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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捕猎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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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3 19:5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诈尸啦!诈尸啦!诈尸啦!
向民叔的尖叫声划破了凌晨四点的寂静,吵醒了整个向家村。
我也被吵醒了,我看见爷爷寻声跑了出去,穿上凉拖鞋,也跑在了他的身后,他并没有发现我。天还没有亮,我是跟着爷爷的脚步声跑着,向前跑的那条路,我是闭着眼睛也知道哪里有坑,哪里有包的。
爷爷在前方的几个人影中停了下来,听声音,我听出了他们是村里的哪位叔伯,哪位婶娘。他们手里还拿着手电筒。束束灯光天旋地转的照射着。我没有凑上前去,怕爷爷叫我回去。因为在两天前,爷爷就不允许来这个地方了,路过这里也不行。但是,此刻,我还没有弄清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一束灯光照射到了一棵树下,我看到了,一个衣着鲜艳的女子正依偎在树旁,虽然头发披面,一身陌生的衣装让我无法认出她是谁,但是我猜到她应该是桂玲姐姐。
这个地头不适合桂玲这孩子,她阴气太重了。
我躲在远处,听到爷爷对那几个人说。
昨天晚上打了好几声炸雷,可能就是因为那雷炸开了坟墓,把桂玲给炸出棺材了。向林伯伯说。
桂玲的怨气太重了,你们留意一下,不要让年轻人来这里。爷爷说。
那现在怎么办?向林伯伯问。
桂玲她爹来没有?
这时,天已渐渐地亮了,但是大家并没有发现向元叔。
我躲在不远处的树下,借着渐渐变亮的天色,我更清楚地看到了桂玲姐正卧靠着那一棵松树,低首披发。她的坟墓也在那棵松下。一口漆红的棺材放在那个坑里,棺材盖是打开的。
到这里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多年轻人一来,就被撵走了。很多上了年纪的人看到这样的桂玲姐时,也吓得不轻。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怕。刚才听到爷爷说不让年轻来这里时,我便躲得更隐蔽了。
谁也不知道桂玲姐是怎么“跑”出她的坟墓的。身为村长的爷爷一边控制着现象,一边派人去镇里的派出所汇报情况。
我一直躲藏在一丛黄荆丛中,看着村里几个上了年纪的爷辈和父辈的人在那棵松树旁,他们议论着,思索着。唯一在恸哭的人就是桂玲姐的母亲。她边哭边说桂玲姐害得她命苦。当时我以为她是伤心过度,把话说反了,可是,后来,我才有所明白她那句话没说反。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的表白。
派出所来人了,两个男子。差不多都已四十多岁了。爷爷拨开人群,迎上前去,把现场情况对他们说了一番。那两个男子却都不出声。其中一个男子看到桂玲姐时,脸上微微有着一些惊恐的表情。
他们在现场慢慢地走来走去,也不作声,一会儿打量着墓坑,一会儿去拨开桂玲姐那披面的头发。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望望山。片刻钟后,一个男子走到向元叔面前,说,你家闺女怨气太重了,未成年就死了,不能葬在这个地穴里。这个地头属于“太岁穴”,她的命太轻了,不适合。你们再另外选一块地头,葬了她吧。
听镇上派出所的同志也这样说,向发叔就对向元叔说,听吴民同志的,把桂玲重新选一个地方葬了吧。这个尽早点办,拖久了,传远了的话,对你们家的名声也不好。
一直发怵的向元叔对向发叔点了点头。向发叔是村支书,说话有分量。
吴民把爷爷和向发叔叫到一边,说,向奎村长,你尽快安排一下,留下几个人处理这件事,其他人都各自散了。另外,这件事不要对外宣传。现在出现这件事,科学解释不了,但是,现在的政策是不准搞迷信活动。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爷爷没作声,向发叔说,吴民同志,你的意思我们明白。我们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的。
不一会儿后,从镇上来的两个男子便骑着停在远处土公路上的铁驴回镇了。
爷爷和向发叔点了几个年纪有点高的叔留下后,便开始驱散其他围观的人。一个围观的婶子被驱散后,便向我躲藏的方向走来,越走越近了,我怕被她发现,便悄悄地离开,向家里跑去。刚到家附近,便听到奶奶在前院叫我。我应了一声。她一看到我,便问我跑到哪里去了。我说我蹲茅坑了。她见我裤筒被露水打湿了半截,便问,你是不是去死水湾了?
我回答,我没有。
那你裤脚筒怎么打湿了?
我去树林里看看有没有捕到兔子。
昨天我设计了一个捕兔子的陷阱,在树林里挖了很深的一个坑,在坑口铺上草,如果兔子不小心踩到上面的话,一定会掉进坑里上不来的。昨晚我把我挖的那个陷阱的事也给爷爷奶奶说过。
奶奶没再问什么,若是以往,她或许会问有没有捕到兔子。但此时,她没有心思问这个话题。不过,她对我说,今天就呆在家里面,哪里也不能去。我问,为什么?
奶奶说,不要问那么多。
其实我是知道她为什么不要让我出家门的原因,只是我也不再说下去罢了。
两天前的早上,向中叔来到我家,说,桂玲这女子死了。
爷爷说,怎么回事?
晚饭前还好好的,天亮时,她妈妈叫她起床时,发现她已经断气了。
爷爷跟着向中叔一起向向元家奔去。作为村长,爷爷时刻惦记着村里的大小事。桂玲姐突然死了,这可不是小事。
我准备也跟着爷爷去向元叔家里去看看的,但是,我刚一挪脚,就被爷爷呵斥住了。随后,奶奶把我叫回了屋里。
爷爷是中午才回来的,他一脸疲惫,奶奶为他端上一碗饭时,他大口吃了起来,也许是他早上没有吃早饭的缘故吧,所以,这会儿他感觉很饿。
我问,爷爷,桂玲姐是不是死了?
爷爷没有回答我的问,说,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虽然我才十岁,但是,我已可以明白死亡是什么。因为,我捕捉的很多麻雀都曾在我设计的箩筐陷阱中死去,还有一些兔子也被我设计的竹箭射死了。

奶奶说,这姑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
爷爷说,现在谁也说不清。镇上的吴民同志来过了,他说是猝死。
奶奶问,什么叫猝死?
爷爷说,我也说不清。听吴民同志的意思,那就是桂玲莫名其妙地死了。
奶奶也听得一头雾水,我也不清楚爷爷说的猝死是怎么个死法。反正,在我意识里,桂玲姐是死了。动物死了,要埋,人死了也要埋。桂玲姐死亡的那天上午,向元叔便让人从镇上买了一口薄棺材回来,第二天一早就把桂玲姐抬到死水湾给埋了。
在我印象中,人死了要停七天的,但是,桂玲姐还没有长大成人,村里的长辈们都说桂玲姐年纪轻轻死了,阴气重。于是,就早早地把她埋下了土。
桂玲姐被埋的那个死水湾,没有人住。死水湾成“太师椅”的形状。中间有一个水潭,很深。听村里的老年们说,那个潭有两百年来的历史了。之所以叫死水湾,是因为村里的每一辈人都会淹死一、两个人在那个潭子里。所以说,那个地方从百年多前就叫死水湾了。被安葬在死水湾的人,都是“凶死的人”。所以,村里的大人们不允许小孩子去那个地方玩耍。不过,死水湾是去镇上的必经之路,也离我们家近,所以,我对死水湾也并不陌生,只是觉得那个地方挺神秘的。
桂玲姐比我大了六岁,本来该读初中三年级了,但是,她初中一年级读完后就辍学了。辍学的原因我知道,他们家的经济太困难了。桂玲姐有两个妹妹,哦,不,应该有三个妹妹,其中一个最小的妹妹在其一岁时就交给了远房的亲戚抚养。我从没见过桂玲姐她的最小的妹妹。只是听奶奶说,桂玲姐那个被养出去的小妹妹与我同岁同月。
辍学后的桂玲姐开始在家帮她父母务农。她的二妹桂枝上初中,她的三妹桂叶上小学。不上课的时候,我常常和桂玲姐她们一起在山上玩耍。不过,她要一边做事,一边偷懒似地和我们玩起游戏。
山上的野生动物很多,桂玲姐捕捉野生动物的法子又多又灵,我便跟着学了过来。不过,我知道,她的那些办法也是向元叔交给她的。向元叔可是村里出名的捕猎能手,听说他还自制了一把猎枪。
上次我教你用细铁丝圈套兔子的方法有效吗?桂玲姐问。
我有些失望地说,我在林中设计了十个铁丝圈,但是只套住了一个。
你用的那些铁丝干净吗?桂玲姐问。
我说,是干净的,我把那些铁丝都洗过了。
她问,你用的那些铁丝有没有起锈?
我说,有,我用的是家里的旧铁丝。
桂玲姐说,难怪,那些起了锈的铁丝有铁锈味,兔子闻得到。
我说,那怎么办?
桂玲姐说,用没有起锈的铁丝。小鱼,我再教你一种捕兔子的方法吧。
我心里一阵欢喜,说,什么方法?
桂玲姐说,挖几个深坑,要挖很深,那样掉进坑里的兔子才上不来。然后,你在坑口放些杂草铺平,遮住坑口,再在那些杂草上面放一些兔子爱吃的菜叶,只要兔子一去吃菜叶,它就会掉下去的。
我问,兔子不会爬上来吗?
桂玲姐说,所以我叫你把坑挖深一点。
我说,这个方法也是向元叔教你的吗?
桂玲姐一脸自豪地说,我自己想的。
我问,你用过这个方法吗?管用吗?
桂玲姐说,今天才想的,还没有用过这个方法呢。
我不再问她什么了,因为桂玲姐之前教我捕猎的方法几乎都管用,我也就没再怀疑她的这个方法了。
我来到屋后的树林里,开始挖坑,挖了很深,我的整个手臂都可以伸进去。照桂玲姐说的方法,我挖了好几个坑,铺上了杂草,又在杂草上面放了兔子爱吃的菜叶。盯着那些陷阱,我充满了“硕果累累”的期待。
可是,次日清晨,我的计划被桂玲姐的猝死打乱了。向中叔来到我们家,对爷爷说桂玲姐突然死了。不仅爷爷奶奶惊讶,已明白死亡是什么的我也感到非常震惊。我也准备跟着爷爷他们去向元叔家时,却被呵斥住了。被爷爷一呵斥,我生气了。整整一个上午都在生气,完全忘记了去查看屋后的那些昨天挖好的坑里有没有被困的兔子。直至下午,我才想起这回事。我跑到树林中,发现那好几个坑上面的杂草都没有了。我一阵欣喜,心想,一定是兔子掉进坑里了。然而,当我望向那些坑洞时,一只兔子也没有发现。我猜测,那些掉坑的兔子肯定逃跑了。但是它们是怎么逃跑的呢?我仔细观察着那些坑,发现有那几个坑壁有另外有洞,我心想,原来如此,那些狡猾的兔子一定又打洞逃跑了。
桂玲姐的这个方法不灵,当时我差点想找她,告诉她说她的这个方法不灵,可是,随即我才想到,桂玲姐早上已经死了。
我实在有些想不到,两天前还给我说挖坑捕兔的方法的桂玲姐就入了土。桂玲姐的死令村里人议论了一番,毕竟,他们也不太懂什么是“猝死”,他们诧异,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桂玲姐被埋的第二天后,她居然“爬”出了她的坟墓。那天凌晨四点多,听到向民叔的叫声后,我也跟着爷爷跑向了死水湾。我躲藏在不远处,看到了桂玲姐依偎着那一棵松树。头发披面,看不清脸。但我知道,她就是桂玲姐。
爷爷他们都说这是桂玲姐阴气重,诈尸了。爷爷他们不让村里的年轻人靠近那里,他们几位老人把那里围了起来,议论着,商讨着,并等待着镇上派出所的吴民的到来。
我躲藏着看了许久,看桂玲姐被头发遮掩住的人生。我情不自禁地回忆着她的生前,也思索着她的来世。

三、六、九号是子午镇赶场的日子,只有两条老街的场镇热闹了起来,甚至有些人潮拥挤。
菜花蛇,那几个杂碎又来了,点名要找你。
一个名叫白老鼠的跟班来到菜花蛇面前,说。
菜花蛇说,叫上青螳螂他们一起跟我走。
白老鼠口中所说的那几个杂碎是相邻的青山镇的小青年,与菜花蛇他们一样,打架是最大的爱好。邻镇那几个青年,领头的名叫四脚蛇。菜花蛇和四脚蛇他们之所以结怨,是因为四脚蛇一行三人在三天前来到子午镇时,在一个小型的游戏店里,为争一台游戏机,与青螳螂发生了争执。当时青螳螂就只有一人在那店里,被四脚蛇扇了一耳光,青螳螂刚一还手,就被四脚蛇他们攻击了。青螳螂处于了下下风,他逃跑了出去。随即就去找他的老大菜花蛇了。
当菜花蛇带着七、八个人出现在四脚蛇面前时,四脚蛇他们一看对方人多,也不敢硬碰硬了。菜花蛇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四脚蛇好几个耳光,四脚蛇却是敢怒不敢言。他清楚,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不过,四脚蛇还是被打怒了,菜花蛇让他向青螳螂道歉,他不道,他们三个还手了,菜花蛇这边七、八个人一起拥上前去。四脚蛇他们被狠狠地揍了一顿。
菜花蛇心里知道四脚蛇他们肯定会再来的。领边的几个镇的一些“知名”的道上的青年,他都听说过。这个四脚蛇他也见过,如果这次他没有欺负青螳螂的话,他也不会主动去与四脚蛇结怨的。四脚蛇踏入自己的地盘,还欺负自己的兄弟,这个梁子,菜花蛇不得不结。
菜花蛇带人再次见到四脚蛇他们时并没有马上就动手,他们来到离场镇一公里处的森林公园里。到了那里,几乎都没有好好说上几句话,双方斗嘴两回合后便打了起来。这回,双方的人员都相当,这样的局面大都只有一个结果:两败俱伤。确实如此,菜花蛇也被对方的人打了两拳后脑,跌倒在地上一回。
打了几分钟,镇上派出所里的两个人来了,参与打架的人,不论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一窝蜂似的四下跑了。倒是菜花蛇却没跑。
菜花蛇并未带进派出所,直接被刚才出警的吴民带回了他家。
你天天就知道打架,是该想想给你找一件正经事了。
吴民说完这句话后,嘴里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天天跟着《古惑仔》学,那个陈浩南最后还不是被人捅死了吗?
