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叶小蘖 于 2018-6-13 00:07 编辑
我就生活在这个古城的小镇上,这个小镇叫周口镇,如今它叫相如镇,听说,这里是司马相如的故乡。他们说司马相如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大人赋》的风在小城里穿梭,他们还说,司马相如就是爱情里的那个白马王子,这里也将打造成爱情小镇。于是,我开始在镇子里寻找司马相如的影子。
南渠路旁的一棵黄桷树下有一块石碑,立于2009年。上面写着“相如故城”。这里是锦屏镇,是古老的县治所在。于是我在古老的黄桷树下,在嵌入水泥的黄桷树的盘曲虬根上,寻找大汉的雄风,在飘落的叶脉上,寻找它在汉瓦上停留的足迹。
火车站旁的桑梓公园里有很多仿汉青铜柱上。我在柱上的白色的钟盘,黑色的时针的运行里寻找。我在黄昏将暮,门阙闪射出的富丽堂皇的金光里寻找。
我沿着古旧的下河街的仄仄的青石板路寻找。这里有姚麻花,吴馓子,还有樟茶鸭,这里挂着许多蓝底黄沿或白沿的幌子,铁匠铺,特产铺,古玩店。他们说这里是周子古镇,周子当然就是周敦颐了,写下《爱莲说》的周敦颐,因此,这里也有爱莲池了,池里有夏日真真切切的荷花,也有四季漂浮的特别是在夜里亮着黄光的荷花灯。沿着江边傍山的一面,有两棵黄桷树,但无一例外地叫了夫妻树,因为司马相如的缘故,还算是贴切。树上挂着祈福的红条布,树下的石阶上一例是青黑的铁链上黄色的小锁,上面刻了多少一直相伴或者早已相离的名字。
我在那些碑亭屋角之间,寻找,我在夜晚闪烁着繁荣之光的浮雕故事上寻找,我在司马相如的站立的塑像下面的鹅卵石里寻找。寻找相如故里的遗风,寻找他落下的蛛丝马迹,墨香遗韵。 我在凤凰公园散射着华彩的夜色里寻找,青石板的瓷砖上刻写着凤求凰,远远的探照灯扫描着凤凰的雕像。他们说,不用寻找,他的爱情故事一直在风里飘荡。其实,那可能算不上爱情,只是他落魄时的一点慰藉,如同所有文人们的风流韵事。在以事父忠君为人生全部的时代,每一个读书的士子,似乎都不会用爱情来成就自己。爱情只是一种副产品。即使家有悍妻,也可以成为他历练自己的石子,比如苏格拉底。没有男人会因为爱情而满足自己,只有壮志尴尬了爱情。唐代的罗隐,他的妻子因为穷而离开他,当他显达之后,不忘用自己的显达伤害妻子。司马相如也一样,文君当垆,佐酒的是她的爱情,而不是司马相如的爱情,这个故事谈不上爱情。 爱情总是无需宣读的,一旦宣读起来,无非是结婚证,无非是盛大的婚礼,无非是私奔,甚至是出轨,因为最平凡的不过是相守的日子,这样的日子不宜宣读,也无法宣读。你情我愿,磕磕碰碰,任性使气,撒娇包容,原是无法宣读的。一个家庭,一双儿女,一种家风,一个门楣,就这样传承下来了,但无需更多的爱情来作证。
任何一个男子可能都有夸饰自己魅力的欲望,但任何一个男子可能都并不以自己只在男女之事上留名而自喜。陆游心心念念的仍是王师北定中原,司马相如后来又得了新欢。《长门赋》再动人,也不是自己的情意。
所以,司马相如凭借“凌云”赋,因了杨得意,要表决的不过是凌云志。汉赋虽大,却与汉代的史册不甚相干,我们最了解的,还是司马迁,他是汉代历史的一道永恒伤疤。而司马迁说,司马相如,蜀郡成都人也。
即或是这样的故事,也与这里毫不相干。这里没有司马相如的故事,司马相如只是一个凭借。而每一种凭借都与真相无关,不过是乌有先生的故事。
所有的传承和努力该来自我们自己,没有故事,未必不是好事。我们自己写的故事,未必就没有他人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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