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书】追忆痴迷“小人书”的那些日子

刘彦林

    还是从近邻“马地主”作为缘起吧。三岁那年，我家从一个村子搬到了另一个村子。新邻居家有个六十来岁的老爷爷，头发花白，高度近视，平常时日喜欢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抱着一本书看，眼睛距离书本不足三寸，读得甚是投入。由于他的孙子小林和我关系密切，我也常围在他身旁，听他讲“三国”、“水浒”、“西游记”的故事和“薛刚反唐”、“明英烈”等传奇。不但没觉出“地主”的可怕，反倒觉得其和蔼可亲，尤其对他能滔滔不绝地讲故事很佩服。有一次，我发现他手上拿着一本“小书”，不仅有文字，还配有栩栩如生的画面。在听完他讲“故事”后，竟然觉得意犹未尽，斗胆提出要借他手中的那本“小书”。没想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在把书递到我手上时，叮嘱道：“林娃子，你喜欢看书是好事，但不要弄丢了，也不要弄破了……”

    那年，我是村小三年级的学生。为了防止把书弄坏，我找来一张牛皮纸包上书皮。为不把书弄丢，我只在家里偷偷地看，从不在伙伴面前炫耀。我识字不多，一本“小书”读得磕磕绊绊，颇有囫囵吞枣的意味。看书时，我先是仔细观察每页的画面，对人物的衣着、相貌、动作等看个真切，然后跳跃着看下面附带的文字。姐姐见我遇到不认识的字急得抓耳挠腮，要拿过书帮我认字，我生怕她弄坏而不肯。几天后，在外工作的父亲回家了，他给我一边讲解一边提说字的读音，我才终于完整地读了一本“书”，心中滋生出了一种自豪感。在次日上学的路上，我忙不迭的买弄一番，过了一把讲故事的瘾。看着伙伴们崇拜的眼神，我对读书又增加了更多的热情。

    有了那次和“书”的初遇，我的心中也播种了一颗爱书的种子。从那以后，我对书多了关注，多了爱慕，也渴盼着有朝一日出现让书属于我自己的那个日子。此后，每当看到有人拿着“小人书”，我不仅要凑上去看个究竟，还会想方设法借来再仔仔细细地看一番。孩提年代，我的书包里成天背着两本课本——一本语文，一本算数。课堂之外，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后再也无所事事，真是闲的心急心慌。那时候，村子里还没有通上电，自然没有电视可看。电影虽然有，一年也就那么三五次。对文化满怀渴望的乡亲们，只要听到周边村子放电影，十里八里不嫌路远，刮风下雨不怕天气恶劣。如果得到附近村子庙会上唱秦腔或者木脑壳的消息，也会兴致盎然地跑去看。可是，我对“小人书”的迷恋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八十年代初，各家各户还在凭借劳力、工分等维持生活，每个家庭经济收入极其有限，也不可能有宽裕的钱供我购买书籍。要去借书来读吧，村里读过初中的人很少，读到高中的更是微乎其微了，他们手头上有的也仅为上学时的课本。我的知识水平只能阅读大人眼里的“娃娃书”。读完四年级的那个暑假，邻居家杨婆的外孙女来看她外婆。无意间，我发现她拿着一本“小人书”，还是我最喜欢的《大闹天宫》，我非常想一睹孙悟空的神采，更对如何把瑶池搅得人心惶惶想弄个究竟。当我鼓起勇气借书时，她却不肯借给我，在她外婆的劝说下，也没有同意借给我。这对我的打击很大，决心要拥有自己的“小人书”，而且要积攒好多本，让她也看着羡慕。还在心里猜测，要是她向我借书，我到底借还是不借呢？

    要把这个决心变成现实，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办？这个念头时不时地折磨着我。有一天，我突然醒悟——何不靠自己的双手给自己创造买书的机会呢？这个想法，一下子把我从忧愁中解救了出来，而且说干就干。第二天清早，我就找出背篓，扛上镢头，向着山坡进发了。那里有茂密的树丛、野草和山花，其中也夹杂着数不尽的草药，像柴胡、田胡、黄连都随处可见；收割完小麦的田地里也有不少的板蓝根、半夏，连通向村外的乡路两边也遍布着金银花、车前子、地丁等。只要把它们弄回来晒干，就可以卖给县城南街的药材收购门市部。我至今记忆犹新，有那么几年，城北的香料厂收购七里香花，我也跟上母亲、姐姐去采摘，积攒上一天后用自行车驮去卖掉。不论哪一种东西出售，都获得了或多或少的钱。这些钱，母亲会抽出几角零钱，让我去买自己喜欢吃的水果糖，或者能去买我念念不忘的糖饼。本来，糖的甜味很诱人，也让我很迷恋，但想到那次借书的尴尬，就狠下心来忍住嘴馋，特意去新华书店。那里摆的“小人书”很多，简直让我看花了眼。然而，母亲只允许买一本，几经犹豫还是选了《大闹天宫》，原想着那女孩再来时，一定要让她亲眼瞧瞧——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大闹天宫》了，而且还是一本崭的“小人书”呢!

