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嫂子跟她的孩子们

幸福小草

　
　“你贵嫂子瘫炕上两年多了，可就是‘命’牢死不了。嗯，这没福人，老天爷也瞎眼了，让活着遭罪受！你说我们这些老人的日子，哪天是个头？”老妈跟我絮絮叨叨着这些家长里短，言语间充满着浓稠的悲哀和无奈。
　　
　　我知道老妈这是对老年生活失去兴趣，连带着说自己活着拖累儿女。拿贵嫂子说事呢！
　　
　　“妈啊，你这几个丫头让你享的福，贵嫂子哪里有这福气。你就安心活着，阳寿倒了，我们都拽不住你去追寻爸的脚步！”我故意轻松逗着老妈。
　　
　　“我记得去年回来还在田间道遇见她家里大侄子，头发都花白了，他望着我傻乐，我问认识我不？他居然说知道，你是八奶奶家里的梅姑。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很多人都说认不出我，他居然还认识。我倒是怀疑，他真的傻吗？”我也脑残了一样，想不明白。
　　
　　“谁说不是，都是当娘的把儿子们护废了。这也是她的命！”老妈不肖的语气。
　　
　　“看看她生了四个孩子都过的啥日子？跟你没法比。”我自语着安慰老妈。想想这一家人的生活，心里就堵得慌。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以戴罪之躯来世间走一遭，历经大大小小的磨难才能化解所谓的前世罪孽！我迷惑中，无解。
　　
　　荣哥是我三爷的大孙子，娶了贵嫂子这个媳妇。据父亲说荣哥的父亲年轻时候可是乡村大夫，人特别精明强干，一般人有病都请不动。母亲更是人精，过日子可讲究了，谁知道生的三个儿子一个不如一个，后辈越甚。等待后来想想，曾一度怀疑是不是近亲结婚，可他们联姻居然八竿子都打不着。
　　
　　荣哥是一个不咋爱说话，精瘦身材、脾气随和、老实厚道得近乎木讷之人。贵嫂子矮个子，圆脸胖乎乎的，爱说道的脸上总是一脸憨厚相，看起来挺富态，只是干活拖沓，人又邋遢，日子过得不堪。生的大儿子傻了吧唧，干啥都得父母指点。老二也不精明，三丫头看起来也是傻乎乎，说话大舌头，含糊不清。大集体时候，凭借着大儿子父母带着挣工分，日子到过得不错。小儿子似乎脱离了魔咒，比兄姐机灵得多。
　　
　　也许是父母基因关系，除了老小上了初中，余下的几个儿女都是念不进去书的货，混了几年，也就勉强识数，然后待家里放羊种地了。或许是教育方法有问题，孩子都随了父母，有点懒散，这家人给人感觉就是不知道霸家，得过且过的样子，父母就是老母鸡，护着一伙弱小鸡儿在破旧的敞老屋里生活，历久风雨摧残，日子过得不咸不淡，勉强维持。
　　
　　记得有一段时间，贵嫂子带着儿女们一趟趟去乡政府要救济，挑战队长权威。我当时想起的就是《铡美案》里秦香莲拖儿带女上京告状，情景特别相似。可见贵嫂子也不是多怂的人，利益面前，她还是不愿吃亏。
　　
　　包产到户，老二也成了大小伙，眼看着别的同龄人都去了外边打工，就有亲戚想带着这小子出去，挣些钱以便补贴家用。贵嫂子的观念就是，即便家里穷得厉害，只要能吃饱饭就行。当娘的可舍不得儿子离开自己，害怕老实孩子遭人欺负。我妈一直看不惯这护犊子的母亲，就说了，别人的孩子都去闯荡，这么大的壮小伙了，你还留身边干啥用？他总得学会自己生活。难不成你想养活他一辈子。就这样贵嫂子恋恋不舍送老二跟着亲戚去了省城。
　　
　　事不凑巧，两个月以后，有工程队传来工地上摔死人的音讯，这一下，贵嫂子慌了，就害怕哪天厄运降临自家，儿子也赴了后程。赶紧打发荣哥赶去省城，不怕违约，连拉带拽带回了老二。这样的做法，让很多人反感。贵嫂子却一副咱不眼热别人的富裕，即使贫穷，即便地里没有钱买化肥，麦子长得瘦弱，咱也要穷得有骨气，不出去打工，让儿子们围着父母，守着几亩地反正也饿不死人。
　　
　　对于这样的一家人，看不惯大人们只能背后议论一下，然后无奈地摇头。反正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于别人何干！用贵嫂子的话说：“瞎娃娃有三皇爷保，老天爷还饿不死瞎家雀。每个人都会有一口饭吃。”
　　
　　儿子们年龄越来越大，可荣哥的日子还是在饥饱线上挣扎。老大就是父母让干啥就跟屁股后面出力，他到认识我们，大我十来岁的他倒知道辈分，见了咱姑姑还是知道叫。也没有脾气，像丫头一样乖巧，也从来不打人惹事。傻丫头十八岁就找了个山里年龄大的男人嫁了，据说生的孩子也不精灵。老二收留了一个流浪来的神经遭受刺激的病女人，据妈说，只知吃饭，从不下地干活，也不做饭，天天待家里晒太阳，天气阴了就站门口发呆，嘴里念叨着一个男人的名字，人问啥也是说不清楚。可老二宝贝着，不让老妈骂媳妇，就这样过活了一年多，这女人又如来时一样悄悄走丢了。
　　
　　机灵的小儿子，到是出去干了几年零工，也没学个手艺，也没有娶到媳妇，山坡人家，条件好的都落单，就他这样家庭，打光棍真是不稀奇。就这样一家五口一起对付着生活。送走了荣哥，贵嫂子也老了，可还是努力指点着她的孩子们播种秋收，用几亩薄地维持过活。后来干了一件大事，就是把老房子重新修了一院房子，也算是留了一点家业。后来国家给了低保，日子推一把搡一把就着草芥贫民的路子走着。
　　
　　这还嫌安逸，老天爷又给降了一层祸。盛夏的某一天下午，天气突变，冰雹加上大雨突降。电闪雷鸣中，却看不见出去胡逛的老大回来，急得俩个弟弟没等雨停就出去寻找，一直无果。两天后才有人送来消息，说在某地方看见掉下捱头的老大，人活着，可能摔断了腿子，不能走路。弟兄俩个拉着架子车直接把哥接回了家里，也没有多余钱看病，加上傻老大也不会说什么，就这样搁家里养着。没有接骨，加上年龄大，这种做法，导致了老大的余生只能卧在床上过活。
　　
　　我妈说她去贵嫂子家里看病号，给傻老大拿了些糖跟点心，贵嫂子做的饭他居然吃了三大碗。惊得妈咂舌，这孩子只是两条腿子断了，肠胃功能却良好，吃这么多，排泄还得俩个弟弟收拾，你贵嫂子已经弄不动这儿子了。这一家人，三个儿子，也没留下一个后人，一辈子也活得够可怜！
　　
　　慢慢的连贵嫂子也干不动活计、做不了饭、走不动路了，最后瘫痪在炕上，让儿子们侍候。我想荣哥一辈子荣华没有倒，贵嫂子的富贵也没有来。他们的人生除了养育了几个光棍儿子，就是余下体味人间安暖，在温饱线上艰难的存活着。这样的低能人在乡村不少见。除了给人深深的同情，真的没法说什么！
　　
　　我不敢想象这些儿子们老了的境况会有多凄惨。人说造输不如造血，可这样的家庭，造血系统出问题了。谁能避免悲剧不再一次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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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小草