菜花蛇没有说话。
吴民正在说教菜花蛇时,一个中年女人开门回到了家,她一看眼前的场景,心里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她问,吴民,怎么了?
吴民说,嫂子,得为吴星找一个事做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今天他又带人和别人打架了。
那个女人一听,一下子惊慌起来,她来到吴星面前,又摸又抚,说,怎么又打架了?你伤到哪里没有?
吴星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吴民对嫂子的此举有些失望,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离开了哥哥吴江的家。
妻子陈丽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刚从县里开会回来的吴江一到家,感觉轻松的同时,心里也有些美味。这次去县里开会,他与县里的罗书记作了深刻的谈话。罗书记的谈话肯定了他的工作,并勉励他继续努力,他的进步机会很大。
吴江说,陈丽,给我拿个酒杯来,我要喝两杯。
陈丽说,你天天在外面吃喝,还没有喝够吗?
吴江说,那叫应酬,今儿个我心情好。
当陈丽把酒杯刚拿到饭桌上时,房门响了。陈丽开门后,吴江发现是吴民。他连忙招手,说,你来得正好,来,喝两杯。
吴民坐了下来,看到一桌子好菜,问,哥,有什么喜事?
吴江喝了一口酒,说,这次去县里开会,罗书记与我单独谈话了。他肯定我们子午镇的政绩。
吴民一听,就知道哥哥的意思了。他端起酒来,与哥碰了一杯,说,哥,这是好事,是该庆祝一下。
吴江打住了他,说,这也是我们自家人明白一下就行了,不可外宣。
吴民说,这我清楚。哥,我今晚来,其实是想跟你说另一件事。
什么事?吴江放下了酒杯,问。
吴民说,关于吴星。
听吴民提到吴星,吴江才想起来,今晚回家又没有看见他。子午镇就这么小,但是,这三、四年来却难以打个照面。吴星像个夜猫子一样,整宿整宿的不在家里。而且,隔三差五,吴星就往县城里去呆上几天。
吴江问,他怎么了?
吴民说,他今天又与别人打架了。他高中都毕业几年了,该给他找一条路了。
听弟弟这么一说,吴江眉头紧锁了起来。他灌了一口酒,叹了一口气,说,他真是让我头痛得不得了。去年我花那么多钱,给他找好了大学,他却不去上。我又给市交警的一位同学帮忙,安排他去交警队,当个交警也行,他也不干。我实在是对他莫法子了。
吴民说,哥,这些我都知道。关键是还得想办法才行。
吴江对他这个独生子是真没有办法了。他说,稍后我再想想办法。
吴江和吴民是亲兄弟。他们的父亲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里是子午乡供销社的负责人。当时子午还只是乡,后来才发展成镇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吴江和吴民先后进入子午镇的政治体系中。由于父亲的关系,吴江和吴民俩人的政治道路比较顺利,九十年代末,吴江成为了子午镇的镇长,吴民成为了子午镇派出所所长。由于由乡更镇的时间不是很长,百业待兴。所以,县里对子午镇这一届领导班子十分重视。在社会稳定的情况下紧抓子午镇的经济发展,这是县里的罗书记对吴江定的工作方向。不过,话说回来,子午镇的地理条件限制很大,经济发展的空间很小,这个任务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立竿见影的。

白老鼠,你快点。
刚到去县里的汽车旁,菜花蛇就开始催我了。菜花蛇蓄着与西门总二郎一样的发型,他喜欢F4。今年播《流星花园》时,不爱看电视的他,一集不漏地全看完了。所以,他开始蓄起了长发。
去哪里?我问他。
他说,老地方。
我一听便明白了,也就没再问下去了。
到达县里时,已是晚上八点了。从车站出来,菜花蛇便拦下了一辆的士。
醉月亮。菜花蛇对的士司机说。
醉月亮是县里最大的一个夜生活场所。县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所以,的士司机一句话都没有说,发动车子便调头从他刚才来的方向走起了。
到了醉月亮,还是到304号包间。里面有几个人,我已经认识了,他们在县里混,都是混得风生水起的人。他们也认识我,不过,在他们眼里,我只是菜花蛇的一号跟班。
如往场一样,喝酒,嗨歌。在极兴之时,对方便会拿出一小包粉来。这是第三次了,上两回也是在这个包间里面。不过,每次吸完后,我在迷幻之中又有些不安。
次日醒来,菜花蛇没有在县里逗留,他带着我又回到了镇上。一路上,他不言不语。其实,他这个人就是话少,不过,打起架来,很猛。所以我才愿意跟着他混。当然,我更看重他父亲的身份。
这个兔子怎么卖?
梁小兰准备在家里烫火锅,我和菜花蛇去她家的路上时,菜花蛇突然停在了街边一个卖猎货的小丫头面前。他问那个小丫头后,又问我,你想吃兔子火锅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他又问那个小丫头,这个兔子多少钱?
二十块钱一只。回答他的是那个看似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她旁边还有一个九、十岁的男孩子。
菜花蛇说,这兔子是毒死的,还是打死的?
那个小男孩说,系死的。兔子掉进了桂玲姐设计的机关里,然后被细绳套住了脖子,它越挣扎,绳子就勒的越系的越紧。
菜花蛇说,你叫桂玲?这兔子真是你捕获的吗?
小丫头眉清目秀,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却自身带着娇丽柔美的气质,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特别是她那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甜美,特别悦耳。作为在学习上不上心的我,只能用这些词语来形容她的漂亮,但是,她却美不只此。
小男孩抢着回答,说,是我和桂玲姐一起捕的。
菜花蛇说,我没问你。
小男孩一听,脸上有点不开心,但也没再说话了。
那个小丫头说,你买还是不买?
梁小兰是提前买好了羊肉的,准备是烫羊肉火锅。所以,这会儿我并不希望菜花蛇买什么兔子,再说了,买了之后,也没有谁为兔子剥皮。
我要两只。
我听到菜花蛇这么一说,问,你干嘛要两只?怎么吃?你会剥兔子皮吗?
他没有回答我,却又对那个小丫头说,给我两只。
打我们站在那几只死兔子前开始,那个小丫头就没有对我们笑过,不像其他职业的摆摊卖货的人,陪笑又陪言。
在那个小丫头用塑料袋为我们装两只死兔子时,菜花蛇居然对那个小男孩说话了,他问,你们住在哪个村?
那个小男孩回答,向家村。
菜花蛇说,那她的名字是不是叫向桂玲?
那个小男孩有些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他们的对话,挺郁闷的。不过,我发现,菜花蛇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小丫头。我是不会认为菜花蛇会突然喜欢上村里的丫头的,跟了他这么久,知道他换了多少女朋友。但他那些女朋友没有一个是乡下的。所以,当我们提着兔子离开后,我也没有问他为什么非要买死兔子,而且非要买两只。我想,菜花蛇可能真的只是想吃兔子罢了。
梁小兰见我们提着死兔子来了,开始是吓一跳,然后是不开心。她问菜花蛇,你提着死兔子来干嘛?
菜花蛇说,吃呀。借你家厨房一用。说完,他便提着死兔子进了梁小兰家的厨房。
当我跟进厨房时,菜花蛇已经用刀在剥兔子皮了。由于兔子是系死了的,所以,当菜花蛇用刀一划开时,黑色的血便涌了出来,看起来挺恶心的。
梁小兰进入厨房一看,有些生气,说,菜花蛇,你在哪里搞的死兔子?这么脏。
菜花蛇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刀。他一刀刀地把兔子皮剥了下来,然后收拾妥当,兔子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在碗里乘着。这时看起来,我又感觉那兔子火锅应该非常美味。不过,我有些惊诧,菜花蛇什么时候会剥兔子皮的?
果然,那兔子肉和羊肉一起烫成火锅,味道还真挺鲜美的。我们六个人居然都挑选着兔子肉吃。吃到最后,羊肉还剩许多,兔子肉倒没有了。
梁小兰问,你这兔子是哪里的?挺好吃的。梁小兰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还为这两只兔子生气呢。
在街边买的,二十元一只。我为菜花蛇回答了。
我回答完了,王梅仙说,真好吃。下次你也买两只,你烫给我吃。
青螳螂对王梅仙说,还是叫白老鼠烫“火腿肠”给你吃吧。说着他哈哈地笑了。
青螳螂特爱讲“荤话”,口交这事也被他这样讲了出来。不过,王梅仙只为我口交过一次,那次之后,说什么她也不为我口交了。这时,听到青螳螂开这样的玩笑,她的脸居然红了起来。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不知道梁小兰有没有为菜花蛇口交过,不过,同菜花蛇去县里时,在醉月亮的包间里,菜花蛇让一个应召女郎为他口交过一回。当时,他像是欲仙欲死似的。的确,后来王梅仙为我口交时,我也有那种状态。
吃完火锅,我带王梅仙回了家,可能是酒精的指使吧,我要求她为我口交。她不愿意,我脱光了她,使出了百般方子,终于,她又为我口交了一回。就在膨胀欲裂之时,我的脑海里居然跳出了梁小兰的影子。当然,那种情况当时只有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桂玲姐已经死了一年了。她还是葬在死水湾里,不过,她的墓不是在之前的那一棵松树旁。我常常一个人跑去死水湾,常在她的墓前伫立片刻。我本来想对她说几句话的,说什么呢?想说我又学到了一种捕兔子的方法;想说我敢捉蛇了;想说村里的人都说向元叔今年又要当爸爸了;想说,我已经上小学六年级了……可是,我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对桂玲姐说出过。当时想,就算说出来,桂玲姐也不一定会听得到的。
现在捕猎的野兔子,山鸡等猎物都已经卖不出去了。爷爷说,现在全国都有非典病毒,谁还敢吃野禽。我不知道非典病毒是什么,但确实,好像人人都很怕它,就连学校里的老师也天天给我们说,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不要吃野生动物,要多挖板蓝根熬水喝。然而,我们还是扎堆玩耍,还是吃野兔子。就是不太喜欢喝板蓝根水,难喝。
桂枝姐和她姐姐一样,也是捕猎能手。今年她刚才初中毕业,可是,却没有考上高中。桂枝姐没有考上高中,仿佛正合向元叔的意,他并没有打骂桂枝姐。向元叔对桂枝姐说,正好,你妈妈要生了,你在家里分担一下农活。桂枝姐并没有说什么。
小鱼,你说,桂枝姐今后怎么办?
