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一孔 于 2018-7-10 13:34 编辑
最近忙于家事,很少上网,即便如中财论坛这样耳鬓厮磨的六七年的网站也是触及很少,终于到了假期,家事也渐趋稳定,还是习惯性地打开论坛看看,倒是留意了一个帖子,版主安姑娘的《杂文,你该到底往哪儿走》,响应者众,看来这个点找得挺准。
不过,话说回来,这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也很难挖掘出什么新意。往哪儿走?又没有指南针,谁知道往哪儿走,一边走一边悠着呗!高大上一点的说法叫做:摸着石头过河!也可以说在摸索中前进——反正,好词很多,大体意思上没多大区别。
之所以大家对杂文会有这样的思考,在通常的认识当中,杂文就是鲁迅那样的:匕首、投枪!死磕到底,最好还能再剁一脚,永世不得翻身,充满了火药味儿。从文体上来讲,鲁迅杂文只是属于鲁迅式的战斗檄文,不能代表杂文的全部,只不过他老人家太杰出了,东西写得太类型化了,于是我们以偏概全,渐而误以为杂文非鲁迅式莫属。
当然,文体的划分是人为的。通常诗歌、戏剧、散文、小说的划分也没有把杂文单独列出来,多半归入散文类型,可它又与我们常见的一些散文不大一样,怎样定义还真说不准。好在又不是小孩考试,非要精确到内涵与外延的零误差,所以,我一向觉得反正纠缠在概念的漩涡里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鸡蛋能吃,什么鸡下的并不重要,写得能看,看过了有感觉就行,什么文体并不重要。
鉴于此,我们不妨就把杂文认为是鲁迅那款的,而我们讨论的也就是批判、战斗的那种侠义上的杂文。
正因为如此,人们就觉得现在人写杂文原本就不多,即便是写了也隔靴搔痒,没有多少杀伤力,终而造成杂文式微的表象,无论是各种文学评奖还是官媒的专业报刊杂志认可度均不高。连那些小小的文学论坛,杂文版块也是勉强支撑,包括颇具影响的中财论坛,写手走马灯一般轮转,版主也是叫苦不迭,不时只能以一些大众口味的话题来烧烧火、增增温,热度忽冷忽热,走得不见得有多么稳健,没有找出长效的路子。
怎样看这个问题?我觉得任何现象只有存在必定是有其理由的——这并不是说存在即合理,而是说有合理的因子。杂文不火、缺少批判性一来的确有个语境受限的情况,鲁迅有鲁迅的时代背景,明明是自家的国土,偏偏是个什么租界;国内积贫积弱,乱象横生,普罗大众觉醒者很少,而精英们又多半徒有其表;一句话,没几个明白人!他本身对自己道德要求是很高的,看不惯、忍不了,化为杂文,战斗到底属于情理之中。我想到了复旦大学的创始人马相伯说的:我像一条狗似的,叫了一百年,愣是没叫醒几个!他真是活了一百岁,言语之间也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的悲凉,与鲁迅异曲同工。
李敖演讲是说过,自己初中毕业时就能算个人才了,因为那时候每四千个人当中才可能有一个中学生。公众受教育的机会是很少的,普遍的缺乏教育、没文化是一个回避不了的现实问题,知识分子自然而然精贵起来,声音很大,底气也足,地位不错,只要是不出个什么格子还真没什么大不了。加上传统的中国知识分子身上“士”的精神发酵,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写起来顾忌的东西自然少了许多,行文无忌,读起来自然畅快许多。
今天呢?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尽管我们的时代依然有很多问题,但是一些基本型的、常识性的东西是不需要大声疾呼的,道理都懂。比如爱国、比如平等、自由之类,这些都是常识,也都纳入了核心价值观的体系,就是我们的目标,我们为这些横眉立目当然不会有很多响应。
把常识当真理的时代是个悲哀的时代,屡有发生,都是教训,此处不提。
我们现在的很多问题,都是局部的、个体上的, 我们需要对付的是某些个不良商贩、无良文人、不成文规则、无耻政客、老虎苍蝇等等。就事论事足矣,上纲上线不仅不大必要,也不利于问题的最终解决和社会的良性发展。
2003年,孙志刚事件遭遇口诛笔伐,劳教正式废止。我们在痛惜年轻生命的同时,稍许宽慰的是事情的结局还是推动了法制的进步;去年的于欢案件争议激烈,结果也有所改变。这些都是在当时当地影响很大的事件,牵引了大量的关注,也是以批判为特色的各种媒体人包括杂文者的聚焦所在,结局都还好。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社会在进步,说明了我们的社会具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和习惯,已然在改变,我们还想要什么?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杂文的衰微对于杂文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社会来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杂文的难兄难弟诗歌好像也有类似遭遇,不是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这样的俗语吗?
