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麦子

幸福小草

　
      农历六月十二，家乡传统的“花儿”会，对面山梁上某个豁口处就是会场。黄土地尽管贫瘠，孕育不出丰收的年景，却让花儿的悠扬给了百姓希望。

      母亲说是要去赶会，买两把镰刀再买个簸箕。头伏天旱地干，害怕几个小屁孩拔麦子时手痛，就可以用镰刀。母亲知道俺不喜欢出门，所以领着五岁的妹妹去往河对面的山顶逛庙会了。
　　
　　把母亲吩咐的活计干完，已是傍晚，这时候母亲还没有归来。俺走出家门站场沿边眺望，山路上人流往山下滚动，看都是往家里赶。这时候的夕阳温温柔柔，余晖撒在麦田上，满旷野的麦子黄灿灿的泛着光，瞅瞅就让人心儿痒痒。顺着这土黄色调，似乎闻见母亲给俺蒸白馍的味道，香香的！这感觉真好。
　　
　　母亲回来，说是自留地那点麦子可以拔了，看还有点时间，就领着俺们几个，在队里还没有开始收麦前，先把自家这点麦子给抢收了。杜鹃鸟每一天用“先黄快割，不要让白雨打着”催促着，谁也不敢大意。童年的记忆中家乡的麦子确实是虎口夺食。
　　
　　第二天太阳挺好，母亲上工去拔麦了。这时候，麦子还没有大面积熟透，只是小范围挑着拔，小孩子还不让带着去帮忙。太阳挺爆，暑气延续着闷热，就连家里那个瘦狗也躲在窝里伸着红舌头喘气，懒得出来走动。
　　
　　傍晚时分，西边天空就冒出大片乌云，一会就布满半个天空，随之雷声滚滚。看天气突变，想起缸里水不多了，俺挑起水桶就跑去大沟里担水，俺匆忙的速度没有快过雷雨，当大颗的雨点砸下来时，俺挑着大半桶水不敢歇息，一口气迎着雨从沟里赶了上来。这时候，老天看似疯了，大风急雨变成冰雹噼里啪啦泼下来，开始只有黄豆大，带着冰冷的寒意跟硬度，慢慢地就成鸟蛋，砸头上生疼。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鬼天气，怕急了，赶紧撂下水桶，扯下衬在肩膀上的破衣服捂住头就顺路跑。滑倒了滚一声泥，爬起来继续，跌跌撞撞中回家，嘴唇早肿老高，头上好几个大包。院里的果树，还没有成熟的果子跟树叶让冰雹敲下来，落了厚厚一层。树跟地上所有作物已经千疮百孔，失了模样。这时候母亲也慌慌张张跑回来，进厨房门就抓起擀面杖跟筛子撂院子里，据说这样就可以让冰雹消失。
　　
　　十分钟后，雨散了，黄土地一片狼藉，刚刚成熟没来得及收割的麦子就这样落入了泥土。吃白馍的希望落空了。俺看见母亲大颗流泪，那张被贫穷生活压榨得少有光泽的脸更加苍老，呜呜哭泣得绝望，俺依稀听见，这下全完了，今年的日子又咋熬过去的悲愤。
　　
　　给队里去河滩放羊的弟弟还瞅不见回来，河面上轰轰隆隆的洪水早已漫过宽阔的河床，小小的河流涨了无数倍，瞬间将河滩岸边的麦田淹没。浑浊的水里夹杂着大树，木箱一类东西一泻而下，来势汹汹。一家人心揪着，担心得厉害，这样的灾难真是让年龄不大的俺也感觉好像世界末日了。
　　
　　父亲带着一脸悲苦，没等雨停就去寻找弟弟，等待父子俩回来，发现八岁的弟弟满头都是冰雹砸的包，（记得那时候，一到假期，半大小子就去队里放羊牧马，一天挣三分工。）好在领他的大孩子机灵，俩个人把羊赶上了河缇，他们躲水磨屋檐下，雨停了带着一头伤安全回来。其实小孩任何的肉体疼痛，父母只是心疼，而这到手的麦子让冰雹打掉，父母可是伤心。我们年龄小，不咋懂得生活的艰辛，以及一大家子这一年的口咋糊的沉重负担。却是明白，今年又要饿肚子了。
　　
　　以后的日子里，母亲带着俺们三个孩子拿上笤帚，背着背篼，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收割清理麦子地。每一天队长跟会计按照家里人口多少，用步子丈量地头挨家挨户分下来，然后母亲用镰刀轻轻割掉那些麦秆，俺们则用笤帚把地里的麦粒顺着垄沟扫出来，大点的土疙瘩择掉，余下跟麦粒混合着的就背回家里，倒空闲着的房子底下，等待下雨天不能出工，母亲用簸箕一遍遍簸，后又筛，然后等待天晴，再用水淘洗。这样磨叽的速度后面的麦子见雨就发芽，成了芽面。那一年倒是奢侈吃了几顿芽面包子。
　　
　　据老人说，这是六十年家乡遇到的最大冰雹灾害，政府减了公粮，每个人给了三十斤的玉米供应，加上秋后地里成熟的土豆度过了饥荒年。
　　
　　俺的父母碰见每一个麦穗掉地下，都捡起来，要是踩脚下麦粒挤出来，就蹲下，一粒粒捡拾，然后装破衣口袋里，拿回家中喂鸡，也从来舍不得浪费一颗粮食，那种虔诚的爱惜，刻在了脑海中。一饭一粥，来得不易，这些无需去书本上学，早就融入了骨子里。麦子是农民的命，贫穷跟饥饿像大山一样压着大人们，这到手的粮食，就这样让天灾给毁了。这份伤痕烙在人心里的疼，是深刻的，唯有经历者知道那是何种滋味！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那时候俺知道，这是汗水砸出来的警句，虽经文字浓缩，却依渡着灰色调。
　　
　　每一次，在网络瞅见：“岁月，只是把记忆尘封，麦田的欢笑，打湿黄土的汗水，无数次，萦回梦中。那些年，镌在记忆中的不只是对贫穷的恐惧，和它带来的伤痛。”
　　
　“生活，已经奢靡到物欲横陈。尽管，还有贪念不足的抱怨，更有欲壑难填的冲动，那黄土地无言，依旧敞开它的胸襟，嘲笑着，怨天尤地的人群......”心，就会荡起一种久违，却说不明白的情愫！思绪，不由飘回六月麦黄的往昔！





