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

清风剑

　　      恩怨

　　       清风剑

　　金色的阳光洒在翠绿的树梢，也洒在嫩绿的草地上。草叶儿上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一点一滴地汇聚。汇聚大了，草叶撑不住或压弯叶尖或顺着叶根滑落。

　　灰色的小象妞妞，扬着长鼻子，欢快地跑出栖息的小树林。后面跟着五七头像小山峦一样的大象和几头大小不一的小象，刚慢吞吞移出树林。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一群黄毛狮子，足有二三十头，围住象群又吼又叫。其中有几头大大小小的公狮，黑色的鬃毛飘逸着，甚是威武。小象妞妞已被隔离开，两头母狮分头扑了上去。

　　狮子血腥，总是想法谋取大象。大象敦厚，从不主动攻击狮子。

　　妞妞见狮子凶恶，扭头就颠颠地跑，两只蒲扇般的大耳朵直忽扇。没跑多远，两头母狮相继撵上，继而下口撕咬。妞妞虽远比狮子高大，但也只能被动地躲避，仍顺着小道直奔经常去喝水的河湾。快到河湾时，一头母狮已跃上妞妞的脊背，另一头也紧着抓挠妞妞的身子。妞妞慌乱地尥起蹶子带摆动身体，企图甩掉身上的母狮，再想办法一脚踏死。可是费了半天劲，非但没摆脱掉母狮，耳根子反被扯住，疼得她两条前腿抬起，“嗷嗷”在空中乱瞪。母狮眼见要得手，更是加大撕咬的力度，想一鼓作气，把小象咬死。饿了一晚上了，都着急吃早餐呢。情急之下的妞妞，瞥一眼后面的妈妈及其他大象，又白又长又尖的牙，根本也伤不到狮子的皮毛，估计很短时间内，不能冲过来救自己。嗬，那个半大子公狮——大黄越过群狮，扬起四蹄，挺着大脑袋冲过来，这，这岂不更麻烦！妞妞审时度势，“噼里啪啦”冲进喘急的河里。一到水深处，妞妞身上的狮子赶紧跳下来往回游。妞妞往前没游多远，却怎么也游不过去，喘急的河水直把她冲下去。

　　后面追的大黄看着湿漉漉在河浅处呆立的母狮，又看看冲下来的妞妞，一阵窃喜。原来河湾弯度大，他从草丛里直插过去，就可以截获冲下来的妞妞。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黄略转头一纵，刚跳进草丛，只听“扑通”一声，四条腿像踩在棉花里，再想往起抬，可没那么容易了，直往稀泥里陷。他越往上挣扎陷得越快越深，眨眼连肚皮也陷进泥里。大黄暗叫不好，掉沼泽里了，恐怕小命不保。一时，吓得他大脑袋也不敢乱摇，气也不敢大喘，只断断续续地小声“呜呜”哀嚎，希望妈妈赶紧过来，好救自己出去。

　　妞妞的妈妈和群象们，也已冲破狮群的围堵，“呜——呜——”像火车使劲鸣笛那样嘶嚎，陆续奔到河边，望着下游已爬上沙滩的妞妞，遂放下心来。象妈妈瞥眼看见陷在沼泽里狼狈的大黄，以及伸长脖子，大眼瞪小眼的群狮，一声长嘶，和群象顺着河边，向下游沙滩走去。

　　夕阳西下的时候，整个空旷的草原像涂了一层血。沼泽地里偶尔响起“呕呕”有气无力，凄凉的叫声。

　　太阳如期升起，象妈妈领着象群走出树林，情不自禁往沼泽地看热闹去。老远就看见狮妈妈独自趴在树枝铺就的大黄身边，垂头看着大黄只露着鬃毛凌乱的大脑袋。大脑袋下一根细长的树枝托着下巴。象妈妈很是理解狮妈妈眼睁睁看着爱子要失去，自己却又不能救的痛苦心情，一步一步地靠上前去。

　　狮妈妈似乎明白象妈妈的意图，眼里流出乞盼的目光，主动站起身来，冲着象妈妈又是点头又是摇尾，可以说平生第一次对食草动物表现恭维。

　　其实，象是陆地上最庞大的动物，最重的要超过十一吨以上。平平常常的也五——七八吨。柱子一样粗壮的腿，倘踏在狮子身上，不但骨断筋折，也能把屎踏出来。粗而长的鼻子，既可以攻击来犯之敌，喝水吃草乃至摘取高处树叶，也极具灵活和韧性。

　　这样的庞然大物，难怪狮子会藐视，因为有意志力不坚强的，遇到五头以上强劲的狮子，就会被彻底搞定。先是碎尸万段，然后尸骨全无。最大的公狮也不过五百斤那样，母狮也就二百多斤。

