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MLMC 于 2018-2-25 23:28 编辑
秋 收(系列散文 14·人粪尿·总决算)——MLMC 米粒满仓 谨以此文,还有我的无限深情,敬奉金秋!题献给我那艰难的父老乡亲……——题记
二十四、人 粪 尿
大小便,也是农家的物质生活来源。 每年秋后、冬天,村里都要给果树施肥料、补充营养吃饱喝足,以期明年有更好的收成。 人粪尿便派上了用场。不用化肥,主要是用不起;化肥似乎也影响水果的味道;比如喂花生饼、豆饼等,水果就格外香甜,当然,这也不舍得。那时候,我们需要先喂饱自己。诸如口味、口感等这些劳什子“上层建筑”还谈不上,没心思谈。先填满肚皮才是硬道理。 那个年代,农家的尿罐是最低等价廉的泥坯、窑烧而成的泥罐,形似水桶的圆筒状。秋后,大人孩子便开始挑着担子往果园里送尿,小孩子挑不动就用木杠两个人抬一罐。走在路上,如果尿水发生共振就哗哗溅出来,泼到鞋裤身上。 送尿是在早上。通往果峦的乡道上,挑担儿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冬天的清晨,冰天雪地寒风刺骨,我们穿着空心棉裤棉袄,刚从热炕头被窝里爬出来就被安排去送尿。有时脸也不洗,洗脸后更害冷,等回来再洗。一担尿罐挑着特别沉,约有七八十斤,尿罐本身太重了,从家里挑到果园最远处有三里地,真的是累死累活,后半段是咬着牙挑到的,累得用双手使劲在肩膀前面握住扁担往上擎着,为压得生疼的肩膀减负。去一趟路上不知要歇息多少次,总是累得呼呼大喘,脸耳手脚仍然冻得疼痛难忍。回来洗罢脸,吃饭、上学去。 一担尿两罐换回两张尿票。记不得一张尿票价值五分钱还是一毛钱了。自个儿在家里存着,年底大队结算时,公布本年度尿票的价值,一并折算成钱款。 有的农家往尿里面兑水。哈哈,一旦被检测出来,这两罐尿就算作废了。不仅白扔、吃亏了,脸面、名声也不好。 有专人在果峦边的道口检验,用比重计放进尿罐测量。并不是逐人逐罐检查,似乎也没那个必要。一般是目测尿液的颜色,你走到他身边要放慢脚步,看着他等待他的指示,随时准备停步。感觉差不多也就放过了。尿色有明显差异的会示意你撂下担子、进行检查。有时候,检查者也通过察言观色来辅助判断。你知道作假者是心虚的,有时难免会暴露紧张、忐忑心理,显出异样表情。 尿罐必须是几乎满的,尿浅了会受到批评指责,认为你在打小算盘。 总有打碎尿罐的。特别是,路上有冰雪的时候。我们这里冬雪多,冬季下一场又一场,然后是白天融化、夜里结冰,坑坑洼洼的土路便总是冰雪不断,或稀泥打滑又黏脚。 但是,无论环境多恶劣、路上冰雪多厚,都必须去送,尿罐满了是不能等待的,需及时送出去、清零腾空。冰雪多时,我们挑着沉重的担子,每一步都似在走钢丝! 半道上,果园里,几乎每天都能看见不止一家尿罐碎了,破一只或两只。万一摔碎一个,由于人与扁担同时失衡,其实很难保全另一只。瓦片散碎一地,一摊两摊尿或尿冰块横在道上。此时, “挑夫”经常难以幸免尿液溅泼,甚至直接摔倒在路面的尿液里。 冬天,尿还常结冰,尿冰表层会有美丽的图案。冰冻严重时把尿罐也胀裂了。这可把农家心疼死了。那几毛钱一个的瓦罐,可是买不起!因为饭还没吃饱呢! 有时,也用大便喂果树。在树下用土围出个圆圈土坝,倒进去大小便,或在树下挖坑,然后浇水,帮助吸收大小便。果树冬天“酒足饭饱”了,春季才有力气猛长。