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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环套 -陈丹江- 俗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可有些人恰恰不懂这个道理。
发仔早些年在北京做盗版图书批发生意发了点财，几年下来赚了好几十万。后来打击盗版越来越严，这行就做不下去了。他批发图书时的一位叫三角眼的下线朋友就劝他说，做玉石买卖大有赚头，不妨试试。
这天，三角眼找到发仔，说他一位朋友母亲病重急需用钱，不得已只好把祖传的几块玉石拿出一块来换钱看病，问发仔感不感兴趣。发仔让三角眼先把东西拿来看看。第二天，三角眼拿来一块玉佩，说是新疆和田玉，10万块钱就出手。发仔不懂玉石鉴赏，害怕上当，说要找个地方鉴定一下。三角眼一脸严肃地说：“是应该鉴定一下，买前咋看都行，买后就不要反悔，这是行规。”发仔本打算和三角眼一起去，但三角眼说：“就这点事，你自己找个地方看看，我就不跟着去了。”
第一次干这行，为慎重起见，发仔一路打听来到北京安外大街小黄庄路的国家宝玉石质量监督检验中心，咬咬牙花了5000元鉴定费。鉴定师拿着鉴定结果对发仔说：“这块玉佩从玉质、玉色、光泽、致密度等方面综合来看，品质上乘，是正宗羊脂玉，年代为清代康乾年间。”发仔问这块玉佩值多少钱，鉴定师给出了一个市场参考价，说是至少在20万到30万之间，以后还有升值空间。发仔大喜过望，回来就把10万块钱给了三角眼。
不久，三角眼又给发仔推荐了几样小玉器，发仔一一买了下来。
一天，三角眼急匆匆拿来一尊玉佛给发仔看，说是他那位朋友的母亲病情加重，命悬一线，等钱做手术，不得已只好把这尊珍贵的玉佛拿出来卖了算了，救人要紧，问发仔要不要。说如果要，立马交钱拿走，如果不要，其它朋友还等着呢。发仔见这块玉佛跟上次那个玉佩的质地光泽差不多，就问价钱。三角眼说朋友想50万出手，不还价。
发仔借故偷偷给上次那个鉴定师打电话，问和玉佩差不多年代和质地的一尊玉佛能值多少钱。鉴定师说这可说不好，得鉴定才行。发仔急了，说鉴定来不及了，坚持让给估算一下。鉴定师先问了玉佛的大小，说如果真是康乾年间的玉佛，又和玉佩质地差不多，至少也在100万元以上，但如果是赝品，那就不值钱了。发仔心想都是一家祖传下来的东西，岂能有假？再说三角眼又是自己多年的朋友，还能不信吗？机不可失。他二话没说，拉着三角眼找了家银行，取出50万块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接下了这尊玉佛。
发仔买下这些宝贝玉器，打算先收藏一段时间，再见机出手。他心里做着发财梦，高兴得不行，晚上睡觉前总要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把玩一番。
这天，发仔邀几个朋友来家喝家酒。喝得一时兴起，忍不住把玉佛拿出来炫耀。一个朋友对玉石略知一二，把这尊玉佛翻来覆去地看个遍，又把玉佛拿到灯光下照，这一照使玉佛失去原来本色，露出了瑕疵。
“这佛有假，怕是赝品”。朋友的话让发仔大吃一惊，他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也多了几份疑虑。不得已，他又花了5000块钱去小黄庄那家单位鉴定。等看到鉴定结果时，发仔傻眼了，玉佛原来果真是个赝品。
可按照行规，买了水货只能怪自己看走眼，自认倒霉，是不能找卖家扯皮的。“三角眼你个王八蛋，敢骗老子”。好不容易赚得的几十万块钱打了水漂，发仔在心里发了狠：“三角眼你等着，你咋吃进去的，老子再叫你咋吐出来。”发仔对三角眼恨得咬牙切唇，挖空心思想着招数。
玉佛的确是三角眼给发仔设的套。原来这三角眼见发仔批发图书发了财，心里很是妒忌。于是设套从发仔身上狠狠赚了一把。但他估莫着发仔一旦发现上当，是不会善甘罢休的。从这以后，他也无时不在提高警惕，以防发仔的暗算。
发仔虽然上了三角眼的当，但思来想去，决定先不动声色。他隔三差五地给三角眼打个电话，问手头还有没有像玉佛这样的好玩艺，吊着三角眼的胃口。这三角眼自从卖完玉佛后自觉心虚，但渐渐感到发仔毫无觉察，慢慢也就放心了。
