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书】相声与小说

雪白演义

　　相声与小说

　　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就想干点什么。这年头选项太多了，吃喝玩乐都可以细分到天上十八层和地下十八层。滚滚红尘沿感官顺流而下，“流”到哪儿，哪儿就是灯红一片，酒绿一片。灯红酒绿带有鬼魅气息，不是足够的丰饶，会很快被吸干——世界就是这样规避穷人的。怎么办？看看书写写字吧。这种文字活动不是我的职业，是我业余之外想象出来的事业。还好，这项“事业”至今不曾破产，同样也没有收益——我就是以这种方式挥霍时间的。

　　其次就是娱乐一下，听听新闻，听听相声。听相声当然听郭德纲的相声。

　　晚上睡觉，手机打开，郭德纲的相声伴我入眠。很多人有这个习惯。吴京参加德云社庆典时说，早年在香港拍戏，晚上睡不着，就听郭德纲的相声。人和人如此相似，我，一个平头小百姓，一不小心，和当红明星踩在了一个步调上。

　　郭德纲的相声好啊。“点灯说话，吹灯作伴”，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生儿育女。它比不上小说，凭借想像，小说可以生，一生一大堆。契科夫有《三姐妹》，余华有《兄弟》，毕飞宇小说《玉米》里有个八个姐妹一个小弟弟。如果允许，小说可以“生出”一百单八将和百万雄师。

　　但是，小说太老了，比爷爷的胡子还老。爷爷的胡须连着故事，根根须须都是过去。小说的开始就是围炉夜话，是中秋夜色的安逸和闲适。小说的起点最低，也最高，故事深远，带有宇宙气息。小说看到了上帝的微笑。上帝微笑是人间可笑。人如蝼蚁，山川河流是上帝扔下的骨头，啃吧。啃累了就抠抠自己的脚心乐一乐。相声就是用来抠人脚心的。距离不远，二百年前吧，相声艺人撂地，画一个圈。圈外都是脚，脚上都是人。抠人脚心在相声艺人那里有另一种说法，平底扣饼，当面拿贼。这句话应该反着说，先拿贼，再扣饼。观众拿不住，都会像贼一样溜掉。饼，哪怕画的饼，都不会有。抠和拿都是动词，生活窘迫的人就是一堆动词，动起来，必须动起来生活才有保障。在拿和抠之间，嘴巴动，眼睛动，身子动，最主要的是脑子动。动对了方向，才可能“动出”一张饼，一份生活。相声的开始，饥寒交迫，饿不死就行。郭德纲赶上了好时候，他把压在尘土下面的“老货”倒腾出来，以天才的方式设计“包袱”。“包袱”在现代人极度疲惫的神经上炸开，烟花般的绚烂。应该说，每一个人都有无数根神经，郭德纲只走笑神经。借住于声光电，郭德纲沿着笑神经一路狂飙。飙不到哪里去，从脚心一路向上，顶破天到腋窝。这已经足够狂欢了。女孩们在台下狂呼，郭老师，我要为你生孩子。狂欢的极限在哪里？主动为其“生育”是一个绝对高度。当然，也是娱乐至死的高度。

　　小说也娱乐，很有限。它的路径是从灯下再到灯下。作者在灯下写出来，派发出去给所有灯下的读者。对于作者来说，读者是一群栖于黑暗里的燕子，叽叽喳喳的，却永远看不到它。作者寂寞如灯，最多加上茶和咖啡。喝茶喝咖啡都会上瘾的，比如巴尔扎克，喝咖啡至中毒。《人间喜剧》就这样弥漫着苦涩咖啡的味道。《红楼梦》“内部”极尽繁华，曹雪芹却是苦哈哈的，“举家食粥酒常赊”，所谓的千古绝唱就是“一把辛酸泪”。宠儿还是有的，发生在一个和相声的诞生非常近似的年代，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小说《大卫科波菲尔》在报纸上连载，有多少人焦急地等待远方悠悠而来的邮车。小说寻找不到现场感，它无法直接兑现给现场观众，再焦急的等待，也需要一段悠远的邮车来实现。因为悠远，小说才抵达梦境，最终抵达心灵。心灵是精神的。精神是贵族的活法，很久以前，阅读小说和钢琴训练是欧洲贵族子弟的必修课。而所有的传世之作几乎都是没落贵族及其子弟写成的。不分国籍，中国是，外国也是。物质强大，精神才强大，几成定律。林黛玉有了一朵鲜花似的供养，才会“目下无尘，不理俗世”。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写写诗，谈一场恋爱。但是，无法满足。所以林黛玉愁啊。“秋风秋雨愁杀人”。什么是精神？愁就是精神，痛苦就是精神。痛苦没有出口，只能变成精神。小说就这样走上了一条通往精神的不归路。

