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婚姻即景：无处可逃

林小白

　　婚姻即景：无处可逃

　　文     林小白

　　一

　　“要躲到哪里去呢？”

　　“你无处可逃！”

　　你想起过去的很多个夏天，顺便想起北方那个城市，想起大学时湖边的女孩们，在夏季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白裙子，长腿，长发，胸脯饱满，姿态诱人……到了周五，校园周边的小旅馆就热闹起来了！

　　“流氓！”你在心里骂了一句，继而又傻笑起来。每个夏季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同，到处都是前挺后凸的女人们，你走过她们，就能闻到各种香水的味道，充满诱人犯罪的味道。

　　“流氓！”你看着踩着红色高跟鞋逐渐远去的丰满女人喃喃自语。

　　一群男人聊政治，三个男人聊时事，两个男人……别担心，他们最终话题都会回到女人们的身上来。就像女人们最后的话题都会回到逛街、化妆品、孩子经上面来一样。

　　多年以后，似乎是多年以后了，你开始怀念大学的那段时光，怀念那段闲极无聊的日子：宿舍里斜躺着看电影，碎碎念，然后喝掉一瓶加冰啤酒的日子。

　　时间漫长得似乎永远也用不完，所以要谈恋爱，要去图书馆看看闲书，要去搞搞兼职，这样，才感觉自己没有虚度年华。其实，年华啊，不就得这样虚度吗。

　　不然，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怀念？

　　二

　　这样炎热的夏季，你只想逃。

　　“又想躲清静了？”你的女人说。她凶巴巴的样子常让你不由自主联想到巷弄里骂街的泼妇，她脸红筋涨，一副要吃了人的模样。

　　“结婚后的女人都这样！”你的朋友安慰你说。被生活打磨之后，所有精致的东西都会在无形中破碎，就像美丽的泡沫，生活……你记得他的样子，似乎在脑海里搜寻最贴切的比喻，最后无功而返，然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生活就是一地鸡毛！”

　　这形象的比喻让你让你心里惊悚，仿佛在一地鸡毛里又被鸡毛里夹杂的鸡屎粘住了刚洗的衬衣，白色的衬衣上斑斑点点，臭不可闻。然后你还得小心翼翼在一地鸡毛里翩翩起舞，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对了，世俗一点，再世俗一点，这就是生活了！”你叹了口气。

　　“要挂念着你女人的好，她很不容易的！”你的朋友开导你。你脑海里联想到女人为孩子换尿布时的模样，这素来有洁癖的女人那一刻显出母性的光辉来，她仔细闻了闻孩子粉嫩的小屁股，仔细观察它们的颜色是否正常，然后细心用护臀膏为孩子小屁股抹上……她满意地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就像面对一件自己精心打造的艺术品……这一刻，你觉得她是最美的。

　　三

　　如果她不和你吵架的话——你这样想。

　　这样想着的时候，你内心变得温暖而充实起来，其实，女人还是好的，她精心打扮，如同出浴美人，她细心雕琢，就怕在心爱的男人面前留下一丁点瑕疵。你想到你们销魂的瞬间，想起她甜美的笑容来。

　　她说，生活要与众不同，要有新鲜感，在这逼仄的钢筋水泥地里生活如果没有一点念想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所以，要浪漫！

　　就浪漫这个话题，你们讨论了很久，那时候还没有结婚，还没有踏入鸡零狗碎的生活，还没有在一地鸡毛里忍气吞声。你们煲电话粥，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

　　女人就是这样天马行空，女人就是这样充满想象力。你不得不佩服，你感觉自己的思维快跟不上了，关于浪漫，你们还是没有得出统一答案。那时候，你想着，在一起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来讨论这样类似的问题。

　　一不小心，你就陷入一地鸡毛里面了！

　　浪漫是什么？你现在都还没有答案。

　　

　　四

　　这个炎热的夏季，关于浪漫的概念被蒸发，消融，最终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你在一地鸡毛里又一次苦恼起来。

　　你又想逃了。

　　你穿过人群，穿过拥挤的街道，穿过烈日下的河道，穿过一群黑色大鸟的阴影，最后，穿过小摊贩们的叫卖声走入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小道弯弯曲曲，不知通往哪里。