爱因斯坦说如果知道原子弹被人这样用来杀人的话,当初不如去做鞋匠。那一天,杂文真正地消失了,我们也情愿当文盲。
所以,杂文,真的不必太在意。
不必在意的第二点是,不能老惦记着批判和战斗,还要看到温情和敬意。
钱理群先生说过,知识分子的使命永远是批判。他是专门研究鲁迅的,但是他主要关注的也还只是像教育这样专业性的问题,做的多,说的并不多,而且老人的脸庞活像一个佛陀而非战士,他和他的精神导师一样,批判的是阴暗,向往的却是美好,人活得也很豁达通透。
我们既要有揭露和批判的勇气,也要有承认进步,颂扬美好的气量。实事求是是根本,对于好的视而不见,一味盯着阴暗面同样是一种媚俗,甚至会一条路走到黑。
道德指数从来不是一个作者的硬性要求,比如奈保尔遭人诟病的地方就有很多,但他是写小说,讲故事的,自己可以置身事外。真正的杂文写手针对的是完完全全的社会现实,有自己的价值取向非常正常且必要,他们的道德水准会决定着他们究竟能走多远,他们的高尚会让他们赢得尊敬,会影响更多的人求真向善尽美,比如鲁迅等等。而他们撇开了道德因素,一味耍笔杆子,掉书袋,关于调侃,终只能滞留于油滑,帮闲帮腔的成分多了起来。
真正写杂文的人重点不在于文章本身,文章只是工具,救时济世才是目的,所以是不会在于别人究竟怎样关注自己的。像鲁迅,似乎连那个时间都没有,再者盯着别人就疏远了自己,忘记的自己的人反过来又怎么会赢得别人?这像一个悖论,却又是事实。
还有一个原因是最近才感觉到的,现在机械上的甄别的确很影响心情。官媒上的文章把关很严倒是能理解,因为官媒是有站位的。《华盛顿周报》和《泰晤士报》也是有审查的,因为他们要对言论负责,不是每一个外国的月亮就圆到了边,很正常的一件事。电影局的发言人说,你们说我们审查严,可是你们成天什么“姐夫,我想你”“小姨子,不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不审查行吗?到底是谁的格局出了问题?他的话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不大舒服,但是,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崔永元抖的那些事儿就集中在娱乐圈,我们之前在干什么?在吹捧,在跟风,官方该不该审查,该不该封杀?
岂止是电影,我们的一些网络文学——如果还被称为文学的话,写了些什么?哪来的香车美女?哪来的那么多艳遇?哪来的那么多总裁和少爷?一味地迎合公众尤其是青少年的低级趣味,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的作品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我嘞个去!
在为某些封杀较好的同时,问题的另一个方面就不大受到恭维了。因为网络上更新的非常之快,所以人工的甄别几乎不可能,机械取而代之。机械是冷冰冰的,不会在语境中判断,于是只要出现一些所谓的敏感词语就立马不成,这很让人败兴。我曾经有多篇小文章放在自己的日志里都不行,就是找不到缘故。比如我写过关于袁世凯的《老四姓袁》不行,想不明白,是我对这个既算不上“窃国大盗”更不是“东方华盛顿”的袁大头不敬?应该不会啊!不敬咋啦?我还有一个写朱淑真的《绝色人生》也通不过,也不大明白,莫不是以为我在宣传好色之类?其实,都是相对严肃的东西,素材也都有据可查,但是没办法,机械就是不理这茬儿。
中财也遇到这样的情形。最近的一篇写北大高材生的那篇,原稿就是发不上去。我反复读,读不出在哪儿过了头,于是用了最原始的办法,我一句一句地粘贴,看问题到底在哪儿。结果找到了三处,一处是关于教育的;一出是关于政府官员的;还有一处是卢梭的名言:自以为是其它一切的主人,反而比其它一切更是奴隶。这几句话一删除就行了。这几句话有问题吗?我看不出,看来敏感的是我们的机械!
审查可以有,但机械不能替代,毕竟人脑子不能受制于机械,机械是我们创造为我们所有的,而不是再来捆绑我们的。
我前天去办事,采集头像,三次都没有成功,因为我和身份证上的相似度不够,人变老变丑是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机械不懂,也管不了这些,你还能指望它们吗?
不如弄一个大全,告诉我们机械甄别时到底哪些词语敏感,也好让我们“曲线救国”,毕竟,写好了发不掉是一件很窝火的事情,窝火之后,我们还得将杂文进行下去的!谁叫机械招惹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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