又两个星期没有交作业了。颓废中的自己觉得好汗颜。
各位网友们节日快乐！

灯芯草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8-4-29 06:45
又两个星期没有交作业了。颓废中的自己觉得好汗颜。
各位网友们节日快乐！

我这二十个星期没交作业的想淌汗都没得淌了吧？我还是淌泪算了，这个不用太多的水，却滴滴都是精华，哈哈！草草节日快乐！

灯芯草

粗读了两段，直觉挺不错，果断加分，据说现在分数还是很宝贵的哦，哈哈！闲了再来。

随玉

草儿这篇写得好！语言沉静凝炼，故事有内涵。一个见识有些短的母亲，用自以为伟大的爱，误了孩子的一生。这是她的悲剧，也是孩子的悲剧，更是那个年代的悲剧。她是老一辈人的代表，那年代这样的人定然不少，一辈子走不出她生活的地方，离不开土地，就这么把自己和下一代的命运捆绑在旧观念里了。
看了草的这篇，我也很感叹，当年我小学考试的时候成绩很好，市里有学校录取我，免学费，我爹说太远，不安全，就这么拒绝了。然后我就没有然后了。当然我不怪他。他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穷。

灯芯草

随玉 发表于 2018-4-29 08:35
草儿这篇写得好！语言沉静凝炼，故事有内涵。一个见识有些短的母亲，用自以为伟大的爱，误了孩子的一生。这 ...

赞同，草草最近的俺都挺喜欢，她有她的优势，走自己的路，就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特色。

闫广慧

草根阶层的命真的像根草。让人唏嘘让人感叹。

阳光笑靥

这小草写得越来越顺溜，越来越有独特的味道了，钦敬

阳光笑靥

父母的爱有时候太过了，就成了一种捆绑，一种罪过，会害了子女一生的。可是我们外人也无可奈何，只能感到惋惜，发出哀叹。也许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免得还有同样的生命延续，影响人类的质量……

云馨

这小草也悄悄就发文了，还好俺来得不晚

云馨

草儿现在讲起草根故事来是头头是道，而且很有吸引力。粗看一下感觉不错，先加分支持，等我呼醒了再细读啊

槐安.

“贫穷”的母亲们若还不能放手让孩子自己去闯荡这个世界，捂鸡仔一样的下场，多半不幸。农村如此，城市也不例外。

草舍煮字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8-4-29 06:45
又两个星期没有交作业了。颓废中的自己觉得好汗颜。
各位网友们节日快乐！

这篇作业顶得四个星期。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呵呵。

草舍煮字

贫穷的确能深刻地制约着人的勇气和远见的。

一介草民

这样的父母，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孩子，令人同情，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