　　象妈妈几吨重的身体，试探着走上树枝铺就的路，长鼻子接近大黄的头时，停下。还好，脚底下的树枝只是慢慢地陷进泥草里。象妈妈抓紧时间，想用鼻子卷住大黄的脖子，把他拔出来。可是，试卷了几次，灵活的鼻子也无从下手。脚下的泥水“咕噜噜”已没过脚趾。象妈妈只得后撤两步，站稳，长鼻子又探过去，勉强够到大黄的脸。长度不够，更没法卷，长鼻子在大黄脸上转来转去。突然，象妈妈示意大黄张开嘴，她把鼻子伸进去，让大黄咬住，然后使劲后拉。

　　大黄的头也跟着使劲，可身子却像被吸在了泥里，纹丝没动，而且象妈妈的鼻子被大黄咬得生疼。狮妈妈和群象围在后面伸长脖子，似也跟着使劲，并屏息看着大黄，唯恐自己轻微的呼声，致使象妈妈功亏一篑。

　　旁边一头上了年岁的大象，略一沉吟，“噗踏噗踏”快步跑回小树林，长鼻子贴根卷住一棵小树，身体后坐，“吱嘎嘎”连根拔起。转身拖着小树，“呼哧呼哧”跑到沼泽地，把小树卷起，放在草丛里。小心地沿着小树干，大长鼻子靠近大黄插进泥水里，吸又脏又臭的泥水。

　　一会儿，大黄的脊梁露了出来，屁股后出现一个水桶般的坑。年长的大象后退往别处喷的时候，又有其他大象补吸。轮番几次后，大黄身体的周遭明显出现深浅不一的坑。

　　象妈妈吼叫一声，猛一用力，大黄身子动了一动，紧接着一点一点浮出泥面。

　　大黄满身臭哄哄的泥水，滴滴答答，四条腿怎么也站不住。他虚脱地倒在地上，几番挣扎都没站起来，只好冲象妈妈直点头，表达救命之恩。

　　狮妈妈一突扑在儿子身边，舔舔面颊；一突又扑在象妈妈跟前，两条前腿搭在象妈妈身上；一突围着象群撒欢，舔舔这个，嗅嗅那个，不知该怎样表达感激之情。半天，才摇尾轻舔象妈妈被大黄要咬出血的鼻端。

　　妞妞和群象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都流下感动的泪水。

　　接下来的几年，群狮没再侵扰象群。后来狮妈妈死了，大黄和一个兄弟杀了回来，赶走狮王爸爸和叔叔。

　　这几年里，大黄先是被狮王爸爸驱逐出境，和兄弟四处漂泊，尝尽世间冷暖。大黄逐渐变得残忍。特别是后来与爸爸争夺狮王之时，谁要心存善念，必先死无葬身之地。

　　当上狮王后的大黄，对群象依旧保持着秋毫不犯。可是进入酷夏，一直持续的高温高旱仍在继续，连那喘急的河湾，也只剩下几摊浅水洼。草大面积枯死，地裂开无数道深沟。角马、羚羊类早迁徙它方谋生，空旷的大草原只有群象和群狮为争夺浅水洼互有摩擦。

　　没有了其他动物，群狮要靠浅水洼里的鱼活命；大象则需要每天洗澡，否则粗糙的皮肤就会干裂，流失体内的水分。水洼不断地减少和缩小。狮子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常为争夺一条小鱼，而相互撕咬。有时也会有意无意地伤害小象。

　　又过了十来天，满河湾只剩下一处十多平米的浅水洼，象都得轮班洗澡。狮子明知道水洼里连一条小鱼都没有了，可不争气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叫着，迫使他们围着水洼一望再望。

　　一头象崽儿跌跌撞撞刚被挤出水洼，一头大半大子母狮迅速绕过来，照着小尾巴就是一口。象崽儿“嗷”一声惨叫，身子猛往前窜，母狮借力往后一蹬，小尾巴已噙在口中。抬起腿就跑，也是慌不择路，一下子撞向迎上来的妞妞。妞妞愤起一脚，踢下巴子上，只听“嘎巴”一声脆响，母狮头往后一仰，闷哼一声，颈椎骨折断，栽倒地上，嘴里仍紧咬着血淋淋的小尾巴。

　　一声狮吼，惊天动地，大黄率先扑了过来。紧跟着群狮也“嗷嗷”叫着扑来。妞妞不自觉地后退，群象逐一站起，与狮群对峙。象妈妈冲在前面，长鼻子冲天嚎叫，两只大耳朵不停地忽扇，似给群狮表示歉意。

