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纪事》之—宛然袖底风（2） 一 徐志默倒了一杯水放在宋宛然的床头柜上，然后他就走出房间，岔开双腿躺在厅里的沙发里。宋宛然脸色苍白、发根花白、人形尽失的样子引不起他半点同情，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 “你给我打点钱，我这就去北京找盈盈。”徐志默在沙发里坐了一会，又返回房间。 人形尽失的宋宛然呼啦一声掀开薄被，目眦尽裂地坐起身来，“钱？我为什么要给你打钱？那是你的女儿——” “行啦——这么些年，你这紧箍咒念得有意思吗？制掣了我你开心在哪呢？现在，我和你说的不是盈盈是不是我女儿的问题，而是我身边没什么钱——有钱我就直接去找她了。“徐志默的忍耐力遮不住厌恶。怎么会这么厌恶和自己制造了生命、传承了后代的女人？是因为由最开始，她就企图绑架胁迫他吗？ 宋宛然又把薄被呼啦一下子兜头罩住，挺尸一般躺下去。徐志默回到厅里的沙发。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滴”地响了一下，他打开一看，宋宛然转过来三千块。徐志默起身离开。窗外曙光微现。 二 宋盈盈醒来时，是一个人。恍惚之间，她不知自己在哪里。脏劣小旅馆的厕所里，依稀传来下水道发酵的味道。几欲呕吐。接下来，她想起了汪楠。他带着汗腥味儿进入她身体的强悍感如此清晰地被回忆起来，最直接的反应竟然是来自下体的一阵酥痒。宋盈盈还闭着眼，她把裸着的胳膊往边上一搭，嘴里喃喃地咿呜一句“汪楠……”，但她的胳膊没有搭在汪楠的胸脯上，而是搭在了两盒康师傅泡面上。宋盈盈彻底醒过来。汪楠早就走了，他要上课的。他微信留言给她说，“饿了就吃面，我下课就来。”宋盈盈的微信上还有一大堆别的呼叫，宋宛然的，徐志默的，但她都没看。 宋盈盈发现自己是全裸的。不洁净的被子也发出难闻的味道。她忽然担心自己赤裸着躺在这么不干不净的旅馆的床上，会不会被传染得病？然后她就感觉下体里涌出液体，濡湿了大腿根和床单。那是昨夜疯狂汹涌的爱液的残余，以及来自汪楠的——哦，不对，汪楠的东西应该在套子里。她记得关键时刻，他手忙脚乱地撕开套子，她还拉他，意思是不要套子，但他却说，“盈盈，不行的。”套子呢？宋盈盈坐起身来，更多的液体从下体涌出来。她在旅馆肮脏的地面发现了那只装着汪楠精液的套子。这些所有难堪的真相和难闻的气味。这不是宋盈盈想要的版本。她捂住脸，泪从指缝里冲刷下来。她掀开被子跳起身来，冲进厕所。她在水流之下卖力冲刷自己的身体。厕所发酵的气味令她再一次涕泪横流地哭泣。 这时候，宋盈盈的手机不断地闪烁。徐志默不断发来消息：“盈盈，你在北京哪里？”、“盈盈，把你呆的具体地址发给我，爸爸来找你了。”宋盈盈洗好澡出来，一边啃手指甲，一边盯着徐志默的消息。她啃了好一会指甲之后，把这家小旅馆的地址发给了徐志默。然后她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咕地叫，她很饿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吃泡面。她仍然依稀地盼望汪楠在徐志默找到她之前出现，如果这样，她想她会挽着他的胳膊笑着把他介绍给徐志默。 三 徐志默找到那家小旅馆的时候已经夕阳西下。汪楠还没有下课。 徐志默扫了一眼整个房间，又扫了一眼像兔子一样忧郁而软弱的女儿，他什么也没问，只说，“肚子饿坏了吧？走，先带你去吃饭。” 上岛咖啡。宋盈盈吃下了一整盘黑椒牛扒饭。她刚吞下最后一口饭，徐志默适时地把一杯插好了吸管的常温橙汁递到她唇边。宋盈盈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大口吮吸起来。 “跟爸爸回去吧。你妈妈也非常担心和着急。”徐志默说。 宋盈盈停止了吮吸。她说，“我不想回去。”她本来想说“我很爱他”，可是，她不允许自己说台词。也许这台词昨天、甚至上一分钟，并不是台词。 “你不想回去？你是很爱这个在北京的男孩吗？还是只是想逃避你妈妈？”徐志默问。 宋盈盈不答。 “如果你很爱这个男孩，你不妨留在北京找份工作嘛，爸爸知道，你的漫画画得不错。起码，自己租个小房子，三顿饭让自己吃饱。”徐志默继续说，他的不动声色，使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父亲。 徐志默的建议，宋盈盈不是没有想过。可以说，在她没有来北京之前，她狂热地想了很多遍。自立，热爱。生活自立，情感热爱。自己的生活自己自立，无怨无绊地热爱汪楠。可是，现在，此刻，真实的情况是她内心非常惶恐和动摇。 “做不到吗？做不到太正常了。我也做不到啊。哦忘了和你说了，盈盈，爸爸这次来北京找你，包括现在请你吃牛扒饭和橙汁的钱，都是你妈妈给的。我没有钱，我一直用女人的钱，不好意思，你应该都知道哈。”徐志默继续说。 橙汁和着牛肉在宋盈盈胃里翻腾起来。她楞了一会儿，双手捂住脸，双肩抽搐。 四 汪楠下课后匆匆忙忙赶到小旅馆。他在这里预付了三天房费。宋盈盈竟然不在。他马上给她打电话。但她把手机挂了。既然能挂掉电话，应该是一切安好吧？汪楠看着自己路上买的橙子、粽子和熟菜，心里觉出一丝惆怅。他又微信她，“盈盈你在哪里？”过了有一会儿，宋盈盈回微信了，“我爸爸来找我了，我和他在一起吃饭。”汪楠盯着这条微信看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在手机上打字说，“盈盈，谢谢你来北京看我。跟你爸爸回去吧。”汪楠把这句话又看了几遍，没有发送，而是删除了。汪楠不再回复，他退了房，拎着东西，走了。 五 宋宛然花了一点淡妆。虽然她知道，宋盈盈和徐志默一样，都看够了她仪态尽失的样子。 “盈盈，我很抱歉，因为年轻时的自私和任性，使你从一出生，就长在这不健全的、阴郁的家庭里。”宋宛然说。 宋盈盈像一片叶似地蜷在沙发里。她没料到妈妈会这么说，因为她总是颐指气使或歇斯底里。 “你当初，真的一往无前地爱我爸爸吗？包括——到现在？”宋盈盈小心翼翼地问。 “我当初和你现在一样年轻。现在看来，哪里有什么一往无前的爱，我只不过是任性和负气。”宋宛然说。 宋盈盈从沙发上抓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她眨一眨眼，想眨去眼睫毛上的湿气。她觉出妈妈站在那的姿势有点僵硬，她想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的，只是，说不出口。 “你后悔吗，妈妈？”宋盈盈问。 宋宛然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当然后悔。” “我后悔年轻时以你的存在要挟你爸爸，但我不后悔这辈子有了你，尽管是以这种对你来说很不满意的的方式，我很抱歉。”宋宛然哽咽了。 宋盈盈哭得更厉害了，她丢掉了抱枕，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从北京回来的路上，徐志默对宋盈盈说，“我从来都不爱你妈妈，但是，你，盈盈，你应该给你妈妈一个温暖的拥抱。” 啼妃2018.8.1 （不参与加精与计酬，没有回复习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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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1 13: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