我问,桂枝姐,什么怎么办?
桂枝姐说,我妈妈又要生了,家里又是五个人了,今后我也不能读书了,全是干不完的农活,全是我老爸的责骂。
我知道,打桂枝姐她们三姐妹出生时,向元叔便没有个好心情。我听我爷爷他们说过,向元叔想要一个儿子。所以,之前桂玲姐还在世之时,我经常听到向元叔骂她是赔钱货。虽然我不懂什么是赔钱货,看他那气极败坏的样子,听他那气势汹汹的话语,便猜得到赔钱货三个字的侮辱性质。
终于,桂枝姐的妈妈的肚皮这回争了气,生了一个男孩。向元叔得偿所望,当即就高兴得跳了起来。他给那个男孩取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名字,向功名。这个名字中间那个字并不是桂字。由此看来,向元叔给自己的女儿取的名字是很随便的。
向元叔老来得子,心情大好。桂枝姐和桂叶姐托此福,看到父亲顺心了几天。不过,因为儿子功名的出生,向元叔简直就像是忘记了他还有两个女儿在身边。
向元叔几乎时刻盯着功名,洗衣做饭,家里家外的农活全由桂枝姐和桂叶姐做着。
功名的满月酒的日子刚一看好,向元叔逢人就告喜。
向奎叔,功名的满月酒,请您帮忙主持一下哦,我不会忘记您老的好的。
向发书记,功名满月酒时,你一定要多喝几杯哦。
向中兄弟,功名满月酒时,请你帮帮忙。
向元叔向向民叔告喜之时,向民叔的脸上并无表情。他现在一见到向元叔便会想到去年见到桂玲姐爬出坟墓的事来。甚至有人说,向民叔打那件事后,人都有些变了。变傻了,变胆小了。
爷爷为向元叔家当了向功名的满月酒席的主持人,我也去了,酒宴这样的热闹我是最爱去凑的。奶奶为我找出了一件漂亮的衣服,我还特意戴上了爸爸从他打工的深圳托人给我带回来的手表,那块手表是他对我优异的学习成绩的奖励。
向元叔家去年夏天“走人”,今年夏天“来人”,一悲一喜,这人生真是摸不透。去年夏天,桂玲姐走的时候,向元叔并没有摆白事席,村里的老人们也不让他摆白事宴,因为桂玲姐还没有满十八岁,没有成年,而且,也没有成家。这在村规里,是不能大操大办的。因为桂玲姐是“猝死”,她下葬得也快。
向小鱼,你跟着我们走干嘛?
到了向元叔家,我扎堆到几个小孩子中间去。可是,带头东跑西跑的比我大两岁的向癞子却突然这样问我。
向癞子是向发叔家的长子。向癞子是他的外号,什么时候取的?谁取的?已无从知晓了。他是有学名的,也并不是头长癞疮。随后好多年,他在我心里都不是好人。所以,我不想叫出他的学名来,就叫他向癞子吧。
我没有回答他,他的这个问,我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回答。然而,他走近来,用手指重重地敲了我一下头。我还没反应过来,其他几个小孩子都学他的样子,跑过来敲我的头。他们一躲一闪,围攻着我。我生气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我去追他们,他们四散跑开,见我没追了,他们又返回来袭击我。这场景,就像后来听到的“打豆豆”一样。
我真是气极了,在地上拣起一块石头,朝他们扔了过去,石头没有砸到他们。向癞子突然又袭击了我一下,这时他下手更重了。我又从地上拣了一块更大的石头,专门追着他,我并没有急于把石头朝他扔去,因为,他一直在跑。我追赶着他,哭着骂着他。我多么想追上他后,用石头狠狠地砸碎他的脑袋。
终于他还是跑掉了,跑得不见踪影了。我心里的火快把自己都烧死了。我转着身,四周看着,我担心他趁我不注意,又从身后来袭击我。我看到了一个刚才敲了我三次头的一个小子,他还没来得及跑,我就把石头朝他扔了过去。我是想让他脑袋开花的,但是,石头并没有扔准,只是砸在了他的脚背上。他顿时哇哇地哭了起来。这时,一些大人终于插入到这场“战争”中来了,不过,他们以审判者的样子,骂我为什么用石头砸人。我不止一次诉说是他们先用手来敲我的脑袋的,但是,他们却说,他敲你脑袋,你也不能用石头砸人,你真是没长脑子!

杨娜。
周丽看到同班的杨娜走在前面的一个路口时,她叫住了她。
周丽看到杨娜回过头来,看到她时,露出了笑脸。周丽正欲加快步伐跑上前去。突然,“砰”的一声,周丽顿时尖叫了起来。不仅是她,街头的人都惊叫了起来。
地上躺着两个人,准确地说,一个成年女子正压在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身上,地上溢流着一滩鲜血,却已分不清是成年女子的血,还是那个小女孩子的血了。
周丽真的被吓坏了,她一声尖叫之后,居然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她的同学,杨娜被那个成年女子压着,瘦小的身子仿佛已经被压扁了。她的口里流着血,脸上也流着血,不过,脸上的血是压在她身上的那个女人从口里流出的血。最让周丽接受不了的是,杨娜两只眼睛还死死地盯着她,而且,她的一只眼睛里也流着血。这样的恐怖场景,十岁的周丽从没有见过。
110和120几乎是同时赶到了现场的。不过,120来了不一会儿,便走了。来的是两个医生,他们下的共同的决定是,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人都已经没了。其中一个长着龅牙的医生对两个到场的警方的人说,两人都已没有生命迹象了。随后他又摇了摇头,说,俩人都没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医生走后,一拨警察就开始调查现场的目击者,一拨警察开始现场拍照取证。
真是太吓人了,那个小女孩在那里好好地走着,突然,那个女人就掉了下来,刚好砸中了她。街边的商贩说。
我没有见到当时的情况,听见砰的一声后,见到的情况就是那两个人重叠着躺在地上了。当时正在路边背对现场打电话的人说。
看那个小女孩的校服,好像是前面天恩学校的学生,那是一个贵族小学。一个饭店老板说。
……
王静来到了一辆车前,周丽此时脸色苍白,坐在那辆车的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女人正不停地安抚着她。王静本来想问问周丽几个问题的,但是,她看出来了,周丽已经被吓坏了。她转而问驾驶位置上的女人。
对不起,小孩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个女人说,她被吓坏了。我没想到会出这样子的事,我停车在这里,去那个超市里买点东西,我是让她在车上等我的,我没想到她会下车出来。
王静问,她是你的女儿吗?她也是在天恩学校里上学?
嗯,她也是天恩学校的学生。每天我都接送她。没想到今天会遇到这样的事。太可怕了。
王静不便再多打扰她们了,现在这个小女孩必须得到心理疏导才行。
这时,一个女人跑进警戒线,王静已经看出,她的步伐开始有些颤抖了。地上的两个死者刚才已经被警察分开了。那个女人跑到了死去的小女孩身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自己的女儿,她大哭了起来,声音撕心裂肺,又悲切极了。
我们在七楼的天台上发现了一封疑似遗书的东西,另外,还有那个女人身份证明及财物。我们已经核实过那个女人的身份了。她刘小莲,有一个儿子,今年九岁,名字叫郝雷,在读小学三年级。根据她的遗书所说,她本来就生活凄苦,没想到今年在医院里检查出了晚癌病症。因此对生活无望,选择了轻生。
王静的同事王凯把他现在掌握的情况说了出来。王静说,关于那个小女孩的情况,我们也掌握了一些。现的基本情况是单亲妈妈跳楼压死了另一个单亲妈妈的女儿。
怎么会这样?看来这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了。王凯有些惊诧,同时心里也充满着对她们的同情。
王静对王凯说,你的意思这只是一场意外事件了?
王凯说,难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王静说,没,没有。
王静虽然说没有什么发现,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刘小莲跳楼,怎么刚好砸到楼下街边的杨娜同学呢?就算跳楼,看到楼下有小孩子,自己也已身为母亲的她,再怎么样都会对楼下的那个女孩子有一丝在乎,至少,会有不能伤到楼下那个小孩子的潜意识。可是,眼前的这个场景,完全就像是她瞄准了那个小女孩的位置跳下来的。
嗨,吴队长,你怎么在这里?
王静刚刚从那个跳楼事故现场往回走,走到一个街头转角处时,她发现重案一组的吴承华队长。
市警察局里有重案三个组,吴承华是一组的队长,年纪轻轻的王静因表现优秀,且屡破疑案、重案,被任命为三组的代理队长,前队长处于半退休状态,因为,警局现在正在实施提拔年轻干部的制度。
刚好有事路过,听说这里有人跳楼了,所以顺道想去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吴队长说。
王静的脸上挂着了一丝悲凉,本来,警察是不能带着个人情绪来谈案子的,但是,现在她的心里确实有些不好受。所以,她回答,有些悲惨。目前的情况,初步判断为,一个自杀女人跳楼后,很不幸地砸到了楼下的一个小女孩,两人皆不治身亡了。
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吴队长问。
王静说,杨娜。跳楼自杀的那个女人名叫刘小莲。她的基本情况我们也初步有了了解。
吴队长问,你们已经确定她是自杀跳楼吗?
王静说,只是初步判断,接下来,我们要去具体了解了解刘小莲。
吴队长说,那行,你们忙,我就先走了。
看着吴队长驾车离去,王静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在心里想,如果是吴队长,他会怎么处理现在这个情况呢?王静之所以有这种想奇怪的想法,是因为吴队长从警以来,破获的案件比她看过的案件还要多。所以,王静不仅把吴队长当成了工作中的前辈,更是把他当成了老师。刚才当吴队长问她是否已确定当事人是自杀跳楼的时候,她心里有些犹豫了。再说,她心里一直对刘小莲的跳楼有点疑惑。

刘小莲跳楼事件被媒体介入了,传播很广,影响大。根据现场的勘察,已判定为意外了,计划以意外事故结束的。但是,诸多自媒体却天马行空似地揣测这个事件,说什么刘小莲根本是被人推下楼的。说什么刘小莲是被别人威胁跳下楼的,说什么刘小莲是故意报复,故意跳楼往杨娜身上压去的。诸多把事故朝恶性的刑事案件发展的自媒体语言在网上影响开来。上面决定暂时不结束对这件事故的调查,也就是说,把那些自媒体质疑的地方给出证据来给网上网下的民众看。接下来的工作重点便是,调查刘小莲在遗书中所说的内容是否真实;调查刘小莲与杨娜的家庭有无交集。
我们是在杨娜遇意外的第二天才与她的妈妈谈话的。因为第一天,她当场就情绪失控了。
杨琼,我叫王静,重案三组的。我们可以聊几句吗?我问杨娜的妈妈杨琼。杨娜是私生女,她从不知道她的爸爸是谁。所以,她跟随母姓。
杨琼还是以泪洗面。身旁有几个亲友陪同着她。不过,杨琼对我的问,还是点了点头。
你认识刘小莲吗?就是坠楼者。我问。
杨琼一听那个坠楼者叫刘小莲,情绪微微地又激动起来了。她带着哭腔说,她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女儿?!!!
我想说这只是一场意外,但是,一想到一些自媒体的那些质疑,也就不便开口认定只是意外了。我又重复了刚才的问,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我从不认识她。她是不是丧心病狂,自己想死,却要拉我女儿垫背。现在有人说,她就是有意害死我的女儿的。杨琼这么说道。
我问,杨娜的父亲呢?
尽管我们已得知杨娜是杨琼当年未婚所生,但是,这会儿,我想从杨琼那里探知一些杨娜父亲的信息。
杨琼顿了顿,说,关于他,我不想再提起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提他已毫无意义了。
我说,杨娜的事,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杨琼说,我还没考虑这么多。
我问,天恩学校的费用很高吧?
她听出了我的意思,说,这些年来,都是我娘家的哥哥,也就是娜娜的舅舅在支持着我们。对不起,现在我的心里实在太乱了,可以结束我们的谈话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知道,问下去没有多大意义了。但是,我不得不再向她提出一个问题。
我问,你觉得这是一场意外吗?
杨琼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我,说,你什么意思?难道这真的不是意外?