发仔平时管三角眼叫“三哥”。“三哥，你卖的那尊玉真好，我打算长期收藏，谁要也不卖。只是，我一位朋友看上我的玉佛了，你能不能再想办法再弄一个？”这天，发仔给三角眼打电话说道。
“你小子算是找对人了，我听朋友说他家这种玉佛共有两尊。这样吧，我明天就去找朋友，动员他把另外一个也拿出来卖了。”三角眼一口应承。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角眼哪里知道，就在他第二天去北京郊区玉王村玉石加工点拿货时，有人一直悄悄地跟着他，摸清了他的行踪。
当三角眼把玉佛拿来找发仔的时候，发仔买玉佛的朋友也在场。可这位买主把玉佛拿到手里左看右看，一脸疑惑的眼神。最后，提出要找一家鉴定中心给鉴定一下，是真货就买。发仔一个劲地劝朋友说：“我三哥的货没问题，不必验了吧”。三角眼见势不妙，借故还有别的朋友急着看货，拿着玉佛悻悻地走了。
没过几天，发仔约三角眼小酌。闲谈中，发仔对三角眼说自己又有了新的爱好，收藏奇石。说如果是灵壁石，只要形态好，愿意高价收藏。“三哥，如果能搞到形状好一些的灵璧石，尽可以拿来。”酒酣耳热之际，发仔向三角眼下了定单。
说来也巧，这三角眼前两天去玉王村的玉石加工点拿货时，无意中发现隔壁新开了一家奇石店，他好奇去进去溜达了一会，看到里面摆了各样奇石，其中一块奇石形态奇特，摆在显眼的位置，店老板介绍说这块奇石叫“天女散花”，十分珍贵。没想到发仔又爱上了奇石，真是冤家路窄。三角眼心里暗自窃喜，想着如何再从他身上大赚一把，就一口应承下来。
三角眼告诉发仔，他手里正巧有一块奇石，形如仙女散花，天然巧成，十分罕见，且石质如玉。发仔一听十分高兴，显得急不可耐的样子，让他弄来看看。三角眼说那东西太沉，不好拿，要看就先看照片。发仔就叫他拿照片来看。隔天，三角眼果真把这块奇石的照片拿给发仔看，发仔看后两眼放光，大加赞赏，显得兴奋不已，表示这块石头如果是真货，自己愿意出100万买下。
三角眼这下心里有了底，就来这家奇石店买这块石头。但奇石店老板说这块石头是正宗的灵壁石，十分难得，不打算出手，想再等等行情，卖个好价钱。三角眼问老板打算多少钱肯出手，老板说不能低于70万。三角眼一听自己有30万可赚，越发兴奋不已。但他转念一想，这东西是真货吗？万一上当了怎么办？
“老板，你这东西是真货吗？”三角眼盯着店老板问道。
“假一赔一”。老板脱口而出，显得十分自信。
“那就先签个协议，不然到时空口无凭”。三角眼来了个顺水推舟。
“签就签，反正我这东西是真货，怕个什么！”店老板也很爽快。
于是，双方签下协议，按了手印。这协议规定，如果该石有假，店方按照“假一赔一”的原则，愿赔买家70万元，决不反悔。三角眼收好协议，付了定金，表示第二天来取货。
有协议在身，三角眼也就有了胜算把握。他来找发仔，约定交货时间。但发仔一反常态，有些不客气地对三角眼说：“三哥，如今什么都能造假，你这块石头不会有假吧？”。
“假一赔一”。三角眼底气十足，把“假一赔一”四个字咬得字正腔圆。
“三哥，别怪小弟多心，这可是笔大买卖，万一有假，我会赔得脱裤子的。”发仔表现得既想买，又怕上当，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你要是不放心，那就签个协议如何？”三角眼为了打消发仔的顾虑，试探着问发仔。
“好，还是三哥有主意，那咱们就来个先小人后君子，签个协议，板上定钉，谁也跑不了”。发仔一语双关。
于是两人找来纸笔，一板一眼地签下了协意，按了手印。协议规定，奇石如果为真品，发仔必须以100万元价格买下，不得还价和反悔；但如果奇石有假，三角眼自愿按照“假一赔一”的原则，以100万元现金赔付。
三角眼两面都签下了协议，琢磨着这30万差价差不多就是煮熟的鸭子，想飞都飞不了。这天他雇了一辆小皮卡，一路哼着京味小调来奇石店拉货。三角眼见这块奇石还在原地摆着，就吆喝着让店老板打包装车。
三角眼神气活现地拉着“天女散花”来找发仔交货。但发仔在验货时一口咬定这块石头不是照片上的那块，是“山寨”货。并当场从“天女散花”的背面和底部发现漏洞。原来眼前这尊“天女散花”虽然外表与原来的那尊一模一样，但里面却是钢筋水泥，外面是电色。三角眼傻眼了。
发仔拿出协议，毫不客气地对三角眼说：“三哥，这个玩笑咱可开不起，你得赔我100万”。