　　你不辨方向，你心中茫然。前尘往事如同电影碎片爬进脑海，那些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混沌，而你，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最后，你还是从小道上拐了出来，然后走进一家烟酒店，买了一包烟，顺便，买了一枚打火机——你女人不让你抽烟，所以每次偷偷抽烟的时候，你总是忘记打火机的所在，于是，你只能重买。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在烟雾缭绕里你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可是，记忆出现了断层。你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女人的声音“又抽，又抽！早晚得死在肺癌上！”

　　你想起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一阵恶心。

　　“也许，有一天真的会死于肺癌！”你这样想的时候，会联想到前不久死去的一个朋友，他也是死于肺癌。那个性格温和的朋友死的时候肿瘤已经扩散，脖子周围都是可怕的紫色瘤子，如同一个变形了的皮球。

　　你记得他被推进火化炉子的时候，他的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疾病会突然夺走一个人的生命，毫无征兆地，你在感叹生命无常的时候，下意识抽了一支烟，缓缓吐出烟雾，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

　　“如果不吵架的话……”你想，你应该把烟戒掉。你知道女人是关心你的，你也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早晚会因为抽烟得肺癌而死。可是，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就像女人没法控制不住自己要和你吵架一样。

　　你回过头来，凝视着手里的半截烟，烟火明灭，如同生命的明灭。可是，生命的意义何在呢？这个问题又使得你的脑袋沉重起来。

　　五

　　这个炎热的夏天，你撒谎了。

　　你说单位加班了，你驱车逃遁的样子如同战场上的逃兵，你刻意不去想你狼狈的样子，你出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不再回去了，婚姻的战场上四处狼烟，你的敌人太强大了，你受不了这鸡零狗碎的强大对手。

　　夏季里的炎热被无限扩大，到处都是为了生活汗流浃背的家伙，他们卑躬屈膝，他们伏低做小，受尽冷眼。

　　“真是可怜啊！”你抽掉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在感叹的时候，你又自怨自艾起来——你何尝不是在生活里苟延残喘？你这样嘲笑别人，可怜别人，何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你叹了一声后，走进华灯初上的城市。

　　霓虹灯闪烁，夜色中，很多阴暗的故事，很多灰色的人粉墨登场。一个画有浓妆的女人朝你走来。她搜寻猎物一样的眼神让你浑身不自在，仿佛被什么东西烤着。

　　“老板，要不要寻点刺激？我们这里有小妹！水灵灵的，刚来的！”女人的眼神炽热，而眼神里更多是玩味的味道。

　　对于红灯区的规矩你早已烂熟于心，朋友们早就向你介绍过：这里的女人就像菜场上的萝卜白菜一样，只要你付钱，有无数的货物可供选择。你无意中走进来，不也是暗含着某种“有意”吗？

　　在你犹豫的瞬间，浓妆女人已经开始向你兜售她们的“货物”：包夜500，快餐200。这一刻，你脑海里莫名想起一个作家的一句话来：包夜能干嘛？书里的老鸨说：包日！

　　

　　六

　　你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面不到100块，除去刚买烟的钱，你空荡荡的口袋里只剩下68元了！连吃个“快餐”都不够。

　　“该死！”你嘀咕一句，恍然想起你的工资卡都被女人扣下了，她只是定时给你零花钱，就像给孩子零花钱一样。

　　“得学会过日子！”女人扣下你的银行卡时这样说，男人不能大手大脚，得为整个家考虑。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花钱。那时候，你没有疑义，现在——你很尴尬！于是，你只能灰溜溜走开了。

　　你灰头土脸往前走，不敢回头看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这样炎热的夏季，这样喧嚣的夜晚……你叹了口气。这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是你的女人打来的。

　　你不想接，你逃出来的那一刻你就决定不再回去了，那是你不想面对的战场，那是你泥足深陷的地方，你怎么能回去？

　　电话一直在响，你置若罔闻。可是，你还是接了，最终，你还是接了。

　　“喂！为啥不接电话？”女人生气的声音一如往常。如同爆竹一样，噼里啪啦，还是老配方，还是老味道。

　　“工作还没忙完！”你有些忐忑地撒谎。

　　“哦，辛苦了！要注意身体！啥时候能回家啊？”女人的声音温和了许多。

　　“快了！”你就是这样，女人的声音一旦温柔起来你就挡不住了。你警告过自己，千万不要受糖衣炮弹的轰炸，可是你还是又一次被击中了。

　　“早点回来，明天不加班的话，咱们得带孩子打预防针了！另外……今天老太太不在家！”电话的那头，女人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了句。

