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枪老杨

焦庆福

　　铁枪老杨
　　文/焦庆福

　　据说，老杨是杨令公的后人。从老杨的爷爷那辈他们全家闯关东，从此便失去了消息。直到抗战第二年，老杨刚满十二岁，才随她年轻的母亲回到了老家牟山村。老杨他娘长得温柔水灵，看不出一点东北女人的泼辣。至于老杨母子是否就是闯关东的老杨家人，也无从考证。只听老杨他娘说，老杨的爷爷死于“九一八”事变，他的父亲则死于长城抗战。村里人听后都泪水涟涟，杨家一门忠烈呀，哪里还需要什么考证！

　　村里年岁最长的张老田与老杨的爷爷同岁。张老田看了看老杨背在身后的铁枪，便认定这孩子必是杨家的后人。就是这杆这铁枪，也曾背在老杨爷爷的背后。张老田说，他这双老眼就能证明。

　　老杨母子的安稳日子没过一年，日本人来到了牟山，并在村南的山头上修了碉堡楼。在一个血色的傍晚，人们在村后的山涧里发现了老杨母亲的尸体。花儿一样的老杨他娘，先是遭了日本人的强暴，然后又被用刺刀剖开了肚皮。张老田领着村里人，把老杨他娘埋在了村口的山坡上。老杨哭成了泪人。

　　第二天早上，张老田发现老杨和他家墙上的铁枪不见了，老杨他娘坟头上却多了十几颗鬼子的人头。老杨走了。

　　抗美援朝结束那会儿，村里回来了几个退伍的伤残老兵。一个老兵说，他曾是老杨的部下，如今老杨带着他们团正镇守东北边境。

　　大约是六几年，张老田早已故去，老杨又回到了牟山，身后依然背着那杆铁枪。时任村支书的张小田问他，“怎么回咱牟山了，你不是做了大官吗？老婆孩子呢？”

　　老杨简单地给张小田说了他的一些情况。由于曾多次负伤，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转业时，本来组织上是要安排他到县政府工作的。他响应国家精简工作人员的号召，主动要求回到了乡下老家。这一点张小田是理解的，满门忠烈的杨家将不是也曾辞官不做，回了河西老家么？

　　据那老兵说，老杨娶了一个漂亮的胶东媳妇，在师部里做政工，他还有一个聪明的儿子，可是那老兵却没见过。至于他的妻儿为什么不在身边，那老兵也说不清楚。战争是很残酷的，谁忍心再问？妻儿的事也许就是老杨的伤心处，若不然他怎会独自一人呆在牟山呢！

　　村里帮老杨在村口盖了一间小屋，替他添置了锅碗瓢勺。房子离他母亲的坟地不远，房前是一片宽阔的山坡地，长满了各种野花儿。每天早晨，老杨都准时到山坡上出操，先是跑步，自己喊着号子；然后又从屋里拿来铁枪，在山坡上耍起了他那三十六路杨家枪，口里还不停念叨着杨家枪的枪决：先有圈枪为母，后有封闭提掳；梨花摆头，救护要分明，里把门、外把门、闪赚是花枪，名曰秦王磨旗……

　　每日的操练，根本看不出老杨是一个病人。村子里几个年轻人想拜他为师，他欣然答应。这些年轻人练得很刻苦，却始终难以达到老杨枪法的境界。老杨说，“不是童子功！这样也算不错了，若在战场上，已经是少逢对手”。

　　老杨常在周末去县城，说是看望他的老战友。他待人很和气，每次从城里回来，总是给邻里的孩子们带来糖果之类的东西。

　　在我的记忆中，他发过一次很大的脾气。那是八三年，县里进行改革：先是把公社改成了区，下面设了乡政府，后来区又改成了乡，乡则变成了管区。总之，改来改去很绕人的，让人很是不明白。山鹰嘴村的几个老兵却犯了难，每月五块钱的补贴不知哪儿领去。区里推乡里，乡里又推向区里。等到机构改革基本稳定下来了，几个老兵还是没有领到补贴。老杨背着铁枪去了乡里，他把铁枪放在民政助理员的桌子上，大声喝道，“几个伤残老兵，经得起你们这样折腾？没有他们，你小子能安稳地坐在这儿？信不信我去县里找县长？县长与我好着呢！”

　　民政管理员吓得气不敢出，又不敢笑，因为他知道，新任县长是个女的，怎么会与他好呢？

　　老杨也种了一份责任田。闲暇时候，他依然出操、练枪。有一天夜里，他忽然病倒了，口里不断吐着鲜血。老杨未到天明便停止了呼吸。村支书张小田与几位老兵商量，应该给县里打个电话，老杨说过，县里有他的老战友，更何况他曾是战功赫赫的老团长呢！

　　女县长来了，后面还跟了个年轻人。年轻人从老杨屋里取来铁枪，来到他坟前，舞起了老杨的三十六路杨家枪。阳光下，一招一式，枪光闪闪，让人眼花缭乱。村支书张小田惊呼，“年轻人得老杨真传啦！”

　　女县长哭倒在老杨的坟前，“他爹，你怎么就撇下我母子走了呢……”老兵们猛然醒悟，原来女县长正是老杨嫂子，她不也是老杨的老战友吗？先前只知道她在师部做政工，却不知她如今在本县做县长！

　　她哭着对众乡邻说，“老杨不愿让俺娘俩来牟山，他要替先人们体会一下老百姓当家作主的滋味，不让俺和孩子来牟山搅了他的梦。老杨说，他家从令公至他爹都是满门忠烈，为的就是让老百姓的日子有个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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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0-3-26
　　

焦庆福

问候朋友们！ :handshake

邱天

很有故事性，感觉不错。

说实话，对小小说我知之甚少。这方面刘版更在行。请刘版看看吧。

曾经沧海

语言、情节、立意都挺不错的，好小说，学习欣赏。

薄暮

学习欣赏！

焦庆福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26 12:52 发表
很有故事性，感觉不错。

说实话，对小小说我知之甚少。这方面刘版更在行。请刘版看看吧。

谢谢支持！！！！！！！！

焦庆福

原帖由 曾经沧海 于 2010-3-26 13:19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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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庆福

原帖由 薄暮 于 2010-3-26 14:31 发表
学习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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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天

再读。
精华鼓励！

芳香碧丝草

明天一起来学习。先问声好

天下为公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26 19:22 发表
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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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来畅快。
支持精华。

尤世民

构思精巧，出人意料，读起来很顺气

芳香碧丝草

结果出乎意料。学习！

董万军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3-26 12:52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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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中财论坛版主的谦和！
学习了！问候所有的朋友！ :handshake

山野农夫

不错的小说，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