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回忆，仍是少年

淡淡不如风

　　印象最深的少年时光，还是初三那年。那一年，在《教育法》还不健全的情况下，在家长还不会上访告状的背景下，学校做出了一个比较疯狂的举措：将初三学年五个班，分成了前四班和第五班。

　　大家或者以为我这么写是语病，前四班和第五班有什么区别吗？事实上泾渭分明。前四班是正常的班，即将面临中考。第五班是非正常的，学校将平时打架斗殴的、小偷小摸的、摸手亲嘴的、抽烟喝酒的、辱骂老师的、旷课成风的……总之，将一切不好不好以及更不好的学生统统扫入了这个“五班”。为了掩人耳目，学校还煞有其事地进行了一场考试，结果，成绩最差的顺理成章进了五班，当然，也有些成绩更差的，只是因为平时纪律好，老师们颇有好感，所以都成了可以“挽救”的对象，没有堕落到五班这个泥淖中。

　　五班配置的老师，是整个学校中水平最差的，班主任人称“高克思”－－留了一脸大胡子，富有个性，经常喝醉了酒来上课。为了安慰五班这些弃儿们，学校通过高克思暗示大家，只要不去影响其他四个班，这课堂爱来不来，考试也爱考不考，学校保证到时候给你们一张初中毕业证。

　　这种暗示对于五班这些人来说，如同一纸可以胡作非为的圣旨。被学校和老师抛弃的结果让他们自暴自弃，于是他们很少上课，大多数时间在操场上打篮球和踢足球。也就是这个原因，我和他们其中的大多数人成了好朋友－－除了语文课，我几乎不爱上课，实在受不了在班级里背听不懂的英语单词，画不明所以的几何图形，所以我也经常溜出去，和他们在操场上纵情欢乐。

　　然而，正处叛逆期的弃儿们并不满足这些体育活动，他们有无限的精力去想着发泄自己的青春躁动。班级里开始有了烟味和酒味，会出现老师在前面上课，学生们在后面吸烟，有时候还会偷着喝两口小酒。当然，只要他们不造反，老师都会视而不见，高克思更是经常带醉上课，满脸通红的老师和满嘴酒味的同学共处一个教室，也算是世上罕见。后来高克思经常收点班费，拿着班费领着几个爱喝酒的同学下馆子，师生共谋一醉。然而，酒后的老师也是醉鬼，他也会拿着这些学生们讽刺挖苦，有一次还领着几个淘小子去了公安局，指着铁栅栏里的几个挂牌子的犯人说，你们几个，将来都是这路货色。

　　高克思终于引发了众怒，某日，他大学中的女同学来学校拜访。高克思乐颠颠将女同学领进办公室，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为了避嫌，他将门虚掩着。而几个常年被他羞辱的淘小子早就盯着呢，派了一个跑得最快的潜到办公室门口，冲着门缝里大吼一声“高克思，你搞破鞋！”高大胡子气得像疯子一样追杀出来，但除了一阵脚步声外，他连个人影都没看着。从那以后，对学生的态度倒是收敛了不少。

　　五班的自暴自弃让其他四个班有了优越感，已经有学生在背后叫他们“垃圾班”，但垃圾班的自由散漫却也让埋头苦学的学生们羡慕，哪颗少年的心不向往自由呢？但过分自由了，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五班的淘小子们开始租黄书，当时地摊上出现《龙虎豹》，五块钱租一天。我的天啊，五块钱当时在饭馆可以要一份溜肝尖（三元）和一份麻婆豆腐（两元）。但他们还是凑钱租了一天，溜进学校后山的小树林，一个个看得面红耳赤的。再后来，出现了第一个被劝退的学生，那小子拿了个军用望远镜，领着全班男生爬上山头，声称要偷窥女厕所。估计高高的围墙能挡住所有贼子的目光，但他们却对外高调宣称看到了，结果，始作甬者被学校请回家去了。

