能富起来，其它农村就没有富不起来的道理，老百姓过不上好日子，还要我们这些人民公仆干什么？对了，你需要什么帮助？祝紫桐诡秘一笑说第一要政策第二给点钱，有了这两样就行。耿书记点点头说这个没问题。忽然话题一转问，你说那个董日昌......
　　
　　祝紫桐接话说虽然这个老董年纪稍显大了点，但身子骨硬朗着呢，再干个十来八年我看没问题。
　　
　　耿书记点点头又问锦屏山山上的狼多不多？祝紫桐说不但多而且还挺壮实的呢。耿书记说你这百把斤肉够不够喂狼？祝紫桐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大概不怕，咱那几声开山炮一响，恐怕现在早就逃跑的无影无踪了。
　　
　　耿书记听后很满意，轻轻拍拍祝紫桐的肩膀说好你个老祝，我没走眼。祝紫桐说等接上了腕骨我就赶回锦屏山。
　　
　　耿书记说不忙，不忙。等你的伤好差不多了，咱们一块去，我也想骑一回锦屏山的小毛驴。
　　
　　两人相视大笑，声震屋宇。
　　

戏笑九宫

老哥，这么长啊，我慢慢研读。

徐得荣

戏笑九宫 发表于 2017-12-21 06:35
老哥，这么长啊，我慢慢研读。

谢谢九宫老弟一大早来读，请多多批评指导。

枫叶飘飘

哇，好大一篇扶贫力作，先加分，慢慢研读。

徐得荣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12-21 07:34
哇，好大一篇扶贫力作，先加分，慢慢研读。

谢谢枫版，扶贫，乃中央一项重大民生战略，值得关注。

枫叶飘飘

辛苦了，敬茶给楼主。

武如

这回真是大作，先加分支持好小说，空了慢读。

徐得荣

武如 发表于 2017-12-21 07:45
这会真是大作，先加分支持好小说，空了慢读。

呵呵，老弟风趣，请老弟多多指教啊。

逐鹿江南

长长的大作，先加分，支持一个！
问候！

徐得荣

逐鹿江南 发表于 2017-12-21 08:12
长长的大作，先加分，支持一个！
问候！

老弟，来真的支持，提点意见啊。

徐得荣

感谢楼兰小妹大力支持，早上好。

芒乡化十龙

问好老哥！
今天回老家！
过后来读！

清风剑

就冲老哥这个勤奋劲，也得加分点赞啊！

芒乡化十龙

老哥创作颇丰啊！
先祝贺！

徐得荣

芒乡化十龙 发表于 2017-12-21 08:32
问好老哥！
今天回老家！
过后来读！

没事的兄弟，你先忙，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