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童年】竹筒饭

随玉

　

    早先时候，我们家住的是泥瓦房。

　　泥瓦房的屋顶很高，门后的上方横着一根粗木梁，年深日久，粗木梁已变得黝黑，上面挂着成片的蜘蛛网，刮大风的季节，时不时从上面“啪”一声掉下一片来，砸在衣服上黑黑的一坨，很难洗掉。不过，这根粗木梁却是我们的最爱——上面除了蜘蛛网外还吊着几个麻袋，袋里是留着开春要种的花生种子，还有一串晒干了的腊肉。之所以挂那么高，据说是为了防止老鼠偷吃的，但我觉得是防我们这几个小老鼠的。不过，就算吊再高也不能阻止我们偷吃。拿一根顶部削得尖尖的竹竿，先把袋子捅破一个洞，再从洞里一个一个把带壳的花生抠出来，掉一颗捡一颗，迫不及待地丢到嘴里，用牙咬开，吃得满嘴白沫沫。


　　虽然我们敢偷吃花生，却不敢动那几块腊肉，那是一个家过年的体面，父母看得很严，到时这些肉多半是要拿去送礼的。但是，没过多久后，我们总能发现腊肉的尖尖不见了，裂口乱七八糟，不像拿刀割的，倒像用手撕的。起初我们都以为是老鼠咬的，老爸老妈也没在意，直到有一次意外吃到哥哥给的一管竹筒饭，一口咬下去，肉香在唇齿间漫延，才知道是他偷了去做竹筒饭。


　　我知道他经常到村边的野地里做竹筒饭，不过我以为他只是放了白米。那天晚上，我到村里一户有电视的人家去看电视，快放完的时候恰好哥哥和他的同伴回来了，他把我背起来之前，顺手往我手里塞了一节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散发着竹子和米饭的清香味，还有一股烧焦的锅巴的味儿。我知道是吃的，放嘴里一咬，瓷实的米饭立时松散开来，嚼着好像蒸熟的糯米，却没有糯米的粘劲儿，粒粒清新，喷香扑鼻。那是我第一次吃竹筒饭，从此对它念念不忘。


　　再大一点，我就不再等着哥哥的竹筒饭吃了，我自己去做。


　　做竹筒饭选用的竹子有讲究，一般是用大叶乌竹——学名麻竹，它的笋就是我们常说的甜笋。麻竹的竹节细长清俊，空心很大，里面十分干净，用来装水或者做竹筒饭最合适不过了。以前没有水壶的年代，乡民们大多砍一节竹子，锯开成一个水壶状，绑上麻绳就可以装水背到地里了。麻竹全身是宝，它的大叶子可以拿来包粽子，两三片并排就能包一个三角粽。刚拱出地面没多长的笋子剥了皮，切成细条，沸水煮开晒凉，和肉一炒就是一道好菜，越嚼越香。我曾吃过的最好吃的竹笋，是切成细条用作扣肉的配菜，和豆鼓、配料等一捞，和着肉香，十分下饭。钓鱼用的鱼竿也大多是麻竹的细枝儿，把叶子撸掉，绑上线和鱼钩，再折一截枯干的竹枝作浮标，一根钓竿就做成了，看是不好看，却十分实用，有了它，吃鱼是不成问题的。话题跑远了，接着说竹筒饭。


　　我们家种有一丛麻竹，想吃竹筒饭了就去掰一根比较细的竹子——那时胆小，没敢弄大的，用一根两手指粗的竹子也就可以了。把最长最好的那节竹子细心地砍掉一头，里面洗洗，放入洗好的米，有条件的话再加些肉，加入油盐，加水，把口封起来丢到火里烤。哥哥见我们烧竹筒饭，曾警告我们要小心，说如果封口不好，烤着烤着就会“砰”一声炸飞了。我以为他在吓唬我，有一次封口没弄好，烤到半途的时候塞口当真砰一声飞出老远，把黑灰都吹起来了，幸好枪口没对着我，吓死了！不过我们材料有限，也只能将就封了口，有时候用纸，有时候用木塞，能烤熟就行。


　　把米装入竹筒后，接下来就是烤了。烤这个玩意儿要耐心，竹子禁不得高温，要勤翻，看到竹子滋滋冒油了，等它再焦一点儿转个面，烤匀些，不然等烤穿了竹子，里面的饭也不得熟，竹子一旦烤废，饭也别想吃了。什么样的竹筒饭才叫熟呢？其实这要靠经验了，一般来说，等竹子烤得差不多焦到里面而又不透，火候就刚刚好。把竹筒子从火上撂下来，路边随便扯把草擦掉外面那层黑灰，拔掉塞子，用刀沿着竹筒边沿慢慢切下——注意了，只用刀尖，别砍了饭。换个面儿，再切一条缝儿，把竹筒掰开，包着竹膜的竹筒饭就成条地露出来啦！那层白色的膜膜也是可以吃的，咬一口，那米饭带着竹子的清香，带着肉香和野趣，让你的味蕾得到极大的满足。