　　和五班的哥们儿第一次撕破脸，是在一次间操上，忽然看到他们班级窗户里冒出黑烟？我知道这些人是从来不上间操的，生怕他们有危险，便不管不顾地冲回了教学楼。到他们门口紧张地打听，结果被人推了进去，屋里的桌椅摆在了四周，中间空地上是一堆正在焚烧的书本。原来他们偷拿女生的饭盒打饭，挨饿的女生告了老师，为了报复，趁着女生上间操，便把她的所有书本全烧了。那天他们堵死了门，我在里面炝得要命。出门后就不太和他们来往了，怎么说呢，那时候年纪还小，贪玩是真的，但已经知道了羞耻和底线。

　　五班的学生多数早恋，经常成双结对的，而且从来不背着人，男生们整日里嫂子弟妹地叫着，女生们也都吃吃地笑，并不反驳纠正。和五班的人接触，还是学了很多事情，比如男女间的那种青春萌动，倒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但已经隐隐意识到，在女生们面前得保持形象。

　　那年最热闹的事是首届冬季足球赛，在大雪覆盖的操场上，穿着棉袄棉裤棉鞋踢足球。因为平时喜欢看球，所以就有幸成了队长，组织同学们站队型，我司职后卫。一看全班男生听我指挥，立时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还写了一首诗，誓要战胜对手，进入决赛。

　　五班的学生也被允许参赛，他们都非常兴奋，学习比不过别的班级，踢球还比不过吗？结果他们踢飞了点球，惨被淘汰，一个个灰头土脸地下场了。我们四班对阵的是一班，他们当中有几个体育队的队员，平时训练过，都会那种鸳鸯步，左盘右绕的都有两下子。面对强手，我指挥大家打防守反击，没想到坏事坏在那帮女同学身上。我们班男生十几个，倒有四十个女生，平时男女间也都挺保守，遇到了这么热闹的比赛，女生们都来加油助威，一个个放下了矜持，娇声娇气地喊着“四班加油！四班加油！”这下，那些男生们如同打了鸡血，红着眼睛冲上去，断了球“忽啦”一下过了半场－－九个人－－九个被催发了荷尔蒙的人全都杀到对方禁区了，后半场冷冷清清地留下了我和一个小矮子（实在凑不齐人了，让最矮的当了守门员）。俗话说，乐极生悲，我们还没等乐呢，已经悲了。对方断了球，飞快地杀了过来，而我们那九个傻小子，居然没有一个人拼命回防的。我看得分明，三个队员全是体育队的，三路包夹，中间那个踢球小有名气，此时膝盖扭着花样，看样子是准备把我晃倒，然后潇洒地面对着一个门将，三个人可劲玩吧。我甚至还能想象得到，他们进球后举着双臂，从尚未从地上爬起来的我身边跑过，然后迎来满场的欢呼。等我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估计我们班女生没一个同情我，没准她们早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现在回忆起来，那时候我就有了写小说的天分，短短十几秒钟，我居然能想得这么复杂。

　　我拍了拍手，嗖地一下就蹿了上去。我的背后响起了全班女生雷鸣般的吼叫，她们喊着我的名字，给我加油！光加油有什么用？我的脑子无比清醒：奔球去那是不可能了，这小子我们一起玩过，他在前面带球跑，我在后面玩命追，他都能落我一大截，更何况人家现在玩的是鸳鸯步。那－－只好奔人去了！我像风一样冲过去，一百七十斤的体重跑出了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我没看他的腿，也没看球，看了也白看。“呼”的一声，全场鸦雀无声，一个八十斤上下的“风筝”飞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一道优雅的弧线，“砰”的一声，摔在了七八米外的雪地上。我们的队员终于回来了，一班的队员也都围了过来，我在旁边看着大家把人搀扶起来，心里松了口气，猛然意识到，我这是犯规了吧，这得吃红牌了。我情急生智，缓缓地倒在地上，装作捂胸口－－此时距他摔倒已经有半分钟了，过于浮夸的表演让身后的女学生们笑得都不是好动静了，连走过来的体育老师都是硬憋着笑的，冲我挥挥手，下去吧！

