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尘封的记忆

王九峰

打开尘封的记忆
                                                                              

                                                                                 王九峰
  
         重阳晨，闲无事，忽然动了翻捡旧书的念头，我是个急性子，说干就干。拂却架上积尘，取出摞摞旧藉，在漫捡散览中，突然从一本书里掉下一张略微泛黄的纸片，上面记了几行小诗和满纸跋语。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熟悉的诗语，我的心不觉一阵悸动，一段尘封已久的旧事，又从心底浮泛到记忆的层面上来。尽管这些浮光掠影般的人事距今时日已远，（系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他们的音容笑貌也已如秋鸿无迹，在脑海中没有了记忆。但因了这片诗文，又引起了我对这段人生历史长河中的几朵旋生即逝的浪花生发了兴趣，觉得这段史实，被无意湮灭实在可惜，故，急忙丟下手中的活计，把这片长河微澜如实记录，好让自己以后在百无聊时重翻出看看，自个乐呵乐呵岂不快哉！
   
      “羁旅京华，苦于雨雪，愁城坐困终日，环顾周遭，竟无可与一语者。是晚，百无聊赖，独与杯中物为伍，佐饮者，一盘花生米，几片猪头肉而已。正熏熏然间，忽闻人语兼杂沓脚步声至。房门旋即被人撞开，忙举目望，见两条大汉挟裹着满身寒气，踅摸入室，口中詈骂“鬼天气”不止。一灯昏黄下，愚强张醉眼仔细审视来者，原系一对纠纠武夫也。若辈行装甫定，便见一人自囊中取“圣贤” 一瓶，一人从包内取饭盒一个，内盛佳肴。须臾，两厮便旁若无人般轻啜慢饮。初始尚知低声细语，继之忽然高声喧哗，四目圆睁，汹汹不可一世，复又拍桌顿椅，满室山响，旋即挥以老拳，乃至于鼻青脸肿而不顾。后或因两相精疲而力竭，皆气喘如牛，自行罢战，但仍互相怒目而视。此时也，其室早狼藉不堪，举步竟无下脚处，彼此脸上更如姻脂乱点，望之则面目全非。或因脸面皆不光鲜，对视似乎不雅，二人静默有时，又相对莞尔一笑，似有默契，起身联手打扫“战场”。见此光景，愚方从惊谔恐惧中而约略神定，看他们那“花狗屁股”般之隆肿怪脸，忍俊不禁。二人见愚窃笑，当知其故，亦复戟指各自“鬼脸”大笑不止。稍定，见愚案头亦有“曲秀才”傲岸独立，知愚亦有此好。两人附耳片刻，便联袂而去。不大功夫，又翩翩而归。四只手上掂满了滋润肠胃之什物。脸上已经被“职业杀人者”（鲁迅先生对医生的戏称）草草处理过。见状，大诧异，孰知二人双双莅愚面前，深深一躬，嗫嚅有顷，勉强听出几句涩涩巴巴之语。大意乃：“刚才二人行为不检，吓着了兄弟，多有得罪，今晚置酒给您压压惊，压压惊，请赏脸，请赏脸。”说罢那两张“花脸” 竟略含扭捏色。愚大感奇异。何故方才尚怒目金刚之雄武之士，忽尔复如深闺处子娇羞无比哉？单单为这两张花脸计，也是必须要赏的。便欣然接受。酒光杯影中，逐渐缕出二人出拳之由头。
   
         二人者，战友也，一安徽居，一江苏藉。巧的是，一刘姓，一项姓，偏偏又分别来自刘邦、项羽之故乡。追溯其远祖，二人必为刘项后裔而无疑。或许是二千余年前楚汉相争之宿仇，一直遗存在两姓骨子里而难以一日或忘，故尔，一旦相逢，大有“分外眼红”之势，因此话不投机，便老拳相向，可谓一个槽上栓不着俩老叫驴。待明白缘起，愚哑然失笑。二人茫然。余徐徐教之“太史公尚不以成败论英雄，足见胸怀，汝二人偏以得失争高下，有失雅量。刘氏得国，成就我大汉民族之脉络而源流至今，真雄主作为，德莫大焉。项氏失人，却以一句“无颜见江东父老”之耻念而不独生，实丈夫之慨，足以气动山河。刘邦虎口余生，尚纳寝戚夫人于危途，可见气定神闲，色胆包天。项羽垓下痛别虞姬，毕竟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由此当知，古今之大英雄者，身虽处成败荣辱间，皆不能忘其情。据此，余意谓刘项二公皆世之英雄也”，今余更有一小诗分赠二兄，当警尔曹日后或再以此为题而争执时相互为之戒：‘劝君慢作无谓争，成也空空败也空，江山代有英雄辈，莫歌大风羞江东’二人闻愚之言与诗，皆拊掌相视而笑，遂痛饮”。
  
