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权与民主

草舍煮字

集权与民主

文/草舍煮字

　　
　　人类社会走出蒙昧状态时的组织形式，是原始的集权体制。这种形式持续存在于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期，这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
　　
　　远古时代的一部分猿猴因生存环境所迫（一说冰川使森林面积大面积减少），不得不从树上下到地面生活，穴居野食，茹毛饮血。在那漫长的人与野兽互为食谱的时代，人类个体相对于洪水猛兽，力量是非常弱小的，所以只能靠群居相携来对抗强敌，躲避灾害，适应环境（丛林法则）。群居的动物，尤其是灵长动物，都是要有首领的。拥戴首领的好处是在族群内建立秩序，当然是等级秩序。秩序可以使族群的效率更高，内耗更低。这个效率不仅是指防御、捕猎、生产的效率，还是推行规则的效率。族群内的底层可以通过拥戴首领和遵守规则，获得安全和谋生之所，否则个体离开了群体将无法独存。
　　
　　集权政治形式的好处是，即使在经济基础尚不发达的条件下，依然可以在几乎没有阻碍的情况下，最大限度地调集资源来实现国家目的，例如组织全民发展经济共渡难关，大面积实现人民温饱，拉近贫富差距，进行基础建设和国防建设，集中力量抵御外侮，维护领土完整等等。当然，集权制度较少考虑个人本性和权益，要求每个成员都要克服自私的本性来维护上级的权威。况且，这个集中的权力缺乏有效监督是会被滥用的，容易滋生腐败的。
　　
　　中国数千年的集权统治，是与以农耕为主的经济形式密切相关的，这一点笔者在《农耕经济》一文中有述，不赘言。
　　
　　由于集权管理的高效性，即使是民主程度最高的西方国家，内部的企业、公司管理都是采用集权形式的，更不要说国家机器（军队、警察）的管理形式了。
　　
　　集权政治与资本主义制度是格格不入的。资本主义制度的设计，承认并充分利用了人性中的私欲，将因私欲而产生的原动力导向社会发展的潮流中去，使个人为生存发展所做的努力与社会物质文化进步取得一致。这种制度也有种种弊端，比如贫富分化影响社会稳定，优胜劣汰导致弱者极度贫困等等。贫富分化使社会财富、资源集中到了少数人手中，即使由他们不合理地处置，甚至挥霍，也能够受到法律保护。以他们掌握的资源足以使他们能够得到这样的法律。当然，贫富分化到一定程度，法律也未必管得住革命。
　　
　　与资本主义制度相适应的政治制度是民主政体。用丘吉尔的话说，民主政体只是一种最不坏的政体。最好的政体是君主政体，但是这种政体的变坏，却又是最坏的政体——暴君，民主政体虽不是最好的政体，但它的变坏，也不是最坏的政体。所以，民主制不是要好人做好事，而是防止坏人做坏事。民主制度中也包含着很多缺陷，比如决议效率低下、利益的冲突和分裂，且真正意义上的绝对民主在一个国家的范围内是不可能建立起来的。
　　
　　“真正意义上的绝对民主”，是说民主制度的理想设计，是有着比较严谨和丰富的内涵的。但是，在西方的运用过程中已经被抽取了灵魂，简单庸俗化地成为了程式化的票选政府，选出来的首脑一再成为财团的代言人。
　　
　　单纯通过选票来决定国家或者地区的首脑的竞选，较多地考虑了“民意”，而忽视了候选人的品德、能力。这样，在竞选中善于造势、鼓惑、许愿的候选人比较容易出线。我们可以看到希特勒、陈水扁这样的总统就是票选产生的，而一代伟人、美国开国首脑华盛顿却不是票选总统。希特勒、陈水扁最终通过合法程序执政，造成了社会厄难，尤其以理性著称的德国人居然选出了仇视人类的人执政，始料未及。希特勒最初是用国家的钱来大办社会福利，赢得的选民的支持，造成了国库空虚。他当政之后解散了国会，废除了民主制度，实行独裁，同时蛊惑民众挑起民族仇恨，发动侵略扩张掠夺，给德国带来灭顶之灾，几乎毁灭西方文明。这不能不说是程序化的民主的缺陷。