这时候的果园,肃煞萧条,落光了叶子的树枝消瘦不堪,总是在严酷的西北风里微微颤抖。就像饥寒交迫的我们。 农村没有“垃圾”,几乎没有无用的东西。你说农家什么没有用?饭菜吃了,好吃的送进嘴巴;一切可燃物晒干了用于烧饭;石头瓦块可以盖屋垒墙、下等残次石头亦可砌猪圈;坏果坏菜喂猪和鸡鸭鹅;泥巴有用吗?有,攒土杂粪、喂庄稼;作物秸秆呢?喂猪喂鸡鸭兔子和牛马牲口,不好的当柴火;粮米人吃了,糠皮呢?可以喂牲口猪兔;野草、野菜,能喂养家禽;就连锅灶灰、草木灰、土炕洞里的黑灰,以及火抗里的泥墼坯也有用,都是不可多得的磷钾肥料,能滋养庄稼、肥沃土地;那——,家禽猪粪没有用吧?嗨,那不是天然的优质肥料吗?它们与人粪尿有同等地位“身价”!对了,还有苞米叶、丝瓜瓤,是洗刷锅碗瓢盆油渍的上好天然“抹布”;还有,各种木质家具、农具手柄等,都是村里树林长出来的。 这些东西,都需要保管、储存。所以,你看到的农家院里院外,各种乌七八糟的物品堆放得到处都是。上面所述那些物什,许多就是放在院墙内外。 这一切,使农村家庭的外部环境,彰显出独有的特色与很高的辨识度。
二十五、 总 决 算
农村的年底,是年关,是闯关!就像学生的期末考试。 是的,一场严肃、严厉,甚至严酷、无情的考试! 生产队社员,靠劳动挣工分来养活一家老小,这些工分是年终决算的主要依据。分粮食和集体的所有东西,也依赖社员们所占工分的比率。当然,考虑到那时节多数人家劳力少、而孩子多的现状,在分粮食时要以人口占一定比例;人口与工分相结合,都占一定权重。在外工作的干部和工人家属,要交些钱折算为一定的工分,来换取一家老少的口粮。劳力多的人家自然吃粮有保障,孩子多劳力少的每年都会青黄不接,只得省吃俭用(此段部分引用了文友于文华先生的文字衷心感谢)。 几家欢乐几家愁。年底总决算,生产队要专门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公布本队一年的收入支出账目,宣布各家各户的“盈亏”情况。然后“开资”——挣到钱的人家,就可以领到劳作一年的创收、在生产队扣除粮款等项目之后的实得“年薪”。有钱领的,喜笑颜开;没钱拿的,抑郁寡欢、开始郁闷;欠债的呢?愁眉苦脸、心里苦辣酸咸,正式开始发愁。 这时候,你悄悄转脸看看大会的场面,各种类型的人们,其心情往往都挂在脸上。 总决算以后,有的家“盈利”了,一年没有白干。有的全家人没黑没白地劳累一年,最后还拉了一腚饥荒;不仅不能往家里拿一分钱,还要倒找给队里多少钱;当然不可能也没有钱倒找,就只有继续欠下去;甚至再次可怜巴巴地在队里借钱过年,债台越垒越高;一年等于白干了还不如。最困难的农户,明年就不大用吃饭了,挨饿吧。有的是长年病病儿、以药代饭。这个春节怎么过?接下来这一年,怎么活?如何熬? 记得,我的东邻居王宝松家,70年代一直欠债1000多元,大家都说,他家这一辈子是还不清这个债了!他家里的经常患病抓药、又孩子多、劳力少。这一千多块钱,可是当时农村的天文数字。一个整劳力一天挣十分、相当于一到两毛钱,他一年最多才能挣出30—60块钱。不吃不穿吗?这几十块钱,一家人一年的吃穿用还不够,拿什么去吃药、抵债! 那些年,一个整劳力累死累活劳动4天,才能挣出来一斤鱼钱;干7天才挣到一斤猪肉。当时,一斤新鲜的大鲅鱼、鲐鱼才四毛八,一斤猪肉七毛八,一辆自行车约120元,一般的粗布上衣或裤子用不了10块钱,我在观水公社驻地牟平七中读高中时,学校食堂的午饭供应白菜汤一碗一分钱。一年300天3块钱就够了。