我突然意识到我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我甚至找不到一个好的方法来弥补这个错误。只好应付说,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进入了华侨医院的肿瘤科室里,我见到了一年前开始为刘小莲看病的秦媚医生。她一见着我,她便知道了我为何找她了。她是吴队的爱人,我们曾谋面过多次。
她说,我近些天从新闻上看到了,没想到她会轻生。
尽管秦医生为她看治了一年的病,但是毕竟她每天接诊的人很多,能够记住她,说明秦医生对她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
我问,秦医生,刘小莲在遗书上说,她得了乳腺癌,是真的吗?
秦医生点了点头,说,已经晚期了。
我问,你大概隔多久来医院里检查?
秦医生说,她很少来。不过,她时常带着一个小男孩来看病。有一次,她和一个儿科的医生吵起来了,所以,当时就加深了对她的印象。
我问,她当时为什么吵架?
秦医生说,小孩子得了炎症,比较严重,需要吊瓶,吊瓶需住院。问题就是在双方对住院的看法上。刘小莲误会我们是在圈钱。但是,作为院方,要考虑到小孩子在吊瓶之后是否出现不适反应的情况,所以,院里出了硬性规定,小孩子吊瓶需住院。然而,这在她看来,有了另一番截然相反的理解。
我问,她的经济情况很困难吗?
秦医生说,看情况是有一点困难。不过,具体情况我还真不知道。
在将要结束谈话时,我问,如果她没有跳楼的话,她还有多长时间?
秦医生说,一个月前她来检查过,老实说,不足一百天。
郝雷已经九岁了,他已经明白他的妈妈已经死了。所以当我看到他时,他悲伤得一句话都不说了。目前照顾他的人是一个名叫许丹的女人。看样子,她才二十五岁左右。
我问,你和刘小莲是什么关系?
许丹说,好友兼同事。另外,我们一直合租在一起。真的没想到,她会走这一条路。
说完,她递给我一张纸,并对我说,这是她写给我的,当天下午我下班回家发现时,已经晚了。
我打开了那张折叠起来的纸时,发现那是刘小莲写给许丹的绝笔,大意是托孤。我有些不解,许丹和刘小莲的关系深到了这一层?不过,刘小莲在信中也说过,她没有亲人了,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把郝雷托负给同屋好友许丹了。
我问,她真的没有亲人了吗?
许丹说,三年前,认识她时,她就一个带着孩子工作了。也没有见过她回老家。当时她就说,她没有亲人了。不过,这几年来确实没有见到过她的亲人来看她。
我问,那么郝雷的父亲呢?
许丹说,刘小莲说过,郝雷的父亲在坐牢,被判了无期徒刑。
我问,犯什么事了?
她说,贩毒。
我问,什么时候被判的?
她说,听说是五年前吧。
我问,她现在把郝雷托负给你,你怎么打算?
她说,姐妹一场,尽我所能。
我说,你结婚了吗?
她说,还没。
我问,那你有男朋友吗?他同意你照顾郝雷吗?
她说,有。昨天有给他商量过。他接受了我的想法。
在我们一旁,郝雷还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我看着他的情况,心里有点担忧。我对许丹说,看来这个孩子需要进行心理疏导,这么不幸的事发生在他的年幼的世界里,他可能会接受不了的。
许丹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稍后我会带着去看心理医生的。

王静和王凯他们就刘小莲跳楼一事调查了近一周的时间,最终,他们还是以刘小莲跳楼轻生,意外造成杨娜死亡为结果而宣告调查结束。
王静,你们快去一下城东的万屋路,有人报警说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王静接到局里的电话,直赴现万屋路的现场。
虽然死者因为被水泡着,已浮胀得厉害,但是王静还是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她。
技术科的同事小蒙上前,说,王队,现场已勘察完毕。死者身上有身份证件,叫龙夏玉,二十三岁。
王静突然打断她,说,她是不是子午镇的人?
同事小蒙有点惊讶,说,王队你认识她?她身份证件的确所属子午镇。
王静终于想起了在什么时候见过死者了。大概半年前,王静在一家商场里见到了吴队长和死者,当时,吴队长介绍说死者是他的表妹,刚从学校毕业,准备在市里找一个工作。王静对小蒙说,以前有见过一次。你接着说。
小蒙说,初步推断,死者已经死亡超过三天了,具体的死亡时候需进一步解剖后才能得知。另外,死者的死因是失血过多死亡。死者身上有三处刀伤,两处在腹部,一处在左背处,从背后插入后,直接刺破了心脏。看样子,凶手是想致她于死地。有一个少有的现象,凶器还插在死者的身上,也就是现在凶器还插在她的背部。
王静看了看被侧放着的死者的背部,虽然刀刃几乎全被插进了死者的身体,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来,那是一把三棱刃。王静再观察了一下护城河的流水,水是从西往东流的,也就是说尸体是从城西漂到城东来的。
已有同事把死者身上的物件收集起来了,钱包、手机、钥匙……王静突然看到了一个小白兔挂饰品。兔子,王静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十天前发生的那起跳楼自杀案。当时死者刘小莲身上的钥匙扣上也有一只小兔子装挂饰品,不过,现在这只是小白兔,当时的那只是小灰兔。
回头想一下,这只是普通的挂饰品,喜欢小兔子型的挂饰品的人很多。因此,王静并没有再深思下去。她此时的心里,正在思考如何跟吴队长说龙夏玉这件事。
吴队,你在哪里?
吴承华回答,在办案呢。什么事?
王静问,你是不是有一个表妹叫龙夏玉?
电话那头的吴承华停顿了几秒,回答,是呀。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王静说,你最近有见到她吗?
吴承华又停顿了好几秒,说,几天前她说她要去外省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所以,我有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她了。王队,到底怎么回事?
王静说,吴队,有一件很不好的事发生了。
吴承华一听,职业的惯性思维让他明白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问,王队,你们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
当吴承华看到那具死尸时,他竟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作为一个老刑警,已经三十八岁的他第一次在现场对自己的情绪失去了控制。王静上前说,早上我们接到报案,到这里时我才发现是她。王静想对他说节哀,但却又觉得此时说出来非常不妥。
龙夏玉的遗体被拉进了法医室,接下来便是进行下一步的解剖工作。
发现龙夏玉尸体的日子是十月九号,所以,局里把这个案子命名为“一零九凶杀案”。吴队长在局领导面前多次申请查办此案,可是,上面并不批准。这是办案的规则,办案人员与当事人与一定关系的,应该回避。因此,一零九凶杀案交给了三组。
尽管吴承华目前有一点情绪,但是,王静还是得就龙夏玉的情况对他询问一下。果然,当吴承华看到王静时,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他说,对她的情况我是最了解的,如果我来调查的话,会很快有结果的。
王静带着微笑说,吴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是,你是我们局里老同志了,无论从规章制度,还是从职业精神来说,你都是我们的前辈了。你可不能在这件事上有情绪。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吴队,现在我们三组已经接手了这个案子,我也很想尽快给你一个交代。不过,现在,对于龙夏玉的情况,可以说我还一无所知。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帮助我。
吴队的气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说,十月五号那天,她有与我通过电话,她说最近她要去参加一个在外地的朋友的婚礼,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王静问,她朋友叫什么名字?
吴队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当时与她通话的时间很短,我主要是问她近来的工作状况如何,她说她的工作状况还行。
王静问,她在哪个单位里上班?
吴队说,她在东湖区的一家企业里上班。
   王静问,龙夏玉有男朋友吗?
     吴队说,这个情况我不清楚。
     王静说,吴队,你再想想,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吴队说,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最近我们就通了那一个电话。
     与吴队谈话后,王静并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不过,她还是看出来了,吴队的心情很不好。王静进警局之时,吴队就已经在警队工作好几年了。这样的谈话,对王静来说,是非常不适应的。可是,话说回来,现在龙夏玉被杀案摆在面前,是一定要付出行动的。
   接下来我们要去一趟东湖了。王静对坐在驾驶位置上的王凯说道。
   九
你知道吗?郝兵的老婆刘小莲跳楼自杀了。
梁小兰对我说。
我说,我知道。
她又说,我上次去看她时,她都没有对我说过她得了癌症。没想到她会走上这条路。
我说,她瞒着我们也许是有她自己的苦衷吧。那郝雷现在是谁在带着?
明明我知道,我却又这样问她。
小兰说,听说刘小莲把郝雷托负给了她的一个朋友。
我说,好了,我去公司了。
临走时,小兰她还叮嘱我路上小心点。
老实说,这几年我过得非常不踏实。特别是青螳螂因贩毒被抓,醉月亮的老板董亮因组织卖淫罪被判刑,还有在十年前称霸县里的霍老大也因黑社会罪名被关了起来。这些事几乎都是在几年前,市里新来了一个名叫吴承华的刑警队长后,在一年之内发生的。在外人看来,这几件事没什么关联,但是,我明白,这几件事皆由他起。他消失几年后回来,全变了。他回来了这几年,我与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不仅仅是淡了而已。
十五年前的一天,在他的房间里吸了一口粉后,我问,如果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他说,你会蠢到让别人发现我们在吸这个吗?
我说,我还是有些不安。如果我们吸上瘾了,怎么办?
他好半天不说话,我不想再问下去了。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们在做什么,第一次吸粉时,是在醉酒状态下,第二天甚至都忘记了吸过那玩意。后来吸过几次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有瘾了。当然,我看得到出,他也对那玩意已经有瘾了。
你家那么多钱,怕吸不起吗?就在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问时,他突然对我这么说。
其实我爸只是一个小商人而已。我也不知道我们家到底有多少钱。但是他爸爸是镇上的镇长,纵然家里没有钱,但可以说,他们家也从不差什么钱。
白老鼠,你如果害怕的话,就不要吸了。
当他的跟班已经很多年了,他是非常了解我的,别看我时常在别人面前一副横相,其实我生性还是有些胆小。所以,这些年铁着心跟着他,其因素多少有些找保护感的味道。
他说出这句话来,我心里是非常矛盾的。因为,我感觉我是已经诫不掉那玩意了。心里想诫,又无可奈何。
梁小兰找到我,说,有件事问你。
我说,什么事?
梁小兰问,你和他每次去县里面是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我就敷衍着说,去玩而已。
她听后,没再说什么。不过,我还是看出来了,她满脸的心事。那一刻,不知怎么的,见她愁眉紧锁,我心疼得极了,很想一下子把她抱住。可是,我终于还是不能那么做。
终于还是东窗事发了,一天,我一个人悄悄在家里吸粉时,被妈看见了。她像疯了似地打了我好几个耳光。当时,我感觉飘飘的,像做梦似的。
当我再一次清醒过来时,我已经在乡下的外公家里面了。我被独自关在一个屋子里。那是土坯房,没窗,房梁也高。我明白了,我爸妈他们在对我做什么。
被关的第三天,我就已经受不了了。心里像是有蚂蟥在啃噬我的血液一样,痒得难受。那种痒慢慢地蔓延至了每地寸肌肤,又像食人蚁一样,撕扯着每一个细胞。我开始在地上打滚、叫喊、踢门、揣墙。谩骂,哀求。求爸爸、求妈妈、求外公、求外婆。然而,他们谁也没有给我开门。他们足足关了我三个月。那三个月里,我爸专门停掉了生意,他们一直住在山上的外公家里。他们担心外公外婆一时心软,把我放出了屋子。
后来,回头想一想,我挺感谢我妈的果断,也挺感谢我爸的睿智。当时见我吸粉,我妈并没有哭闹,打了我几耳光之后,便立刻和我爸商量对策。所以,把我拉到乡下的外公家来解瘾的办法,是他们在半个小时里想出来的。外公家住在山上,单家独户,邻居隔得远,就算我扯破嗓子叫,别人也不会多想什么。
三个月后,我回到了镇上。然而,我再去找他时,他的妈妈告诉我说,你去外省了。我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他妈妈说,短时间内他不会回来。
他到哪里去了,去做什么了,他妈妈都没有告诉我。突然之间,我有了一种失落感。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我找到梁小兰,问。
她说,我也不知道。
我说,你是他女朋友,他去哪里了,他没告诉你吗?