　　
　　说到从政人员的品德，歪果仁认为窃听、监视反对党的活动是臭名昭著的，年轻时逃避兵役也算一个，但是总统通奸可以原谅，如果选民觉得他的政绩还行的话。窃听是违反公德，而通奸只是私德，甚至是浪漫（比如法国总统密特朗的葬礼，夫人和多位情人共同参加）。当年克林顿与白宫实习生通奸事件形成了“克林顿诅咒”，那些因这一丑事弹劾他的人，几乎全都被揭出了性丑闻，但他们的仕途又几乎未受到影响。（薛涌《坏民主》）
　　
　　票选首脑的竞选活动要耗费巨额社会成本，这包括竞选资金的耗费、全体投票人的参与以及候选人四年一度的的竞选活动所耗费的时间（总统四年执政期中有超过一年忙于竞选活动）。
　　
　　西方民主的多党制，其实在执政席位上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总是那几个党派，如美国的民主党、共和党。而党派过多的又往往因为法定票数不够，一党难以上台。一党勉强上台或者组成联合政府后，又由于掣肘过多而半路垮台，重新选举，例如一度被调侃的意大利政府，换总统比换裤子还快。总统虽然不是世袭的，但可以看到国会那些政客们都总是来自那几个家族、财团体系，父退子继，议员实质上是世袭的。
　　
　　前文提到民主制度中包含着决议效率低下、利益的冲突和分裂等等缺陷，举个例子，总统的提案在国会通过时总是困难重重，即使提案利国利民，反对党也要说三道四反对一番，甚至不予通过。比如美国民主党提出的向富人增税的提案，由于触及共和党代言的阶层的利益，他们坚决不同意，最终未能通过。奥巴马政府的所有决议都遭到了共和党的反对，无论是否与国民有利。特朗普一上台就开始不加选择地扫除上届政府的影响，上台一周年，两党斗争再次导致政府行政机构没有运行资金而关门。这实际上就是利用这种民主制度的缺陷来渔利，形成了极端政治。
　　
　　不受制约的权力必然产生腐败。民主制度号称把权力关进笼子里，但在实际做法上很有指摘之处。民主制度的好处不是不会产生腐败，而是腐败现象大多数都会受到制裁。但是，权力和制约双方的幕后交易并非个别。并且，腐败行为若是符合多方政客的利益，可以通过国会立法成为合法。
　　
　　就拿竞选资金来说，奥巴马在他的《希望的勇气》中写道：竞选需要电视媒体和广告，这就需要钱，去弄钱的过程就是一个产生腐败影响的过程。拿了钱，就要照顾供钱者的利益。虽然也可能使用政府的钱，但这个钱很有限，不足以应付竞选，可能还会附带很多条件。
　　
　　美国规定的政治献金是每人2300美元，这对于普通选民来说是个不小的数目，但富翁却可以拿出巨款，撒给他的亲朋熟人，让他们献给自己指定的候选人。2012年3月31日《华盛顿邮报》的文章《存在缺陷的美国政治模式帮助了中国》（作者 该报专栏作家哈罗德．迈耶森）提到：“最高法院1月份的一项裁决允许各个企业可以无限制地投资于选战。”这项立法就不是一人一票可以左右的了。
　　
　　对于各级首脑候选人的条件，美国的规定很宽，基本上在美国出生的、享有公民权的每个人都可以参选，但竞选总统需要大量的钱。在民主被简化成为“一人一票”的程序化形式的地方，只有掌握资源的富人才有可能在这样的程序中占优。从奥巴马那段话里可以看出，大量的金钱支持是首当其冲的当选条件，他获得总统位置就花费了1.25亿美元。
　　
　　奥巴马的当选被作为穷人出身的总统来宣扬，须知他出身贫寒与他参选时是否贫寒是两回事，重金支持他的团体重点考虑的，不是是他的出身、德行和能力，而是他能给那些团体带来的利益。有人天真地认为穷人出身的总统会为穷人说话，妇女总统会为妇女说话，黑人总统会为黑人说话，这是以集权思维来看待西方民主了。按照那个逻辑，华裔总统会为中国说话吗？且不论他就职宣誓是怎么说的，叛国罪这把刀一直是高高悬着的。
