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人性之美的赞歌

范廷伟

——青年作家邱文英长篇小说《麦穗》读后记

　　莫言故里高密，位于胶莱平原腹地，亦即山东潍坊市的东部，“南山丘陵，玉树叠翠蓊郁；北疆平原，青纱延绵美丽”，古有人称“三贤”的齐相晏婴，汉代有经学大师郑玄，清代有大学士刘墉，今有“四宝”之称的高密茂腔、扑灰年画、剪纸、泥塑，“上下五千年，皆礼仪之邦；纵横一百里，尽富庶之畴”的高密，可谓历史悠久，文脉昌盛，绵绵瓜瓞，人才辈出。高密优秀文友、资深美女作家邱文英，当属近几年来山东文坛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文英这部三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麦穗》，作品背景宏大，写的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期修建峡山水库时期的一个悲情故事；作品人物众多，性格各异。人们经常说，文学即人学，因为这部小说开掘的是人心、人性，展露的是主人公的生存、生活处境，所以，触动读者心灵的故事情节非常多。当然，这也是众有文学优秀作品创作的笔锋所向。文英在故事情节的设置上，运用了前后对比的艺术手法，使女主人公麦穗的生存环境来了一个“乾坤大挪移”：她从一个被父亲娇生惯养、然而又识文解字的“宝贝疙瘩”，一下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之下。二十岁出头，“小身条子又蹿了一截，她原来麻杆一样细瘦的身板也丰盈了一些，显出了身段儿”的麦穗，在元宵高跷会上与男主人公赵国安一见钟情，却因赵国安代表弟四龙“一念之差”的一次相亲，背负上了一生都难以偿还得清的“感情账”“良心债”。

　　卡夫卡说：“文学的本质是同情。”这部作品自始至终以同情之心、悲悯之情，向着主人公精神世界的最深处探寻，其中的冲突与挣扎、希望与忧患、喜欢与憎恨、欢乐与痛苦，无不一一牵动着读者的同情与怜悯。麦穗出嫁时，“低头闻着自己身上的香胰子味，微微翘起的嘴角荡着欢喜，眼角眉梢都是笑”，她满心欢喜，憧憬美好，从希望到失望的巨大落差，使得麦穗竭斯底里，痛不欲生，然而，邻居王婶的那句“女人再倔，你还能拧过命？”使麦穗从最初的完全排斥到逐渐的接纳四龙，令我们不由得想起建国初期的那些年代里，究竟到底有多少痴情的青年男女，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训教育中，像“刚笼络起来的小牲口，一开始都刨蹄子，尥蹶子，大呼小叫，最后又怎样？还不都乖乖地该拉车拉车，该推磨推磨？”除了女儿大香以外，听天由命、同命相怜的邻居王婶，给了麦穗很大的精神蕴藉，让麦穗在这个灰色昏暗的世界里，感受到生活的一丝丝温暖与亮色。

　　令麦穗“见过一面就忘不掉的人”赵国安，由于心生愧疚，时常因为麦穗的不幸遭遇，“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手揪着扯着，生生地痛”；甚至于“心突然针扎一样地疼一下，抓着草药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故事情节就在这爱恨交织的生活中一层层铺展开来，第四十五章中，陈家胜给麦穗垒炕，和虎儿与麦穗告别时，恰巧赵国安经过，“看到赵国安往这边看，麦穗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让。麦穗这目光，有种让赵国安浑身一颤的寒凉。”两人之间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成为这部作品的一条主线，矛盾、交集、纠葛，包括后来赵国安的善意被麦穗误解，层层递进，扣人心弦。麦穗的病情在赵国安的精心诊疗下，一次次得到了有效缓解与治愈，读者的心情，也随着人物命运的起起伏伏，时而揪心，时而宽心。这些苦难重重而有传奇性故事情节，仿佛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却又远离了我们的实际生活，很多细节，能让读者沉浸其中，幻化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意境。

　　“如果不是自己冒名相亲，那么麦穗就不会嫁给四龙，不嫁给四龙，那四龙就不会去找什么狗屁獾油，不去找獾油，那四龙就不会掉进井里冻死。”除了良心的愧疚和深深自责之外，赵国安也有过自己的心理安慰：好人也有一念之恶，坏人也有一念之仁。就像是修建峡山水库时麦穗的同伴英子所说的：“明明心里都有，偏偏都绷着”，竭尽一己之能帮助麦穗的赵国安，始终在麦穗的心底占有一席之地，使麦穗能够感觉得到：“想想这几年的风风雨雨，自己能坚持到现在，支撑自己的，除了大香，其实就是这个人了。不管怎么恨，有些心底的东西确实根深蒂固，你尽管拼命否认，但却不能拒绝他会在每一个不眠的深夜不请自来。”有俗话说过，好事多磨。麦穗和赵国安的故事，就必须在这时间的长期磨合和感情的反复纠葛中，先是循序渐进，然后慢慢地升温，最后才能水到渠成，果熟蒂落。

