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习惯性动作

豫南瓜

　　                                                                        一个习惯性动作
                                                                 ●豫南瓜
　　
　　二叔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断送了他抚养孙子的权利。这个权利，可是他煞费苦心争取来的啊！
　　
　　二叔是退休教师，在村里也算得上一个文化人、讲究人。谁家红白喜事、写写画画，少不了二叔帮忙，而且办得妥妥帖帖，几乎无可挑剔。因此，倍受村里人敬重。他唯一的儿子括，大学毕业又读研，留在广州一机关部门工作，更让人羡慕不已。
　　
　　自己受人尊敬，儿子学业有成。一年前，括又同恋爱多年的大学同学雯修成正果，并按乡俗在村里举行了隆重的婚礼。村里人都说，二叔只有绾起胡子喝蜜了。
　　
　　二叔和二婶，摩拳擦掌，掐着日子静待孙子或孙女的到来。
　　
　　不久，括打来电话，说雯有喜了。雯在广州一所高中教书。二叔和二婶就叮嘱括，让雯注意休息，不要累着。二婶还自告奋勇，说自己在家没事，要不要去照顾雯。括说不用，有雯的爸妈跟着照顾呢。二叔和二婶稍稍放下心来，但不免又有些失落。
　　
　　括每隔一段时间报一回平安。每一回，二叔和二婶感到甜蜜一步步走近。终于，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括打来电话说雯顺利生下一胖小子。二叔和二婶喜不自禁。二婶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婴儿衣服、鞋帽以及尿布、奶瓶等打成一包，立等儿子一声召唤和二叔一同南下。
　　
　　那段时间，二叔还兴致勃勃、煞有介事地演习两件事。南方以米食为主，二叔一向讨厌米饭，喜欢吃面，尤其面条，一天不吃好像没吃饭一样。二叔以大义凛然的姿态，掐断面食，从头培养起吃米饭的习惯。早饭米粥就菜，中午大米干饭两个菜，晚上炒米外加一个汤。那些天，不但二叔，就连二婶也吃得一见米饭就倒胃口。二婶想做碗面条换换口味，二叔说，坚持，坚持，再坚持，不能功亏一篑。吃不惯米，到了广州日子长着呢！另一件，二叔在家说的是河南话，尽管退休前在课堂上撇过普通话，可总感别扭，后来就干脆又改成了河南话。去广州就行不通了，一来儿媳妇是南方人，她能听得惯？二来，逗小孙子总得讲普通话吧？普通话多悦耳动听啊，哪像河南话又土又狠，难听死了。所以，二叔重操旧业，拿起丢掉的课本，咿咿呀呀，阴平阳平地练习起普通话来。甚至回到家里，与二婶对话也拽起普通话。二婶就笑，说老了老了，装洋起来了。有一次，二叔用普通话说“昨夜晚上”，二婶听成了“坐爷碗上”，二婶掩嘴偷笑说，“坐爷碗上”，你咋不坐爷锅上哩！弄得二叔哭笑不得。
　　
　　时间一天天过去，二叔和二婶眼巴巴等括召唤他们的电话。可括没有电话。二婶急了，主动打了过去。那边，括不紧不慢地说，您二老不要着急，这里有雯她爸妈呢，等孩子满月了你们再来不迟。那天晚上，二叔和二婶一夜无眠。他们睡不着呀。儿子辛辛苦苦养大，辛辛苦苦供养上学，如今，如今娶了媳妇……唉，咋想咋像自己辛苦下的蛋，生生给弄丢了一样！如今又添了孙子，搁老家，那该是多么地热闹一番啊！远隔千里，不让去，不让看，这算什么事呀！雯的爸妈可以去，可以看，咱的亲孙子咋就摆了外呢？
　　
　　二叔和二婶想不通。
　　
　　好不容易等到满月，括发来了满月照。孙子胖乎乎的，那眉眼，那笑脸，活脱脱括小时候模样。可括仍不让去，理由是有姥爷姥姥照护方便，不需要他们去……言外之意，他们去了多余、碍事。二叔二婶看着、抚摸着孙子的照片，边笑边落下泪来。
　　
　　眨眼间，孙子一岁了。二叔跟二婶商量，不管括发没发话，不打招呼，只管去，来个先斩后奏。
　　
　　一夜的高铁，二叔二婶很快到了广州。下了车，二叔才给括打了电话。括接了电话，埋怨一声，咋不招呼一声就来了呢？埋怨归埋怨，括还是开车把他们接到了家。
　　
　　雯上班去了，雯的爸妈抱着外孙出去玩去了。括对二叔二婶说，见了雯，不要说是你们偷偷来的，就说我让来的。
　　
　　雯下班回来，见公婆来了，打声招呼就抱孩子回到卧室。雯的爸妈见到二叔二婶，倒热情，说亲家来了，该他们歇歇了。第二天，他们就回了老家。
　　
　　这看孙子的权利，终于夺到了二叔二婶手里。
　　
　　雯很少说话，吃饭也少。二叔跟二婶交流仍用河南土话，迫不得已跟雯说话时，普通话就派上了用场。雯听了，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哼了哼，往往用鼻子回答二叔。吃饭时，雯叨了两根青菜就说吃饱了。问她，她只说是为了减肥。私下里二婶问括，雯瘦成干柴了，还减肥？括只摇摇头，没说什么。二叔和二婶看得出来，雯是不愿意跟他们一桌吃饭啊！二叔二婶很知趣，吃饭时总以看护小孙子为由，让雯和括先吃。二叔和二婶最后收拾桌上的残局，草草吃点。
　　
　　二叔有烟瘾，每天不抽两支觉得少了什么。趁雯他们上班，蹲厕所或到楼下过过瘾。有一次，雯闻到有烟气，问括是不是躲厕所偷吸烟了。括躲不过去，只好将二叔给出卖了。
　　
　　一天，吃早饭时，孙子哭闹。二婶抱住孙子，二叔为了哄他，将刚盛的米粥，用小调羹舀一小勺喂孙子。因怕烫着孙子，逗孙子开心，二叔将调羹高高举起，说，爷爷给开个飞机。调羹盘旋一圈落下，然后，习惯性地轻轻朝小勺上吹了吹。正要往孙子嘴里送，雯一旁看见，马上喝住：不行！这样喂孩子，会传染疾病的！
　　
　　吓得二叔赶紧住手。
　　
　　吹了两口气儿，咋就会传染疾病呢？再说，我并没啥病呀！二叔心里想，括小时候经常这样喂饭，也没见有啥疾病传染给他。真是小心过度！
　　
　　二婶打圆场，不让吹你就不吹呗。
　　
　　此后不久，雯的爸妈又来了。括悄悄对二叔二婶说，你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有雯的爸妈哩。
　　
　　二叔二婶只好打了行李卷，灰溜溜又回到村里。二叔二婶心里酸酸的，总觉得像是被遣返回来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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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江南