　　大黄见硬冲也捞不到好处，狮子们多少天都没吃顿饱饭了。他回头看看饥饿的狮子们，有的围着死去的母狮只流口水。大黄知道她们从不吃同类，非常时期，为了生存，只能不得已而为之了。他低下头，嗅嗅，确认母狮已经死了，然后闭上眼睛，狠下心来，咬下一条前腿，叼起跑向远方。

　　群狮一拥而上……

　　傍黑，群象默默地走回小树林。象妈妈知道妞妞经常谦让，白天洗澡洗得少，晚上都休息后，她再去洗。于是嘱咐妞妞，晚上别去了，再坚持十天半月的，雨季就来了。

　　妞妞点头应着，她也怕群狮报复。可是躺在地上，没一丝风，闷热得让她喘不过气来。肌肤痒得越来越厉害，她用鼻子吹蹭不起什么作用。她无奈地站起来，靠在树上蹭。她蹭左面，右面痒；蹭右面，左面痒。实在痒得受不了了，悄悄地走出小树林，奔水洼去了。

　　刚趴进水里，大黄和群狮围了上来。原来早有探望的，报告大黄，大黄很快组织起来，几乎倾巢而出。饿疯了的狮子，没等大黄下令，个个争先冲了上去。

　　妞妞虽然庞大，但也禁不住群狮全力撕咬。面对狮群，她抬起巨大的脚掌左踢右蹬，抡起长鼻子疯狂抽打……

　　灵巧的狮子岂能被伤着，前面的退，后面的上。妞妞转身，则后面的退，前面的又上来。妞妞忙活半天，累得气喘吁吁，连狮子毛也没踢着，顿时慌了，后悔不该出来。

　　大黄趁机跃上妞妞的背，想起几年前，就是因为她，差一点丢了小命。他越想越恨，狠命撕扯妞妞的耳根儿。另外十数头凶狮同时扑来，有撕咬肚子的；有撕拽大腿的；有撕咬裆部的；有咬住脖颈的……妞妞先是意志丧失，最终气血耗尽，成了狮群的美味。

　　等象妈妈及群象赶到，妞妞已经气绝，肚子都被掏空了。

　　小树林里，群象向象妈妈建议，再过几天，等狮子再饿得不行的时候，趁雨季到来之前，咱们一起把狮群全部干掉，既为妞妞报仇，也为整个草原除害。

　　象妈妈低头不语，长鼻子卷起来，放下；放下，再卷起来。年长的大象也劝，数落狮群一天得吃掉多少只羚羊或角马。象妈妈忽扇着大耳朵，始终下不了决心。

　　又过去十来天，临睡前，大小象又向象妈妈进言。象妈妈望着天际划过的闪电，犹疑片刻，猛一跺脚，冲出了小树林。群象互相对视了一下，立刻呼啦啦跟了出去。

　　天际一道长长的闪电划过，不一会儿，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zizhu

寓言体小说。动物们在上演着捕食，感恩，报仇，自相残杀，残酷的生存斗争一幕幕地动人心魄。动物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所呈现的善良，是最为温情的一笔。

卫斯理

报恩，又因为生存，动物们上演一场激烈的争斗。小说非常精彩。赞一个。

武如

精彩的小说，有内涵！加分支持！

喻芷楚

动物世界亦如人的世界，有温情脉脉有血腥

清风剑

zizhu 发表于 2018-1-15 18:56
寓言体小说。动物们在上演着捕食，感恩，报仇，自相残杀，残酷的生存斗争一幕幕地动人心魄。动物在残酷的现 ...

谢谢竹版细腻的解读，祝快乐！

清风剑

卫斯理 发表于 2018-1-15 19:11
报恩，又因为生存，动物们上演一场激烈的争斗。小说非常精彩。赞一个。

卫老哥，身体复原没啊？

清风剑

武如 发表于 2018-1-15 19:44
精彩的小说，有内涵！加分支持！

谢谢老武大哥，上茶了。

清风剑

喻芷楚 发表于 2018-1-16 06:54
动物世界亦如人的世界，有温情脉脉有血腥

谢谢美人，祝越来越美。

卫斯理

清风剑 发表于 2018-1-16 07:05
卫老哥，身体复原没啊？

血压高脑梗不会除根，但好多了。谢谢你丫头。

芒乡化十龙

学习老哥新作！！

芒乡化十龙

祝创作愉快！！

芒乡化十龙

这篇小说情节写得很惊心，立意让人反思。
小说带给读者思考的内容很多！值得品读！

清风剑

芒乡化十龙 发表于 2018-1-16 08:37
学习老哥新作！！

小老弟来了，鸣礼炮二十四响，嘿嘿。

清风剑

芒乡化十龙 发表于 2018-1-16 08:40
祝创作愉快！！

老弟最近写新作没？要过年了，一定很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