    自从有了第一本书，我对书的热爱越来越浓。后来，每次跟着父母去县城，只要手里有零花钱，我都会尽可能购买一本书。有时候，母亲给的钱是吃蒸面、凉粉，或者喝醪糟、汽水的，但对“小人书”的强烈的渴盼会战胜理智，便不顾母亲的责备，用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去买书。从那以后，好多“小人书”一本一本地归我所属——与《西游记》有关的，买过《三打白骨精》《真假猴王》《智盗紫金铃》；与《三国演义》有关的买过《桃园结义》《三顾茅庐》《赤壁之战》《三气周瑜》等；与《水浒传》有关的买过《拳打郑关西》《打虎景阳岗》《醉打蒋门神》《三打祝家庄》等。此外，买过《哪吒闹海》《宝莲灯》《白娘子传奇》。与历史故事有关的，买过《辕门斩子》《穆桂英挂帅》《三请樊梨花》。由于学过《董存瑞舍身炸暗堡》《黄继光》《飞夺泸定桥》等课文，我对英雄的崇拜心理也影响我购买“小人书”的价值取向，《林海雪原》《平原枪声》《双枪老太婆》《地道战》《铁道游击队》《小兵张嘎》等小人书成为我的“好友”。在小学毕业前夕，电影《少林寺》热播也掀起了我对武术的偏爱。关于武侠的“小人书”，我购买过《少林寺》《霍元甲》《大刀王五》等。在“小人书”与日俱增的情况下，父亲专门给我打制了一个木箱，让我把积攒下来的“小人书”保存起来。

    上了中学后，虽然我对“小人书”的痴迷热情未减，但毕竟觉得读起来不怎么过瘾。我是来自农村的孩子，由于课程猛然增多，学习上有些吃不消。作为住校生，所有花费也成了家里的一项重要经济负担。每次走进新华书店，我会在“小人书”专柜前徘徊好久，最终还是扭过头去购买对学习有帮助的辅导书。为了弥补心头的缺憾，有时也到街道边的旧书摊上，挑选几本来饱饱眼福。那年月，城里的有些小孩懂得“生财之道”，他把积攒的小人书摆在路边，谁都可以花上一二分钱看一本。去的早的人，坐在他预备的长条木凳上看，万一没座位了，其他人就蹲在旁边读得津津有味。我的这种读书行为，由于学业的繁重而终止了。当然，以前购买的“小人书”，我还是视为珍宝藏在箱子里。

    随着年龄渐长，我也把当年的“宝贝”淡忘了。只到师范学校毕业后在一个小镇教书，我都认为当年的那些“宝贝”肯定完好无损。又过了两三年，在和父亲一道整修房子时，才发现当年的那些“小人书”，被老鼠啃咬的没有一本是完整的，几乎都撕成了碎屑。我义愤填膺，狠狠地咒骂着可恶的老鼠。可是，已经难以拼贴，只能无奈地扔掉了。我与“小人书”之缘，也从此戛然而止了。到了女儿可以读“小人书”的年龄，我在市面上也没有找到过一本“小人书”。书店里摆满的琳琅满目，但都是改装后五花八门的彩色书籍，我的心中像失去了最爱的“朋友”似的……这种滋味，折磨着我不觉又是十多年的时光转瞬而逝……

   

刘彦林

看到【2018书】活动如火如荼，心里不由地又荡漾起情感的波澜，于是，又欣然拿起笔书写那些久远的记忆……

槐安.

小人书图文并茂的为孩子打开了书世界的窗户，长大以后呢，再也回不去那扇旧制的窗户了，四处五花八门来着，花哨雍容，小人书反倒成了书市里昂贵的，买回家可惜，不给孩子看又怪对不起娃的了～

lvhq018

幸亏中国有四大名著，否则在思想禁锢时期，有多少人因为缺乏文化的甘泉而渴死！
文中提到的会讲故事的老地主，是上苍赐给彦林的，可望而不可求。

阳光笑靥

令人难忘的“小人书”情结，勾起了遥远年代的回忆。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小人书还真是功不可没呢

刘彦林

槐安. 发表于 2018-4-4 11:54
小人书图文并茂的为孩子打开了书世界的窗户，长大以后呢，再也回不去那扇旧制的窗户了，四处五花八门来着， ...

谢谢版主来读拙作。赞同你的观点。祝好！

an安

这一大串书单让人羡慕嫉妒啊，我不知道是出生晚了还是怎么的，咋就没看过大伙儿说的小人书呢！记忆中小时候读的是格林童话故事大王安徒生童话……

幸福小草

这纸背景有点太花了影响阅读。
又是个富翁，看了这么多小人书。
有人说，现在要是留着这些小人书就发财了，不知道真假。

云馨

那时的小人书多是图文并茂，可真是孩子们的最爱。刘老师文中所提的小从书当时我家中都有，最后搬来搬去，就丢得找不到了。那可真是难忘的记忆啊。

刘老师此篇写得充满真情。拜读学习，问候！

文字闪耀生活

小人书我很喜欢，看来不容置疑，每个孩子都是先与小人书结缘。美好的童年。

鲜然

书有这么多话题，哪一个都情趣盎然。

沉酲

我的文学爱好，从20本一套西汉演义小人书开始！

黑龙江小龙女

写的生动有趣味，回忆起看小人书的日子了，我去摊上租着看，买的只有几本，随着时间流逝都散失了。

李立红

也有过看小人书、买小人书的经历，不过没有彦林老师那么艰难。妈妈让我们收拾屋子，把废品卖了，算零花钱，弟弟都买糖吃了，我攒下来买小人书，也有时磨妈妈给钱买小人书，确实买了不少，比如《东周列国故事》一整套书三十多本，都这样买下来的，现在还完整地保留在妈妈家呢。

李立红

彦林老师的这个书征文引起我很多回忆。尤其那个地主老人的爱书，想起前年去绍兴，路过东浦，走进去看小桥流水人家，就有一个像您描述的老人那样，在阳光下，贴近书本读书，让我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