这个当然有部分福利因素在内。 所以,一千多的债务,一听就会吓倒所有的农村人! 多数家庭,多多少少都能拿到一点儿钱,几块到几十元不等。然后,才有钱开始置办一家人的年货、吃的穿的。分别到代销店、赶大集去采购日用品。当然是什么便宜买什么。否则,这个年简直就真的过不去、过不好了。 你到乡下民间大集上看看吧!赶大集的乡民在地摊前,转过来走过去、讨价还价瞅老半天就是不舍得买。只要看一眼他垂涎三尺的眼神、满面愁苦疲惫的表情,你怎么也无法不心疼! 满大集的人,穿的几乎全是破破烂烂的旧衣服,满身灰不溜秋、人是灰头土脸。没有补丁就算是好样的了。当你看到,农家过年时,在供销社代销点,买年货时还斤斤计较、掂量来掂量去就是舍不得掏钱;汉子们看着白酒望眼欲穿舍不得买;馋得要命却不舍得买桃酥果子;过大年也舍不得买个苹果吃。你就明白了,平日里乡下农家的苦日子,是怎么一年年熬过来的。 许多家庭,长年累月在田里苦苦劳作,到年底却买不起一件新衣服。几年春节都不买一件新衣裳,一件粗布单衣能对付过好几个年。也捞不着吃鸡蛋。养的鸡鸭鹅下的蛋,都卖掉换成“油盐酱醋”——没有茶,农村几乎没有茶水喝。过年时,村里有茶水喝的人家,那算是过得去、条件比较好的。一般家庭,过年都是白开水待客。 歌剧《白毛女》里面的什么讨债、过年关、没钱过年等,城市人可能觉得是说书编戏,只是舞台上面的事。其实也是我们1975年代以前的缩影、许多农家现实生活的真实反映。特别是西部贫困地区更是如此,甚至更甚。 过年,为什么说是年关?别人家能吃上饭,那些吃不上饭的就发愁了——这一关怎么过,街坊邻居大年初一来拜年,人家能穿新衣、吃好饭、有水果、有蜜糖。自家穷,一下子就比下去了。这时候,农家的脸,不用别人说,自己都觉得没处放;腰板是弯的,直不起来,哪有这个自信?穷兮兮的自己就觉得低人三分、脸上无光!还得喜笑颜开,做出“春节快乐”“开心如意”“幸福安康”的样子。你说说,这些老百姓的年,如何过;这个年关,怎么闯? 这就是我们山东烟台、胶东地区农村,1975年以前的大致、总体的经济、生活状况。 当时的口号就是,“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谁钱多就是坏人,是资产阶级、资本主义,金钱越多觉悟越低、思想越反动。我们无产阶级必定、必须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光明磊落、与钱绝缘!金钱,是资产阶级、资本主义的专利,是腐朽丑恶的毒蛇猛兽!它专门腐蚀我们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及无产阶级革命人民群众纯洁高贵的美好心灵!这是阶级、路线、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所以,我们就要这种“穷过度”。
【字数——约3428字。2018-2-24】
一块儿.一旦尿.尿液还.春了.东西.甚至继续.拿着.你只要.米糠呢.转过来转过去.大坏蛋.在大集上.代销店(点)过年时.别人家里穿新衣.还得脸上喜笑颜开“幸福安康”阖家幸福.欢乐如意.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有了独有的特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