         第二天平旦，见天色放晴，精神大振，加之余久羁逆旅，归心似箭，便迅即束装上道。刘、项二兄大有不舍意，携手送我于车上，又买些许途中裹腹之物馈我，更不忘拎几瓶小“二锅头” 助我途兴。此举令我大为感动。遂互留通信地址以备联系。叵耐揖别之后，天各一方，可能是糊口事大，也无暇顾及闲情逸事。三人之间除他二人曾分别给我打几次电话外，我却疏于问侯。大概是遵循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古训，他们从此也就杳如黄鹤，音讯全无。这件人事也由此沉淀于我的记忆底层，渐渐不记。或许是天缘巧合吧，在己丑重阳的早上，因了心血来潮故，闲览旧藉时，复得又见故人，再闻謦咳。实乃大奇。惜二人地址早已无存，再难联系，未免遗憾。唯有写此小文，留作我人生阶段中一个小插曲，以为纪念，也约略对我三人当年那一面缘的一个交待罢。正因此故，对这张纸片犹为珍惜，学学古贤“撇帚自珍”之意，聊将其収藏起来。并为之歌咏一回，权记其功。“京华揖别已十霜，重阳再唔菊又黄，应谢阿娇缱惓意，为我人生留心香”。
注：古人称酒之别名为“圣贤、曲秀才、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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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年10月26日己丑重阳于百拙斋

[ 本帖最后由 王九峰 于 2010-3-26 07:40 编辑 ]

董万军

‘劝君慢作无谓争，成也空空败也空，江山代有英雄辈，莫歌大风羞江东’二人闻愚之言与诗，皆拊掌相视而笑，遂痛饮”。——再读这些，我懂了！
  
“由此当知，古今之大英雄者，身虽处成败荣辱间，皆不能忘其情。”——良苦用心啊！
问候九峰叔！
送上支持！

摇曳风铃

“京华揖别已十霜，重阳再唔菊又黄，应谢阿娇缱惓意，为我人生留心香”。
许多过往的事回忆起来，会得出不同与先前的感悟。
问好！

一水

注：古人称酒之别名为“圣贤、曲秀才、阿娇”。——学到很多。
问候九峰老师，古色古香的文字，读起来就是不一样。

陀螺

读王老师这篇文章像是读一个古代的传奇，为文中两位可爱的战友开怀一笑，也为王老师的古文学素养叹服！

王九峰

谢小军！多关注。

王九峰

打油腔调，博朋友们一笑。谢谢风玲！

王九峰

一水版主太过谦虚，九峰还要向大家认真学习，万不敢称老师。谢谢！

王九峰

陀螺朋友太谦虚，咱们相互学习，千万别再叫我老师。问好！

王九峰

李版请多指教，请多指导，谢谢

王九峰

谢李明版主认真教正，我要再斟酌下。

王九峰

谢谢李明版主的夸奖，遗憾的是我把那二兄的地址弄丢了，否则真成传奇了！哈哈，握手

王九峰

谢谢李版偏爱，一定继续努力！早上好

微风轻拂

学习深厚的古文功底。

劝君慢作无谓争，成也空空败也空，江山代有英雄辈，莫歌大风羞江东

有味道！

立青

原帖由 一水 于 2010-3-28 08:38 发表
注：古人称酒之别名为“圣贤、曲秀才、阿娇”。——学到很多。
问候九峰老师，古色古香的文字，读起来就是不一样。

欣赏王老师的文章，问好了，不错，鞭辟入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