　　我们常说，人一上百，形形色色。这部长篇作品，可以说整个故事跌宕起伏，以麦穗、赵国安的感情故事为主线，文英成功刻画了诸如包括王婶、大寒、陈家胜、刘麻子、宋来喜、英子、韩六方、章文坡等在内的多个正面人物，就连单福根、邢满金、老奎儿、张金花等这些负面人物也刻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参加过以前出伕挖河秋冬会战的老人，有很多人尚还健在，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那些难以忘怀的青春，深深地镌刻了每一个的心底，然而，生活本身就是一团乱麻，社会本身就是一个江湖，那些善良与美好，邪恶与与丑陋，并不会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而慢慢消失，即使时下里的农村，现实中的社会，这些矛盾也是同生共存的，只不过正义必将战胜邪恶，光明必将战胜黑暗，这是一个颠扑不灭的真理和规律。文学作品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但文英塑造的这些富有高密特色的人物群像是成功的，因为这些人物是生活中确确实实存在的，人们印痕深刻，足以令这部作品的读者过目不忘。

　　女人是有韧性的。因为父亲的死亡和阴差阳错的婚姻，麦穗的命运急转直下，从对婚姻的激烈抗争到被动接受，从逃往东北到被婆婆扫地出门，从孩子被偷到老奎儿骚扰，从水库工地的单打独斗到陈家胜的死亡，从最初的接纳赵国安到赵国安被陷害，这一件件、一桩桩无不揉搓着麦穗的心灵，这些生活中的种种磨难，历练得麦穗愈挫愈奋，愈加坚韧与顽强。在这部作品中，一个邻居王婶，她的形象不可或缺，由于这个人物的相依相伴，才使麦穗感觉得到：“在这冷到让人窒息的家里，王婶的关照给麦穗逼仄压抑的空间开了一扇可以透气的小窗，这小窗透着阳光，透着温暖，让麦穗觉得这世上还有点人情味。”文英有着熟悉的农村生活经历，她既有广博的专业知识，又有驾轻就熟的文字掌控能力，她用细腻而温暖的笔触，让我们看到了烟火深处的芸芸众生，知晓了建国初期原汁原味的农村生活。

　　麦穗曲折的命运，这不仅是她个人的命运，也是千百年来中国妇女多舛命运的一个缩影，她们不屈不挠，韧性十足，扎根大地，竭力生存，让自己的短暂生命显现出傲人的人性之美，盛开出鲜艳的人性之花。上个世纪有个中篇小说叫《女俘》，当时被认为是一篇战争题材的小说，但在创作事实上，军人身份，战争环境，其实只不过是作家有意虚托的环境背景，作家真正的用意，是抒写人性的张扬，借助战争的炮火硝烟，敌对双方的阶级仇恨，让人性之光像日暮的黄昏从西天隐射而出的桔红色的光芒一样，透射出作为人这个最本质之性的光辉！世上最耀眼的东西是什么？不是太阳、恒星、激光发射、原子弹爆炸，而是走了半宿的夜路，突然在旷野上看到了一豆灯火。我们可以问一问走过夜路的人真的是不是这样。在人类千年百代的社会场景里，又有什么比得上人性的跌宕升华更惊心动魄呢？那最柔软、脆弱的是人性，最厚重、刚烈的也是人性。

　　之前，我零碎读过文英的《谁在原地等我》《艳遇扬州》以及神仙巷系列作品，她的作品脉络清晰，语言有条不紊，字里行间无不流动着浓郁的乡土气韵。因此，这部倾注文英大量心血的《麦穗》也不例外。出道才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能掌控得了这样的长篇架构，足见她“致广大而尽精微，求宏远而汲众小”的深厚功力所在。通读这部作品，本人只是觉得麦穗婆婆以给麦穗小叔子五虎倒房子、找对象为由，未出满月便将她扫地出门的那段情节有些突兀、生硬，按照现在人的眼光去理解，确实有点不近人情。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完美无缺的文学作品，这是我个人的一孔之见，总归是瑕不掩瑜。通读这部凝思聚情、呕心沥血，着力还原历史本来面貌，为峡山水库建设者树碑立传的长篇力作，我认为它不仅作品纹理肌密，故事紧凑，而且人物不肿不虚，骨肉均匀，既有着厚重的文学价值，又有着重要的史料价值。再就是作品中许多高密方言的成功运用，令人读起来感觉朴实亲切，真实可信。由此，我想起了老作家汪曾祺的一句话：“你看一篇小说，要测定一个作家文化素养的高低，首先是看他的语言怎么样，他在语言上是不是让人感觉到有比较丰富的文化积淀。”