　　当然，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竹筒饭的材料随意调配，想吃什么口味都可以，砍一根大竹子，拿一根竹节儿劈作两半，可劲往里面塞食材，猪肉，鸡肉，香肠，海鲜，想吃啥吃啥，弄好了盖上另一片竹片儿，铁丝儿一绑，就跟整竹一样了，完后放炭火上烤，小火勤翻，等熟了拿下来，直接剪开铁丝儿，竹片儿一掀，美味的竹筒饭就呈现在你眼前，拿把勺子可劲造吧！


　　不过我一直以为，竹筒饭这东西只有在野地里才有韵味，吹着野风，看着辽阔的远景，听身边流水潺潺，把饭拿在手里大口地啃着，那才叫有意思，如果旁边再有啃着草的一老一小两头牛，那滋味儿更活像神仙了！

水如空

竹筒饭，一看就喜欢……可惜只能看看……

槐安.

我倒觉得肉类装多了，反而不美。还是白米饭加少许吊味的即可。。
这好像现在我们的生活，物资丰沛会营养过剩哇

an安

水如空 发表于 2018-8-28 17:52
竹筒饭，一看就喜欢……可惜只能看看……

为什么？不好意思吃吗？腼腆……

an安

咱俩正好是从两个方向下手，我小时候家里有个地窖，很深，里面是储存的苹果。我是用竹竿捆上铁签子，伸进地窖去扎苹果，扎牢了，慢慢把竹竿往上提，提上来的都被我吃了，没提上来的后来都烂了小洞。

an安

我吃过几次竹筒饭，都很失败，很显然那竹子都被重复利用不知多少次了。等逮住机会，非烤它一大排解解馋不可。

an安

精华：无论城乡，无论贫富，童年都在舌尖上，这个点选得好！童年的舌尖丰富起来，童年也就随之多彩了。玉儿的童年，清新别致，趣味盎然。

随玉

水如空 发表于 2018-8-28 17:52
竹筒饭，一看就喜欢……可惜只能看看……

味道还是不错哒，可以去吃吃看。

随玉

槐安. 发表于 2018-8-28 19:57
我倒觉得肉类装多了，反而不美。还是白米饭加少许吊味的即可。。
这好像现在我们的生活，物资丰沛会营养过 ...

白米饭就很好吃了，最好烧焦一点，烧出锅巴来，那感觉嘎巴脆，不要太好吃！

随玉

an安 发表于 2018-8-28 20:48
咱俩正好是从两个方向下手，我小时候家里有个地窖，很深，里面是储存的苹果。我是用竹竿捆上铁签子，伸进地 ...

安也这么馋！主要是那时候太穷了，要啥没啥，零食基本没有，花生也是一个难得的美味了，所以千方百计偷吃。水果嘛，偶尔能吃上一个就不错了。

随玉

an安 发表于 2018-8-28 20:55
我吃过几次竹筒饭，都很失败，很显然那竹子都被重复利用不知多少次了。等逮住机会，非烤它一大排解解馋不可 ...

竹子都是一次性的，再使用就没有那么浓郁的香气了，沾了油盐就失去了那种大自然的清香味儿，所以竹筒饭还是自己做的好。

随玉

an安 发表于 2018-8-29 06:12
精华：无论城乡，无论贫富，童年都在舌尖上，这个点选得好！童年的舌尖丰富起来，童年也就随之多彩了。玉儿 ...

谢谢安的精华，童年虽穷也丰富多彩，十分怀念呢。

淡淡不如风

我们这，今年才出现第一家竹筒饭，想来也未必做得多正宗。
看这图片效果，正是我喜欢的下酒菜。
嗯，这种连菜带饭一起就白酒，可以让自己的胃舒服一些。

鴳雀

竹筒饭的味道都是被随玉写出来的，有趣的人写出有趣的文字，带出喷香的效果，引出满嘴哈喇子。
这个死妮子，自己吃得满嘴白沫沫，还来勾引我们，一嘴唾沫在口腔里捣鼓，在口边吹泡泡，像只大螃蟹。

随玉

淡淡不如风 发表于 2018-8-30 10:27
我们这，今年才出现第一家竹筒饭，想来也未必做得多正宗。
看这图片效果，正是我喜欢的下酒菜。
嗯，这种 ...

我总觉得吧，商业化的东西很难做出原滋原味，要想吃正宗的，还得是自己乱舞才行，除了吃一份美食，还带吃一份心情。在野外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才叫快意。如风老师说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