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同题】三日《奶奶之死》

徐得荣

　　奶奶之死
　　
　　文/老榆木


　　
　　回来了？孩子。
　　
　　当二十九岁的乔纳带着一股寒风，抖落一身雪花扑进屋里时，久病在床已经被病魔吞噬得只剩下骨头和皮的奶奶睁开无神的眼睛看着他说。乔纳低下头说回来了奶奶。乔纳将头埋得更低，皱着眉头，弯着腰，手捂着心区，脸色腊黄，冷汗不停地沿着脸颊往下滚落。
　　
　　这天，是农历二〇一七年十月初一。
　　
　　农历十月初一是刈陵当地的寒食节，每年的这天，各家各户都要到祖坟上祭奠已故先祖。这年的雪来得特别早，且特大，此前开始，连续两天北风呼啸，暴雪纷纷，到了初一这天，虽然雪停了，但人们还是无法上坟去，因为雪的厚度深没膝盖，寸步难行，一步踏进去，半天都拨不出脚来。但乔纳不能不去上坟，上完坟还得赶回原地，准确地说是赶到县医院。扫雪显然是不可能了，太厚，他知道他没那力气，只能走一步，用铁掀挖一个站脚的坑，等站稳了，再在前面挖第二个坑。每挖一个雪坑，乔纳就得蹲下去，捂着腹部喘半天的气。就这样，从家里到坟地不足四百米，乔纳却走了一个多小时。
　　
　　虽然寒风刺骨，但乔纳却汗流满面，内衣都湿透了。
　　
　　要摆祭品，要烧纸，要磕头，总得有个地方吧？乔纳挖开方圆一米的一个大坑，几乎像一个掩体工事了。乔纳赶不上祭祀，猫在掩体里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冷汗直流，乔纳忽然觉得，这个掩体就是他的坟墓了。乔纳艰难地上完坟回到家时，父亲已经做好中午饭在等着他。父亲是家里唯一的大厨，因为乔纳不到一岁时就失去了母亲。而乔纳的父亲，也患有严重的哮喘和肺气肿，每年一到冬天就发病，一发病非住院经半个多月抢救才能保住性命。乔纳原本计划吃过中午饭就走，因所有的交通关闭，只有乘坐火车一途了。然而，当乔纳吃过饭要动身时，患食道癌卧床已近一年的奶奶忽然脸色红晕，竟然能喝进一点米汤了。乔纳大喜说，奶奶，是不是好些了？奶奶没有正面回答乔纳的话，而是眼含着泪花死死盯着乔纳说，孩子，能请两天假陪陪我吗？
　　
　　不行啊。乔纳说这些天单位太忙，我抽不开身，等忙完这段，我一定回来多陪奶奶几天。
　　
　　听了乔纳的话，奶奶什么也没说，只是缓缓地闭上眼睛。两道泪水，从老人家的眼角流下。乔纳知道奶奶是舍不得乔纳走，按理说，奶奶已经病成这个样子，确实需要乔纳在病床前伺候她几天，而乔纳也知道，奶奶的时日不多了。可，乔纳必须走，他的事必须自己来做，别人无法替代。
　　
　　乔纳还是走了，直接去了县医院内科病房，已经一个多月了，乔纳就一直住在这里。乔纳无奈地落泪，他每月只有不到二千元的工资，无力给奶奶和父亲看病，只是每月给老父亲上交一千作为奶奶和父亲的医药费。邻居们见到乔纳就吐口水，说乔纳是个不孝子，你只身一人没老婆，又不需要养儿育女，干吗不给老人好好治病？忘恩负义的畜生。乔纳只是凄然一笑，他觉得，他已经尽力了。
　　
　　第二天乔纳刚从病床上爬起，便接到家里的紧急电话，电话是姐姐打来的，说你快回来吧，要不就见不上了。当然乔纳知道姐姐说的见不上意味着什么。当乔纳风风火火地赶回家里的时候，奶奶已经深度昏迷了，任乔纳嘶嚎哭喊，也不见奶奶有一点点睁开眼的迹象。虽然没有睁眼，但奶奶却还没断气，尽管老半天才出一口气。
　　
　　我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乔纳问姐姐：已经五六天汤水不进的奶奶脸色不错，还能喝点稀粥一类的。
　　
　　傻兄弟。姐姐忍不住掩面而泣：你不懂世事，那是一种回光返照。
　　
　　乔纳愕然了：回光返照，我怎么这么糊涂？又两个小时后，奶奶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乔纳扶尸痛哭，几次昏晕过去。
　　
　　乔纳勉强在家里为奶奶守了一夜的灵，次日乔纳又走了。父亲黑着脸一言不发。姐姐和姑姑大骂说：没见过你这样的不孝孙子，你要敢踏出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了。
　　
　　乔纳突然跪在奶奶的灵体前，将头磕下去，久久没起来。其实他是无力起来了，手捂着心区，脸色腊黄，冷汗不停地沿着脸颊往下滚落。
　　
　　最终，在姐姐和姑姑的唾骂声中，乔纳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天又突变，漫天的飞雪向地面狂砸下来。
　　
　　只是，乔纳这次没能走到县医院，而是倒在风雪中，倒在祖先的坟墓前他自己挖好的掩体里。这天，是十月初三。有人发现他的时候，乔纳早日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被掩埋在厚厚的雪里。在他的上衣口袋里，发现有一张病历卡：肝癌晚期！
　　



　　

慕容彬

沙发稳坐，细品老哥美文，爽哉！

徐得荣

感谢兄弟第一时间来读，多提宝贵意见啊。

李灿

读来让人心酸，很多时候我们自己救不了还要管身边人。

沉思在舞蹈

异乎寻常的生离死别，才更加震憾人心！

徐得荣

李灿 发表于 2018-8-3 19:33
读来让人心酸，很多时候我们自己救不了还要管身边人。

是啊李弟，他不是不管，只是他也自身难保，已近死亡了。

徐得荣

沉思在舞蹈 发表于 2018-8-3 19:49
异乎寻常的生离死别，才更加震憾人心！

谢过老弟，请多批评指导

李灿

徐得荣 发表于 2018-8-3 19:52
是啊李弟，他不是不管，只是他也自身难保，已近死亡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时候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有屋里人说自己不好。

徐得荣

李灿 发表于 2018-8-3 19:54
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时候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有屋里人说自己不好。

唉，他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得了绝症，特别是病中的奶奶和父亲。

徐得荣

李灿 发表于 2018-8-3 19:54
清官难断家务事，有时候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有屋里人说自己不好。

孝与不孝，只能任人评说了。

瑞雪洪荒

先加分，待明日空闲细读！

李灿

我也很久没写小说了，愿意向兄长学习。今天又写了一篇《马大哈的工作》，感觉没写好，暂时还没人评论。

徐得荣

瑞雪洪荒 发表于 2018-8-3 20:11
先加分，待明日空闲细读！

谢谢老弟，记得提点意见啊。

徐得荣

李灿 发表于 2018-8-3 20:12
我也很久没写小说了，愿意向兄长学习。今天又写了一篇《马大哈的工作》，感觉没写好，暂时还没人评论。

我也是只顾写了，没看到你的小说，我去看看。

东方欲晓

“乔纳勉强在家里为奶奶守了一夜的灵，次日乔纳又走了。父亲黑着脸一言不发。姐姐和姑姑大骂说：没见过你这样的不孝孙子，你要敢踏出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了。”——他是带着愧疚和无奈离去的。德荣老弟的情感戏总是能让人动容的，加分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