　　“知道了！”你挂掉电话，你当然知道“老太太不在家”这句话意味着什么——那是你们的暗号，老太太不在家，那你们就可以做那档子事情了。

　　你叹了口气——既然逃不掉，那你又要返回自己的战场了！

夏冰

婚姻困境是现实社会大多数人的生命日常。如何走出来？路且长，且艰难。
看到最后那句带孩子打预防针，心里一凛：是不是就是最近十分玄乎的那假疫苗？

林小白

夏冰 发表于 2018-8-1 15:47
婚姻困境是现实社会大多数人的生命日常。如何走出来？路且长，且艰难。
看到最后那句带孩子打预防针，心里 ...

哈哈，夏冰兄过敏了，小白只是想说，生活难免是一地鸡毛，想要逃出去，实际上无处可逃，还得从一地鸡毛里面找乐子。这就是生活了。

夏冰

林小白 发表于 2018-8-1 15:51
哈哈，夏冰兄过敏了，小白只是想说，生活难免是一地鸡毛，想要逃出去，实际上无处可逃，还得从一地鸡毛里 ...

嗯，说到一地鸡毛，刘震云那个叫《一地鸡毛》的小说，至今没忘。
你说得对，无处可逃，只能返回来在这一地鸡毛里找乐子。

徐得荣

很少有人用第一人称写的，且也确实不好写，但小白兄弟将第一人称写法运用得特别好。

林小白

徐得荣 发表于 2018-8-1 15:53
很少有人用第一人称写的，且也确实不好写，但小白兄弟将第一人称写法运用得特别好。

榆木老哥，更正一下，是第二人称，哈哈。

林小白

夏冰 发表于 2018-8-1 15:53
嗯，说到一地鸡毛，刘震云那个叫《一地鸡毛》的小说，至今没忘。
你说得对，无处可逃，只能返回来在这一 ...

那可不，结婚之后，琐碎的东西就多了，可是，不能因为生活琐碎就逃避吧，因为到处都是琐碎，只有认真生活，才会有转机。问候夏冰兄

野芒

既然走进了围城，想冲出来，那就难了。不过想写出这份城里的难，而且不显山不漏水，太难了，小白版做到了。语言特色很鲜明，不同于散文化的叙述，而且言简意赅，只言半语，人物一下子就明朗了。厉害！
只不过也够没出息的，堕落一回咋了？卖篇稿子别报帐，这还用教啊。哈哈

徐得荣

林小白 发表于 2018-8-1 15:58
榆木老哥，更正一下，是第二人称，哈哈。

对的，对的，第二人称。

林小白

野芒 发表于 2018-8-1 15:59
既然走进了围城，想冲出来，那就难了。不过想写出这份城里的难，而且不显山不漏水，太难了，小白版做到了。 ...

哈哈，看来你是老手，已经学会私藏小金库了，向你学习？娃哈哈

欧阳梦儿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我终于相信，林小白，是一个男滴了！

野芒

林小白 发表于 2018-8-1 16:07
哈哈，看来你是老手，已经学会私藏小金库了，向你学习？娃哈哈

男人应该是无师自通，如果这都需要学习就太愚钝了。嘿

林小白

欧阳梦儿 发表于 2018-8-1 16:19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本来就是男的，不用相信，哈哈！小白绝对不是女的，只是写文章，估计摸索的方式多了，有的写得有些女性化哈哈！

武如

婚姻人人差不多都要走进去，有人说走进一家不容易，走出去更难，现实的婚姻就是这样，各种搅绊让人有些疲惫。不错的小说，有思考有功底。加分支持

五相子

《婚姻即景：无处可逃》，先加分支持！小说通过婚姻困境的描述，主旨反映现实生活大多数人，对婚姻的态度，如何面对，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小说语言很有特点，人物形象鲜明，有思考有功力的一篇！远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