　　
　　那么，你会支持一个穷人当总统吗？公众当然不会支持一个穷人当总统，但这个答案的理由值得探讨。
　　
　　有人说：“在正常社会里，你放心把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大家的口袋和公共事业交给一个连他的家庭都弄不富裕的人去折腾吗？”（杨恒均语）这个理由似乎很充分，但推敲起来觉得怪怪的。致富的能力包括拥有的资源（包括机会）和智商，穷人资源贫乏，聪明成了必要条件。因此那话的潜台词是：“不能把自己的家庭弄富裕的人不聪明，穷人不聪明当然不能领导国家。”这话谁敢公开说，肯定会挨骂。
　　
　　穷人天生不聪明吗？美国哈佛大学心理学家赫恩斯坦，和美国企业研究所学者默里对人的共同素质——智商，进行了多年深入的研究，出版了名著《钟曲线：美国生活中的智商与阶级结构》。其结论之一是，高智商的人在人口中的分布是固定的，在富人或穷人当中所占的比率是一样的。
　　
　　很多富人是有家族传承的，网传这样的话：“盖茨的书不会告诉你，他母亲是IBM 董事，是她给儿子促成了第一单大生意。巴菲特的书只会告诉你他8岁就知道去参观纽交所，但不会告诉你是他国会议员的父亲带他去的，是高盛的董事接待的。”也有人说，那些富人家族的创业者可没有财富和人脉的传承啊，呵呵，这正好说明当年他们作为穷人并不笨。
　　
　　上述那个理由中提到“人民当家作主”，这句话在中国人看来很虚。那么在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里，一人一票选举总统算不算“人民当家作主”呢？道理很普通，国家的人口越多，一票对政治的影响力越小。而团体的影响则需要在社会各利益集团之间进行博弈，谁掌握的资源多，谁的影响力就大，甚至能通过立法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上述那个理由中还提到“正常社会”，指的应该是机会均等的社会，比如受教育的机会均等。想象一下，如果从小学、中学到大学，甚至更高的教育机会都免费开放，贫穷人家的子弟都能够安心坐在课堂里学习吗？贫穷的困境会使人的智商难以发挥，为了谋生，他们不得不做诸如杀鸡取卵的短期行为。贫穷更深刻地影响了穷人的远见，比如对教育的投入，穷人的子弟辍学打工就是例子。所以，只有在生活、教育、医疗等等基本保障完善的社会里，才能保障均等的机会得到利用。穷人能不能致富，智商不是主要原因。正常的社会，应该是经济、教育、法治、文化发展到相当水平的社会，否则即使穷人手里有国有资产股票，有总统选票，他们也只能拿去向富人换面包。只有当穷人不再担心工资被压低、被拒付，住房被强拆，穷人的上升通道不被阻断，中产阶层占人口多数时，那个不选穷人当总统的理由才能成立。
　　
　　民主体制实现的条件是很高的，首先是需要发达的经济和巨量的财富来维持，确保各方的利益都照顾到。这样巨量的财富无一不是从资本主义初期，通过对外扩张掠夺积累起来的。据估算，如果全世界七十多亿人都能达到美国人的平均生活水平，需要二十个地球的资源。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民主历程看，只有经济、教育、法治、文化发展到相当水平的社会，施行民主才可能成功。而且，这还需要契合不同国家民族的特点，西方民主不是一剂包治百病的良药，看看他们原版推销到第三世界国家的民主的疗效就知道。
　　
　　尽管西方民主有着一些比较严重的问题，但总比独裁政权要好得多。这话代表了很多人的观点。但是集权绝不等于独裁政权，否则人们连发表这个观点的机会都没有。既然民主和集权各有优势和问题，是否可以相互借鉴融合，形成第三条路呢？值得思考。