她说,我真的不知道。你们今年常去县里到底做过什么没?我感觉他今年变得怪怪的。有时候,下半夜打电话把我叫去宾馆里面。
我坚决不能说出我们在县里做过的那些事。所以,我又没有回答她。不过,听到她说她时常被叫去宾馆里了,我是知道他是要做什么事的。每次吸完粉之后,他都喜欢和女人做爱。在县里吸的那几次,他也是那样做的。
然而,一想到梁小兰和他上床,我心里有一种难受的感觉。虽然梁小兰和他是男女朋友,但是,我却在心里偷偷地喜欢着她,那种喜欢,并不是希望与她上床而已。
真的没想到,那年他一失踪,就是近十年。五年前,当我再一次见到他时,他已是市里的刑警了,而且还是上了电视的模警。虽然名字换了,但是,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不过,认出他来后的日子,我惶恐不安起来,更别说主动去见他了。
其实,十年的时间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不,可以改变很多人。不仅他变了,变了名字,变了身份。而且,我也变了,我变成了梁小兰的丈夫。梁小兰也变了,她变成了我的妻子。青螳螂也变了,他娶了一个名叫刘小莲的女人,生了一个名叫郝雷的儿子。但是,不知何时青螳螂从何地步入了毒船的。我们的关系也变得生疏了。还有我曾经的女友王梅仙,她也变了,她嫁给了一个姓林的胖子。
我娶了他曾经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有一种杀了我的想法。因为,当年,他曾经对我说过,他是有与梁小兰结婚的打算的。

两年前,我正在读大四,在米兰世博会遇见了他。
你还在读书吗?他问。
我说,我已经上大四了,马上就要毕业了。
他问,你怎么一个人来意大利?
当时我和大学期间谈了两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心情很糟糕。去看米兰世博会并不是体会什么“滋养地球,生命能源”的精神,只是去散散心而已。他这样问我时,我装成没心没肺地笑着说,奴家就是一个人生活,难道还要带一群婢女一起来吗?
他被我的话逗乐了。我问他,你也是一个人来吗?
他也回答是一个人。
我问,你是做什么的?
他说,商人。
后来,我们一起在意大利呆了几天,之后又一同回国。回国之后,我们发现我们居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而且,我们的老家也同在一个镇子里。我也没想到,再后来,大了我十五、六岁的他居然成为了我的男人,或者说,我成为了他的女人。不,准确地说,是情人。与他好上了两个月后,我才发现,他说谎了。他并不是什么商人,他是一个“公差”。而且,他已有家有室了。我还专门去他老婆工作的地方会过她,他老婆叫秦媚,是一个肿瘤科的医生。
医生,我最近感觉身体不舒服,在网上查了症状,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来到了她的科室,我编这些话时,差点笑了出来。眼前的那个女人,虽然已经在尽力打扮了,但还是很容易让人嗅出美人迟暮的味道。我打心里挺为天下女人悲哀的,因为,过了三十五岁的女人,纵然再怎么漂亮,也只适合“徐娘半老”一词来形容了。
按着她的指示,我居然还当真去投了片,拿着片后,她看了看,说,没事,你的身体很健康。
我在心里说,我的身体当然健康了,而且还吸引人,不然,你老公怎么会背着你和我上床呢。
我没有向她表明我与她老公的关系。这次拜访她,我只是图个好奇心,就是想看看与我上床的那个男人的老婆长成什么样子。不过,老实说,那个名叫秦媚的女人,虽然快到不惑之年,但是,还是可以看出,十几年前,她也是一个美人胚子。
我已经毕业这么久了,你人缘广,帮我找一个工作吧。
我对他说。
他半天才回我,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我说,我想去税务局工作。
因为我的一个学姐就在税务局工作,她的工作看着挺轻松的,而且还有编制。所以,我也想有这么一个工作。
他又沉默了片刻,吸了大半截烟后,说,那边我没有熟人,我先替你找个别的工作吧。
我问,你准备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他说,我先问问看。
我和他的关系始终不能见光的,有一次,与他逛商场时,遇到了他的一个名叫王静的同事。当时,他硬着头皮跟他的同事作介绍,说我是他的表妹。我在心里偷着笑,真是“正人君子”,说起谎来,都镇定自若。我顺应着他的谎言,对他的同事笑着说,很久都没有见过表哥了,现在来投靠他。
与他同事没聊几句便分开了,他说,别看王静年纪轻轻,她当刑警好几年了,眼睛毒着呢,你跟她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危险。
我听出来了,他怕我们之间的关系曝光。毕业一段时间后,无所事事的日子过得厌了,所以,想让他托关系把我弄进税务局里去。其实,我心里也盘算着,现在不傍他找个好工作的话,哪天被他甩了的话,那么这时光就算是白磨了。
你好,我叫龙夏玉。
虽然我非常不乐意他给我找的这个工作,但我还是进了那家公司。那是一家市里的纳税大企,名字叫东盛服饰,在东湖工业区。因为我是学会计专业毕业的,所以,我进入了东盛的财会室。
上班第一天,我向办公室里的同事们打招呼。他们只是象征性地笑了笑,我看出来了,他们是面笑心不笑。财会室的主管名叫周欣,三十几岁。我们都叫她欣姐。欣姐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我在东盛上着班,只是把东盛当成跳板罢了。我还是不停地催着他想办法,因为,我还是希望进税务局。
真没想到,东盛里的关系户越来越多了,像我们这样没有山头的人,会被欺负死的。
是呀,我们就像《西游记》里的那些没有背景的妖怪,迟早会被“孙悟空”给打死的。
这是我不小心听到的同事们私下的谈话。他们是在说我吗?应该不会专指我吧。他们也说了,东盛的关系户越来越多,说明这里面不止我一个人是走后门进来的吧。管他的,反正我是志不在此,随他们说吧。
他居然开始躲着我了,是不是他不想为我想办法了?该不会他就这样把我不明不白地给甩了吧。我是不会这样轻易被甩掉的,对他,我可是留了很多后手的。不过,话说回来,三个月前,内蒙古自治区的公安厅前厅长赵黎平被执行了死刑一事,我关注了。我想,给他十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像赵黎平那么做吧。
你是龙夏玉小姐吗?你表哥让来接你。
一个穿着西装,戴墨镜的青年男子站在我面前,说。
我有些奇怪,问,你是谁?去哪里?他怎么不来?
他说,我是他的同事。他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我听到他说到他要给我惊喜,就什么都没再多想了,于是上了他的车。
他开车走到郊外时,我感觉有些心慌,问,怎么到郊外了?
他说,那我就把实情告诉你吧,到了那里,你可要假装不知情哦。
我又被他的话给吸引住了,连忙答应了下来。
他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没有告诉你,他说把你接过去了后,给你一个惊喜。
我被他的这个谎言被迷住了,可是,当我跟着他到了一处类似别墅的房子里时,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我以为这只是生日派对的布局。突然,他一转身,我的腹部瞬间又凉又痛。他用刀刺我了。一刀,两刀,他连刺了我两刀后,我才明白,他妈的,我上当了。我忍着巨痛,转身逃跑。可是,我的后背又一凉,我倒在地上,口里全是血,我感觉我的血堵住了呼吸道了,好难受,好难受。一分钟后,什么感觉,我都没有了,彻底没有了。
十一
你是财务经理周欣女士吗?
王静和王凯他们来到龙夏玉生前上班的地方。
你们好,我是。请问你们是?
王静说,我们是重案组的。我们来了解一些情况。对不起,打扰了。
周欣说,没关系。请问,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
王静说,你们财务室里是不是有一个龙夏玉的员工?
周欣稍微迟疑了两秒,点了点头,说,之前是有一个龙夏玉的同事。不过,最近她好几天都没有来上班,已经自离了。
王静问,自离?
周欣说,公司硬性规定,超过三天的没打任何招呼的旷工,算是自离。
王静说,就凭这一点?
周欣微微笑了笑,说,当然,作为同事,我们也察觉出来了,她并不满意在这里工作。她来这里的几个月,工作态度很怠慢,她自离之举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次前来,是不是因为她出什么事了?
王静说,她死了。她的尸体在昨天被人在城东的护城河里发现了。
刚才还镇定的周欣,表情突然出现了一丝恐慌。她没料到会出这样子的事。她紧张了起来,问,王警官,她是怎么死的?
王静说,凶杀。
周欣更是吓得不轻了。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王静问,你知道她和谁的关系好吗?
周欣想了想,说,这我还真不知道。虽然她来公司里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但她常常独来独往。
王静问,她最近有没有说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
周欣说,她说过。不过,她当时说的是要十一月一号去参加。
王静说,她说过去参加谁的婚礼吗?
周欣说,没有说。不过,她倒说过她那个朋友在外省。
王静问,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吗?
周欣说,这我也不知道。
从东盛一回到警局,一个同事便对王静说,王队,你回来的正好,来了一个人,他自称是龙夏玉的前男朋友。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请问你怎么称呼?王静问。
那是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青年。看得出来,他不平静。他说,我叫云昆。
王静问,龙夏玉是你的前女友吗?
嗯,两年前分手了。不过,不过在今年初,我想与她复好。所以,又联系上她了。
云昆说。
王静问,然后呢?她答应了吗?
云昆抿了抿嘴唇,说,没有。她没有答应。可是,我已铁了心想与她再合好,所以,我还是经常给她打电话。
王静说,请问,你是在做什么工作?
云昆回答,初中教师。
你是教哪一科的?
物理。
你最后一次与龙夏玉联系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九月三十号。那次接电话,她很生气,叫我不要再纠缠她了。然后我再打过去时,她就已经把我拉进黑名单了。我真的没想到,那是我们这辈子最后的通话。
说完,云昆差一点在王静他们面前流泪了。
王静问,那你知道,她与你分手后,有与别人交往吗?
云昆说,这我不清楚。不过,我见过一次她挽着一个中年男子的手逛街。当时我并没有上前去问她什么,不过,后来我在电话里问她了,她说那个人是她的表哥。但是,我觉得她在说谎。
什么意思?王静问,难道你认为那个人不是她表哥。
云昆说,对。曾经与她谈了两年的恋爱,从没有听说过她有一个表哥。不过,我又不能确定,她的亲友我认识的很少。我只认识她在大学里的几个朋友。
在调查“一零九凶杀案”进行到第三天时,王静他们得到了一条新的线索。与龙夏玉在同一个舞蹈培训中心的一个女子看到过龙夏玉上了一辆年轻男子开的车。当时那个女子反映的年轻男子特征:一米八左右,戴着墨镜,西服,短发,瘦削脸形。
开始王静他们是怀疑云昆有重大嫌疑的,但是听了对方描述的年轻男子的特征后,就排除云昆了。因为云昆是圆脸,而且脸形较胖。
王静他们把那个神秘的年轻男子设定为“嫌疑人X”。也就在这调查的第三天,王静他们从被讯问的对象处得知,另外还有一个中年警察也在询问有关这个案子的情况。王静他们猜出来了,那个中年警察一定是吴队。
吴队最近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王静他们都看出来了。上面不要他跟龙夏玉这个案子是对的。但是,吴队明里不跟,却暗中调查。王静他们也是理解的。
吴队,你现在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王静没有与吴队绕弯子,直接问他。
吴队吸了一口烟说,你在说什么?
王静说,吴队,我们知道你在私下调查“一零九凶杀案”,你现在有查到什么吗?