　　就这样，首届冬季足球赛我创造了第一项记录：开场两分钟得了一张红牌。

　　后来的比赛，我都没心看了，上半场就让人家灌进去三个球。我沮丧地出了校门，天已经擦黑了，路过一家小酒馆的时候被人扯了进去。酒馆里高克斯正在安慰那几个失败的小子，罚失点球那个已经泣不成声。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们身上的集体荣誉感，我不由自主地坐了过去，陪着他们喝酒聊天。那天的酒是六十度的“北大荒”，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口下肚，如同一把把小刀割过胃肠，但随即身体便暖了起来，在那个寒冷的冬季，没有什么比这满屋子的青春热血，比这入口辛辣的“北大荒”，更能温暖人心的了！

　　而今一晃，三十几年过去了，我和他们当中的几个人，仍然是时有来往的好朋友，仍然会对酒当歌。回忆起那场比赛，回忆起那个夜晚，我们的心中，仍是少年！

夏冰

嗯，少年的天空，少年的风景，少年的情怀。话说，谁没有过这样的曾经呢。

lvhq018

我上高中时也这样分班——只是将那些不着调的分到了文科班，结果可想而知。文科班的人以不敢打架、没谈恋爱为羞。多年后，文科班毕业的孩子在社会上总体仍然不咋地。这种事现在仍然存在，而且普遍存在。

槐安.

一百七十斤。。。。(눈_눈)铁铁的汉子，从小就是阿～

云馨

难忘曾经年少时，你是最棒的，为你点赞！

an安

我们初中时也分了班，把八个班里的尖子生都分到了一个班里，其余的学生一部分去了技校，另一部分就等着拿毕业证了。这样的分法，成全了我这样侥幸的一部分，也几乎是毁灭了成绩和我不相上下的倒霉的那部分。只以成绩为标尺划分学生，且以“好”“坏”定义后，原本不坏的还真就有变坏的，算了，三言两语说不明白，改日也写出来吧。其实，孩子都是好孩子。

幸福小草

那个年代，就喜欢分班。很多学习不好的孩子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童年总有许多傻傻的，却自以为是的做派让人觉得特别清纯。

瑞雪洪荒

我只是同情那些五班学生的家长，自己的孩子被学校“放弃”，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啊！我现在也是初中学生的家长，期盼孩子健康成长，不要被“放弃”！

水如空

小时候，我就是那种最老实最听话的乖孩子，然而现在回想起来，跳大墙，偷抽烟，下河洗澡，偷鞭炮……那些坏孩子们干的事也都干过。似乎文中一个词很关键“底线”，无论干什么，只要守住底线，就不会变坏……

淡淡不如风

水如空 发表于 2018-5-30 19:22
小时候，我就是那种最老实最听话的乖孩子，然而现在回想起来，跳大墙，偷抽烟，下河洗澡，偷鞭炮……那些坏 ...

嗯，说真的，黄书也想看，但得求人家，这个做不来。
望远镜那个，打死不能看的，那是人的底线。

淡淡不如风

幸福小草 发表于 2018-5-30 15:37
那个年代，就喜欢分班。很多学习不好的孩子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童年总有许多傻傻的，却自以为是的做派让人 ...

好罐子，不会摔的，破罐子，就不好说了。

淡淡不如风

an安 发表于 2018-5-30 13:24
我们初中时也分了班，把八个班里的尖子生都分到了一个班里，其余的学生一部分去了技校，另一部分就等着拿毕 ...

如果我是校领导，我也会这么做，即便知道这么做不对。

淡淡不如风

云馨 发表于 2018-5-30 11:57
难忘曾经年少时，你是最棒的，为你点赞！

我永远是最优秀的，我一直这么认为

淡淡不如风

槐安. 发表于 2018-5-30 11:54
一百七十斤。。。。(눈_눈)铁铁的汉子，从小就是阿～

肥肥的，肥肥的。现在也是。

淡淡不如风

lvhq018 发表于 2018-5-30 11:25
我上高中时也这样分班——只是将那些不着调的分到了文科班，结果可想而知。文科班的人以不敢打架、没谈恋爱 ...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文科班的同学普遍都弱，当然，我们的文科是正常班，不是特别班，但就是相比理科畏手畏脚的，都四五十岁了，还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