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片蛛网

山谷幽溟

       黄昏 ，阳光从屋顶瓦缝里斜斜地照在墙角，一只偌大的蜘蛛正在忙着织网。而它对面罩着半旧黄色纱帐的老架子床上，半躺着昏睡了快三天的老太太。
         
       帐子抖了一下，两下，一只干瘦的手缓缓地拨开了帐子，露出一张蜡黄的布满皱纹的干瘪小脸来。她那白灰色眼珠在凹陷着的满含浑浊泪水的眼眶里懒懒地转动了一下，停在阳光中织就了大半的蛛 网上。一个动的黑点，落在她快感受不到的眼底。她努力地盯着。这间屋子，除了它和她而外，似乎没有了别的活物。
        
       盯着盯着，她的眼睛明亮起来，脸上慢慢起了变化。那张洒着阳光而鲜亮的蛛网动起来，一个个活泼生动的画面，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和哥哥姐姐，跟着爸妈逃荒，躲避战乱。他们躲在山里的洞里。那洞真大，哥哥姐姐们都在，虽然不敢大声说话玩闹，但她无忧无虑地玩着石头，牵着爸爸妈妈的衣服撒娇 ，或者看哥哥姐姐捡些野菌子回来。他们总在白天睡觉，晚上出去。而自己白天睡不着，怎么也摇不醒。他们不知道那个洞有多大有多深，可我知道，那个洞其实还和另一个洞相同，那里还有一条小河，哗哗地流着。那水真甜，真清凉，河边还有鹅卵石，真好看。
        
       穿着碎花布的自己，跟着张婶子回娘家串门，看到了木讷老实的小伙子。新事新办，背着大柜子的哥和扛着大箱子的堂弟，送了两床铺盖面的姐姐，一大群簇拥着我们的队上人，在一阵鞭炮声中入席吃饭——简单的婚礼。
      
       大女儿出生，半块旧衣服包着的小小身子，皱巴巴的小脸，经常被饿得嗷嗷大哭。
      
       大儿子出生······姐姐穿过的衣服，有些短，屁颠屁颠地跟在姐姐身后跑。放牛，赶鸭子，捡柴，割草，姐姐会的他都会了····出工，挑大粪，耕地，爸爸能做的他都能做了。
      
       小女儿，在姐姐哥哥的屁股后，有些娇。硬是要读书·····离开家，走了。
        
       大女儿出嫁了，媳妇儿进门。
      
       大胖的孙小子，外孙女。围在身边，嬉戏打闹，好不热闹。常常是爷爷更护着孙子，外婆更疼着外孙女！“爷爷，爸爸妈妈电话里叫你呢！·····”孙子这边刚喊完。
      
       “外婆，妈妈，妈妈问你忙不忙？要你带我去她那边耍一回呢”外孙女这边嚷开了。红彤彤的脸儿真可爱。
      
       后来，孙子去外地读书，外孙女去她妈妈那儿读书。
      
       院子冷清了很多。 风一吹，落叶打着璇儿肆意飘荡。老伴的腰也弯了，胡须头发全白了。时常站在院边上，看对面山上孩子们回来的路。而电话那头，女儿不打算回来过年了，儿子要值班。孙子们都要去爸爸妈妈那儿·····
        
       老伴摔了下去，走了。白花花的花圈插满坟地，在风中打着璇儿的纸钱还没完全飘落。孩子却像出林的鸟儿般飞走了。那些花圈在夕阳下显得那么白亮，炫得眼睛睁不开。那些燃烧后的纸钱花儿，漫天散开，就像无数黑蝴蝶儿飞呀飞。
      
       斜斜的阳光渐渐地淡了，老太太的眼也更幽黑了。她转了一下头，盯着床帐顶。感觉一片灰黑的云压了下来。她赶忙喘了两口气，平静了一下。又扭过头来，看那片蛛网
      
      故去很久的爸爸妈妈露出慈祥的笑脸。在他们身旁，老伴满含期待地盯着她。不知那来的力气，她坐了起来，颤颤巍巍地下床。正要伸手去拉他们的衣服，“滴滴····”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费尽全力抓起电话：我，在家呢，很好。你们不用担心。真的很好····
      
       阳光褪走了，屋子暗了下去。
      
       她伸出手，触破了蛛网后，扑跌在了床前。
      
       一天后，来抄电表收电费的发现不对劲，撞开屋门，看到老太太横躺在屋里，面带幸福笑容。
      
       他抬头望着墙角的半张蛛网，一幅幅画卷迎面而来。
     
       如果你也到农村那些废旧的屋子里，望着那一片片半张蛛网，定能看到很多画面，每个画面里，有着快乐也有辛酸！


     

言默然

拜读学习了，问好，秋爽

山谷幽溟

言默然 发表于 2018-10-29 18:18
拜读学习了，问好，秋爽

谢谢您！秋安！

放飞梦想

读完这篇小说，全身被一种凄凉的感觉包裹着，久久不能释怀，而那悲凉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无法追回的年轮里。作品里老太太的凄冷遭遇正是普天下空巢老人的真实写照。老太太倾其一生哺育儿女，用全部的爱来呵护孙儿，最后却孤零零地终老在一张简陋的床上，让人心酸落泪。“半张蛛网”是作品运用得非常合理的象征物和参照系，具有鲜明的象征意义。美中不足的是，在较短的篇幅里涵盖了老太太一生的酸甜苦辣咸，还是显得有些单薄，缺乏厚重感和沧桑感。（206字）

山谷幽溟

放飞梦想 发表于 2018-10-30 15:50
读完这篇小说，全身被一种凄凉的感觉包裹着，久久不能释怀，而那悲凉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无法追回的年轮里。作 ...

可能习惯了轻描淡写了吧谢谢你的语重心长

千幻烟

提读欣赏支持，问好。

山谷幽溟

千幻烟 发表于 2018-12-12 18:59
提读欣赏支持，问好。

谢谢你，冬安！