吴队说,没有。
王静感觉他在说谎,但也没再问下去。说,吴队,你放手吧,这个案子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吴队没接话,直接走开了。
王静他们查到,那天龙夏玉上的那辆车的车牌号是套牌。以车找人的线索断了。这个“嫌疑人X”到底是谁?他与龙夏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根据学舞蹈的那个女证人的描述,警方画出了“嫌疑人X”的模拟画像,但是脸部特证被墨镜遮住了一半,根本起不了多大的调查效果。而龙夏玉生前工作的东盛公司,也没有提供有用的线索。只是从员工那里得知,龙夏玉是从后门进去的。不过,关于这点,王静她心里有些清楚,龙夏玉进东盛财务室,可能是吴队打的招呼。因为,吴队曾亲口说过,龙夏玉让他帮忙找工作。
十二
回到家里,发现小兰没有在家,我打电话问她在哪里,她说她正在外面洗发。望着头空洞的房间,我突然觉得有一种失落感。小兰怀不上孩子,我以为是我当年因为吸粉而留下的病根。可是,后来我们到医院里去检查后,才发现小兰因为以前多次吃避孕药,导致了不孕。当时听到医生说出这个原因时,小兰的表情很难堪,而我努力压抑着心里的不爽。我知道,小兰以前跟他时,一定吃了很多避孕药。真的,我多么想对小兰吼道,你个蠢女人!他跟你上床时,你就不叫他戴套吗?!但是,终于,我还是没有对她吼出来。打我一开始喜欢她那天起,我就不在乎她是不是一只“破鞋”了。
怀不上孩子就不用怀了,大不了我们去领养一个吧。我既宽慰着她,也这样宽慰着自己。
这几年下来,我们终于还是没有领养孩子。我们过着“丁克”生活。不过,我还是向她瞒了一件事,我还是和前恋人王梅仙偷偷地合好了。梅仙也已为人妇,他丈夫是一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车。后来她生了一个儿子,她告诉我说,她儿子其实就是我儿子。我起初不相信,不过,后来我偷偷地做过鉴定,梅仙她没有骗我。这让我心里非常兴奋,我陆百川终于有后了。
听说他老婆秦媚也没有怀上孩子,其中的详细原因我不知道。不过,近年来,我偷偷地调查了他近几年来的情况,发现他与秦媚的婚姻有点类似于“政治联姻”。秦媚的父母都在法院工作。说得切实一点,也不叫政治联姻,应该叫门当户对吧。
他其实也有一个女儿,名字叫杨娜,是一个名叫杨琼的女人为他生的。说出来不可思议,他与杨琼的关系的保密程度高到了惊人的地步。前段时间,青螳螂的老婆刘小莲跳楼自杀,意外地砸死了杨娜,杨琼哭得死去活来,而他压根就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两个年轻警官对刘小莲跳楼自杀一事调查了一段时间后,以自杀跳楼造成杨娜意外死亡的结论了事了。看到这个结论,我真是在心里骂了那两个名叫王静王凯的年轻警察是对白痴。杨娜能上贵族小学,真的是杨娜的舅舅资助的吗?刘小莲跳楼为何不偏不移地砸中了杨娜呢?此事定有蹊跷。在我看来,刘小莲肯定已经知道了杨琼与他的关系。当年青螳螂可是被他亲手给抓起来的。
青螳螂、董亮、霍老大等人被抓,其中缘由我是看懂了的,这正是我这几年来惶恐不安的原因。我与他再也不能谈当年谈过的“苟富贵,勿相忘”了。
都已经夜里十点了,小兰还没有回来,洗头都洗三个小时了,是不是哪里不对?再打她的电话,她说她正和朋友吃宵夜。这几年,小兰的活动我几乎很少过问,但是,近来的情况不同了。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白老鼠,到金鲮茶馆来一下吧,梁小兰也在。
听到电话的声音,我的手有一些颤抖。是他的声音。我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他也没有等我回话,直接挂掉了。他的这个举止还是像当年对我那样,带着一点儿专横。
我把手机狠狠地摔到了沙发上,不禁地骂了一句,臭婊子,你骗我!!!
一下车,我透过玻璃墙看到了他,也真的看到了小兰。在走进门口时,我迟疑了好几秒,进去后,我该怎么跟他打招呼呢。
终于,我还是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小兰没有说话,我还是在思考着怎么称呼他,因此也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他给我递了一个眼色,示意我坐下。我坐到了小兰旁边,也就是他的对面。
听说你现在开了一个建筑公司?
他问。
是我父亲的摊子,我接手过来了。我回答。但我心里清楚,现在我是不能再称他菜花蛇了。
我听小兰说了,你现在把生意做得挺大的。他又问。
我说,这些年来,全国都在炒房,我只是赶上了好兆头而已。
他喝了一口茶,说,这么多年不见,我们变生疏了,我都了解不透你了。
我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反正我觉得此话肯定是有弦外之音的。我在心里想,对你,我又何尝不是呢?你是怎么成为一个刑警的呢,而且还是上了电视的模范警察。
蛇哥,你心里是不是在恨我?
我把话跟他挑明了,也真想直接对他吼道,菜花蛇,现在你是不是准备开始整我了?是不是也要把我给抓起来了?但是,我终于还是没有失去理智,我还是很委婉地对他说。
你还是叫我吴承华吧,或者叫我吴队也行,现在中央有文件,机关单位的人员的称呼要规范。另外,你问我是不是在恨你?你的意思是我因为小兰会恨你吗?他不紧不慢地对我说。
我没有回答他,看了一眼小兰,她低着头,双手捂着茶杯。
他又接着说,我和小兰算是今生有缘无分了。现在她跟着你,过得好,我也就满意了。
他说完之后,抿了一口茶,说,哦,对了,听说王梅仙嫁给林胖子,是吗?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小兰面前对我说起王梅仙来。我尽量镇定着,说,嗯,他们也结婚好几年了。
他说,还听说王梅仙生了一个儿子,对吗?去年我还见过,挺可爱的。那小子今年七岁了吧。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好像猜到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了。作为刑警的他,肯定知道了我和王梅仙的事。他现在是在向我发出警告的信号吗?祸不及家人,他不会做得那么绝吧。
他又说,为什么我和你的膝下都没有小孩子呢?他边说着又边摇着头。
他说这话时,小兰把头埋着更低了。我说,可能我们命中注定吧。
十三
他进入我的身体里,猛烈地撞击着。他舔噬着我的耳根,我感觉我快被他融化了。我全身都像流淌着滚烫的火山岩浆。
桂玲姐,桂玲姐。
他轻轻地在我耳根呼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掉进了冰与火之中。可是,我并没有反抗他这么叫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几年前,他见我第一面时,也是叫我桂玲姐。当时,我对他说,你认错人了。他迟疑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随后他说我像一位他认识的故人。我跟他自我介绍,说,我叫许丹。他回答,说,我叫向小鱼。
听到他说他姓向,我心里微微一震。大约在八、九岁的时候,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知道育我长大的父母是养父母。我的亲生父母姓向,住在邻县。小时候养父母不让我回亲生父母家,后来,慢慢地长大了,他们允许我回亲生父母家去看看时,我却不愿意去了。因为,我听旁人说,我亲生父母生了四个女儿,我还有三个姐姐,大姐桂玲,二姐桂枝,三姐桂叶。我在向家时的名字叫桂青。我亲生父母想要生儿子,在我满一周岁时,就把我送给现在的养父母了。
记得是在我十岁左右时,我听到消息,说,我的大姐桂玲突然死了。关于我大姐的死,有很多传言,传得最厉害的一条是我大姐是被我亲生父亲给打死的。因为他想要儿子,家里又穷得叮当响,超生罚款也一直赖着。如果大姐真的是被我亲生父亲给打死的话,那么,他想儿子一定是想疯了。我在心里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的。所以,虽然没有见过大姐桂玲,但我却对她非常同情,她真的是太可怜了。
小鱼,我今天要加班,你下午带着小雷到李医生那里去看看吧。
他答应了。李医生是比较知名的心理医生,我们已带小雷去过他那家心理咨询室三次了。当知道莲姐把郝雷要托负给我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鱼说,我们谈了三年的感情了,还没有结婚,现在我突然多了一个小孩子,我怕他接受不了。用俗语说,小雷就像是我的托油瓶了。然而,真的没有想到,他没有一点儿的反对意见,而且他的表现仿佛就像是他答应了莲姐托孤一样。
我问,你真不怕我收养非亲非故的小雷会成为我们的负担吗?
他说,我知道,现在小雷的境况和你当年一样,你是怕他成为没人要的孩子。
他的这句话说得我心痛起来了。的确,他说的正是我所想的。
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我便知道他又去法恩寺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法恩寺的了真方丈成为了朋友的。有一次陪他到法恩寺里,他居然和了真方丈谈了整整一个下午,害得我坐立不安了一整个下午,很是无聊。所以,自那次以后,我再也不陪他去法恩寺了。
我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向他问起我大姐桂玲的事来。起初他不怎么愿意说,不过,后来我问的次数多了起来时,他也慢慢地给我说了很多关于我大姐的事。
我真的和我大姐长得一模一样吗?我问。
他说,非常像。你二姐和三姐是一个样子,而你和你大姐是另一个样子。
你怎么会对我大姐的记忆那么深刻?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为什么。他这样的回答,我是看出来了,他没说真话。
他说,老家的山上有很多野生动物,住在山上的每一代人都爱捕猎。那时候我还小,父母在外打工,爷爷也不肯教我怎么捕猎,是桂玲姐教我的。
说到捕猎的时候,他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他接着说,你知道吗?捕猎兔子,我有好多种方法,放夹子、挖深坑、下绳套等等,每一种方法都可以逮到兔子。不过,挖坑的话一定要在坑壁安一个铁皮,塑料皮也可以,反正是不能被兔子啃烂的东西。
我问,为什么要放那个东西?
他说,兔子掉进土坑里,会打洞逃跑的。
后来,我对他说的那些打猎的话题失去了兴趣,我还是想弄明白,他和大姐还有没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和我上床亲热时,却时常叫我大姐的名字?
再一次,他爆发后,喘着粗气倒在了我的身体上,我们的身体就那么紧紧地贴着。好久好久。
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姐?我问还躺在我身体上的他。
他沉默了片刻,说,如果我说,曾经我也进入过她的身体,你会信吗?
我立即说,不信。我在心里想,我和他同岁,我知道我大姐死的那一年,我们都才十岁。他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屁孩子。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
他从我的身体上翻了下来,我抱紧了我,说,可是我说的是真的。桂玲姐是我这辈子的第一个女人。她是在山上把身子交给我的,当时我什么都不懂。那天她哭得很凶,说了很多我当时听不懂的话。
他停顿了下来,好像在等待我的询问。我问,她说了些什么话?
桂玲姐说,向元叔要把她嫁出去,那样就少一个人在家里吃饭。他说。
我听说,有点生气,说,把我大姐嫁出去了,他就好再生一个儿子吗?
他说,也许吧。不过,桂玲姐不想嫁,向元叔那段时间几乎天天打她,骂她。
我问,他要把我大姐嫁给谁?
他说,桂玲姐一直没有对我说。那天她哭过之后,问我喜欢她吗?我说喜欢。她沉默了一会儿,躺在了深草地上,说,小鱼,骑在我的身上来。我问,桂玲姐,你要我做什么?她说,别说话,按我说的做,好吗?我没再说话,只是按她说的,轻轻地趴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身体是那么柔软,又暖暖的。像有一团火,在我心时快冒出来的,哦,不,是像有一团火,从那里快冒出来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难受起来,说,别说了。
他紧紧地抱着我,没再说下去了。关于他与大姐的关系,之后,我再也没有问过了。
十四
自从上次和他见面后,我和小兰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了。具体发生什么变化,却又说不出来,只是有一点,以前她还和我商量我们现在的危险处境,但是,自那以后,她都跟我说的是一些家里家外的碎事。
电视上播放着十九大后又一个大老虎,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原院长孟伟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的新闻。每次看着这样的新闻,心里既有些快感,又有些悲哀。中央的纪委工作要是从头开始就这样严格的话,我们国家会提前发展二十年,可能会全方面超过美国。但是,话说回来,这就是人类发展的历史规律。对于抓贪,用平头百姓的看法来说,过年猪是要养肥了才能杀的,比如和珅。近几年,中央的各位工作都做得非常好,特别是纪委工作的有力开展,端正了中国一大片干部的态度。有些话其实不当说出来的,十几年前,一大批干部的职业素质是差强人意的,甚至极不乐观。比如,九四年发生的“克拉玛依大火事件”,其中的干部行为,是极容易引起民变的。
十几年前,中国干部选拔体制多少是存在问题的,说得委婉一点,就是干部选拔体制还不完善。我以前是不关心这些太高远的事情的,但是,自从见到他居然成为了市刑警后,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因为,对于曾经的他,我不说了解八、九分,但也掌握了五、六分。像他这样从奇怪的途径进入仕途的现象在前些年并不是个例。对于拥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的他来说,我是一个知道他太多事的人了。
突然,电话铃声的响起,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一看,是梅仙打过来的。我起身准备到另一个房间里去接时,小兰问,就在这里接吧?
我看着她看我的眼神,仿佛她已看穿了电话铃声来源于谁。我心里猜测,难道他把我和梅仙的事已经告诉了小兰了吗?
百川,不好了,小浩不见了。梅仙在电话那头急切地说。
梅仙的声音有些大,小兰已经听到了。小兰说,小浩不见了,她应该打电话给林胖子,干嘛打给你?