　　相声是穷人的玩意儿。从穷人中来，到穷人中去。也可以说从俗世中来，到俗世中去。这是相声的来路和归路。芸芸众生，你我，都是穷人。穷人熙熙攘攘铺天盖地。穷人被生存欲望所挤压，最急迫的享受是浅表层的生理快感。想深入到精神层面，过一过精神生活，时间不够，经济不够，教育不够，修养不够。读小说的人比听相声的人还要多，才是咄咄怪事。
      写小说比说相声更有市场，才是咄咄怪事。

lvhq018

小的时候，全家围着收音机听相声，如醉如痴，虽然每天晚上十点以后才播。那时爱听相声，是因为听众的智慧总是比说相声的差一截，你叹服演员带给你的“意外”，和猜谜语似的。比如“歪批三国”：诸葛亮他妈姓啥？周瑜他妈姓啥？谜底揭开：冀生瑜，何生亮。大笑。现在不行了，相声演员的包袱，网上都有。
小说也是。那时主人公的命运你永远猜不出。小说比相声丰富的是，有故事和情感。
不过现代人很累，脑子装不下更多的东西，所以相声更好一些。听相声放松，看小说更累。

阳光笑靥

现在已经没有如头些年那么好听的相声了，小说精品似乎也不多……

水如空

童年的相声确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的相声也听，小品也看，该笑也笑，笑过了也就过了……

an安

仔细地读完了，享受这样的文字，总让我对创作者充满感恩。应该是参与主题写作的帖子吧，这个可以是，加上【2018书】就是了。

槐安.

相声与小说的受众不同，受众的重合度在各种文艺方式里头算最高了。
前几年有个想法，一个优秀的相声艺术家，必然也是位作家，一位作家，却未必能唱相声。

雪白演义

lvhq018 发表于 2018-3-29 20:29
小的时候，全家围着收音机听相声，如醉如痴，虽然每天晚上十点以后才播。那时爱听相声，是因为听众的智慧总 ...

对头，这就是我这篇文章想说的。相声（泛指娱乐节目）让人轻松，小说让人沮丧。在全民娱乐的时代，小说大面积退缩在所难免。但是，娱乐永远给不了小说所能给的优雅陈静的气质。浮躁，首选娱乐。

雪白演义

阳光笑靥 发表于 2018-3-29 20:45
现在已经没有如头些年那么好听的相声了，小说精品似乎也不多……

两个原因：一个是人们的欣赏水平提高了，一个是人们的欣赏趣味粗糙了。所有的艺术都在迎合，越迎合越粗糙。谢谢来访！

雪白演义

水如空 发表于 2018-3-29 21:01
童年的相声确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的相声也听，小品也看，该笑也笑，笑过了也就过了……

嗯，笑一笑挺好的，我是钢丝。郭德纲在相声方面功德无量！

雪白演义

an安 发表于 2018-3-29 21:14
仔细地读完了，享受这样的文字，总让我对创作者充满感恩。应该是参与主题写作的帖子吧，这个可以是，加上【 ...

谢谢安安！这样的表述看着有点累，我尽量用文学的语言说话。我才知道主题写作的事，好的，我加上，算一份。

雪白演义

槐安. 发表于 2018-3-29 22:39
相声与小说的受众不同，受众的重合度在各种文艺方式里头算最高了。
前几年有个想法，一个优秀的相声艺术家 ...

谢谢槐安版主！哈哈，才看到您坐镇江天，恭贺！

雪白演义

槐安. 发表于 2018-3-29 22:39
相声与小说的受众不同，受众的重合度在各种文艺方式里头算最高了。
前几年有个想法，一个优秀的相声艺术家 ...

在相声界，郭德纲是全才。说学逗唱独拔头筹！也能写，写过很多绝剧本，最近《祖宗十九代》就是老郭自己写自己倒的。还没看，不知咋样？再好，与小说的气质还是不一样的。

文字闪耀生活

读过文章，忽然想起过去喜欢看相声和剧本，似乎都忘了。沟起记忆……

欧阳梦儿

对比说明，倒也能自圆其说。能自圆其说，也就赢了。说相声是穷人的娱乐，这是本文重点，可是却所言不多。

草舍煮字

中国的传统小说和相声差不多，其实也起源于民间曲艺，说书、评话。后来经失意文人引入“大雅之堂”，到现在似乎离凡俗百姓没有相声那么近了。比如，说书艺人很少说《红楼梦》的。
相声实际上也已经由体制文人引入了人民大会堂，但据说又被郭德纲拉回到天桥、茶馆了。原因很多，首先，体制文人终生致力于提高大众的高雅水平，结果证明是失败的。第二，相声进入了人民大会堂，但绝大多数人民却没能进入，否则郭德纲哪里拉得动？。第三，大众需要娱乐，不喜欢说教。第四，相声再高雅点，不是不可能，但前提是大众先高雅起来。这些原因几乎与郭德纲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