　　“晚稻在野，晨起有霜。阡陌寂寂，远山红黄。”转眼又是一年红高粱红，结识文英近一年时间了，我一直在关注着她的点滴进步与健康成长，我觉得，她仿佛天生就是一个“会说故事”的小说家，擅长编排小说的故事架构，每一篇小说都很精彩，我们常说文学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但是现实中的很多作家，在高于生活上却很难做到拔高和突破，文英在这一点上尤其令人刮目相看，她的每一篇小说都血肉丰满，构思取材弥漫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文字叙述张弛着生活的质感和精神厚度，情节跌宕之中凸显出年轻活力的思考者的思想厚度和广度。人生天地惟在勤，原勤之本在乎心，但凡成功人士，都需具备两个最主要的条件，即天分与勤奋，天分自是与生俱来的，勤奋则是完全由自己把握的，是后天需要努力与坚持的。天分与勤奋是一个人飞起来的两只翅膀。

　　文英在这部作品的《后记》中非常清醒地认识并写到，每个人身上都有其两面性，有起码的人性之善，比如怜悯，比如亲孝，也有其原始欲望中的贪、嗔、痴，明白这一点，才会把人写成人，而不是把人写成神。这部长篇小说《麦穗》的创作，是对文英灵与肉的砥砺、拷问与考验，有了这种砥砺、拷问与考验，文英定会遵从莫言所说的那样：劳动人民、人民群众永远是艺术创作的第一主角，作为一个作家来说，我更愿意选择到农村、车间里去跟劳动者打成一片。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勤勉有加、厚积薄发的文英，有能力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何足道哉

这篇书评对原作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探讨，特别是对小说里人物的情感与命运进行了剖析，给读者以很好的引导与赏析。
这是一篇厚重之作。
问好老师。

高迎春

将一部三十万字的小说读透，才可以滤清头绪，然后高屋建瓴，引领读者了解这部小说的精髓，精彩纷呈。
却属精心之作！

范廷伟

高迎春 发表于 2018-10-2 11:25
将一部三十万字的小说读透，才可以滤清头绪，然后高屋建瓴，引领读者了解这部小说的精髓，精彩纷呈。
却属 ...

感谢高老师来读。祝您节日快乐！

范廷伟

何足道哉 发表于 2018-10-2 07:36
这篇书评对原作进行了比较深入的探讨，特别是对小说里人物的情感与命运进行了剖析，给读者以很好的引导与赏 ...

感谢点评和鼓励。祝您节日快乐！

高迎春

范廷伟 发表于 2018-10-3 11:29
感谢高老师来读。祝您节日快乐！

我的第七部散文集《向一棵树致敬》，接近收尾，等年底左右编辑好电子稿，就请你给写序言吧。

范廷伟

高迎春 发表于 2018-10-3 20:40
我的第七部散文集《向一棵树致敬》，接近收尾，等年底左右编辑好电子稿，就请你给写序言吧。

高老师太勤奋，向您学习。到时再联系

一水

谢谢范老师赐稿。赶上节日出游聚会，大家上网时间有限，稍后做深度学习。问候。

冷晰子

高迎春 发表于 2018-10-3 20:40
我的第七部散文集《向一棵树致敬》，接近收尾，等年底左右编辑好电子稿，就请你给写序言吧。

哇，大哥又要出新书了。恭喜恭喜。

冷晰子

廷伟老师的书评文评一向工整，这篇也不例外。
回复迟来，老师见谅。

范廷伟

冷晰子 发表于 2018-10-7 09:03
廷伟老师的书评文评一向工整，这篇也不例外。
回复迟来，老师见谅。

感谢来读。以后常来交流

高迎春

冷晰子 发表于 2018-10-7 09:01
哇，大哥又要出新书了。恭喜恭喜。

我这属马的已经是老马了，正可谓不用扬鞭自奋蹄。谢谢您的恭喜！

冷晰子

高迎春 发表于 2018-10-7 11:02
我这属马的已经是老马了，正可谓不用扬鞭自奋蹄。谢谢您的恭喜！

大哥可谓宝刀不老，书画双绝。

冷晰子

范廷伟 发表于 2018-10-7 10:37
感谢来读。以后常来交流

廷伟老师是书话评论版的元老，要常来指导。

范廷伟

一水 发表于 2018-10-4 12:58
谢谢范老师赐稿。赶上节日出游聚会，大家上网时间有限，稍后做深度学习。问候。

理解。今后我会常来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