我说,她可能急坏了,想多联系一些人帮忙找找。再说了,听说林胖子正在外地跑车,就算是飞,现在也飞不回来。好了,找孩子重要,我先去看看。
当我驾车驶到梅仙的楼下时,她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一脸焦急,一见到我就说,刚才去学校接小浩时,老师说小浩被一个年轻男子用车接走了。老师说那个男子当时说是小浩的舅舅。我一听就知道出事了。
小浩的确没有舅舅,听梅仙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出事了。我立即载着梅仙,开始从学校周围找起。梅仙一直在紧张,紧张得要哭了。我问,老师有没有说那个男子长的是什么样子?
她说,老师说,那个男子二十几岁,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
我问,那个男子开的是什么车?
她说,老师说是一辆黑色的雪佛兰。
我们找了好几条街,都没有找到小浩。我说,我们报警吧。
梅仙哭着连续点着头。但是,就在我们报警后,驾车行驶至一个肯德基餐厅外时,透过玻璃橱窗,我们看到了小浩,他正独自一个人在一张餐桌前坐着,且正吃着一份餐食。
梅仙一打开车门,便向餐厅里奔去。我也跟随着跑了进去。
梅仙一把抱住小浩,小浩的表情仿佛是感到很惊讶,仿佛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我蹲下来,问,小浩,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上小学一年级的小浩说,是舅舅。
我问,他长成什么样子?你以前有见过他吗?
小浩说,有见过,他经常给我买东西吃。他长得可好看了。
我问,你见过他几次了?
小浩说,好多好多次了。
我问,现在他人在哪里?
小浩说,舅舅说他现在有事,要离开了,叫我在这里等妈妈,他说他已经给妈妈打电话来这里接我了。
我问,你知道舅舅的电话号码吗?
小浩说,不知道。
带着小浩和梅仙回去的路上,我心里思考着,为什么那个男子要多次背着我们见小浩?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上周,城东的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受害者叫龙夏玉。听说,龙夏玉就是被一个开着雪佛兰的男青年接走了后而失踪的。当时我就觉得那个男青年一定与他有什么联系,说不定,那个男青年就是拿他钱财,替他消灾。我是非常偏向这一种猜测的。
上一回与他见面,他就当着我和小兰的面提起过梅仙与小浩,当时我就感觉他那时就在发出警告的信号了。可是,没想到,他真来了这一手。他已经开始对我行动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开始想办法,给他一点信息:不要动我,不要动我身边的人。虽然这十几年来,我们生疏成了陌生人,哦,不,差不多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但是,十几年前,我们是两只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现在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如果相安无事不下去了的话,我就决定拼个鱼死网破。
我给他邮寄了一个小包裹,包裹里面只有一只小型的兔子配饰品。我想,他一见到兔子,应该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果然,几天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
白老鼠,你这是什么意思呀?他的口气带着一点亲热,又带着一点凉气。
我说,好歹曾经我们兄弟一场,请对我高抬贵手吧。
他说,我问你给我寄那玩意是什么意思?!
我说,真的没什么意思,我突然想起我们当年一起吃兔子火锅时的场景了,挂念当年的兄弟情罢了。
他没再说话了,直接挂掉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心里真的有些害怕,如果这只小兔子饰品激怒了他,接下来我到底能不能斗得过他呢?想到这些,我的背脊有些发凉了。
十五
上面昨天说什么了?我们为什么要到子午镇去。在去子午镇的路上,王凯一边开车一边问坐在旁边的王静。
王静说,了解龙夏玉。
龙夏玉的家并没有在子午镇上,而是在山上的一个村子里。那个村子叫龙头村,村里的人大都姓龙。龙夏玉的家是一栋两层楼的平房,原本在广州打工的哥嫂因她的出事而回来了。龙夏玉的哥哥和父亲在前天才从市里回来。他们一见到王静和王凯,便问案子是不是破了。王静说,案子还在调查当中,这次来主要再详细了解一下龙夏玉的情况。
龙夏玉的哥哥龙夏云说,我们前两天不是把我妹妹的情况都说了吗?
王静说,为了能够破案,我们可能需要重复的询问你们一些情况,一来是怕你们一时没有想起。二来也是怕我们漏点一些线索。
龙夏云没再说什么,龙夏云的妻子为王静他们端来了两杯茶,她用悲伤的声音说,王警官,你们请喝茶。
王静言过谢后,看到他们都是一脸悲伤的表情,心里很复杂。不过,询问还是得进行。
你们知道龙夏玉有男朋友吗?
龙夏玉的父母都摇了摇头。不过,龙夏云抿了抿嘴,说,我知道她曾经和一个叫云昆的大学同学在谈恋爱。不过,去年妹妹告诉我说她和那个同学分手了。
龙夏玉问,是你们让她去市里找她表哥帮忙找工作的吗?
他们听到这里,表情都有一些惘然,也都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王静他们之前没有对龙夏玉的家属问起过。
王静问,龙夏玉是不是有一个表哥在市里工作?
他们还是都没有回答,只是你看我,我看你。终于,龙夏云摇了摇头。
几天前,龙夏玉的父亲和哥哥去市里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确实没发现他们与吴队接触过。当时王静还觉得吴队避嫌有些过了,与家属见面应该不会伤原则的。
你们认识吴承华吗?王静问。
不认识。在他们都轻轻地摇头时,龙夏云说。
我停住了询问,离开了龙夏玉家。王凯在车上说,王队,老实说,你昨天去见上面,是不是上面发现了吴队有问题?
王静沉默了片刻,说,你不要太敏感了。
王凯说,好好好,我不问了。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去镇上,镇政府。
来到镇政府的机关楼里,接待他们的是镇党委书记葛钦同志。
葛书记热切地递上了两杯茶,随着询问王静他们此行的目的。王静没有说“一零九凶杀案”的情况,而是问起了子午镇前任镇长吴江。
葛书记说,吴江同志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党员,几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为了子午镇真是劳苦一生。只是,天妒英才,吴江同志在五年前倒在了他热爱的岗位上,再也没有站起来。
王静问,吴江镇长的亲属现在还住在镇上吗?
葛书记说,没有了。吴江同志的儿子吴承华同志后来在市里工作了。哦,听说他也在市刑警队,与你们同一个体系,应该相互认识吧?
王静说,对,我们是同事。
听王静这么说,葛书记表情微微地有了变化,他脑子快速思考着王静他们此行的目的。他心想,当下是中央反腐倡廉的高风期,吴承华同志可能出现了一定的问题了。此时,他觉得自己的话语得谨慎一些了。
王静问,吴承华同志是在子午镇长大的吗?
葛书记此刻回答问题的反应有了一点迟疑,但并不是很明显。也就一、两秒的迟疑,要有敏锐观察力才能发现的。他回答,对,对,对,不过,他到外地求学之后,他的情况我便不是很清楚了。
吴承华同志是否还有一个叔叔?王静问。
葛书记说,你问的是吴民同志吗?
王静点了点头,说,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葛书记说,吴民同志两年前已经退休了。
王静问,他现在也在市里居住吗?
葛书记说,没有,听说他现在县里安居。
王静问了很多关于吴队以前的事情,葛书记心里越发觉得有问题了,但是他又不好打听点什么。王静他们离开后,葛书记心里久久不平静,他拿出手机,好几次想拨通吴民的电话,却终于没有按下号码。
为什么要摸排吴队?王凯以职业的敏感性已经察觉了王静带他来子午镇的目的了。
上面收到了一份对他不利的举报资料。王静没再多说了。
王凯表情虽感意外,却也没再说什么。
去向家村。王静说。
向家村较于十几年前的情况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村道土公路也已铺成了水泥路,民房也已由土坯房变成了小洋房。无论怎么说,中国一直都在发展,只是一些文武官的贪腐拖慢了中国发展的速度。
王静问一村民去向元家的路怎么走,那位村民指着路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说,他就是向元家的娃。说完,他又朝那个小孩子喊道,功名娃,有人去你们家。
王静他们走到那个小孩子面前,说,小朋友,带我去见见你爸爸好吗?
那个小孩子并没有回答,而是用一双不带友好的目光瞟了他们一眼,随后便挪动了步伐。王静他们只好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座房前。房主是一位近花甲的老媪。
那个名叫功名的娃对老媪说,有人来了。他脸上却毫无表情。那位老媪看样子有些耳背,她朝功名娃问道,你说啥?
那个功名娃没有回答他,径直走进了房间。
老媪看到了王静他们,问,你们是谁?
王静提高了声音,回答了她的话。
老媪把他们引进了堂屋,端来了开水。但是,她好像还是没有弄明白王静他们是谁。
王静向老媪问及了向元,老媪说,老头子出去干活了,晚上才回来。
随后,王静又与老媪困难地交谈了半个小时,临告别时,也不见那个功名娃从房间里出来。王静知道,他在房间里一定听得到他们的谈话。
十六
这里有一份材料,你看看吧?局长说。
我看了看他办公桌上的那一叠文件材料,不少,说,那我拿回去看吧。
不能拿出去,就在这里看。他说。
我坐在了他的对面,开始翻看起来。看完第一页时,我就感到非常惊讶了。越往后看我的心越震惊,我几乎是带着颤抖的心情看完这一份举报材料的。这一份材料之所以看起来那么厚,是因为举报内容太详细了,被举报人的前十几年的种种行为都罗列在内了。
难怪局长的脸色那么凝重,此刻我的心情也沉重了起来。这份举报材料中的被举报人十几年前与他人一起吸毒,嫖宿。而且,被举报人涉及到了近期的刘小莲跳楼自杀案和龙夏玉被杀案。材料中举报被举报人与杨琼和龙夏玉属于非正常男女关系。材料中说,被举报人在成为市公职人员后,对被举报人的籍贯县里的醉月亮老板董亮、县里的无业男子霍某、以及被举报人的发小郝兵进行了报复,原因是他们知道被举报人的一些不良行为的过往。
我看完后,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该说什么呢?我真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去了解这份材料所举报的情况的真实性吧。局长说。
领命走出办公室后,叫上王凯,我想我们有必要去一趟子午镇。
到龙夏玉家里后,通过对其家里人的询问后,证实了材料上所举报的一条信息,那就是龙夏玉并不是吴队的表妹。那么这么一来,吴队他撒谎了,之前龙夏玉也撒谎了。
那份举报材料上说,吴队之前不叫吴承华,他之前的名字叫吴星。他高中毕业后,在家里闲了好几年,成了镇上一群青年混混的头目。材料中居然把当年与他一起混过的小混混的目前情况都罗列了出来,看来,举报人是下了功夫和决心的。
什么?你们是市刑警队的?你们找我做什么?
镇上一个卖鱼老板吴涛一听到我们的身份后,一脸疑惑。
我们想知道十几年前吴星的情况。我说。
吴涛听后,脸上的疑惑的表情一下子仿佛没了,不过,他却回答,谁是吴星?我不认识。再说了,十几年前的事情,我早就记不起了。
我说,十几年前,他有一个外号,叫“菜花蛇”。据我所知,十几年前,你跟他在一起呆得最久。
吴涛说,胡说,没那么一回事。跟他呆得最久的是白老鼠。
我说,那么,你还是认识他了。
吴涛感觉一时说漏了嘴,便说,好了,好了,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我还要去杀鱼。
他一说完,转身走开了。我跟上去,问,谁是白老鼠?
他说,不知道。
我和王凯又陆续询问了好几个目前在镇上的当年与他一起玩过的人,他们几乎是提前统一了口径了似的,都闭口不提他,也闭口不提十几年的事。
不过,这次走访,我们还是得到了一条相对比较重要的信息。白老鼠。当年与他一起呆得最久的一个人,举报材料上却没有这个人的名字,而且材料上也没有关于他与白老鼠与梁小兰之间的事。举报人一定与这个白老鼠有一定的关联,也许,白老鼠就是举报人。
在子午镇收集了三天的资料,返回市里后,我们又去了监狱。
郝兵,十几年前,与他走在一起的人都叫他青螳螂。当我们要向他问起吴星时,他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不过,只是表情变得痛苦,肢体并没有什么运动。
我要举报他。我还没有问,他就对我说。
我说,那好,请说。
我实是受不了了,太压抑了。我只不过就知道他曾经吸过毒而已,他不仅把我给抓起来了,而且还害死了我的老婆。
我说,抓你是因为你贩毒。
他说,那么多贩毒的人他不抓,为什么偏偏要抓我?他是选择性打击。而且,他根本不是缉毒警察。
那你知道你老婆已经得了绝症了吗?
我知道,但我相信小莲她不会跳楼自杀的。他坚定地说。
之前你为什么不说?