坐沙发，欢饮新朋友！

羽公子

这类故事很现实，也很多，像这种相隔较远的因为水土习惯不合的家庭还好说，最可悲的事近在咫尺，父母却得不到照看孙儿的权利也是不稀奇。

鲍利霞

一个动作应该不是本质问题，即时不喜欢这个动作方式可以给长辈提出来

木林

这已是一种常态万千，然，又有多少人理解两位老人的心情？

林小白

读完很有感触，发读后感支持

九月盛菊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种现象已经普遍了，还是劝慰老人们好好保养自己自己吧，儿女的事情儿女自会处理好的。

慕容彬

     行文朴实，却反映了实际存在的矛盾，这种问题不是体现在农村和城市之间，而是体现在人的内心深处，同时也是道德和修养的不足！

豫南瓜

林小白 发表于 2018-1-22 16:33
读完很有感触，发读后感支持

初来乍到，感谢关照！谢谢。

豫南瓜

感谢诸位！所写并非空穴来风，底层农村，养一个大学生、研究生多么不易！可结果呢？有感而发而已。

草舍煮字

尽管主题不算新颖，故事司空见惯，但表现出的矛盾仍值得讨论。
小说所表现的问题，深究起来，还不是两个家庭的矛盾，或者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一是雯的父母并不排斥亲家父母，大大方方地把外孙交给他们带。二是，雯和二叔同样是教师，括的学历及社会地位还更高些，并不辱没雯的婚姻。说到底还是雯的个人道德修养不够（当然她的父母教育有一定责任），她与括结合，但并不打算接受括的家庭，不尊孝道，把孩子和老公作为自己的私有财产，矛盾由此产生，并且深埋着更大的冲突，严重时还会可能危及婚姻关系。
小说语言朴实，通篇几乎未见错字和用词不当，可见作者有着较强的文字基础。

五相子

很赞同草舍先生的评介。语言朴实的一篇小说。祝好！

九月盛菊

儿守老婆女守汉，老人老汉没人看

九月盛菊

精华理由：小说述说了为儿为孙子的悲哀。人老了更为惜子了，精神食粮就是孙子，只有孙子才是他们活下来的资本，一辈子奋斗图个啥，还不是图个人丁兴旺。可结果呢，现实是残酷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却招来了滚回老家，离开儿孙的结局。真正的原因是这样的吗？答案在哪里呢？难道不是儿守老婆女守汉，老人老汉没人看的验证吗？
本周发帖量有所减少，可能是临近旧历年的原因，帖子的质量也有所下降。但愿年后有一大转变，为太虚努力吧！

刘晓斌

问题的根源在括身上。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