【4200字】

   

幸福小草

做饭之前，先把草舍家的沙发坐了。等待吃饱喝足了来读文。

草舍煮字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8-1-20 17:24
做饭之前，先把草舍家的沙发坐了。等待吃饱喝足了来读文。

比较枯燥，读两段没兴致就丢下吧

秋實

       首先，为老舍的魄力胆量点赞！
      《集权与民主》这一政治话题，是古今中外永恒的话题。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理论家、政治家专业研究这个问题。我自己表示支持老舍的思想观点， 就我个人认识来讲，制度本身，不能简单用好坏来定义。无论什么制度，都要符合本国国情才是。
      感谢老舍撰文分享，问候辛苦。

lvhq018

比较客观，至少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分析问题。任何体制都是有利有弊的，最终的落脚点仍然是运用体制的人如何扬利抑弊，或者建立一套引导监督机制，让运用体制的人能够扬利抑弊。所以第三条路仍然如此。第四条路也如此。

微风轻拂

但是集权绝不等于独裁政权，这个赞同。

中财论坛就是最好的范例。

你这篇文章，如果发表在其他网站，就是题目都会因为关键词而不可能发表，这大概就是中财的民主体现吧。

千年女妖

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也不太能看得明白，好惭愧不过，我很诚实，不懂就是不懂，装不来
依然为先生点赞！因为我写不出来。问候先生周末愉快！

草舍煮字

秋實 发表于 2018-1-20 17:42
首先，为老舍的魄力胆量点赞！
      《集权与民主》这一政治话题，是古今中外永恒的话题。全世界 ...

秋老慧眼，充分适应本国国情正是我文的重要观点之一

草舍煮字

lvhq018 发表于 2018-1-20 17:57
比较客观，至少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分析问题。任何体制都是有利有弊的，最终的落脚点仍然是运用体制的人如何扬 ...

18兄说到了关键，一，体制都是由人来掌握的。二，扬利除弊，应该有更完善的路可走。
谢谢！

草舍煮字

微风轻拂 发表于 2018-1-20 19:18
但是集权绝不等于独裁政权，这个赞同。

中财论坛就是最好的范例。

是的微风老师，若在某些网站，此文都过不了机器系统检字。
但我文的发表体现了言论的宽松自由，中财的管理层豁达自信可见一斑。
问好微风老师！

草舍煮字

千年女妖 发表于 2018-1-20 20:32
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也不太能看得明白，好惭愧不过，我很诚实，不懂就是不懂，装不来
依然为先生点 ...

理论是灰色的，而生命之树常绿。
灰色代表理性，如我。你就是那感性的绿树，自顾生长便好！

闫广慧

很有说服力的一篇佳作，为先生点赞！民主和集权是可以共存的，上古的许多经验至今也有借鉴的价值。

草舍煮字

闫广慧 发表于 2018-1-20 21:08
很有说服力的一篇佳作，为先生点赞！民主和集权是可以共存的，上古的许多经验至今也有借鉴的价值。

上古的经验，是的。
中国的集权历史相对而言是比较有底蕴的。
谢谢闫老师！

文字闪耀生活

我来学习，赞成，从远古到现在，一直都在寻求探索，不断改进，符合民众利益的才是最好。

言默然

历史长河，大千世界，事无绝对，虹有七彩，特色容纳资本主义成份，白宫的医改也向穷人倾斜，成功失败，既往开来

拜读了，对世事的认知，切合符合马克思主义的两分法，点个赞，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