当时我想舍我一人,保我家人的安全。但是……
那你把详细情况说说吧。
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还有白老鼠他们。那时候,我们都不是读书的料,所以,天天混在一起。后来,打了几回架,菜花蛇打架很猛,又狠。而且,每次打完架,他那个在镇上当派出所所长的叔叔吴民就会为他摆平烂摊子。
白老鼠经常陪他去县里,去干什么,起初我不知道。有一回,白老鼠没空,他就叫上我去了。那晚在醉月亮的包间里,我第一次看到他吸粉了,也是唯一一次。当时他还叫我到楼下放风。后来,他再也没叫我去县里了。真是没有想到。在他消失的那几年里,我居然和那天与他一起吸粉的一些人交上朋友。所以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觉得我被抓,一定是被他打击报复了。真的没想到,当年兄弟一场,他却如此心狠手辣。被抓那会儿,他还暗中威胁我,让我考虑家人,说话当心点。所以,我只好认命了。打算一辈子就在这牢里度过了。可是,小莲,他居然跳楼了。你们想想,都已经得了绝症了,会多此一举去跳楼吗?一定是他使了什么手段。
你知道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吗?我拿出龙夏玉死亡时她身上的那只兔子饰品。问。
兔子?他沉思了起来,想了一会儿后,说,我记得,有一回他和白老鼠在街上买了两只野兔,烫火锅。就只有这件与兔子有关的事,我还记得。其它的事情我记不起来了。
接着询问了董亮,还有那个霍姓男子,他们同郝兵对吴星的态度一样。心里都认为是吴星在打击他们。接下来,我们应该去见见白老鼠---陆百川了。
十七
自上次在金鲮茶馆见面后,就再也未与他见过面了。之后,小浩被男子带走一事,让我非常气愤,所以,给他寄了一只兔子配饰品。他随即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意思。真是可笑,我什么意思,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在未与他见面之前,小兰是与我站在一方的,而与他见面之后,我发现小兰的态度仿佛中立了。本来我是很生气的,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内斗。这样,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不过,我开始减少了与她相处的时间。我与梅仙和小浩他们开始接触多了起来。
林胖子又去了新疆,他是跑那支路线的,一去一回,差不多大半个月。林胖子这人,小时候我们都知道,比较木讷,梅仙是不可能喜欢他的。我猜测当年梅仙是气我才嫁给他的。
小浩,好玩吗?我带着梅仙和小浩在游乐场里玩,我们一起坐碰碰车、一起在湖里划船、一起坐摩天轮……
好玩,百川叔,你真好,我老爸一次都没有带我来玩过。听到他这句话,我心里有一些难过。
以后如果有陌生人带你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话,你千万不要去。因为对方可能是坏人。特别是那个自称是你舅舅的人,因为他不是你的舅舅。我对小浩说。
小浩问,那他是谁?
我说,他是一个坏人。
小浩说,我知道了。
把梅仙和小浩他们送回家后,两个人来到了我的车前,借着车灯光,看清了他们是谁。当时心里闪过一丝恐惧感。
你们找我什么事?我问。
方便谈谈吗?那个年轻的女警问。
谈什么?
菜花蛇。
看来他们并不是年轻的吃白饭的警察,他们现在一定在做一件我非常想见到的事情。可是,此时我并不想与他们接触。在我心里,我想此时我还没有到与他全面撕破脸的地步。
可是,他们还是缠着了我,随后,我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茶馆包间,与他们一起坐了下来。
他们把调查到的十五年前我与他的一些事的信息跟我说了一番,问我还有没有补充的。
我说,就那些事了,没什么补充了。
龙夏玉被杀和刘小莲跳楼与他有关系吗?那个名叫王静的女警问。
这个事情我不是证人,我不知道。我说。
你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了,应该了解他,那就谈谈你对这两件事的看法吧。她说。
我抿了一口茶,说,可能,也许,与他有一定的关系吧。
那一份材料是你寄的吧?
什么材料?我一听,感觉可能出事了。我只给他寄过一只兔子配饰品,并没有寄什么材料。看样子,有人寄了一份可以嫁祸给我的关于他的材料。
他们没有回答我的问。
你跟你的妻子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我问,这个跟案子有关系吗?如果没有,我可以拒绝回答。
他们说,可以不用回答。
你知道兔子与他有什么关联吗?她拿出一只兔子挂饰品,与我上次寄给他的那个兔子配饰品不同。但是,我心里一阵恐慌,还有人知道那件事吗?
我回答,什么兔子?什么意思?
我以为他们会继续问下去,但是,他们却突然终止了我们的谈话。还说可能以后还需要我的配合,进行与他们谈话。
从公司的大门刚开车出来,我就发现一个吸着烟的男子站在路边。居然是他。他用夹着烟的手向我打招呼。我把车停到了他面前。如果视而不见的话,我想他可能还会做出对我更不利的事来。
吴队,你找我有事吗?我问。
我记得他不让我叫他蛇哥。
按着他的指引,我们来到郊外一个迎风口的山顶上。在来的路上,我就在心里想,无论他是否撕我,我今天都会奉陪他。
他点了一支烟,也给我递了一支。我们就这样抽着,像十五年前,我们一起抽烟时的场景。
人生真是短暂呀,我们都快奔四了。他突然发出感慨。
我说,是呀。如果我们当年没有走错那一步的话,我想我们都活得更精彩的。
所以我才说人生真短暂。他说。可是我并不是很明白他的弦外之音。
风很大,一支烟几乎是被风给抽完了的。
这几年你吃过兔子吗?他问。
吃过,还是兔子火锅。我说。
这些年来,我再也没有吃过兔子了。他说。
那一回,你为什么突然想吃兔子火锅呢?我问。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说,当时我想吃她。
他说完这句话,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也重新再点燃了一支,说,也许当时你不该那么做。
他说,我只是随口对她父亲说要娶她。可是他父亲太当真了。
我说,可是,打雷的那个夜里,你为什么又那么做呢?
他又笑了笑,说,我还是想吃她。特别是吸过粉之后。
当年我也很意外,没想到那个叫桂玲的女孩子会自杀。更令我意外的是,他居然在吸粉后去把她从土里刨了起来,还与她行鱼水之欢。感觉天快亮了,放风的我听到了脚步声,我叫他快走。他深深地欢叫了一声,慌乱地给自己穿上衣服,又慌乱地给她穿衣服。我们跑了不到五分钟,便听到有人在叫“诈尸啦”。那天回到镇上后,我的心里乱得不得了。后来听说他的叔叔去向家村了。后来,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败露。当时,我可是真羡慕他叔叔神通广大的本领。我也没想到,他前半辈子进了“青门”,后半辈子又进了“公门”。太神奇了。
你在想什么?他突然打断了我的回忆。
没什么。我说。
做好准备了吗?他问。
什么准备?我问。
送我一程。他说。
我没说话。风把从口里吐出的烟一下子吹散了。
要不,我送你一程吧。他又说。
我心里有一点恐慌,但我却没有表露出来。
呵呵,他又笑了起来。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真像被围困的猎物,横竖都得死。
我说,你并不是猎物,弱者才是猎物,而你并不是弱者。
不,我能感觉到,我的身边埋伏了一个很久的猎手。那个猎手给我下了一个很厉害的夹子。可惜我却找不出他来。我被夹住了。
他的话,让我有些颤栗。我可能也是藏在他身边的那个猎手的猎物。
那一天,我以为他会饮弹自尽,或者坠山了生。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也没有对我怎么样。可能,他只是想与我简单地叙叙旧吧。
十八
听说他被停职接受调查了,真是有些快哉。只是可惜,当年“安排”他进警局的几个关键人物都已不在人世了,其追责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还是有一种快感,我们的世界渐渐地变清澈了。
天气大好,万里碧空。我顿时有了上山去与了真喝茶的想法
我对许丹说,我要去法恩寺,中午你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
她正在给小雷喂李医生开的药。只是简单地回答了我一声。
其实,我的怀里一直也藏着一颗药,那颗药我藏了很久了。那是一颗以前预备着随时助我成仁的药。可是,现在它已经失去“作用”了。
在上山的路上,我准备扔掉那颗药的。但是,我终于还是没有扔掉它,就把它藏在身上,当一个纪念品吧。
我非常喜欢法恩寺的位置,居山峰之顶,垂直于山壁之巅。像绝壁上的武当的位置风格。法恩寺的后院便是支撑于绝壁之上,置身于其中,实乃有凌空之幻,且又有一览众山之感。
大师,你在独自一人喝茶吗?我走到后院,问。
我在等人。了真说。
你在等我吗?我问。
他斟了一杯茶,说,请用。
我品了一口,望向碧空下的那一座座像似俯首于自己的群山,实乃心旷神怡。
我们上次谈到哪里了?我问。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对。我们是谈到那里了。三宫休门,八宫开门,起局,落宫,临九天可攻,临九地可守……
今晨,栖息在寺檐上的那只雁子飞走了,现在还没有回来。了真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万物都有定数,今日它飞去,何时回来,可能要看定数了。我说。
向施主,你可曾遇见“魔罗波旬”?他问。一直以来,他总是天马行空地与我交谈。
你是说魔佛?我没有遇见。也许我与佛无缘吧。我说。
可是,我看到了。他说。
我问,何处所见?
他说,你的心里。他就在你的心里。
我品了一口茶,轻轻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我们彼此静默了片刻,我问,大师,你看得到另一个我吗?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佛,也都有一个魔。他说。
我笑他,说,你这不是白说吗?
他也笑我,说,可是我看到了你心里的魔。
我不接他的话了。之前,每次谈论某事,说不过他之时,便以沉默相对。见我不言,他也会不语,相对而坐,品茶,沉思。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男一女,路过我们身旁,却站在了临崖的石栏处。他们向了真点头,也向我点头。也许,他们知道,佛门是一块净土,所以,他们那么平静。
我向他们示以微笑,我明白,他们也看到了另一个我了。看来,那一条路我还没有走完。
我拿出一只透明的水晶兔子饰品,放在茶桌上,既给了真看,也给他们看。说,青山依未改,细水仍长流。
了真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我说,小时候,山上有很多野物,捕猎它们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刚开始,我不懂捕猎方法,猎物老是从陷阱里逃脱。后来,我慢慢地学会了很多捕猎技巧,捕到了很多猎物。可是,再后来,教我捕猎技巧的那个人死了,她是自杀的,不知为何她的家人却对外宣称是猝死。其实她是被逼自杀的。她被下葬后的第二天夜里,我梦见她了。她在向我呼救。那天夜里,我去了埋葬她的那个地方,可是,却看到了有两个人在掘她的坟墓。那一刻,我有些害怕了,就跑了。回到家里,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声声尖叫吵醒了。我起床又跑去了那里,我看到了她。原本应该沉默在坟墓里的她,却傍着一棵松树,卧躺着。可是,那两个人却消失在向家村了。十五年来,我一直想捕捉到那只猎物,我与一位患了绝症的女人达成了协议,我收养她的十岁儿子,她以死去断那个人的“后”。接着,我又了结了那个人的相好,我给他准备了一环又一环的套,他钻也得钻,不钻也得钻。
我停了下来,不再说下去了。了真其实也明白,此时此刻的这些话,并非是全说与他听,我也是在说与站在石栏处的那两个人听的。
见我未再语,了真说,所以她成为了你心里的魔。
我又笑他,说,不,我在成为她的佛。
了真说,所以,你成为了魔罗波旬。
我又笑他,说,是魔是佛,难道不是命中注定吗?
了真这回他也不接我话了,我们又静默着,喝茶,沉思。
那两个人一直在注视着我和了真,一直都不说话。他们像两位门神一样站在石栏处,挡着我可以飞向另一个世界的门。
遥远的碧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渐渐地,那个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了,原来是一只雁。飞近寺院时,它没有落下,而是盘旋在上空。
了真说,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在对雁说,还是在对我说。雁叫了一声,我却听出了凄楚之音。像是当年在那一个梦里,听到桂玲姐的呼救。
雁还是在上空盘旋,它是代桂玲姐来接我吗?
刚才端茶杯时,把捂在手心里的那一颗药悄悄地放在了茶杯里。现在,我的心里像似有一团烈火在烧。我又喝一口茶,此时,已完全品不出味道来了。
大师,今天就借佛门给我一用吧。我一说完,实在撑不下去了,倒在了地上。那一刻,我感觉,天与地凝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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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4-3 19:58 | 只看该作者
   感谢惠稿太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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