这三角眼额头上早已冒出了冷汗。他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我和店老板有协议，假一赔一，难道……?我得先去找那小子算账。
发仔诡秘一笑，说：“三哥，是谁这么大本事，还能骗得了你？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于是，三角眼在发仔的陪同下，一路忐忑不安地来到玉王村的奇石店。三角眼怒气冲冲走进店里，发现他第一眼看上的那尊“天女散花”的灵壁石仍然在原地躺着。店老板见他俩进来，故作糊涂地冲着发仔问道：“发仔老板，这位是您的客人？您怎么不早说，这……”
这三角眼是个老江湖，不用多说，早明白自己遭到发仔算计了，心里暗暗叫苦不叠。
原来这奇石店是发仔开的，“店老板”是发仔雇的伙计，那些上好的奇石都是发仔花钱租来摆样子的，三角眼哪里能想到这是发仔专门为他设下的套。
事已至此，三角眼退而求其次，掏出协议递给“店老板”，要求“店老板”兑现协议，“店老板”转手把协议交给了发仔。发仔也把另一份协议给了三角眼，找三角眼要钱。这账很好算，“店老板”按协议应赔三角眼30万元，三角眼却要赔发仔100万。里外里三角眼要拿出70万元给发仔，这事就算摆平了。
“三哥，玉佛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过70万块钱是一分不能少。”事情已经摊牌，发仔毫无商量余地。
三角眼因玉佛的事自知理亏在先，也就不多说什么。他狡黠一笑，对发仔说：“这样吧，这回算你赢了，跟我回家取钱吧。”
于是，两人一起来到三角眼家，三角眼从床底下的一个蛇皮袋子里，掏出崭新的70万元现金，当面交给发仔。
“钱你可数好了，我一分不欠，咱俩扯平了”。三角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发仔一眼。
再说发仔把三角眼的半麻袋钱拿回家，很是得意。小施一计不但把玉佛的损失找了回来，还多赚了三角眼20万块钱。总算报了这一箭之仇。这半麻袋子钱放在家里不放心，发仔把这些钱拿到银行，准备存起来。当银行工作人员在清点这些钱时，验钞机轻而易举地查出这批钱是假钞。 原来，三角眼私下一直在倒卖假钞，家里正好还剩半袋子假钞，于是就用假钞打发了发仔。工作人员在发仔不知不觉中报了警，当公安人员来到面前时，发仔还如坠云中，不知所措。公安人员顺藤摸瓜，很快把三角眼也请进了公安局。发仔和三角眼因涉嫌欺诈和倒卖假钞，分别受到法律的惩处。
直到这个时候，发仔和三角眼才算明白一个道理：这骗人的事万万做不得，不然你骗我，我骗你，骗来骗去骗的都是自己。 陈丹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化作协理事、全国首届中青年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表彰大会代表。曾在《长江文艺》《芳草》《小小说选刊》等文学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小小说数十篇，有中篇小说获奖。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知道你在想什么》，榕树下文学网站发表长篇小说《破产风暴》，长篇小说《活路》被中国首届工业文学大赛评主“推荐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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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2-27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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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8-2-28 10:07
发表于 2018-2-28 11: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