　　

幸福小草

俺现在是个好学生，记着每一星期都会交作业。

闫广慧

致敬小草大姐，敬佩大姐的勤奋精神。二十岁以前的记忆总是清晰不能磨灭的，夏收跟着生产队社员屁股后边拾麦穗的记忆也还很新鲜。那时候的岁月很艰苦，但苦却快乐着。问好大姐！

秋实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8-5-26 08:24
俺现在是个好学生，记着每一星期都会交作业。

岂有此理，沙发就自个儿坐下了啊？
好学生没错，必须得向你学习！

鴳雀

加分点卯，有空细读。                                             

云馨

今天去邻县参加同学孩子的婚礼，等回家再细读。

阳光笑靥

有着淡淡忧伤的记忆。自然无情，摧毁了人们唯一的期望。想想年少时的小草，冒着冰雹去担水，被冰雹砸出了满头的包，却欲哭无泪的情景，好心疼:hug:。好在那一切都过去了，咱们小草的生活越来越美好，还能舞文弄墨的，开心:lol

一介草民

曾经岁月里的一切，带着淡淡的忧伤，更带着温馨的韵味。

海南浮萍

字里行间透出了疼，多少年过去了，小草姐姐仍记忆犹新，真是难得。那个年代，我没有经历过，虽然家庭不富裕，却从来没有挨过饿，对比现在，我们当珍惜现在的生活。

秋實

       “生活，已经奢靡到物欲横陈。尽管，还有贪念不足的抱怨，更有欲壑难填的冲动，那黄土地无言，依旧敞开它的胸襟，嘲笑着，怨天尤地的人群......”心，荡起久违的情愫！思绪，不由飘回六月麦黄的往昔！
       这样的结尾是否感觉很精彩呢？把整个文章提升了一大截！
       天灾自古有之，与天灾抗衡使人们一直的追求。想起那年带来，真感艰辛啊！

千年女妖

最近草姐特别勤快，这个必须要夸赞的，必须滴！向草姐学习！向草姐看齐！
口号喊完了，看文看文

千年女妖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8-5-26 08:24
俺现在是个好学生，记着每一星期都会交作业。

乖，奖励香吻两个:kiss:

幸福小草

闫广慧 发表于 2018-5-26 09:19
致敬小草大姐，敬佩大姐的勤奋精神。二十岁以前的记忆总是清晰不能磨灭的，夏收跟着生产队社员屁股后边拾麦 ...

广慧啊，咱就一个闲人，既不种地，也没工作，无聊时候写一点，也没有啥章法。野路子，用来打发时间，没啥敬佩。倒是你们年轻人又工作，又写作才值得咱学习。

幸福小草

秋实 发表于 2018-5-26 10:17
岂有此理，沙发就自个儿坐下了啊？
好学生没错，必须得向你学习！

咱从来不客气。自家沙发自己坐！秋以后学咱，就这样霸气一点。要不云馨又来三联坐不说，还要大笑三声

幸福小草

鴳雀 发表于 2018-5-26 11:14
加分点卯，有空细读。

我积分不少了，不能再加分。要不羞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